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an or rabbit?
“你若不信基督教,不照样可以过上好生活么?”我应约写稿,要讨论的就是这个问题。直奔主题之前,先发点小议论。听起来,提出此问题的仿佛是这样一个人,他自言自语道:“我不在乎基督信仰事实上是否真实。宇宙真相到底如基督徒所说还是如唯物论者所说,我都不感兴趣。我的全部兴趣在于,过上美好生活(leading a good life)。我打算选择信仰,不是因为我认为它们是真理,而是因为我发现它们有益。”现在恕我直言,对此心态,我实难苟同。因为人与动物的一大区别就是,他求知,他仅仅为了知识,想去发现实存(reality)到底是什么样子。 假如这一渴欲(desire)被扼杀,那么我想,他就不再是人了。说实话,我不信诸君还真有人已经丧失这一渴欲。更加可能的是,由于愚蠢的布道者喋喋不休地告诉你基督教如何有助于你、对社会又如何如何地好,使得你忘记了基督教并非专利药方(patent medicine)。 基督教声称解释 事实 (give an account of facts ),告诉你宇宙真相。它对宇宙的解释,或对或错。一旦对错问题摆在你面前,你天生本有的求知欲(natural inquisitiveness)就会使得你想知晓答案。假如基督教不是真理,那么任何诚实人都不会信,不管它多么有益。假如它是真理,任何诚实人都要去信它,即使它无益可言。
一旦我们体认到这一点,我们还会体认到其他。倘若基督信仰竟就是真理,那么,就过上美好生活而论,那些知道它是真理的人和那些不知它是真理的人,并没有站在同一起跑线。有关事实的知识,必然波及行动。设想一下,你发现有人濒临饿死,想采取正确行动。假如你并无医药知识,你极可能给他饱餐一顿,结果是你所关心的人必死无疑。这是愚昧之后果。同理,基督徒和非基督徒同样都想为同胞造福。一个人相信,人有永生,人乃上帝所造,因此,只有与上帝和好,人方得真福与永福。他相信,人已偏离正道,唯一归途是虔信基督(obedient faith in christ)。 另一个人则相信,人仅仅是物质盲目运动之结果,大约活70年,其幸福系于好的社会福利和政治组织。他相信,诸如活体解剖、计划生育、法律体系、教育这类事情之好坏,全视它们到底是有助于还是有碍于这类“幸福”而定。
现在,有许多事情这两类人都想为其同胞做。二者都会称许有效的排水系统和医疗体系,都会称许健康饮食。然后或迟或早,信仰之不同导致他们实践方案不一样。举例来说,二者都关心教育,但他们想要人民接受的教育却明显不同。唯物论者无疑会对提案发问:“它是否会增进大多数人的幸福?” 而基督徒则可能会说:“即便它增进大多数人的幸福,我们也不能做。因为它不义。”一个大分歧会贯穿政策之始终。在唯物论者看来,民族、阶级、文明之类事物必定远比个体(individuals)重要,因为个体只活七十几个寒暑,而群体(the group)则能延续数个世纪之久。但对基督徒而言,个体则重要得多,因为个体生命才是永恒的;与个体相比,种族、文明等等不过是朝生暮死。
关于宇宙,基督徒和唯物论者抱持不同的信念。 二者不可能都对。错的那方,将逆天地之道行事。其结果是,怀着尘世最大善意(with the best will in the world),帮助其同胞走向毁灭。
既然怀着尘世最大善意……那么就不是他的错。上帝(假如有上帝)该不会因诚实无欺之错(honest mistakes)而惩罚人吧?不过,这样问,你到底在想什么?难道我们真的做好毕生准备去冒盲目之险贻无穷之害,只要有人确保我们的人身安全,也没有人会惩罚我们或责备我们?我并不相信读者就是这个水准。即便他就是,也对他有话要说。
摆在我们每个人面前的问题,不是“假如 有人 不信基督教,是否可以过上美好生活”,而是“假如 我 不信基督教,是否可以过上美好生活”。 我们都知道,非基督徒之“仁人”(good men),多之又多。苏格拉底和孔夫子这类人,没听说过基督教。穆勒 则出于诚实,不信。假定基督教是真理,他们这些人之“不知”(ignorance)或“错误”(error)都诚实无欺。假如他们的意图如我设定的那般良善(之所以设定是因为我无法见识他们的内心),我希望并相信,上帝之大能及仁慈(the skill and mercy of god),必将修复(remedy)他们之“不知”(ignorance)本身给他们自己及受他们影响之人所带来的恶。可是,以“若不信基督教,是否可以过上美好生活”来问我的人,显然不在此列。假如他从未听说过基督教,他不会提这问题。假如他听说过,而且认真思考过,并认定它不是真理,那么,他也不会有此问。问此问题的人,是听说过基督教,但拿不准它是不是真理。他其实是在问:“我是否需要为此劳心?我可否置之不理?我不惹此是非,继续为‘善’(get on with being“good”),何如?不去敲那扇可怕的门,不去确证门内是否有人,难道好的愿望(good in tentions)不足以让我身心俱安(safe and blameless)?”
