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道善行

将略上

列国鲁，曹刿事庄公。齐师伐鲁，公将战，则乃入见，问：何以战？公曰：衤食所安，弗敢专也。必以分人。对曰：二惠未徧，民不从也。公曰：牺牲玉帛不收，加也以以信？对曰：小信未孚，神不福也。公百：小大之狱，虽不能察，以以情。对曰：忠之属也，可以一战。战则请徔。公与之乘，战于长勺。公将或之，刿曰：未可。齐人三鼓，曰：可矣。遂逐齐师。正克。公问其故，对曰：夫战，勇气也。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我盈彼竭，故克之。夫大国难测也，惧有伏焉。吾视其辙乱，望其旗靡，故逐之。

吴孙武以兵法见吴王阖闾。王曰：子之书吾尽观之，可以小试勒兵乎？对曰：可。王曰：可。试以妇人乎？曰：可。于是出宫中美人，得百八十人。武分为二队，以王之宠姫二人为队长，皆令持戟，令曰：汝知而心与左右手背乎？妇人曰：知。武曰：前则视心，左视左手，右视右手，后即视背。妇人曰：诺。约束既毕，即三令五申之，于是鼓之。右妇人大笑。武曰：约束不明，申令不熟，将之罪也。复三令五申而鼓之。左妇人复大笑。武曰：约束不明，申令不熟，将之罪也。既已明而不知法者，吏士之罪也。欲斩左右队长。王从台上见且斩爱姫，大骇，趣使下令曰：寡八已知将军能用兵矣。寡人非此二姫，食不甘味，𫖲多斩也。武曰：臣已受命为将，将在军，君命有所不受。遂斩队长二人以徇，用其次为隧长。于是复鼓之。妇人左右前后跪起，皆中规矩绳墨。于是武使使报王曰：兵既整齐，王可试下观之，唯王所欲。用之，虽赴水。火可也。王曰：将军罢休就舍，寡人不愿下观。武曰：王徒好其言，不能用其实。于是王知武能用兵，卒以为将，西破强楚，入郢，北威齐晋。齐曰：穰苴。

景公时，晋伐阿、鄄，而燕侵河上，齐师数败。晏婴荐穰苴为将军，将兵扞燕、晋之师。穰苴曰：愿得君之宠臣，国之所尊者以监军，乃可。于是景公使庄贾往。穰苴与贾约曰：旦日日中会军门。穰苴先驰至军，立表下漏待贾。贾素骄贵，亲戚送之，留饮，曰中，贾不至。穰苴仆表，决漏入行军，勒兵，申明约束。约束既定，夕时贾至。穰苴曰：何后期为？贾谢曰：不佞，大夫亲咸送之，故留。穰苴曰：将受命则忘其家，临军则忘其亲，援桴鼓则忘其身。今敌国深侵，士卒暴露于境，君不安席，百姓之命悬于君，何谓相送乎？名军正问曰：军法后期者云何？对曰：当斩。遂斩贾以徇，三军之士皆震栗。燕、晋之师闻之，悉引而归，皆复所侵之地。

孙膑威王时，韩、魏相攻，齐将田忌率兵伐魏以救韩。魏将庞消闻之，去韩而归。膑谓田忌曰：彼三晋之兵素悍勇而轻齐，齐号为怯，善战者因其势而利道之。兵法：百里而趋利者蹶上将；五十里而趋利者，军半至。使齐军入魏地，为十万灶，明日为五万灶，又明日为二万灶。庞涓行三日，大喜曰：我故知齐卒怯，入吾地三日，士卒亡者过半矣。乃弃其步兵，与其轻锐，倍日并行逐之。膑度其行暮，当至马陵，道狭而旁多阻隘，可伏兵。乃斫大树，白而书曰：庞涓死此树下。令善射者万弩夹道而伏，期曰暮见火举而俱发。涓果夜至斫木下。见白书，以火烛之，齐军万弩俱发，魏军大乱，消自到。

及魏伐赵，赵请救。齐使田忌为将，膑为师。忌欲引兵之赵，膑曰：夫解杂乱纷纠者不控，引也。卷拳同。救斗者不搏戟，音戟。梮，持也。批亢捣虚，形格势禁，则自为解矣。今魏之轻兵锐卒必竭于外，老弱罢于内，君不若引兵疾走大梁，据其街路，冲其方虚，彼必释赵而自救，是我一举解赵之围，而收弊于魏也。忌从之，魏果去。赵与忌战于桂陵，大破之。

