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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伦书

五伦书卷之五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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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道嘉言

易,家人有严君焉,父母之谓也。诗诒肪孙谋,以燕翼子。君子有榖,诒孙子于胥乐兮。春秋左氏传:爱子教之以义方,弗纳于邪。子之能仕,父教之忠,古之制也。礼记:幼子常视无诳。

名子者,不以国,不以日月,不以隐疾,不以山川,男女异长。女子许嫁,筭而字,知为子,然后可以为人父合。

凡三王教世子,必以礼乐,乐所以修内也,礼所以修外也。礼乐交错于中,发形于外,是故其成也怿,恭敬而温文。立太傅、少傅以养之,欲其知父子君臣之道也。太傅审父子君臣之道以示之,少傅奉世子以观太傅之德行而审喻之。太傅在前,少傅在后,入则有保,出则有师,是以教喻而德成也。

凡生子,择于诸母与可者,必求其宽裕慈惠、温良共敬慎而寡言者,使为子师。子能食,食教以右手。能言,男唯女俞,男鞶革,女鞶丝。六年教之,数与方名。七年,男女不同席,不共食。八年,出入门户及即席,饮食,必后长者始,教之让。仪礼:父醮子,命之曰:往迎尔相,承我宗事,勗帅以敬,先妣之嗣,若则有常。父送女,命之曰:戒之敬之,夙夜无违。命。母施衿结帨,曰:勉之,敬之,夙夜无违。宫事庶母及门内施鞶,申之以父母之命,命之曰:敬恭听宗尔父母之言,夙夜无愆,视诸衿鞶。论语:爱之能勿劳乎?孟子:古者易子而教之,父子之间不责善,责善则离。说苑贤父之于子也,慈惠以生之,教诲以成之,养其义,藏其伪,时其节,慎其施。子年七岁已上,父为之择明师,选良友,勿使见恶少渐之。以善使之早化,父母正,则子孙孝慈。颜之推曰:父子之严,不可以狎,骨肉之爱,不可以简。简则慈孝不接,狎则怠慢生焉。父母威严而有慈,则子女畏慎而生孝。韩愈曰:庆其子择师而教之。程颐曰:善养子者,当其婴孩鞠之,使得所养,全其和气,乃至长而性美。古人生子,能食能言而教之小学之法,以豫为先。人之幼也,知思有所未至,便当以格言至论日陈于前,虽未晓知,且当薰聒,使盈耳充腹,久自安习。若固。有之,虽以它言惑之,不能入也。父子之间,大率以情胜礼,以恩夺义,惟刚立之人,能不以私爱失其正理。张栻曰:为人父者,当修身以率其子弟,身修则将有不言而威,不令而从者矣。胡宏曰:父子有法,然后人道久。家颐曰:人生至乐无如读书,至要无如教子。父子之间,不可溺于小慈,自小律之以威,绳之以礼,则长无不肖之悔。人教子有五:导其性,广其志,养其材,鼓其气,攻其病。正一不可。

人家子弟惟可使觌德,不可使觌利。

养子弟如养芝兰,既积学以培植之,又积善以滋润之。善行上

周周公旦,伯禽父也。伯禽与康叔封朝于成王,见周公,三见三笞之。康叔有骇色,谓伯禽曰:有商子者,贤人也,与子见之。康叔与伯禽见商子而问焉。商子曰:南山之阳有木曰桥,二子盍往观乎?二子往,南山之阳,见桥竦焉,实而仰。反以告乎商子,商子曰:桥者,父道也。商子曰:南山之阴有木曰梓,二子盍往观乎?二子往,南山之阴,见梓勃焉,实而俯,反以告商子。商子曰:梓者,子道也。二子明日见周公,入。门而趋,登堂而跪,周公拂其首,劳而食之,曰:安见君子?二子对曰:见商子。周公曰:君子哉商子也。列国鲁孔子尝独立,鲤趋而过庭,曰:学诗乎?对曰:未也。不学诗,无以言。鲤退而学诗。他日,又独立,鲤趋而过庭,曰:学礼乎?对曰:未也,不学礼,无以立。鲤退而学礼。又尝谓鲤曰:汝为周南、召南矣乎?人而不为周南、召南,其犹正墙面而立也欤!曾子有疾,谓曾元、曾华曰:吾无颜氏之才,何以告汝?夫华多实少者,天也;言多行少者,人也。飞鸟以山为卑,而层巢其巅,鱼鳖以渊为浅,而穿穴其中,然所以得者饵也。君子苟能无以利害身,则辱安从至乎?

