苟文华
是谁吹响了柳笛,在氤氲着水气和光影的早春的田野。
阳光是那样的明媚和温煦,风又是那样的和暖和轻柔。
麦苗抖落一身的尘埃和一冬的萎靡困顿,伸展开碧绿的细叶,在春风的抚慰和雨露的滋润下,一天一天的返青。油菜的叶子日渐青绿,主茎之上擎起花苔,孕育出一串串黄绿色的花穗。地塄边的水桃粉红色的花苞与李子树雪一样洁白的花朵遥相呼应,为田畴涂抹出靓丽的色彩。稻田里的水清澈澄亮,几尾鱼从水草下浮出,在光影闪烁的水面欢快地游弋。
我提着竹篮,像小鸟一样在早春的渭河滩地里快活地奔跑跳跃。水渠边的柳树,细长而柔顺的枝条披垂下来,泛着油亮的青绿,在一渠碧水之中拂出一丝丝涟漪。
顺手折一枝柳条,轻轻地扭动,便退出那柔韧而青绿的筒状皮壳。再用指甲刮去末端一点点外皮,衔在嘴里,用牙慢慢地咬至柔软,憋口气一吹,便发出清脆而悠缓的笛声。“呜哇——呜哇”,柳笛一声接一声,在寥廓的渭河滩地回响。
那么多的伙伴,打猪草的,挖野菜的,还有扯着长线放风筝的。好不容易熬过漫长的寒冬,好不容易等到春暖花开。大家的脸上都堆着笑,不像是出来劳作,更像是在赶赴一场盛会,新衣鲜袄,生龙活虎。
做柳笛,吹柳笛,是我们乡村孩子早春里的共同喜好。一年之中,唯有这早春方可做得柳笛,也只能在早春,用柳笛表达我们的快乐和喜悦。每人一支柳笛,含在嘴里,一边走,一边呜哇呜哇地吹。渭河滩,田野,柳笛,花儿,少年,多么美好的季节,多么美好的时光啊。
吹柳笛没有固定的调子,纯粹按照个人的心思和情绪,随随便便,自由自在地只管吹。细柳枝扭出的柳笛短而细,吹着不费劲,声音清脆响亮,吹出的曲调急促而欢快。粗壮的柳条扭出的柳笛,笛管粗而长,要鼓足气力使劲吹,声音雄浑而低沉,调子悠缓而苍凉。小一点的伙伴嘴里自然只能衔细而短的柳笛,呜哇呜哇地胡乱吹,只要能吹响,就感到十分开心。大一点的,会几首歌曲,就吹着曲儿凋儿,有的用细短的柳笛吹《东方红》,有的则用粗一点的柳笛吹《绣金匾》,虽然不是十分圆润自然,有时候还有点走凋,但这已经让人感到艳羡。有的玩伴却用将近一尺长的粗柳笛闷声闷气地吹,一声高,一声低,一阵长,一阵短,非曲非调,完全是由着性子随意地吹,倒也自得其乐。一时间,整个渭河滩地的田野和阡陌之间,柳笛之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像是一场田野柳笛专场音乐会。
春阳暖暖地照耀着,鸟儿从蓝蓝的天空飞过,鱼在亮亮的春水中浮游。天地间,柳笛声声,萦绕,荡漾。
我不知疲倦地在田野逡巡,一边挖野菜,一边吹着柳笛,麦地,泽畔,树下,堎边,像是寻春,亦像是游春。这苏醒着的大地,这萌发着的早春,无处不让人着迷和流连。
一只白鹤随着柳笛声,在游弋着鱼虾的水泽之中扇动洁白的羽翼蹁跹起舞;几只黄莺和着柳笛声,在泛绿的柳枝间嘤嘤而鸣;返青的麦苗,似乎也在随着柳笛之声,舒展着绿绿的叶片;杏树,梨树,桃树,在柳笛声中含苞……
隐隐听见万物复苏的轻微而神秘的律动,正和着我们的一阵阵柳笛声,开始了一场别开生面的演奏。
柳笛声声唤春归。一片片土地,一方方水田,一苗苗田禾,一棵棵树木,一根根野草,一只只禽鸟,一朵朵花蕾,正在我们的柳笛声中苏醒,也在我们的柳笛声陪伴下开始了新的生长。我们用柳笛清脆的乐声,唤回了春,叫醒了鸟,吹开了花。于是,地绿了,花红了,水清了,山秀了,春意一日日的浓了……
作者简介:
苟文华,男,1963年9月出生,大学中文专业毕业。1983年8月参加工作,业余从事散文创作。1984年起,先后在《陕西日报》《陕西农民报》《宝鸡日报》《西南电力报》《保定日报》《秦风》《秦岭文学》等报纸杂志发表散文五十余篇。曾主编出版《陈仓文化丛书山水卷》,现为宝鸡市作家协会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