田单，齐之疏族。燕将乐毅以兵徇下齐七十余城，惟莒及即墨二城未下。单守即墨，闻燕昭王卒，子惠王立。单乃纵反间于燕曰：齐王巳死，城不拔者二耳。毅与燕新王有隙，畏诛而不敢归，以伐齐为名，实欲连兵南面王齐，齐人未附，故且缓攻即墨。燕王以为然，使骑劫代毅，士卒由是愤惋不和。单令城中人食必祭其先祖，中庭飞鸟翔舞下食。燕人怪之。单又宣言：当有神人为我师。有一卒曰：臣可以为师。单遂起，引东向坐，师事之。每出入约束，必称神师。宣言曰：吾惟惧燕军劓所得齐卒，置之前行，与我战，即墨败矣。燕人闻之，如其言。城中见诸降者尽劓，皆怒坚守。单又纵反间曰：吾惧燕人掘我城外塳墓。燕军尽掘塳墓，烧死人。即墨人从城上望见，皆涕泣，其欲战，怒自十倍。单知士卒可用，乃身操版版与士卒分功，妻妾编于行伍，尽散饮食飨士，令壮卒皆伏，使老弱女子乘城约降于燕。燕军皆喜。单收民金得千镒，令即墨富豪遗燕将曰：即墨即降，愿无掠吾族。燕将许之，由此遂懈。单乃收城中，得牛千余，为绛缯衣，画以五采龙文，束兵刃于其角，而灌脂，束苇于尾，烧其端，凿城数十穴，夜纵牛，壮士五千人随其后，牛尾热，怒奔燕军，炬火光明。燕军视之，皆龙文，所触尽死伤。五千人，复衔枚疾击，而城中鼓噪从之，老弱者皆击铜器为声，声动天地。燕军大败。于是七十余城皆复为齐。赵赵奢为将，时秦伐韩，军于阙与。赵王召奢问之，对曰：道远险狭，譬犹两鼠斗于穴中，将勇者胜。赵王令奢救韩，军邯郸三十里，而令军中曰：有以军事谏者死。秦军武安西，鼓噪勒兵，武安屋瓦尽震。军候有言急救武安，奢立斩之。坚壁，留二十八日不行，复益垒。秦间来，奢善食遣之。间者去，乃卷甲而趋之。二日一夜，令善射者去阏与五十里而军垒成，秦悉甲而来，奢纵兵击破之，阏与围解。

魏吴起好用兵，文侯以为将，拔秦五城。起为将，与士卒同衣食，卧不设席，行不骑乘，亲裹骡粮，与士卒分劳苦。卒有病疽者，起为吮之。后为西河守，以拒秦。韩。文侯卒，武侯不能用，遂之楚。楚悼王闻其贤，至则用之。明法审令，捐不急之官，废公族疏远者，以抚战士，破游说之言纵横者。于是平百越，并陈、蔡，却三晋而伐秦楚，遂称强国。燕乐毅自魏至，昭王以齐尝破燕之故，欲报齐雠，于是以毅为亚卿，问以伐齐之事。毅对曰：齐地大人众，未易独攻，王必欲伐之，莫若结赵及楚、魏四国以之斋可破也。于是昭王以毅使赵，别使连楚、魏，诸侯争欲合纵以伐齐。毅还报，昭王，以毅为上将军。毅并将四国之兵，大败齐兵于济西。诸侯兵归，毅独将燕。兵造击，至临淄，齐湣王走保莒。毅入临淄，尽取其宝物输之。燕昭王大悦，自至济上赉军，封毅为昌国君。毅复收齐兵，徇齐城之未下者，留五岁，下七十余城。