对这样一个人,这样答复或许足够:他其实是在请求,在竭尽全力发现“善”意味着什么之前,且容他继续为“善”(get on with being“good”)。不过,这并非全部故事。我们无需探讨,上帝是否会因为其怯懦(cowardice)及怠惰(laziness)而惩罚他;他们将自己惩罚自己。此人在推诿(shirking)。他存心不去知晓基督教是真是假,因为他预见,一旦它被证明是真,他将有无尽麻烦(endless trouble)。 他就像这类人:存心“忘记”去看公告,因为一旦看了,他会发现他的大名就在那些不大愉快的执事之列;不愿查看银行账户,因为他害怕他会看到的数字;感到莫名疼痛却不愿去看医生,因为他害怕听到医生之诊断。
因此等理由而不信者,所犯不是无欺之错(not in a state of honest error)。他犯了有欺之错(in a state of dishonest error)。“欺”将贯穿其思与行:游移不定,惶惑不安,油滑世故。他已经失去其心智之贞(intellectual virginity)。诚实无欺地拒绝基督,错得再厉害,也会得到赦免和医治——“凡说话干犯人子的,还可得赦免。” 但是,回避人子——顾左右而言他;假装没注意到祂;好像突然被对街某样东西吸引住;挂掉电话,因为可能是祂打电话给你;不拆信,由于笔迹陌生而怀疑可能是祂的来信——就是另一码事了。你也许还拿不准,你是否应该是基督徒;但你一定知道,你该做一个人(to be a man),而不是一只把头埋在沙里的鸵鸟。
不过,由于理智在我们的时代声誉扫地,我依然风闻有人窃问:“它是否对我有益?它能令我幸福么?你真的认为,我成为基督徒之后有所改善?”啊哈,假如你已经是基督徒,我将回答“是”。但我根本不乐意在此阶段给你一个答复。这里有门一扇,有人说,宇宙奥秘在门后等着你。这说法或许对,或许不对。假如不对,那么门后所藏的就是最大骗局,就是记录在案的最大规模的营销。难道不明摆着,每个人(是人而不是兔子)之职责就是努力发现是对是错,而后竭尽全力,要么事奉此巨大奥秘,要么暴露并摧毁此巨大骗局?面对如此重大之事,你真的能全心沉浸于你所津津乐道的“道德精进”(moral development)么?
的确,基督教将改善你(do you good)——你从未想见的种种之善。它给你的第一点“善”(good),是棒喝(你并不欢喜):你迄今所拥有的所谓的“善”——关于“过上正派生活”(leading a decent life)和“做个好人”(being kind)的一切——并非你以为的那样举足轻重。它将教导你,仅凭自身的道德砥砺,你不会成就“善”(连旦夕之间都不能)。接着它将教导你,即便你成就善,你也不会臻至你所期许之境。单纯的道德,并非生命之目的(mere morality is not the end of life)。你之被造,还为他事。穆勒和孔夫子并不知晓生命到底为何,苏格拉底与之相比则更接近实存(reality)。“若不借助基督,能否过上正派生活?”老是这样问的人,实在不知晓生命到底为何(what life is about)。假如他们确实知晓,他们就会知道,与我们人之所以被造相比,“正派生活”仅仅是“器”(machinery)。道德不可或缺:可是,那神圣的生命(the divine life) ——那将自己赐给我们,又呼召我们成圣的神圣生命——为我们设计了一种将道德融并于无形的人生。我们必须重新受造。我们身上的兔子要消失——那个忧虑的、自责的、伦理的兔子(the worried, conscientious, ethical rabbit)要消失,那个怯懦的耽于官能的兔子(the cowardly and sensual rabbit)也要消失。一把一把揪毛时,我们会流血,会嚎叫。过后,我们将意外发现,毛下之物我们全未想见:一个真正的人(a real man),一个永生的小神(an ageless god),一个神的儿子(a son of god)。强健,容光焕发,聪慧,美丽,沐浴喜乐。
“等那完全的来到,这有限的必归于无有。” 不靠基督就能臻至“美好生活”的想望,犯了双重错讹。其一,我们办不到;其二,树“美好生活”为标的,我们错失生存要旨。道德是座大山,仅凭自身之力无法攀援。即便能够攀援,由于没有翅翼以完成剩余旅程,我们也将丧生于峰顶冰雪及稀薄空气之中。因为,峰顶只是真正升高(the real ascent)之起点。绳索及斧子再无用场,剩下旅程,是飞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