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运

帝王兴建，乘运膺图，开创嗣守，各有统绪，宰制分割，各有邦土，正统闰位，各有天命。作纪运。

周武王名发，文王之子。其先为后稷。后稷母曰姜原，为帝喾元妃，出野见巨人迹，心忻然，悦而践之，身动如孕者。居期生子，以为不祥，而弃之，因名曰弃。及长，帝尧举为农师，天下得其利，以此有功，封于邰，即武，号曰后稷，别姓姫氏。后稷卒，子不窟立，不窟卒，子鞠立。鞠卒，子公刘，复修后稷之政，百姓多怀之。周道之兴，实自此始。公刘卒，子庆节立，国于豳。即今邠州。庆节卒，子皇仆立。皇仆卒，子差弗立。差弗卒，子毁隃立。毁隃卒，子公非立。公非卒，子高圉立。高圉卒，子亚圉立。亚圉卒，子公叔祖 立。公叔祖 卒，子古公袒父立。古公复修公刘之业，积德行义，国人皆戴之。董薰、鬻、戎狄攻之，古公遂去邠，逾梁山，邑于岐山之下居焉。古公生三子，长泰伯，次虞仲，次季历，生子昌，有圣瑞。伯、仲知古公欲立季历以传昌，二人乃亡之荆蛮，文身断发，以让季历。古公卒，季历立，是为王季，修古公遗道，诸侯顺之。王季卒，子昌立，是为文王。文王行善政，天下多归之，遂作丰邑，即今鄠县。自岐下而徙都焉。文王卒，发立之，率修文王绪业。时商纣无道，王上祭卿于毕，乃东伐纣救民，诸侯于是尊武王为天子王，始改正朔，以建子月为正月，邑尚青，服以冕，都于镐。在长安县西。以木德王天下，在位十年。元年化己至乙酉。

何景明曰：余睹文王演易，忧患深矣。夫以至德穷扼，天将达之虖，故武王之兴勃焉。成王名诵，武王子。七岁即位。时王幼，周初定天下，周公乃摄行政。成王长，周公归政。王在丰，使召公营洛邑，定九 焉。王自奄归在宗周，即镐京。在位三十七年。元年丙戌，至壬。戌。康王名刘，成王子。即位，宣告文、武之业， 拱仲成四十余年，刑措不用，在位二十六年。元年祭癸至戊子。康王既居天子位，诰诸侯，太保率西方诸侯入应门左，毕公率东方诸侯入应门右，皆再拜稽首曰：今主敬之哉！张皇六师，无坏我高祖寡命。王若曰：庶邦、侯甸、男、卫，予一人钊报诰。昔君文、武建侯树屏，在我后之人，虽尔身在外，乃心罔不在王室，用奉恤厥若，无遗鞠子羞。群公皆听命。昭王名瑕，康子。时周道渐衰，王南游汉、江，楚人载以胶舟，舟坏，卒于江，在位五十一年。元年已巳，至巳卯。何景明曰：周自成、康至昭王才三传尔，固巳失道矣。宣王修政中兴，其道弗允，故诗人美刺并作。贤圣之君，希其邈虖。然而历年八百，虽衰微绵绵不绝，岂非文武之德，周公之功至深远哉？穆王名满，昭王子，乘八骏而西游，自是诸侯不朝，荒服不至，在位五十五年。元年庚辰，至甲戌。共王名繄扈，穆王子，在位十二年。元年乙亥，至丙戌。懿王名艰，共王子。是时王室既衰，诗人作刺，按宋忠曰：懿王自镐徙都犬丘，一曰废丘，今兴平是也。时王室衰，始作诗也。在位二十五年。元年丁亥，至辛亥。孝王名辟方，共王弟，在位十五年。元年壬子，至丙寅。壬至丙寅。夷王名燮，通鉴云：孝王子。史记云：懿王子。是时觐礼不明，王始下堂见诸侯，在位十六年。元年丁卯，至壬午。厉王名胡，夷王子，在位三十七年，暴虐无道，国人逐之，王走彘。太子静幼，周公、召公共理国事，谓之共和。又十四年，王崩于彘，即今山西霍州。共五十一年。厉壬癸未至已己。共和庚申至癸酉。宣王名静，厉王子。时厉王出奔，宣王匿于召公家，周、召共立之，即位修政，法文、武、成、康之遗业，海内翕然向风。天下复宗周，号称中宗。尹吉甫作诗美之，在位四十六年。元年甲戍，至巳未。幽王名宫， 宣王子。即位无道，宠褒姒而废太子，后为犬戎所杀，故太子宜臼嗣，乃东迁洛邑，而西周遂亡，在位十一年。元年庚中，至庚午。