秦白起善用兵，事昭王，尝以秦兵屡破韩、赵、魏、楚之兵，以功封为武安君。秦复伐韩，韩上党降于赵。秦使王龁攻上党，拔之，上党民走赵，赵将廉颇军长平，以按据之。龁攻赵，赵军数败，赵王怒，乃以赵括代颇将。秦闻括将，乃阴使武安君为上将军，令军中有敢泄武安君将者斩。括出兵击秦，起佯败，退走，张两翼奇兵以伺之。括逐胜至秦壁，起出奇兵二万五千人绝其后，又一军绝赵壁间。赵军分为二，粮道绝，士卒不食四十六日。括乃引锐卒亲搏战，为秦军所射死，降其众四十万人。王翦少好兵，始皇灭赵，定三晋，遂谋伐楚，问李信曰：伐楚度用几何人？信曰：二十万可。问翦，翦曰：非六十万不可。始皇曰：君老矣，何怯也！乃遣信将二十万众击楚，大为楚兵所败。始皇闻之，大怒，自如频阳，起翦曰：寡人不用将军计，信果辱奏师，将军虽老，独忍弃寡人乎？翦曰：必不得已，用臣，非六十万人不可。始皇许之。翦至楚，楚悉国中兵拒之，翦坚卧不出。楚兵数挑战，翦唯休沐饮食，抚循士卒，亲与同食。久之，问：军中戏乎？对曰：方投石超距。于是翦曰：士卒可用矣。伺楚兵引而东，翦举兵追之，令壮士奋击，大破楚军，杀其将项燕，因乘胜定楚地，虏其王负刍，并平百越。汉韩信为大将，时魏王豹叛，信将兵击魏，豹盛兵蒲坂，塞临晋。信乃益为疑兵，陈船，欲渡临晋，而伏兵从夏阳以木罂渡军袭安邑。豹惊，引兵迎信，信遂虏豹。信既定魏，请兵于汉，汉王遣张耳与信俱击赵代。既破代，以兵数万欲东下井萨击赵。成安君陈余聚兵井陲口，号称二十万。广武君李左车说余欲出奇兵绝其轮重，深沟高垒，坚营，勿与战。余不听。信使人间视，知其不用左车之计，大喜，乃敢引兵遂下。未至井陑三十里，止舍。夜半传发，选轻骑二千人，人持一赤帜，从间道望赵军，诫曰：赵见我走，必空壁逐我。若疾入赵壁，拔赵帜，立汉赤帜。令椑将传飧，曰：今日破赵金食。诸将佯应曰：诺。信乃使万人先行，出，背水为阵，赵军望见，大笑。平旦，信建大将旗鼓，鼓行，出井陑口，赵开壁击之，大战良久，信耳佯弃旗鼓走水上军，赵果空壁，争汉旗鼓逐信耳。信耳巳入水上军，水上军皆殊死战。信所出骑兵遂驰入赵空壁，皆拔赵旗，立汉赤帜。赵军不胜，归壁，壁皆汉帜，大惊，遂乱。汉兵夹击，大破之，斩陈余，禽赵王歇。又收赵兵未发者击齐。既袭破𩔶下军，遂至临淄。齐王广东走高密，信追之，楚使龙且将兵二十万救齐，齐王广与且并军，与信夹潍水而阵。信夜令人为万余囊，盛沙壅水上流，引军半渡，击且，佯败，还走。且果喜曰：固知信怯也。遂追信渡水。信使人决壅囊，水大至，且军大半，不得渡。即急击，杀且，齐王广走。张良数以太公兵法说沛公，沛公善之，欲以兵二万击秦，哓关下军。良说曰：秦兵尚强，未可轻。臣闻其将屠者子贾孺，易动以利，愿沛公。且留壁，使人先行，为五万人具食，益张旗帜诸山上，为疑兵，令郦食其持重宝啖秦将。秦将果畔，欲连和，俱西袭咸阳。沛公欲听之，良曰：此独其将欲畔耳，恐士卒不从，不从必危，不如因其懈击之。沛公乃击秦军，大破之。沛公为汉王，王巴蜀，良因说汉王烧绝所过栈道，示天下无还心，以固项王意。及从汉王东击楚，败而还。汉王问曰：吾欲捐关以东弃之，谁可与共功者？良曰：九江三黠布与项王有隙，彭越与齐王田荣反梁地，此两人可急使，而汉将独韩信可属大事，当一面。即欲捐之，捐之此三人，则楚可破也。

六年，封功臣，良未尝有战斗功。帝曰：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子房功也。乃封良为留侯。

