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道善行

奉使下

三国蜀，邓芝为尚书。时后主初立，丞相诸葛亮深虑吴王孙权闻先主殂，恐有异计，未知所如。芝见亮曰：今主上幼弱，宜遣使重伸吴好。亮曰：吾思之久矣，未得其人，今始得之。芝问：其人为谁？亮曰：即使君也。乃遣芝修好于权。权果狐疑，不时见芝。芝乃自表请见权曰：臣今来，亦欲为吴，非但为蜀也。权乃见之，语芝曰：孤诚愿与蜀和亲，然恐蜀主幼弱，国小势逼，为魏所乘，以此犹豫耳。芝对曰：吴、蜀二国，四州之地，大王命世之英，诸葛亮亦一时之杰也。蜀有重险之固，吴有三江之阻，合此二长，共为唇齿，进可兼并天下，退可鼎足而立。大王今若委质于魏，魏必上望大王之入朝，下求太子之内侍。若不从命，则奉辞伐叛，蜀。必顺流见可而进。如此，则江南之地，非复大王有也。权默然良久，曰：君言是也。遂自绝魏，与蜀连和。吴遣张温报聘于蜀，蜀令芝重往。权谓芝曰：若天下太平，二主分治，不亦乐乎？芝对曰：夫天无二日，土无二王，如并魏之后，大王未深识天命，君各茂其德，臣各尽其忠，将提枹鼓，则战争方始耳。权大笑曰：君之诚款，乃当尔耶？吴赵咨为中大夫，使魏，魏主丕问曰：吴王何等主也？咨曰：聪明仁智，雄略之主也。问其状，曰：纳鲁肃于凡品，聪也；拔吕蒙于行阵，明也；获于禁而不害，仁也；取荆州而兵不血刃，智也；据有三州，虎视四方，雄也。屈身于陛下，略也。丕曰：颇知学乎？对曰：王志存经略，博览书史，然不效书生寻章摘句而已。丕曰：吴可征。否？对曰：大国有征伐之兵，小国有备御之固。曰：吴难魏乎？对曰：带甲百万，江汉为池，何难之有？曰：吴如大夫者几人？对曰：聪明特达者八九十人，如臣之比，车载斗量，不可胜数。丕壮其言。

冯熙为中大夫，使魏，魏主丕问曰：吴王若欲修宿好，宜当厉兵江关，县旌巴蜀。而闻复遣使修蜀好，必有变故。熙曰：臣闻蜀使直以报问，且以观衅，非有谋也。又曰：闻吴国比年灾旱，人物雕损，以大夫之明观之，何如？熙对曰：王体量聪明，善于任使，赋政施教，每事必咨，敬养宾旅，亲贤爱士，赏不择怨仇，罚必加有罪，带甲百万，榖帛如山，稻田沃野，民无饥岁，所谓金城汤池，强富之国也。以臣观之，轻重之分，未可量也。丕不悦，以陈群与熙同郡，使群诱之，啖以重利，熙不为屈。送至摩陂，欲困苦之。后又召还，未至，熙惧见迫不从，必危身辱命，乃引刀自刺，御者觉之，不得死。权闻之，垂涕曰：此与苏武何异？竟死于魏。

纪陟，孙皓拜为光禄大夫，奉使于魏，入境而问讳，入国而问俗。寿春将王布示之马射，既而问之曰：吴之君子，亦能斯乎？陟曰：此军人骑士肄业所及，士大夫君子未有为之者矣。布大惭。既至，魏帝见之，使傧问曰：来时吴王何如？陟对曰：来时皇帝临轩，百僚陪位，御膳无恙。司马昭飨之，百僚毕会，使傧者告曰：某者，安乐公也；某者，匈奴单于也。陟曰：西主失土，为君王所礼，位同三代，莫不感义。匈奴边塞，难致之国，君王怀之，亲在坐席，此诚威恩远著。又问：吴之戍备几何？对曰：自西陵以至。江都五千七百里。又问曰：道里甚远，难为坚固。对曰：疆虽远，而其险要必争之地不过数四，犹人虽有八尺之躯，靡不受患，其护风寒，亦数处耳。昭善之，厚为之礼。