右西周十二主，共三百五十二年。自武王巳卯，至幽王庚午。太史公曰：学者皆称周伐纣，居洛邑，综其实不。然，武王营之，成王使召公卜居，居九鼎焉，而周复都沣、镐。至犬戎败幽王，周乃东徙于洛邑，所谓周公葬我毕。毕在镐东南杜中。秦灭周。汉兴九十有余载，天子将封泰山，东巡狩，至河南，求周苗裔，封其后嘉三十里地，号曰：周。子南君，比列侯，以奉其先祭祀。何景明曰：余至咸阳，登毕郢原，谒文武陵，及周公之墓，实在鄗东北。东西周列国。

郑桓公名友，姫姓伯爵，周厉王少子，宣王母弟也。宣王二十二年，封友于郑，在西都畿内咸林之地。即今华州。后为幽王司徒，而死于犬戎之难。立三十六年，其子武公掘突定平王于东都，亦为司徒，乃徙其封于新邑，而施旧号，是为新郑。即今河南郑州。以后诸公世系，东徙。故不纪云。右郑一公，立三十六年。起宣王二十二年，止幽王十一年。秦，嬴姓，伯爵，出自颛帝裔孙，女之子大业，生大费，与禹平水土，佐舜调驯鸟兽，赐姓嬴，是为伯繄。九世孙非，子为周孝王，主马岍渭间，马大蕃息。孝王分为附庸，而邑之秦，使续伯繄后，号曰秦嬴。今天水陇西县秦亭是也。

其后秦仲，乃非子曾孙，公伯之子，宣王命为大夫，诛西戎，不克，见杀。及幽王为大戎所杀，平王东迁，秦仲孙襄公，以兵送之。王封襄公为诸侯，曰：能逐犬戎，即有岐、丰之地。襄公遂有周西都畿内八百里之地。至玄孙德公，又徙于雍，即今兴平县。遂世袭秦。秦仲，公伯之子。宣王即位，乃以仲诛西戎。立二十三年。庄公，秦仲子。宣王时，与兵七千人，使伐西戎，破之，于是复与秦仲后及其大骆地、犬丘，即废丘，今兴平是也。并有之，为西 大夫。立四十四年。襄公，庄公子，将兵救周，有功，封为诸侯。立十二年。文公，襄公子。立十五年。宁公，文公孙。文公太子未立，卒，赐谥竫公，公遂嗣。立十二年。出公，宁公次子。宁公卒，大庶长弗忌、威垒三父废太子而立之，立六年。武公，宁公长子。出公六年，三父等杀出公而立之。立二十年。德公，武公弟。立二年。宣公，德公长子。立十二年。

