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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华真经义海纂微 四库本

卷六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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钦定四库全书

南华真经义海纂微卷六十

宋 禇伯秀 撰

山木第一

庄子行山中见大木枝叶盛茂伐木者止其傍而不取也问其故曰无所可用庄子曰此木以不材得终其天年庄子出山舍於故人之家故人喜命竖子杀雁而烹之竖子请曰其一能鸣其一不能鸣奚杀主人曰杀不能鸣者明日弟子问庄子曰昨日山中之木以不材得终其天年今主人之雁以不材死先生将何处庄子笑曰周将处夫材与不材之间材与不材之间似之而非也故未免乎累若夫乘道德而浮游则不然无誉无訾一龙一蛇与时俱化而无肯专为一上一下以和为量浮游乎万物之祖物物而不物於物则胡可得而累邪此神农黄帝之法则也若夫万物之情人伦之传则不然合则离成则毁亷则挫尊则议有为则亏贤则谋不肖则败胡可得而必乎哉悲夫弟子志之其惟道德之乡乎

郭注设将处此耳以未免乎累竟不处若夫乘道德而浮游者庄子亦处焉不可必故待之不一方惟与时偕化者能涉变而常通耳

吕注圣贤之不容於世其累常在材故庄子数数言之深戒乎材之为累也若夫愚不肖以不能鸣见杀亦多矣岂以不材必可免邪则山中之木主人之雁其失均耳故将择夫材与不材之间而处之然犹似道而非道也以道之为体不涉两端亦非中央则材不材之间犹未免乎累若夫乘道德而浮游则无誉无訾不可得而贵贱一龙一蛇不可得而圣凡消息盈虚与时俱化或升或潜和而不乖岂系乎材不材之间凡以物游乎万物之祖而已万物之祖犹云衆父父也若是则物物而不物於物胡可得而累邪夫万物之情人伦之传有合必离有成必毁亷则见挫尊则见议然则材不材之间欲免乎累何可必得欲无累其惟道德之乡乎

疑独注天下之理其发如机可乘而不可制天下之时其过如矢可因而不可执故昨日之木以不材生今日之鴈以不材死是以圣人因时乘理与物俱流而不凝滞於物与世俱化而不拘系於世一龙一蛇其变无常不得而誉不得而訾与时俱化以和为量浮游乎万物之祖物物而不物於物以应无穷之变此先王所贵之法则也若夫万物之情人伦之传则不免乎离合成毁胡可必哉欲免此者其惟道德之乡乎

碧虚注鴈之不存者无其文也木之大本者有其质也至人藏其质而混其文所以游於世而不僻道德日新也浮游无迹也无誉訾则能括囊同龙蛇则能显晦与时化则随世宜无专为则可上下以和为量动则循理游乎物祖为不逐末如此则世累莫干太古之道也若夫物情贤则谋犹材木也不肖则欺犹默鴈也道德之乡在乎不必而无迹也

鬳斋云材与不材犹有形迹不免乎累必至於善恶俱冺无得而名斯为全其天也乘道德即顺自然一龙一蛇喻用舍随时无心故无誉无訾专为则有心上下进退也以顺自然为度或上或下皆可祖即始也万物之情私情也人伦之传传习也此下数句曲尽人情处世不由人胡可自必叹人事之无常危机之可畏也故嘱其弟子识之惟顺乎自然则可以自免也

为圣贤者无不因学而成学圣贤者往往徇迹成弊唯得心遗迹斯无弊矣木以不材而生鴈以不材而死此可见之迹也然其所以生所以死岂专在乎材与不材亦有系乎所遇焉故真人将处乎材与不材之间犹以为未免乎累而欲脱去之特未知所遇者如何耳能否系乎材所遇系乎命或谓材属人而命属天则截然二途矣盖材亦出於天而成之在人命全之在人而有系乎天所遇则天人相因之迹而美恶之所以着也故材不材之间贤者之事超三者而无累则入乎圣矣是以必至於游乎万物之祖物物而不物於物然後材之所不能役命之所不能拘也故圣人不贵材罕言命 乡字旧无他音今拟从去声与向同

市南宜僚见鲁侯鲁侯有忧色市南子曰君有忧色何也鲁侯曰吾学先王之道修先君之业吾敬鬼尊贤亲而行之无须臾离居然不免於患吾是以忧市南子曰君除患之术浅矣夫丰狐文豹栖於山林伏於岩穴静也夜行昼居戒也虽饥渇隐约犹且胥疏於江湖之上而求食焉定也然且不免於?罗机辟之患是何罪之有哉其皮为之灾也今鲁国独非君之皮邪吾愿君刳形去皮洒心去欲而游於无人之野南越有邑焉名为建德之国其民愚而朴少私而寡欲知作而不知藏与而不求其报不知义之所适不知礼之所将猖狂妄行乃蹈乎大方其生可乐其死可葬吾愿君去国捐俗与道相辅而行君曰彼其道远而险又有江山我无舟车柰何市南子曰君无形倨无留居以为君车君曰彼其道幽远而无人吾谁与为隣吾无粮我无食安得而至焉市南子曰少君之费寡君之欲虽无粮而乃足君其涉於江而浮於海望之而不见其崖愈往而不知其所穷送君者皆自崖而反君自此远矣故有人者累见有於人者忧故尧非有人非见有於人也吾愿去君之累除君之忧而独与道游於大莫之国方舟而济於河有虚船来触舟虽有惼心之人不怒有一人在其上则呼张歙之一呼而不闻再呼而不闻於是三呼邪则必以恶声随之向也不怒而今也怒向也虚而今也实人能虚已以游世其孰能害之