周亚夫景帝时，吴、楚等七国反，拜亚夫为太尉，将三十六将军往击之。亚夫请于帝曰：楚兵剽悍，难与争锋，愿以梁委之，绝其粮道，乃可制也。帝许之。于是会兵荥阳。吴攻梁，梁请救，亚夫引兵走昌邑，坚壁以守，以便宜不往救，而使骑兵弓高侯等绝其粮道。吴兵乏食，数挑战，终不出。夜军内惊，自相攻击，扰乱至于帐下。亚夫终卧不起，顷之复定。吴奔壁东南，亚夫令备西北。已而精兵果奔西北，不得入。吴兵既饿，乃引而去。亚夫出精兵追击，大破之。吴王濞走，乘胜尽虏之。月余，越人斩吴王首以告，凡相守三月，而吴楚皆平。

李广，景帝时，为上郡太守。匈奴大入上郡，使中贵人从广勒习兵击匈奴。中贵人将数十骑出猎，见匈奴三人与战，被射，伤中贵人骑。且尽，中贵人走广，广曰：是必匈奴射雕者也。广乃从百骑驰往三人所，令骑左右翼，而广身射彼三人者，杀其二人，生得一人，果射雕者也。遥见匈奴有数千骑，广百骑皆大恐，驰走。广曰：吾去大军数十里，今若走，匈奴追射。我立尽。今我留，匈奴，必以我为大军诱之，必不敢击我。令诸骑前到匈奴阵二里所止，令曰：皆下马解鞍。虏果疑为诱，遂不敢击。有白马将出护其兵，广与十余骑奔射杀之，而复还，解鞍，令士皆纵马卧。会暮，虏终怪之不击，以为汉有伏军于旁，欲夜取之，引兵去。诘朝，广乃归其军。邓禹。光武以禹沈深有大度，授以西讨之略，乃拜为前将军，持节，中分麾下精兵二万人，遣西入关，令自选偏裨以下与俱，遂破箕关，围安邑，斩更始大将军樊参。

更始将王匡、成丹、刘均等复合军十余万击禹，禹军不利。会日暮，诸将皆劝禹夜去，不听。明日癸亥，匡等以六甲穷日不出，禹得更理兵勒众。明旦，匡悉军攻禹。禹令军中无得妄动。既至营下，因传发诸将，鼓而并进，犬破之，遂定河东。时三辅连覆败赤眉，所过残贼，百姓闻禹乘胜独克，师行有纪，皆望风相携负以迎军，降者日以千数。禹所止辄停车驻节，以劳来之，父老童稚满其车下，莫不感悦。诸将劝禹攻长安，禹曰：不然。今吾众虽多，能战者少，前无可仰之积，后无转馈之资，赤眉新拔长安，财富充实，锋锐未可当也。夫盗贼群居，无终日之计，财榖虽多，变故万端，宁能坚守者也？吾且休兵北道，以观其弊，乃可图也。已而赤眉西走。扶风禹乃至长安，大飨士卒，诸将斋戒，择吉曰，修礼谒祠高庙，收十一帝神主，遣使奉诣洛阳，因循行园陵，为置吏士奉守焉。

岑彭为征南大将军，与诸将会荆门伐蜀。吴汉欲罢三郡棹卒，彭不可，上书言状，光武报之曰：荆南之事，一由征南公而已。彭令军中攻浮桥，因飞炬焚之，风怒火盛，悉军并进，所向无前。蜀兵大乱，溺死者数千。长驱入江关，令军中无得虏掠。所过百姓奉牛酒迎劳

耿弇，光武时，拜大将军，命讨张步。步将费邑遣其弟守巨里。弇进兵，先胁自里，使多伐树木，扬言以填寒坑堑。数曰，有降者言邑闻弇欲攻巨里，谋来救之。弇乃严令军中趣修攻具，从三日当悉力攻巨里城，阴缓生口，令得亡归。归者以弇期告邑。邑至曰，果自将精兵三万余人来救之。弇喜，谓诸将曰：吾所以修攻具者，欲诱致邑耳，今来，适其所求也。即分三千人守巨里，自引精兵乘高合战，大破之，斩邑。既而收首级以示巨里，城中淘惧，众悉亡归。帝至，劳弇曰：昔韩信破𩔶下，今将军攻祝阿，功足相方，而韩信袭已降，将军拔勍敌，乃难于信也。