成公，宣公弟。元年，梁伯、芮伯来朝，立四年。穆公名任好，成公弟。成公子七人莫立，乃立公。立三十九年。按穆公薨，殉葬以人从死者一七十人，君子讥之，故不言卒。

康公名䓨，穆公子。立十二年。共公名和，康公子。立五年。桓公，共公子。立二十七年。景公，桓公子，立四十年。哀公，景公子，立三十六年。惠公公孙哀公太子夷公蚤死，不得立，公遂嗣。立十年。悼公，惠公子。立十四年。厉共公，悼公子，立三十四年。躁公，厉共公子。立十四年。怀公，躁公弟。四年，庶长黾人名也。杀公，太子昭蚤死，大臣立太子之子为灵公。立四年。灵公，怀公孙，立十年。简公，灵公季父怀公子，太子昭之弟。灵公子献公不得立，公立之。立十五年。史记云：十六年卒。公，简公子。十一年，太子出子生，立十三年，出子惠公庶长改迎灵公之子献公于河西在州。卫而立之，杀出子及其母，沈之于渊。立二年。献公名师，隰，灵公子。立二十三年。孝公，献公子。二年，致胙。十二年，初取小邑为三十一县，令为田，开阡陌。十四年，初为赋。十九年，从东方壮丘来。归，天子致伯。二十年，诸侯毕贺，会侯干泽朝天子。立二十四年。惠文王孝公子。四年，天子致文、武胙。八年，魏入少梁、河西于秦。十一年，张仪将兵取陜，初更元年。九年，灭蜀取赵。十一年，侵义渠，得二十五城。二元共立二十七年。武王文王子。二年，初置丞相。四年，拔宜阳城，立四年。昭襄王武王弟。十七年，魏入河东四百里。十九年十月为帝，十二月，复为王。二十一年，魏纳安邑及河内。四十二年，以安国君为太子。四十六年，王之南郑。属汉中府。五十二年，取西周。王立五十六年。孝文王名柱，昭襄王子。立二年。庄襄王名楚，孝文王子。初质于赵，因吕不韦策，归以为嗣。元年，蒙骜取城皋、荥阳，初置三川郡。不韦相，取东、西周。蒙骜击赵榆次、新城、狼孟，得三十七城。立三年，子政嗣，为始皇帝。右秦三十二公，共立六百二年。起周共和元年，止秦庄襄三年。何景明曰：秦缪公用百里奚霸，孝公行摘君之法，疆国。昭王纳范睢之说，得志山东，有功德于秦者，此三人为著，而百里奚贤哉。国所从来久矣。