唐蒋俨为右屯卫兵曹参军。太宗将伐高丽，募为使者，人皆惮行。俨奋曰：以天子雄武，四夷畏威，蕞尔之国，敢图王人？有如不幸，固吾死所也。遂请行。及至高丽，为莫离支所囚，以兵胁之，俨不屈，乃囚俨窟室中。其后高丽平，乃得归。帝奇其节，授朝散大夫。

郑元璹为鸿胪卿，母丧免。会突厥提精骑数十万攻太原，诏起元璹持节往劳。既至，虏以不信咎中国，元寿随语折让，无所屈，徐乃数其背约，突厥愧服，因好谓颉利曰：突厥得唐地无所用，唐得突厥，不可臣，而使两不为用，而相攻伐，何哉？今掠财资，劫人口，皆入所部，可汗一不得，岂若仆旗接好，则金玉重币一归可汗？且唐有天下，约可汗为兄弟，使驲衔箠于道。今坐受其利，不肯，乃蔑德贻怨，自取劳苦，若何？颉利遂引还。太宗赐书曰：知公口伐可汗如约，遂使边火息燧，朕何惜金石赐于公哉！娄师德为监察御史。时吐蕃盗边，刘审礼战殁，师德奉使收败亡于洮河，因使吐蕃，其首领论赞婆等自赤岭操牛酒迎劳。师德谕国威信，开陈利害，虏为畏悦。

汉中郡王李瑀，唐宗室也。肃宗即位，回纥使请昏，以幼女宁国公主下嫁，诏瑀摄御史大夫为册命。使至，虏而可污，胡帽赭袍坐帐中，仪卫光严，引瑀立帐下，问曰：王天可汗何属？璃曰：从兄弟也。于是引瑀入，璃不拜，可汗曰。见国君礼无不拜。璃曰：天子顾可汗有功，以庆女结婚好，前此皆宗室子，今公主乃帝女，有德容，万里下降可汗，天子壻当以礼见，安可踞受诏邪？可汗惭，乃起，奉诏拜受册。萧昕为国子祭酒。大历中，持节吊回纥。回纥恃功，廷让昕曰：乃者中国乱，非我无以平，柰何市马不时归我直？众失色。昕徐曰：国家戡定寇难，功虽丝豪不遗赏，况邻国乎？仆固怀恩，我之叛臣，尔与连祸，又引吐蕃暴我郊甸，吐蕃败北，回纥悔惧，叩颡乞和。非天子恤旧功，则只马不得出塞下，孰为失信者？回纥大惭，因厚礼昕，遣使者约和。

崔伦为右庶子使吐蕃，虏背约，留二岁，执伦至湮州，富伦为书，约城中降，伦不从，更囚伦逻娑城，阅六岁，终不屈，乃许还。及还，代宗见之，为感动呜咽。

殷侑为太常博士，转虞部员外郎。时回纥请和亲，宪宗命宗正少卿李孝诚奉使，以侑为副。既至虏庭，回纥骄倨，见汉使，盛陈兵甲，与其相不拜，欲受汉使礼，侑坚立不动。宣命既毕，虏使责之，云：欲留使者行。人皆惶怖，独侑谓虏曰：今可汗是汉家子，壻坐受使臣礼，是可汗无礼，非使臣无礼也。虏惮其严正，卒不敢逼。宋卢怀忠为内酒坊副使，时朗州军乱，太祖将讨之，遣怀忠使荆南，因谓曰：江陵人情去就，山川向背，欲尽知之。怀忠还，奏曰：高继冲甲兵虽多，而控弦者不过三万，年榖虽登，而民苦于暴敛，南迩长沙，东距金陵，西迫巴蜀，北奉朝廷，观其形势，盖日不暇给矣。帝召宰相谓曰：江陵四分五裂之国，今出师假道荆渚。因而下之，万全策也。乃以怀忠为前军步军都监，遂平荆南，以怀忠知江陵府。

