七　哀

……子建(1) “明月照高楼，流光正徘徊”，本以言妇人清夜独房愁想之切，非以咏月也，而后人咏月之句，虽极其工巧，终莫能及。……故：“言之不足，故长言之；长言之不足，故咏叹之；咏叹之不足，故不知手之舞之、足之蹈之。”(2) 后人所谓“含不尽之意”者此也。用事押韵，何足道哉？（张戒《岁寒堂诗话》）

《七哀》：“明月照高楼，流光正徘徊(3) 。上有愁思妇，悲叹有余哀。借问叹者谁？言是客子妻。君行逾十年，孤妾常独栖。君若清路尘，妾若浊水泥。浮沈各异势，会合何时谐？愿为西南风，长逝入君怀。君怀良不开，贱妾当何依。”

【注释】

(1) 子建：曹植（192—232），字子建，曹操第三子。汉谯（今安徽亳县）人，封陈王，死后谥思。有《曹子建集》。曹丕代汉后，非常妒忌曹植。曹丕死后，子睿为明帝，仍妒忌曹植。

(2) “言之”六句：见《礼记·乐记》。

(3) 流光正徘徊：《文选·七哀·李善注》：“夫皎月流辉，轮无辍照，以其余光未没，似若徘徊。前觉以为文外傍情，斯言当矣。”

这首诗《玉台新咏》里称为《杂诗》，晋乐（即《宋书·乐志》）里称为《楚调怨诗》，但加以改动，分成七解。到《文选》里称为《七哀》。《文选》里还有王粲、张载的《七哀》。《杜工部草堂诗话》卷二引葛常之《韵语阳秋》曰：“《七哀诗》起曹子建，其次则王仲宣、张孟阳也。释诗者谓病而哀、义而哀、感而哀、悲而哀、耳目闻见而哀、口叹而哀、鼻酸而哀，谓一事而七者具也。子建之《七哀》，哀在于独栖之思妇。仲宣之《七哀》，哀在于弃子之妇人。张孟阳之《七哀》，哀在于已毁之园寝……是皆以一哀而七者具也。”这是对《七哀》的解释。李善对曹植的《七哀》诗，认为“文外傍情”，既有文采，又有情致，写得好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