始皇帝名政，初，秦昭襄时，庄襄以庶孽质赵，不得意。阳翟大贾吕不韦见之，视为奇货，以五百金与之，结宾客。五百金入秦，为求立太子。不韦因纳邯郸美姫，知其有娠，献之庄襄，以为夫人。昭襄四十八年正月旦，生政于邯郸。庄襄立夫人为王后，不韦为丞相。始皇既立，恃其富强，灭六国而有天下。二十六年，更号皇帝，都咸阳，以水德王，十月建亥为岁首，变三代之制，分天下为三十六郡。在位三十七年，居王位二十六年，居帝位十一年，东巡，崩于沙丘。按始皇在位二十六年庚辰，并天下，辛巳年称皇帝，在位十一年，止辛卯年。二世皇帝名胡亥，始皇少子。始皇崩，李斯、赵高矫诏杀太子扶苏，而立胡亥。陈胜、吴广起兵山东乱，赵高杀帝于望夷宫，在位三年。元年壬辰，至甲午。子婴，二世兄之子赵高立为秦王，在位四十六日。沛公入关，大破秦军，子婴奉玺符节出降，秦亡。元年，即二世三年。右秦三主即帝位，共一十四年。起。始皇元年辛，止，二世三年甲午。贾谊过秦论曰：秦孝公据崤函之固，拥雍州之地，君臣固守，以窥周室，有席卷天下，包举宇内，囊括四海，并吞八荒之心。当是时也，摘君佐之，内立法度，务耕织，修守战之备，外连衡而斗诸侯，于是秦人拱手而取西河之外。孝公既没，惠、文、武、昭襄王蒙故业，因遗策，南取汉中，西举巴、蜀，东割膏腴之地，北收要害之郡，诸侯恐惧，同盟而谋弱。秦不爱珍器重宝肥饶之地，以致天下之士，合纵缔交，相与为一。当此时，齐有孟尝，赵有平原，楚有春申，魏有信陵，此四贤者，皆明智而忠信，宽厚而爱人，尊贤而重士，约纵离横，兼韩、魏、燕、楚、齐、赵、宋、卫、中山之众。于是六国之士，有宁越、徐尚、苏秦、杜赫之属为之谋；齐明、周最、陈轸、邵滑、楼缓、翟景、苏厉、乐毅之徒通其意；吴起、孙膑、带佗、倪良、王廖、田忌、廉颇、赵奢之属制其兵。尝以仆倍之地，百万之师，扣关而攻秦，秦人开关延敌，九国之师逡巡遁逃而不敢进。秦无亡矢遗镞之费，而天下诸侯巳困矣。于是从散约解，争割地而赂秦。秦有余力而制其敝，追亡逐北，伏师百万，流血漂橹，因利乘便，宰割天下，分裂山河，强国取伏，弱国入朝。施及孝文王、庄襄王，享国之日浅，国家无事。及至始皇， 六世之余烈，振长策而御宇内，吞二周而亡诸侯，履至尊而制六合，执敲朴而鞭笞天下，威振四海，南取百越之地，以为林象郡。百越之君俯首系颈，委命下吏。乃使蒙恬北筑长城而守藩蓠， 匈奴七百余里，胡人不敢南下而牧马，士不敢弯弓而报怨。于是废先王之道，焚百家之言，以愚黔首，隳名城，杀豪杰，收天下之兵，聚之咸阳，销 镝铸以为金人十二，以弱天下之民。然后践华为城，因河为池，据亿丈之高，临不测之溪以为固，良将劲弩而守要害之处，临精卒，陈利兵而谁何。天下巳定，始皇之心自以为关中之固，金城千里，子孙帝王万世之业也。始皇既没，余威振于殊俗。然陈涉瓮牖绳枢之子，甿隶之人，而迁徙之徒也，材能不及中庸，非有仲尼、墨之贤，陶朱、猗顿之富，蹑足行伍之间，而崛起阡陌之中，率罢散之卒，将数百之众，转而攻秦。斩木为兵，揭竿为旗，天下云合而响应，嬴粮而景从，山东豪杰并起而亡秦族矣。

且夫天下非小弱也，雍州之地，崤函之固自若也。陈涉之位，非尊于齐、楚、燕、赵、韩、魏、宋、卫、中山之君也。𬬺耰 矜非铦于钩戟长镞也；谪戍之众，非抗于九国之师也。深谋远虑，行军用兵之道，非及乡时之士也。然而成败异变，功业相反，何也？试使山东之国，与陈涉度长挈大，比权量力，则不可同年而语矣。然而秦以区区之地，致万乘之势，序八州而朝同列，百有余年，矣，然后以六合为家，殽函为宫，一夫作难，而七庙隳，身死人手，为天下笑者，何也？仁义不施，攻守之势异也。

秦灭周祀，并相，内兼诸侯，南面称帝，以四海养，天下之士，裴然向风。若是者何也？曰：近而无王者久矣。周室卑微，五霸既灭，令不行于天下，是以诸侯力竞，强凌弱，众暴寡，兵革不休，士民罢弊。今秦南面而王天下，是上有天子也。即元元之民冀得安其性命，莫不虚心而仰上。当此之时，专威定功，安危之本在于此矣。秦王怀贪鄙之心，行自 之智，不信功臣，不亲士民，废王道而立私爱，焚文书而酷刑法，先诈力而后仁义，以暴虐为天下始。夫兼并者高诈力，安危者贵顺权。以此言之，取与攻守不同术也。秦虽并战国而王天下，其道不易，共政不改，是以其所以取之守之者异也。孤独而有之，故其亡可立而待也。借使秦王论上世之事，并殷、周之迹，以制御其政，后虽有淫骄之主，犹未有倾危之患也。故三王之建天下，名号显美，功业长久。今秦二世立，天下莫不引领而观其亡。