李若拙，太宗时为主客郎中，直昭文馆。帝令赍诏书充国信使，以玉带往赐交趾郡主黎桓。若拙既至，桓出郊迎，词气尚悖慢，谓若拙曰：向者劫如洪镇，乃外境蛮贼也，皇帝知此非交州兵否？若使交州果叛命，则当首攻番禺，次击闽越，岂止如洪镇而巳？若拙从容谓桓曰：上初闻寇如洪镇，虽未知其所自，然以足下自交州牙校，授之节制，固当尽忠以报，岂有他虑？及见执送海贼，事果明白，大臣命议，以为朝廷比建节帅，以宁海表，今既蛮贼为寇害，乃是交州力不能独制矣。请发劲卒数万，会交兵以翦灭之，使交广无后患。帝曰：未可轻举，虑交州不测朝旨，或致惊骇，不若且委黎桓讨击之，亦当渐至清谧，今则不复会兵也。桓怃然避席曰：海贼犯边，守臣之罪也。圣君容贷，恩过父母，未加诛责。自今谨守职约，保永清于涨海。因北向顿首谢。辛仲甫，太平兴国初，以起居舍人奉使契丹，辽主问：党进何如人？如进之比有几？仲甫曰：国家名将辈出，如进鹰犬材尔，何足道哉！辽主欲留之，仲甫曰：信以成命，义不可留，有死而巳。辽主终不能屈。韩亿为龙图阁待制，奉使契丹。时副使者，章献皇后外姻也，妄传皇太后旨于契丹，谕以南北欢好，传示子孙之意，亿初不知也。契丹主问亿曰：皇太后即有旨，大使何独不言？亿对曰：本朝每遣使，皇太后必以此戒之，非欲达于北朝也。契丹主大喜曰：此两朝生灵之福也。时谓副使既失辞，而亿更以为恩意，甚推美之。

富弼，仁宗时，以枢密直学士使契丹，契丹主以用兵为言，弼曰：通好则岁币尽归于人主，故人主专其利；用兵则所亡士马，人主独当之，故人主任其祸。契丹大悟。他日，又以得地为言，弼曰：北朝以得地为荣，南朝必以失地为辱，兄弟之国，岂可使一荣一辱哉？契丹主遂不言地，唯请议婚。弼曰：婚姻易生嫌隙，不若岁币之利。久。乃约定岁币而归。

刘敞擢知制诰，奉使契丹，素知虏山川道里。虏人道自古北口回曲千余里至柳河。敞问契丹曰：自松亭趋柳河，甚直而近，不数日可至中京，何不道彼而道此？盖虏人故迂其路，欲以国地险远夸使者，且谓莫习其山川，不虞敞之问也。相与惊顾羞媿，即吐其实曰：诚如公言。

孔道辅，仁宗时，除右司谏、龙图阁待制。奉使契丹，宴使者，优人以文宣王为戏，道辅艴然狸出。契丹使主客者邀道辅还坐，且令之谢。道辅正色曰：中国与北朝通好，以礼文相接，今俳优之徒慢侮先圣而不之禁，北朝之过也。道辅何谢？契丹君臣默然。又酌大巵谓曰：方天寒，饮此可以致和气。道辅曰：不和固无害。既还，言者以为生事，且开争端。仁宗问其故，对曰：契丹比为黑水所破，势甚蹙，平时汉使至，契丹辄为所侮，若不较，恐益慢中国。帝然之。

高遵裕为供备库副使、镇戎军驻泊都监。夏人寇大顺城，谅祚中矢遁。会英宗晏驾，遣遵裕告哀，抵宥州下营，夏人遣王盥受命，以吉。服至，遵裕切责之，遂易服。既而具食上宫，语及大顺城事，盥曰：剽掠辈尔。遵裕曰：若主寇边，扶伤而遁，斯言非妄邪？夏人以为辱，亟遣人代对，终食不敢发口，辄忿怒曰：王人蔑视下国，弊邑虽小，控弦十数万，亦能躬执櫜鞋，与君周旋。遵裕瞋目曰：主上天纵神武，母肆狂獗，以干诛夷。时谅祚觇于屏闲，摇手使止。神宗闻而嘉之。擢知保宁军。

钱勰音神宗，授左司郎中，奉使吊高丽。帝曰：高丽好文，又重士大夫家世，所以选卿，无他也。乃求吕端故事以行，凡餽饩非故所有者，皆弗纳。归次紫燕鸟，王遣二吏追饷金银器四千两，勰曰：在馆时既辞之矣，今何为者？吏泣曰：王有命，徒归则死。且左番已受。勰曰：左右番各有职，吾唯例是视，汝可死，吾不可受。竟却之。

