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晋陵陆丞早春游望

近体中二联，一情一景，一法也。“云霞出海曙，梅柳渡江春。淑气催黄鸟，晴光转绿苹”。“云飞北阙轻阴散，雨歇南山积翠来。御柳已争梅信发，林花不待晓光开。”(2) 皆景也。何者为情？若四句俱情，而无景语者，尤不可胜数。其得谓之非法乎？夫景以情合，情以景生，初不相离，惟意所适。截分两橛，则情不足兴，而景非其景。且如“九月寒砧催木叶”(3) 二句之中，情景作对；“片石孤云窥色相”(4) 四句，情景双收，更以何处分析？陋人标陋格，乃谓“吴楚东南坼”(5) 四句，上景下情，为律诗宪典，不顾杜陵九原大笑(6) ，愚不可疗，亦孰与疗之？（王夫之《姜斋诗话》）

《和晋陵(7) 陆丞早春游望》：“独有宦游人，偏惊物候新。云霞出海曙，梅柳渡江春。淑气催黄鸟，晴光转绿苹。忽闻歌古调，归思欲沾巾。”

【注释】

(1) 杜审言，字必简，唐襄阳（今湖北襄阳县）人，大诗人杜甫的祖父。为隰城尉。武后时，累擢学士。

(2) “云飞”四句：见李橙《奉和圣制从蓬莱向兴庆阁道中留春雨中春望之作应制》。

(3) “九月”句：见沈佺期《古意》。

(4) “片石”句：见李颀《题璿公山地》。

(5) 杜甫《登岳阳楼》：“吴楚东南坼，乾坤日夜浮。亲朋无一字，老病有孤舟。”

(6) 杜陵：指杜甫，唐天宝中，杜甫客长安近十年，因曾住杜陵附近的少陵，故称杜少陵。

(7) 晋陵：今常州。

这首五律，中间有两联是对句，这两对都是写景。因为春光美好，用一联来写不够，所以用两联来写。有人认为两联当一景一情，有人引用杜甫“吴楚东南坼”四句，“上景下情”，认为二联当上景下情，王夫之称“愚不可疗”，反对上景下情之说。他认为“云霞出海曙，梅柳渡江春。淑气催黄鸟，晴光转绿苹”四句皆景。情以景生，不能离开景。像“九月寒砧催木叶，十年征戍忆辽阳。白狼河北音书断，丹凤城南秋夜长”这四句，每句前四字是景，后三字是情，将怎样分析？所以两联作为一情一景的分法是不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