郭注有其身而矜其国虽忧怀万端尊贤尚行而患虑愈深故令其无身忘国而任其自化寄之南越取其去鲁之远也若各恣本步人人自蹈其方则万方得矣不亦大乎去国捐俗谓荡除其胸中君乃谓真欲使之南越也形倨谓踬碍留居谓滞守形与物夷心与物化斯寄物以自载也君能少费寡欲则无所不足涉江浮海不见其崖喻絶情欲之远君无欲则各反守其分自此远矣谓超然独立於万物之上也有人者有之以为已私见有於人为人所役用也有天下而寄之百官非有人也因民任物而不役已非见有於人也欲令荡然无有国之怀则世虽变其於虚已以免害一也

吕注以鲁国为皮者患之所生由乎不能忘其国也盖形不遗则国得为之累刳形所以去皮心不白则欲得为之染洗心所以去欲离人入天此为游於无人之野建德之国所以立道也其民愚朴寡欲则非属於文之不足作不知藏物至而供其求与不求报仁而不以为恩也不知义之所适则不尚往来不知礼之所将妄行而蹈大方可乐可葬则终始所不去也建德之为国如此而所以不能游者以国与俗縻之而已弃国捐俗与道相转而行则不劳而至矣夫道迩甚夷而人视之若远且险者以形倨而不逊留居而弗进耳以无形倨无留居而为车以少费寡欲而为粮岂患不能达哉不见其崖与乎无穷之游送君者自崖而反则拘於虚而畏其深远者莫之敢前君自此独立无匹而人莫之能从也倘游乎此非有於人非见有於人也尧之为尧如是而已大莫建德即前章所谓万物之祖道德之乡是也次论虚船触舟而不怒向之乘道德而浮游者其於世也亦若此而已矣

疑独注南越明地建德圣人之国愚朴寡欲善养心也作而不藏与不求报大仁也不知义之所适真义也不知礼之所将至礼也三者自得於内故猖狂妄行蹈乎大方在生安生在死安死也刳形去心游於无人之野使之神德行入而同乎天也去国捐俗与道相辅而行之於建德之国使之显道出而同乎人也鲁侯真谓使之南越忧其道远而险岂知建德之国只在乎心存神忘形不行而至矣鲁侯又虑道远无粮此皆不能忘物认言着境市南子欲其求之於性分之内使之少费以啬用寡欲以养心虽无粮而自足矣江喻德海喻道不见其崖皆境也不知所穷适变也如是则送君者皆自境而反言其至於道者中人之所不及也贵者有人宠者见有於人则能以宠为下故无累无忧盖欲鲁侯去累忘忧而与道游於大莫之国也虚舟以喻无心故触物而不怒有人在其上则有心於物而物撄之矣人能无心以处物孰能害之

碧虚注刳形则文皮去洒心则嗜欲除既能自治则是游於无人之野去此尚贤取彼立德是为建德之国愚故少私朴故寡欲知义所适故藏知礼所将故报不猖狂何缘游方外不妄行何缘蹈大方生可乐死可葬终始居而不离也愿君去其绪余与精妙相辅而行忧无舟车未能悬解又忧道远无粮攀缘未絶也少费寡欲无粮自足鹑居而鷇食也涉江浮海望不见崖絶尘无着也自崖而反言力小者不前君自此远矣视听不及也尧非有人忘汾水也非见有於人日用不知也我忘人则无累人忘我则无忧故独与道游於大莫之国大莫之国谓造化也虚船触舟喻无心而遇物向也不怒非有人也而今也怒见有於人也人不怒虚舟则物不害虚已可知矣鬳斋云以皮自累言有名於世皆能召祸也前言无人之野即无物之始此又云建德之国看此一段今人礼净土其源出於此战国时南越未通中土借以立言初无他义耕作自食而无私畜未有礼义之名故无所适无所将猖狂从心而行皆合乎大道也以慕道之心自相勉励而欲至於此国无形倨不有其身无留居不有其国如是则可以往矣涉江浮海至不知所穷只是游无穷三字送君者皆自崖而反君自此远矣言学道之人既悟之後向之所资以自悟者如人饯送登舟至於海崖皆已反归矣譬见舞劒而善草书始因劒而悟既悟则劒为送者矣读书亦资送者也大莫之国即无人之野建德之国也虚船触舟而不怒此喻最佳

狐豹栖伏隐约犹不免於患皮为之灾也今鲁国君位无异文皮之贾祸信能刳形则外皮自去洒心则内欲自除超然远俗是游无人之野也到此恐鲁侯渺茫无据又设建德之国以诱之作不知藏见在而足与不求报施不为恩又安知义礼之所适将哉所以恣行而不离乎大道也可乐可葬言安生安死去国捐俗则舍其系累与道相辅则归於无为若是者可以至於建德之国矣鲁侯未悟犹虑道远而无舟车告以但能无以君侯自尊仍无恋此国位以是为车则可往矣又虑幽远无邻无粮曷至故凡着物滞有者畏堕於虚其患常若此又告以少费寡欲无粮乃足君其泛乎道德之海而无崖无穷送君者喻爵位嗜欲平日相从谙熟者一旦弃去而游乎无穷则向之相从者望崖而不可进遂与之日远矣夫有人见有皆不免忧累惟能若尧之荡荡无名斯可免患愿君去累除忧而独与道游於大莫之国莫即无也盖由无人之野斯造建德之国大莫则德亦忘矣即逍遥游所谓无何有之乡是也虚船触舟备见前解无须臾离居然不免於患旧从居为句诸解多

因之今定从离为句居属下文

南华真经义海纂微卷六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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