卫肤敏，徽宗时为秘书郎，假给事中，贺金主生辰。肤敏奏曰：彼生辰后天宁节五曰，金人未闻入贺，而反先之，已失国体。万一金使不来，为朝廷羞。请至燕山候之。彼若不来，则以币置境上而已。帝可其奏，既至，果然，遂置币而返。后复假给事中使金，行及庆源府，逢许亢宗使还，言彼且大入，势不可住。至燕报愈急，众惧不敢进。肤敏叱曰：吾将君命以行，其可止乎？既至，知其兵巳举，殊不为屈。及还，金人所答国书，欲以押字代玺，肤敏力争曰：押字岂所以交邻国？卒易以玺。及授书，欲令双跪，肤敏曰：双跪乃北朝礼，安可令南朝人行之。卒单跪而受。乃被羁留半年。至涿州新城，与斡离不遇，遣人约相见，且曰：有例。肤敏笑。曰：例谓趋伏罗拜，此礼岂可用？北朝止一君耳，皇子、郎君虽贵，人臣也；一介之使虽贱，亦人臣也。两国之臣相见，而用君臣之礼，是此朝一国而有二君也。金人气折，听长揖而入。既坐，金人出誓书示之，肤敏却不视，曰：使久不闻朝廷事，此书真伪不可知。因论用兵事，又以语折之，复为所留。靖康初，始还。崔纵仕确山主簿，二帝北行，高宗将遣使通问，廷臣以前使者相继受系，莫肯往绝，毅然请行，乃授右文殿修撰、试工部尚书以行。比至，首以大义责金人，请还二帝，又三遗之书，金人恐，徙之穷荒，纵不少屈。久之，金人许自陈，听还。纵以王事未毕，不忍言，又以官爵诱之，纵恚恨成疾，竟握节以死。朱弁为通问副使，使金，至云中，见粘罕，邀说甚切，粘罕不听，使就馆，守之以兵。弁复与书，言用兵讲和利害甚悉。绍兴二年，金人遣宇文虚中来，言和议当遣一人诣元帅府受书还。虚中欲弁与正使王伦探策决去留。弁曰：吾来，固自分必死，岂应今日觊幸先归？愿正使受书，归报天子，成两国之好，蚤申四海之养于两宫，则吾虽暴骨外国，犹生之年也。伦将归，弁请曰：古之使者，有节以为信，今无节有印，印亦信也。愿留印，使弁得抱以死，死不腐矣。伦解印以授弁，弁卧起与俱。金人迫弁仕刘豫，且訹之曰：此南归之渐。弁曰：豫，汝国贼，吾尝恨不食其肉，又悉北面臣之。金人怒，绝其饩遗以困之。弁忍饥待尽，誓不屈。久之，复欲易其官，弁曰：吾官受之本朝，有死而巳。誓不易以辱吾君也。且移书耶律绍文等曰：上国之威命，朝至则夕死，夕至则朝死。又以书与后使洪皓曰：杀行人非细事，吾曹遭之，命也，当舍生以全义。又召被掠士大夫语之曰：吾已得近郊地，一旦毕命报国，诸公幸瘗我其处，题其上曰：有宋通问副使朱公之墓。众皆泣下，莫能仰视。弁谈笑自若曰：此臣子之常，诸君何悲也！金人知其终不可屈，遂不复强。洪皓奉使至金，留几一年，虏遇使人礼益削。及至云中，大酋粘罕迫与副使官，皓曰：万里衔命，不得御两宫以归大国度不足以有中原，当还本朝，乃违天以奉逆豫，豫可磔万段，顾力不能忍事之耶？今留亦死，不即豫亦死，偷生狗鼠间，甘鼎镬不悔也。粘罕怒，命壮士拥以下，执剑夹承之，皓不为动。旁贵人𬣾曰：此真忠臣也。粘罕怒少霁，遂流递于冷山。云中至冷山，行两月，距虏二千余里，地苦寒，留虏十五年而归。魏杞，孝宗时，迁宗正少卿。汤思退建和议，命杞为金通问使。帝面谕：今遣使，一正名，二退师，三减岁币，四不发归附人。杞条上十七事，且奏：金若从约而金缯不具，岂不瘠国体，格事机乎？乃以礼物行，至燕，见金主，具言天子神圣，才杰奋起，人人有敌忾意，北朝用兵，能保必胜乎？和则两国享其福，战则将士蒙其利，昔人论之甚悉，金君臣环听拱竦。馆伴张恭愈以国书称大宋，胁去大字，杞拒之，卒正敌国礼，损岁币五万，不发归附人。比还，上慰借甚渥。施师点，孝宗假翰林院学士、知制诰兼侍读。使金致命金廷立班既定，朝议者以亲王将至，命师点退位，师点屹立，相仪者请数四，师点正色曰：班立已定，尚欲何为？不肯少动。在廷相顾骇愕，知其有守，不敢复请。乾道九年，使还，有言其事于上者，帝嘉叹不巳。及后金使贺正旦至阙，问馆伴师点：今居何官？馆伴宇文价于班列指师点以示之，金使恍然曰：一见正人，令人眼明。

