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汇评全本金瓶梅

第七十六回 春梅娇撒西门庆 画童哭躲温葵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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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批:上文七十二回内,安郎中送来一盆红梅、一盆白梅。一盆茉莉、一盆辛夷,看着亦谓闲闲一礼而已;六十回内,红梅花对白梅花,亦不过闲闲一令而已。不知作者一路隐隐显显草蛇灰线写来,盖为春梅洗发,言莲杏月桂俱已飘零,而瓶断簪折,琴书俱冷,一段春光,端的总在梅花也。此回乃特笔为春梅一写。

金莲与月娘淘气,而春梅撒娇,虽祸起春梅,而不为金莲写,特为春梅写,亦花各有时。金莲,乃一谢时之芰荷,故不如当春之梅萼,是故写春梅而不写金莲也。但为写春梅,亦有两样笔墨。 为其将有出头之日,为春梅计,则守备府中固春梅扬眉吐气之处,是此处写其撒娇,盖为春梅抬身分也。若云为西门庆计,则金屋梅花,深注金瓶,一旦瓶坠金井,而梅花亦狼藉东风, 眼见为敬济所揉拧,是此处一写,又为梅花伤心,且为西门伤心也。故玉箫调里吹彻江城,瓶已沉矣,而水岂复能温乎.是用接写温秀才之去也。

温秀才未来之先,写水秀才,是温必水之温也。金瓶水煖,可养梅花,令瓶破而水亦冷矣。梅花自应催折,为敬济所得也。但温秀才,即该写之于瓶儿之初来。不如作者,固言瓶水初温,而寒瓮兴悲,蛟龙失水,则玉胆梅花,其芬芳能几何哉! 深悲韶华之迅速,风流之不久也。

葵花乃爱日之花,而“必古”又“屁股”之讹。水性就下,宜乎与夏龙溪私漏消息, 而瓶破委泥,是又有倪秀才为葵轩作朋,以同就于污下也。至于愈趋愈下,以至平路成河,水流花谢,红叶飘零,故叶五儿之女,必嫁夏宅。而何夫人来,贲四嫂必带水大战,盖尽贝叶随波,又露一段空色消息。是故必于此日先写一撒漫将落之梅,而接写温秀才之去,已是落花流水一段残春音信,作伤心之话也,故又用画童哭躲。

乔大户纳官,亦非泛泛。夫言乔者,木也。乔木如拱,已作白杨青草之想。盖有“闻道白杨堪作柱,怎教红粉不成灰”二句在内。官者,棺也。乔木成棺,不死安往?

忽放何九、王婆入来。盖至何家托梦,已结瓶儿。以下皆极力收拾金莲之笔。故此处将二人一点,使看者知武二处磨刀以待也。却嫌生入不上, 又于前文伏一何干户,拿一起盗案请问,盖即伏此脉也。文字针线之妙,无一懈可击。安得不令人叫绝!

借何十事,即插一宋得原奸丈母事,早为下文金莲售色,以后至出门等情总提一线也。所云宋得原者,盖言敬济直送金莲出门,以归根于永福寺。妙绝神理。谁其知此金针之细,如日“送得远也”。然则敬济其结果金莲之人乎?

“舞裙歌板”一诗,梳栊桂姐文中已见,今于此回中又一见。盖桂儿乃秋花,为莲花零落之期,桂花开处,金莲已有过时之叹,况此时桂已飘零,后文纯是一片雪月世界哉!花不摇而自落矣。是此一诗两见,终始桂儿,又实终始金莲。特特一字不易,以作章法, 以对下文二八佳人之一绝,作两第一样关锁也。

“舞裙歌板”一诗是财,“二八佳人”一诗是色,故用二见遥遥相对。

因宋得原之名,益知金莲、敬济之名贯通之妙。盖开处则日金莲,。败落止馀旧茎,此陈茎芰乃金莲之下场头也。是二人乃二而一者矣。

炉鼎乃身之外肾。今送与宋乔年,盖言此物断送长年也,安得不死?看他有一句闲言乎?

诗曰:相劝频携金粟杯,莫将闲事系柔怀。

年年只是人依旧,处处何曾花不开?

歌咏且添诗酒兴,醉酣还命管弦来。

尊前百事皆如昨,简点惟无温秀才。【张夹批:温气全无,功名富贵一朝冰冷,故知写一温秀才,为结住‘热结’的一个“热”字,又反转冷遇一个“冷”字也。】

文禹门云:若以家规而论,妻妾口舌之争,谁是谁非。而认错赔情,总在庶而不在嫡,名分之所攸关也。若以家法而论,宾客往来之际,或留或去,当禀命奉令,事在主而不在奴,权柄有所统属也。月娘之含嗔,金莲之泼醋,衅起于床笫间也。但金莲之霸占,未必无因,而月娘之牢骚,却非为己。平心而论,月娘理直于金莲。西门庆一生混帐,此次尚不糊涂。乃有糊涂甚于西门庆者,不知其是何心肠也。事起白玉楼者,仍收之于玉楼,此文法细腻处。然而月娘与金莲此恨愈结而愈深,可离而不可合矣。大抵皆金莲之所自取,于月娘何尤哉!批者何至痛恶月娘,而竟与金莲一鼻孔出气,岂真春梅之化身欤?

春梅者,一傲性无理之婢子耳。当日曾在月娘手下,此刻何侯金莲,虽西门庆收用,并未正名,亦不过迎春,玉箫等耳,尚不能与雪娥平列也。其詈申大姐而逐之也,究竟是狗仗人势,目无主人,家法安在?岂以其美丽而置之耶?抑防其日后得意而听之耶?使月娘不问,玉楼又暗笑曰:大姐姐也不管管。月娘追究,亦金莲之骂得是,西门庆之骂得好。二人之语,有以激之,然仍无损于春梅之一毫,奴才二字遂结不解之仇。三日不吃饭,此真奴才矣。批者竟以为月娘之大不该,以至日后不可见面。呵呵!此其人不可与言家规,亦不可与言家法者也。

按:“批者何至痛恶月娘”,系指竹坡夹批:

“写月娘,真是乡村老妪,丑绝不堪,反不如妖淫之瓶儿,尚有三分文气也。”

“不知何故看出金莲假处,却使人僻恨月娘之假比金莲更甚。” “妇人伎俩,人人皆然,独恨月娘之胜于金莲也。”

“岂真春梅之化身欤?”系指竹坡夹批:“批书者自信,能为春梅,不能为玉楼矣。”文龙对此亦批曰:

批者自愿为春梅,呵呵!现出原形,露出本色来了。看来也不是个好东西,无怪其满口胡谈,一味咒骂也,并无半句中肯处。然则并春梅之不如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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