耿恭，明帝时为戊已校尉，屯金蒲城。恭至部，移檄乌孙，示汉威德，大昆弥巳下皆欢喜，遣使献名马。明年比，单于攻车师，恭遣兵救之。匈奴既破杀后王，而攻金蒲城，恭乘城搏战，以毒药傅矢，传语匈奴曰：汉家箭神，其中疮者必有异。因发强弩射之，虏中矢者视疮皆沸，遂大惊。会天暴风雨，杀伤甚众。匈奴震怖，相谓曰：汉兵神，真可畏也。遂解去。

三国蜀诸葛亮伐魏，出祁山，以木牛运粮，粮尽，退军，与魏张郃交战，射杀郃。亮悉大众由斜谷出，以流马运粮，据武功五丈原，与司马懿对守于渭南。亮每患粮不继，使已志不伸，乃分兵屯田，为久驻之计。兵民杂耕于渭滨，而百姓安堵，军无私焉。亮性长于巧思，损益连弩，木牛、流马，皆出其意，推演兵法，作八阵图，咸得其要。及亮卒，军退，懿按行其营，垒曰：天下奇才也。魏司马懿征公孙渊，济辽水作长围，忽弃贼而向襄平。诸将曰：不攻贼而作围，非所以示众也。懿曰：贼坚营高垒，欲老吾兵也，文之正入其计。古人云：敌虽高垒，不得不与我战者，攻其所必救也。贼大众在此，巢窟虚矣。我直指襄平，必怀内惧，惧而求战，破之必矣。遂整阵而过，贼果邀之。懿曰：所以不攻其营，正欲致此，不可失也。乃纵兵逆击，大破之，三战皆捷。钟会、邓艾伐蜀，蜀将姜维守剑阁。会攻维未能。艾请从阴平由邪径经汉德阳亭，趣涪，出剑阁西百里，去成都三百余里，奇兵冲其腹心，剑阁之守必还，赴涪，则会方轨而进；剑阁之士不还，则应涪之兵寡矣。军志有之曰：攻其不备，出其不意。今掩其空虚，破之必矣。于是艾自阴平行无人之地七百余里，凿山通道，造作桥阁。山高谷深，至为艰险，又粮运将匮，濒于危殆。艾以鼻自裹，进转而下，将士皆攀木绿崖，鱼贯而进，先登至江油，蜀守将马邈降。诸葛瞻自涪还绵竹，列阵相拒，大破之，斩瞻及尚书张遵等。进军至成都，蜀主刘禅诣军门降。吴周瑜为前部督。曹操既破荆州，遂伐吴。孙权集诸将佐议请迎之，瑜独不可，曰：请得精兵三万人，保为将军破之。权曰：君言甚与孤合，此天以君授狐也。遂遣瑜及程普等与刘备并力逆操，遇于赤壁。瑜部将黄盖曰：今寇众我寡，难与持久，操军方连船舰，首尾相接，可烧而走也。乃取蒙冲斗舰数十艘，实以薪草，膏油灌其中，裹以帷幕，上建牙旗，先书报操，诈云欲降。又豫备走舸，各系大船后，因引次俱前。操军吏士皆延颈观望，指言盖降。盖与诸船同时发火，时风盛火猛，悉延烧岸上营落。顷之，烟焰涨天，烧溺者甚众，操军遂败走。