罗点，孝宗时，为太常少卿兼修注官，使金，告光宗登宝位。会金有国丧，迫点以金带。点曰：登位，吉事也，必以吉服从事，有死而已，带不可易。又诘默不当称宝位。点曰：圣人大宝曰位，不加宝字，何以别至尊？金人不能夺。

元速哥，蒙古怯烈氏，为人外若质直，内实沉勇而谋，雅为太宗所知。命使金，因俾觇其虚实，语之曰：即不还，子孙无忧，不富贵也。速哥顿首曰：臣死职耳，奉陛下威命以行，可无虑也。帝悦，赐所常御马，至河，金人闭之舟中，七曰始登南岸，又三旬乃达汴。及见金主曰：天子念尔土地曰狭，民力日疲，故遣我致命。尔能共修岁币，通好不绝，则转祸为福矣。谒者令下拜，速哥曰：我大国使，为尔屈乎？金主壮之，取金巵饮之酒，曰：归语汝主，必欲加兵，敢率精锐以相周旋，岁币非所闻也。速哥饮毕，即怀金巵出。速哥虽佯为不智，而默识其地理阨塞，城郭人民之强弱。既复命，备以虚实告，且以金巵献。帝喜曰：我得金于汝手中矣。复以赐之。郝经。

世祖即位，以翰林侍读学士使宋，告即位，且定和议。诏曰：朕初即位，庶事草创，卿当远行，凡可辅朕者，亟以闻。经奏便宜十六事，皆立政大要。时宋相贾似道方以襄阳围解，有再造之功，恐经至，谋泄，竟馆经真州。经乃上表宋主曰：愿附鲁连之义，排难解纷，岂知唐俭之徒，款兵误国！又数上书宋主及宰执，极陈战和利害，且请入见。及归国，皆不报。驿吏棘垣钥户，昼夜守逻，欲以动经，经不屈。经待下素严，又久羁困，下多怨者。经谕曰：向受命不进，我之罪也。一入宋境，死生进退，听其在彼，我终不能屈身辱命。汝等不幸，宜忍以待之。我观宋祚将不久矣。居七年，从者怒，斗死者数人。经独与六人处别馆，前后十五年，抗节不少屈。先是，至元十一年九月，用蜡丸帛书一诗，系鴈足，祝之北飞。诗曰：

