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智勇
每当英语老师念起apple这个单词时,我总在拼命抑制口水的泛滥,所有空间都储满了,但喉头要保持不动,防止过于剧烈的吞咽和过于频繁的滚动,泄露了贫寒的出身。班长斜睨着眼,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没出息!”
那时候在乡下,就盼着中秋,盼着母亲骑着二八大杠自行车给我带来富含水份和清甜的苹果和梨。要说院子里有枣树,打枣时滚得满地都是,吃不完要摊在房顶上晒干储藏。但我还是盼望城里的味道,有时候我想吃,会小声说“我闻到梨味儿了。”母亲骑在座位上,会扭头笑着说:“小四儿说话知道拐弯了。”她知道我怕拒绝。
当小学同学父亲递给我橙子时,我不知道那是橙子,还以为是桔子,跟水果罐头里的一样,一瓣一瓣的,剥开皮,竟然不分瓣,才知道被它的外表骗了。
被骗得最惨的一次,是在四楼王医生家,那时候是在电视上播放审判四人帮的时候,王夫人给了我一个菠萝,我没见过,馋极了,张嘴就咬,弄得满嘴流血,哭着回去了。
有时候,我会在垃圾道口捡起还未烂完的苹果,啃上两口,带着节俭和莫大的满足回家。
小时候,我的水果在野外,春天的甜草根,夏天的甜玉米杆芯。到了城里,楼后面煤建公司墙根的黑浆果,东北人叫作悠悠。一切甜味的物质带给小孩子的愉悦是无法比拟的,用鸡蛋换宝塔糖,根本不知道那是打蛔虫的药,放在供销社的圆玻璃桶里,引诱着肚子里的馋虫。
在物质匮乏的年代,水果称得上稀罕物,每个苹果都要分几瓣,母亲说:“每个苹果的味儿都不一样。”,所以得分着吃。止咳糖浆从角柜流到了下面的衣服上,少不了一顿打。至今每次吃苹果必得见核见籽,一到秋天必买柿子吃,过了这个季节就没有了,只剩柿饼,带一层白霜干瘪瘪的。
学校以前的邻居阙导是不吃水果的,据他说是小时候太穷了,南下干部的父亲被打成右派,母亲下放,他和弟弟被寄养在邻居上海人家里,印象最深的就是泡饭。
需要澄清的是,那时海外反动势力污蔑我们吃香蕉皮,哪有的事?纯粹胡说!我在乡下就不知道香蕉长什么样子,去哪儿啃香蕉皮?
现在的孩子什么也不稀罕,你递给她个大苹果,她瞅都不瞅说不吃。十几块一斤买了特级烟台红富士苹果招待人,人家削了皮,啃一半就丢进了垃圾桶,真是糟蹋东西。
物质匮乏教会人珍惜,物质泛滥叫人骄奢淫逸。
贫穷和饥饿的影子,还埋在七十年代生人的记忆深处,尽管为了充面子点了满桌子菜,剩下一半还是让人直呼可惜。现在水果丰富了,菠萝蜜、榴莲、牛油果、车厘子,以前识字画书上都不会出现的异域水果来到人们身边,随着物流配送的高效便捷,冷链运输的保鲜技术,商超的星罗棋布,水果的种类空前丰富,地球村的概念已经变为现实。
人们的胃和饮食记忆来自于小时候的烙印,走到哪里也无法磨灭。
个人简介:
王智勇,男,汉族,46岁,原籍河北省邢台市,现居广东省珠海市,作品散见于《河北日报》《工人日报》《天津文学》《散文诗》《散文诗世界》《知识窗》《北京日报》《中国青年报》《诗词》《经济新闻周刊》《内蒙古日报》《中国安全生产报》《中国应急管理报》《杂文月刊》《作家报》《作文通讯》广东电台新闻广播等媒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