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金丽
故乡的榆树开花了,榆钱在枝头上饱满地绽放,绿油油的,鲜亮亮的。榆钱有点像缩小版的铜钱,它是我们孩提时最喜欢吃的美味,榆钱塞在嘴中,散发出丝丝甜润……
我家院落里有两颗榆树,长得枝繁叶茂,每当榆树开花儿,那榆钱就一簇簇地长在枝上,让我们看得眼馋。每每我和姐姐提出要撸榆钱儿,父母都会严正警告我们,不许我们爬树,撸榆钱的活交给他们就好了。
孩提时,父母身体都很强壮,撸榆钱对他们来说是小菜一碟。榆树开花了,我的父亲面包就哧溜溜爬上树,他在树杈上站好,把撸的榆钱一把把地放进篮子里。我们等不及,父亲就折下几枝扔到地上,我们把大把大把的榆钱塞到嘴里。我们吃的时候,母亲正紧盯着父亲,嘱咐他要小心,够不着的枝就放弃。见母亲神色紧张,我和姐姐笑她胆小怕事,母亲就会训斥我和姐姐:“你们懂什么?”
榆钱撸好了,父亲从树上下来,母亲这才满心欢喜地给我们蒸榆钱儿,做榆钱馍。母亲蒸的榆钱,做的榆钱馍鲜香、鲜香,我和姐姐每次都会吃撑。母亲骂我们是贪吃鬼,可她嘴角分明有笑意,看我们吃得狼吞虎咽,她露出满意的神色。
随着时间的流逝,父母的年纪越来越大,他们的身体也渐渐不好了。榆钱绽放的季节,我和姐姐多次提出上树撸榆钱,仍遭到父母的反对。父亲还气呼呼地说:“你们是嫌我老了吗?放心,我的身体还中用着呢。”见父亲发脾气,我们就不和他争着上树了,父亲就乐滋滋地爬上树撸榆钱。每每这个时候,母亲就会紧张,父亲的身体一摇晃,她就会提醒:“小心、小心。”看着父亲不利索的动作,我们也跟着紧张起来,直到父亲安全下来,我们才长舒口气。
就这样,在父母的庇护下,我们每年都会吃到新鲜的榆钱和榆钱饭。即使生活条件越来越好,我和姐姐仍喜欢吃榆钱和母亲做的榆钱饭,那鲜香鲜香的滋味总会唤起我们味蕾的快感,让我们成为“贪吃”之人。
父亲去世后,我把母亲接到我家,榆树开花的季节,我们就回家撸榆钱儿。院落的榆树更高大茂盛了,枝干长得高高的,撸榆钱变得困难。我和姐姐抢着上树,母亲却不让我们上树,她要上树给我们撸榆钱。我和姐姐不肯让年迈的母亲上树,母亲就气鼓鼓地说:“不让我上树,你们也不能上树,这榆钱咱不吃了。”
我和姐姐拗不过母亲,只好搬来梯子让母亲顺着梯子爬上榆树,母亲颤巍巍地在树上撸榆钱,我和姐姐把胆子提到了嗓子眼,我们一个劲地提醒母亲:“小心、小心”,直到母亲的脚落到地面上,我们才放了心。我们照例吃上母亲做的榆钱饭,那熟悉的口味让我和姐姐大快朵颐,看我们吃得欢心,母亲的脸笑成了一朵波斯菊。
让我和姐姐没想到的是,父亲去世一年后,母亲就随他而去了。父母不在了,我和姐姐的心空了,我们有好几年没有回老家,也就没吃榆钱饭了。
今年,我和姐姐回了老家,看着院落里两颗榆树上开得一簇簇的榆钱,想到父母撸榆钱的日子,我和姐姐流泪了:父母一直不肯让我和姐姐撸榆钱,不是他们逞强,是他们不愿我们冒丁点危险,他们希望我们一生平安……
榆钱香亲情浓,父母的爱就是灯塔,照亮我们前行的方向,给我们足够的温暖,人生有爱不荒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