霜落风高纵所如，归期回首是春初。上林天子援引缴，穷海累臣有帛书。明年三月，虞人获鴈于汴梁金明池。及伯颜帅师问宋执行人之罪，似道惧，始遣总管段佑送经还。张立道世袒时，以功累迁临安、广西道军民宣抚使。先是，安南主陈曰烜拒使者不受命，遣将讨之，失利而还。帝怒，欲发兵。丞相完泽等言：立道尝使安南有功，今复使往，宜无不奉命。帝乃授立道礼部尚书，佩三珠虎符，赐衣段、金鞍、弓矢以行。至安南界，谓郊者曰：语尔世子，当出郭迎其世子曰焌。乃率其属焚香伏谒道左。既抵府，日焌拜跪听诏如礼。立道传上命，数其罪，为书晓之。日焌曰：比三世辱公使，公大国之卿，小国之师也，何以教我？立道曰：昔镇南王奉词致讨，汝非能胜之也。由其不用向道，率众深入，不见一人，迟疑而还。曾未出险，风雨骤至，弓矢尽坏，众不战而自溃。天子亦既知之。汝所恃山海之险，瘴疠之恶耳。且云南与岭南之人，习俗同而枝相等，今发而用之，继以北方之勤卒，汝复能抗哉？汝战不利，不过遁入海中，岛夷乘衅，必来寇抄汝。汝食少不能支，必为彼屈。汝为其臣，孰若为天子臣乎？今海上诸夷岁贡于汝者，亦畏我大国尔恤也。圣天子有德，于汝甚厚。前年之师非上意，边将谗汝尔，汝曾不悟，不能遣一介之使，谢罪请命，辄称兵抗拒，逐我使人，以怒我大国之师，今祸且至矣，惟世子计之。日焌拜且涕泣曰：公之言良是也。为我计者，皆不知出此。前日之战，救死而已，宁不知惧？天子使公来，必能活我。北面再拜，誓死，不敢忘天子之德。遂迎立道入，出奇宝为贿。立道一无所受，但要曰焌入朝。日焌曰：贪生畏死，人之常情。有诏贷以不死，臣将何辞？乃先遣其臣阮代之。何惟岩等随立道上表谢罪，修岁贡之礼如初。

梁曾世袒命为吏部尚书，再使安南。朝臣荐陈孚博学有气节，调翰林国史院编修官，摄礼部郎中，为曾副。至安南，世子陈日焌以忧制不出郊，遣陪臣来迎，又不由阳明中门入。曾与孚回馆，致书，诘日尊以不庭之罪。曰焌遂出郊迎。诏入自阳明门，及讲新朝尚右之礼，往复三书，宣布天子威德，辞直气壮，皆孚笔也。曰焌所赠，二人悉却之。国朝赵秩奉使往，曰本泛海至折木崖，入其境，关者拒勿纳。秩以书达其王良怀，乃延秩入。秩谕以中国威德，而诏旨有责让其不臣中国语。王曰：吾国虽夷，僻在扶桑，未尝不慕中国之化而通贡奉。惟蒙古以戎狄莅华夏，而小国视我，而使其使赵姓者訹我以好语，初不知其觇国也。既而使者所领水犀数十艘，一时雷霆，风波漂覆，几无遗类，自是不与通者数十年。今新天子帝华夏，天使亦姓赵，岂昔蒙古使者之云仍乎？亦将訹我以好语而袭我也。命左右将刃之。秩不为动，徐曰：今圣天子圣神文武，明烛八表，生于华夏，而帝华夏，非蒙古比。我非蒙古使者后，尔若悖逆不我信，即先杀我，则尔之祸亦不旋踵矣。我朝之兵，天兵也，无不一当百。我朝之战舰，虽蒙古戈船，百不当其一。况天命所在，人孰能违？岂以我朝之以礼怀尔者，与蒙古之袭尔国者比邪？于是其王气沮，下堂延秩，礼遇有加。遣其臣僧祖并僧九人随秩入贡，奉表称臣，贡马及方物。李思聪、钱古训俱为行人。洪武二十九年，缅国复遣使来诉百夷以兵侵其境土。太祖皇帝遣思聪等赍诏往谕之。思伦发闻诏，恐惧，俯伏谢罪，愿罢兵。适其部酋刀干孟叛，思聪等以朝廷威德谕其部众，叛者稍退。思伦发欲倚使者以服其下，强留思聪等，又以象马金宝为餽，思聪等为书谕却之，谓：中国不以象马金玉为宝，所宝者惟忠臣烈士，强兵勇将，孝子顺孙，宜送使者还朝，不为侵扰，斯可以明尔忠君之心。思伦发大喜，邀思聪等设燕为乐，率其部众送之境上。思聪等还，具奏其事，且著百夷传纪述其山川人物风。俗道路之详以进。太祖以其奉使不失职，谓其才可用，甚喜之，各赐衣一袭。

五伦书卷之四十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