晋羊祜以尚书右仆射都督荆州诸军事，出镇南夏。开设庠序，绥怀远近，甚得江汉之心。与吴人开布大信，降者欲去，皆听之。减戍逻之卒，以垦田八百余顷。其始至也，军无百日之粮，及季年，乃有十年之积。祜在军，常轻衷缓带，身不被甲，铃阁之下，侍卫十数人。又引滍法水以浸田万余顷，开扬口通零、桂之漕，公私赖之。及营武牢，城东阳，进据险要，开建五城，收膏腴之地，夺吴人之资，石城以西，尽为晋有。乃增修德信，怀柔初附，慨然有吞吴之心。每与吴人交兵，克日方战，不为掩袭。将帅有欲进谲诈之策者，辄饮以醇酒，使不得言。人有掠吴二儿为俘者，祜遣送还其家。后吴将夏详、邵𫖮等来降，二儿之父亦率其家众与俱。吴将陈尚、潘景来寇，祜追斩之，美其死节，而厚加殡敛。景、尚子弟迎丧，祜以礼遣还。吴将邓香掠夏口，祜募生缚香，既至，宥之。香感其恩，率部曲而降。祜出军行吴境，刈谷为粮，皆计所侵，送绢偿之。每会众江沔游猎，常止晋境。若禽兽先为吴人所伤，而为晋兵所得者，皆封还之。于是吴人翕然悦服，称为羊公而不名。祜与陆抗相对，使命交通，抗称祜之德量，虽乐毅、诸葛孔明不能过也。抗尝病，馈之药，抗服之不疑。士多谏抗，抗曰：羊祜岂酖人者？抗每告其戌曰：彼专为德，我专为暴，是不战而自屈也。各保分界而已，无求细利。孙皓闻二境交和，以诘抗，抗曰：一郡一邑，不可以无信义，况大国乎？臣不如此，是祜专其德也。杜预伐吴，陈兵于江陵，遣参军樊显、襄阳太守周奇等，率众循江西上，授以节度。旬日之间，累克城邑，皆如预策。又遣牙门周旨、伍巢等率奇兵八百，泛舟夜渡，以袭乐乡，多张旗帜，起火于要害之处，以夺敌心。吴都督孙歆震恐，叹曰：北来诸军，乃飞渡江也！旨、巢等伏兵乐乡城外，歆遣军出拒，旨等发伏兵随歆军而入，遂虏歆。进逼江陵，攻克之。沅、湘以南，至于交、广，皆望风归命。预仗节称诏而绥抚之，荆土肃然。诸将会议，欲俟来冬大举。预曰：今兵威已振，譬如破竹，数节之后，皆迎刃而解，无复著手处也。指授群帅，径进秣陵，所过城邑，莫不束手，遂平吴而还。

王濬为龙骧将军，监益梁诸军事。濬发成都，率诸军攻吴。吴人于江碛要害处，并以铁锁横截之。又作铁锥，长丈余，暗置江中，以逆舰。濬乃作大筏数十，方百余步，缚草为人，被甲持杖，令善水者以筏先行，筏遇铁锥，锥辄著。筏，又作火炬，长丈余，大数十围，灌以麻油，在船前遇锁，然炬烧之，须史融液断绝，于是船无害。

濬既克西陵，自武昌顺流径趣建业。吴主遣游击将军张象帅舟师万人御之，象众望旗而降。濬仁甲满江，旌旗蔽天，威势甚盛，吴人大惧，遣使奉书请降。

祖逖为豫州刺史，率众伐陈川。石季龙领兵五万来救，逖设奇以击之，季龙大败，收兵略豫州，徙陈川还襄国，留桃豹等守陈川故城，住西台。逖遣将韩潜等镇东台，同一大城。贼从南门出入放牧，逖军开东门，相守四旬。逖以布囊盛土如米状，使千余人运上台，又令数人担米，伪为疲极而息于道，贼果逐之，皆弃担而走。贼既获米，谓逖士众丰饱，而胡戍饥久，益惧，无复固志。江逌，穆帝时，为咨议参军，从中军将军殷浩北伐。羌及丁零叛，军中震惧。姚襄去浩十里，结营以逼浩，浩令摩击之。逌进兵至襄营，谓将校曰：今兵非不牲，而众少于羌，且其堑栅甚固，难与校力，吾当以计破之。乃取数百鸡，以长绳达之，系火于足，群鸡骇散，飞集襄营。襄营火发，因真乱，随而击之，襄遂败。

谢玄，武帝时，长主符坚与阳平公符融率戍卒六十余万，骑二十七万入寇，帝遣玄等帅众八万拒之。时秦兵逼淝水而陈，晋兵不得渡。玄遣使谓融曰：君悬军深入，而置陈逼水，此乃持久之计，非欲远战者也。若移陈小却，使晋兵得渡，以决胜负，不亦善乎？秦诸将皆曰：我众彼寡，不如遏之，使不得上，可以万全。坚曰：但引兵少却，使之半渡，我以铁骑蹙而。杀之，蔑不胜矣。融以为然，遂麾兵使却。秦兵遂退，不可复止。玄、竺引兵渡水击之，秦兵遂溃。玄等乘商追文，至青冈，秦兵大败，自相枕藉而死者蔽野寒川，走者闻风声鹤唳，皆以为晋兵。坚中流矢，单骑走。

五伦书卷之四十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