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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鲁孙谈吃

新年天地桌上的蜜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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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内地流传到台湾的各式甜点心,真是有幸有不幸,像菊花饼、核桃酥、杏仁酥,口味式样还都不太离谱儿。台湾做的萨其马有苏式广式软硬之分,其实萨其马是满洲点心,要软而不溶,松而不腻,隐含奶香,才合标准。台湾现在茶食店所卖的萨其马,简直跟内地的萨其马是两码子事。至于旧时北平饽饽铺最有名的蜜供,前几年台北还有一两家茶食店试做,近一两年,不知道是没人注意,还是没人欣赏,也看不见啦。

谈到蜜供,虽然是一种普通甜点心,可是在平津一带过年祭神的天地桌、灶君神龛前都少不得供上一堂蜜供。平津地区一般年俗,从除夕起到正月十八日落灯为止,要在中庭摆设一个天地桌供上“百分”,来接福迎祥,所谓百分乃“诸天神圣全图”也,这种百分要到香蜡铺去请(其实是买,名之曰请)。百分之前要陈列一堂蜜供,天地桌的蜜供是五座为一堂,灶王神龛前蜜供是三座为一堂,蜜供有规律地叠起来。形式有圆有方,最高的尺码是四尺二寸,最小的尺码是七寸。最特殊的是东岳庙东岳大帝神座的蜜供,这堂蜜供多少年来都是掸尘会全体善信敬献的,足有六尺出头,是兰英斋一位师傅特技叠成的。据说一般方形蜜供,最高只能叠到五尺,这种六尺以上高度的蜜供,是很少见的。

北平大家小户过年非常重视自己在院里设的天地桌,如果谁家今年没设天地桌,就表示家境太差,这个年简直过不去啦!所以无论穷家富户都尽可能要设个天地桌,铺张从俭,那就看个人的财力啦!什么干鲜果品、馒头、素菜、年糕、聚宝盆、通草八仙、石榴元宝、红绒供花,都可以奢俭随心。唯独这堂蜜供,尽管小大由之,可是绝对不能省的,没有这堂蜜供,就不成其为天地桌儿了。有些饽饽铺会做买卖,家庭主妇会打算盘,一次拿大把钱请蜜供,有时钱不凑手,于是有个上蜜供会的组织。

蜜供会有从二月起十一月止十个月的会,也有从六月到十一月半完结的会,当然每月上会钱多的则蜜供尺码大,反之则尺码小。等会钱上足,一过腊月二十三祭完灶,饽饽铺就派人跟您联络啦,定规好了哪一天送蜜供,他们准时用藤筐,四周锦帘子围得严严的送到府上来,绝不误事。这种按月上会轻而易举,要是冬残岁暮,拿笔整钱来买一堂高大的蜜供,有钱的人家不谈,一般人家确实是一项不太轻的负担呢!有上蜜供会的办法,就等于现在的分期付款,蜜供的问题就解决了。天地桌上的蜜供,天天烟熏香燎,再加上西北风吹来的沙土,半个多月之后,等到撤供时,蜜供上沾满了香灰尘土,已经没法下咽。后来有人研究用薄纸糊成套,把蜜供套起来,到了撤供时候,不但孩子们可以大快朵颐,甚至于还可以把供尖分馈亲友。人们固然蒙受实惠,可是有人说笑话,不知道罩上纸套,上天诸位神佛,还能尝鼎一脔否?

蜜供做法虽然不难,可是叠成方形图,叠上六尺高,那就非有一种特殊手艺不可了,所以台湾用整座蜜供来祭神,现在还办不到,大概是没有这项手艺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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