夫寒者利短褐，而饥者甘糟糠，天下嗷嗷，新主之资。此言劳民之易为仁也。向使二世有庸主之行，而任忠良，臣主一心而忧海内之患，缟素而正先帝之过，裂地分民，以封功臣之后，建国立君，以礼天下，虚囹圄而免刑戮，除去收帑污秽之罪，使各反其乡里，发仓廪，散财币，以赈孤独穷困之士，轻赋少事，以佐百姓之急，约法省刑，以持其后。使天下之人皆得自新，更节循行，各慎其身，塞万民之望，而以盛德与天下，天下息矣。即四海之内，皆欢然各自安乐其处，唯恐有变。虽。有狡猾之民，无离上之心，则不轨之臣无以饰其智，而暴乱之奸弭矣。二世不行此术，而重以无道，坏宗庙，与民更始，作阿房之宫，繁刑严诛，吏治刻深，赏罚不当，赋敛无度，天下多事，吏不能纪，百姓困穷而主不收恤，然后奸伪并起，而上下相遁，蒙罪者众，刑戮相望于道，而天下苦之。自群卿以下，至于众人，怀自危之心，亲处穷苦之实，咸不安其位，故易动也。是以陈涉不用汤、武之贤，不藉公侯之尊 于大泽，而天下向应者，其民危也。故先王者见始终之变，知存亡之由，是以牧民之道，务在安之而巳。天下虽有逆行之臣，必无向应之助。故曰：安民可与行义，而危民易于为非。此之谓也。贵为天子，富有四海，身不免于戮杀者，正倾非也，是二世之过也。

秦兼诸侯，山东三十余郡，循津关，据崄塞，缮甲兵而守之。然陈涉以戍卒散乱之众，数百 臂大呼，不用弓戟之兵，𬬺耰白挺，望屋而食，横行天下。秦人阻崄不守，关梁不闭，长戟不刺，强奴弩不射。楚、沛深入，战于鸿门，曾无藩篱之难。于是山东诸侯并起，豪俊相立。秦使章邯将而东征，章邯因其三军之众。要市于外，以谋其上。群臣之不相信，可见于此矣。子婴立而遂不悟。借使子婴有庸主之材，而仅得中佐山东，虽今乱，三秦之地可全，而有宗庙之祀，宜未绝也。秦地被山世带河以为固，四塞之国也。自缪公以来，至秦王二十余，尹君常为诸侯雄，此岂世贤哉？其势居然也。且天下尝昆昔日同心并力攻秦矣，当此之世，贤知并列，良将行其师，取贤相，通其谋，然困于崄阻而不能进，秦乃延入战而为之开关，百万之徒，逃败而遂坏者，岂男力智慧不足哉？二刑不利，势不便。秦虽小邑，伐并大城，守阨塞而军，高垒毋战，闭关据阨，荷戟而守之。诸侯起于匹夫，以利合，非七有素王之行也，其交未亲，其民未附，名曰亡秦，其实利之也。彼见秦阻之难犯也，必退阵，按士息民以待其弊，收弱扶罢，以令大国之君，不患不得意于海内，贵为天子，富有四海，而身为禽者，捄败非也。秦王足已而不问，遂过而不变，二世受之，因而不改，暴虐以重祸。子婴孤立无亲，危弱无辅，三主之惑，终身不悟，亡不亦宜乎！当此时也，其非无深谋远虑知化之之士也，然所以不敢尽忠拂过者，秦俗多急讳之禁也，忠言未卒于口，而身糜没矣。故使天下之士，倾耳而听，重足而立，拑口而不言。是以三主失道，而忠臣不敢谏，智士不敢谋也。天下巳乱，奸臣不上闻，岂不悲哉！先王知壅蔽之伤国也，故置公卿大夫士，以饰法设刑而天下治。其强也，禁暴诛乱而天下服；其弱也，五霸征而诸侯从；其削也，内守外附而社稷存。故秦之盛也，繁法严刑而天下震；及其衰也，百姓怨而海内叛矣。故周王序得其道，千余载不绝。秦本末并失，故不能长。由是观之，安危之统，相去远矣。鄙谚曰：前事之不忘，后之师也。是以君子为国，观之上古，验之当世，参之人事，察盛衰之理，审权势之宜，去就有序，变化应时，故旷日久而社稷安矣。

班固曰：

吕政残虐，然以诸侯十三，并兼天下，极情纵欲，养育宗亲，三十七年，兵无所不加，制作政令，施于后王，盖得圣人之威，河神授图，据狼狐，蹈参伐，佐攻驱除距之，称始皇。始皇既没，胡亥极愚，郦山未毕，复作阿房，以遂前策云：凡所为贵有天下者，肆意极欲，大臣至欲罢先君所为，诛斯去疾，任用赵高。痛哉言乎！人头畜鸣，不威不伐恶，不笃不虚亡，距之不得留，残虐以促期，虽居形便之国，犹不得存。子婴度次得嗣，冠玉冠，佩华绂，车黄屋，从百司谒七庙。小人乘非位，莫不恍忽失守，偷安日日，独能长念 虑父子作权，近取于户牖之间，竟诛滑臣，为君讨贼。高死之后，宾婚未得尽相劳，餐未及下咽，酒未及濡唇。楚兵巳屠关中，真人翔霸上，素车婴组，奉其符玺，以归帝者。郑伯茅旌变鸾刀，严，王退舍。河决不可复壅，鱼烂不可复全。贾谊、司马迁曰：向使婴有庸主之才，仅得中佐，山东虽乱，秦之地可全，而有宗庙之祀，未当绝也。秦之积衰，天下 崩瓦裂，虽有周旦之材，无所复陈其巧，而以责日之孤，误哉！俗传秦始皇起，罪恶胡亥，极得其理矣。复责小子云秦地可全，所谓不通时变者也。纪季以酅，春秋不名。吾读秦纪，至于子婴车裂赵高，未尝不捷其决，怜其志。婴死生之义备矣。何景明曰：秦之霸也，累世而帝，其帝也，再世而亡。成败相及，祸福不远，而至积功之极，乃积恶之盈也，何足疑哉！秦末僭国，雍王章邯初为秦将，二世元年，天下兵起，遣邯将兵御之。二年，破楚军于定陶在济阴沉水之阳，今曹州是。三年。以军隆楚。汉高元年，即西楚霸顷王元年。羽分王诸将，立邯为雍王，王咸阳，都废丘。周懿王以都秦，欲废之。故丘故城，在雍州始平东南协十里。八八月，汉高还定三秦，邯迎战，败走废丘。汉兵引水灌之，邯自杀，遂亡。

右一主立二年，起秦二世三年，终汉高元年。塞王司马欣初为秦长史，二世二年，遣欣佐邯击楚，至邯降楚，欣亦属焉。楚乃使欣将其军为前行。汉高元年，羽以尝有德于项梁，立欣为塞王，王咸阳以东，都栎、易阳。县名，今改为镇，在临童县北。是年八月降，汉，遂亡。

右一主立二年，起秦二世三年，止汉高帝元年。翟王董翳亦为秦长史，与司马同遣佐邯击楚。及楚兵胜，赵高蔽主专权，翳劝邯降楚，项羽立为翟王，王上郡，都高奴。即今未鄜高奴城。汉兵出汉中，翳降，汉遂亡。

右一主立二年，起秦二世二三，终汉高元年。行下留以山，以己为王。日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