官怠于宦成,病加于小愈,祸生于懈惰,孝衰于妻子。察此四者,慎终如始。诗曰:靡不有初,鲜克有终。

汉石奋以上大夫归老于家。少子庆为内史,入外门不下车,奋闻之,不食。庆恐,肉𥘵请罪,不许。举宗及其兄建肉袒,奋让之曰:内史贵人,入闾里,里中长老皆走匿,而内史坐车中,自如,固当。乃谢罢庆。庆及诸子弟入里门,趋至家。子孙为小吏来归谒,必朝服,见之,不名。子孙有过失,不诮让,为便坐,对案不食。然后诸子相责,因长老肉袒,固谢罪,改之,乃许。子孙胜冠者在侧,虽燕必冠,申申如也,僮仆䜣䜣如也,唯谨。

疏广为太子太傅,以年老致仕归乡里,日以所赐金令家共具设酒食,请族人故旧宾客,相与娱乐。居岁余,广子孙窃谓昆弟老人,广所爱信者曰:子孙几及君时,颇立雀业,今日饮食费且尽,宜从丈人所劝说君买田宅。老。人即以闲暇时为广言此计。广曰:吾岂老誖不念子孙哉?顾自有旧田庐,令子孙勤力其中,足以共衣食,与凡人齐。今复增益之,以为赢余,但教子孙骄惰耳。贤而多财,则损其志,愚而多财,则益其过。且富者,众之怨也。吾既无以教化子孙,不欲益其过而生怨。又此金者,圣主所以惠养老臣也,故乐与乡党宗族共享其赐,以尽吾余日,不亦可乎?于是族人悦服。欧阳地余,宣帝时为太子中庶子,授太子经。元帝即位,地余侍中,贵幸,至少府,戒其子曰:我死,官属即送汝财物,慎勿受。汝九卿儒者,子孙以廉洁著称,可以自成。及地余死,少府官属共送数百万,其子不受。帝闻而嘉之,赐钱百万。郑玄以书戒子益恩曰:入此岁来,已七十矣。家事大小,汝一承之,家今颇多于昔,勤力务时,无恤饥寒,菲饮食,薄衣服,尚可令吾寡过。及病困,又告之曰:吾茕莹一夫,曾无同生相依,其勗求君子之道,研钻勿替,恭慎威仪,以近有德。显誉成于僚友,德行立于已志,若致声称,亦有荣于所生耳。

三国蜀诸葛武侯戒子书曰:君子之行,静以修身,俭以养德,非淡泊无以明志,非宁静无以致远。夫学须静也,才须学也,非学无以广才,非静无以成学。憎慢则不能研精,险躁则不能理性。年与时驰,意与岁去,遂成枯落,悲叹穷庐,将复何及也。

晋陶潜家务悉委之儿仆,未尝有喜愠之色。为彭泽令,不以家累自随,送一力给其子书曰:汝旦夕之费,自给为难,今遣此力助汝薪水之劳。此亦人子也,可善遇之。

南宋颜延之子竣,事孝武帝为吏部尚书,领骁卫将军,任总内外,既贵重,权倾一朝。延之尝早过竣,遇宾客盈门,竣方卧不起,延之怒曰:恭敬撙节,福之本也;骄狠傲慢,祸之始也。况出粪土之中,而升云霞之上,傲不可长,其能久乎?后魏源贺为太尉,疾笃,遗令𠡠诸子曰:吾顷以老病辞事,不悟天慈,降恩爵逮于汝波,其毋傲吝,毋荒怠,毋奢越,母嫉妒。疑思问,言思审,行思恭,服思度,遏恶扬善,亲贤远佞,目观必直,耳属必正,诚勤以事君,清约以行已。吾终之后,所葬时服单椟,足申孝心;刍灵明器,二无用也。唐李龙誉,高祖时,擢扬州大都督府长史,所得廪禄,散于宗亲,以余资写书。罢扬州,载书数车。尝谓子孙曰:吾性不喜财,遂至屡乏。然负京有赐田十顷,能耕之,足以食;河内千树,乘事之,可以衣。江都书。力读,可资仕进。吾殁后能勤此,无资于人矣。房玄龄治家有法度,常恐诸子骄侈,席势凌人,乃集古今家诫书为屏风,令各取一具,曰:留意于此,足以保躬矣。汉远氏累叶忠节,吾心所尚,尔宜师之。王凝,常居,栗如也。子弟非公服不见,闺门之内,若朝廷然。御家以四教,勤俭恭恕,正家以四礼,冠婚、丧祭、圣人之书,及公服礼器,不假垣屋,什物必坚朴,曰:毋苟费也。门巷果木必方列,曰:母苟乱也。韦陟为吏部尚书,家法修敕。子允就学,夜分视之,见其勤。旦日问安,色必怡,稍怠则立之堂下,不与语。虽家僮数十,然应门宾客,必允主之。

柳公绰为河东节度使,在公卿间,最名有家。法中门东有小斋,自非朝谒之日,每平旦辄出至小斋。诸子仲郢皆束带晨省于中门之北。公绰决私事,接宾客,与弟公权及群从弟再会食,自旦至暮,不离小斋。烛至,则命子弟一人执经史躬读一过,讫乃讲议居官治家之法,或论文,或听琴,至人定钟,然后归寝。诸子皆昏定于中门之内,遇饥岁,则诸子皆蔬食,曰:昔吾兄弟侍先君为丹州剌史,以学业未成,不听食肉,吾不敢忘也。

柳玭尝戒其子弟曰:凡门第高,可畏,不可恃也。立身行已,事有失得,罪重于他人,无以见先人于地下,此其所以可畏也。门高则骄心易生,族盛则为人所嫉,懿行实才,人未之信,少有疵颣,众皆指之,此其所以不可恃也。故膏粱子弟,学宜加勤,行宜加励,仅得比他人尔。五代刘北为县令,其子赞始就学,衣以青布衫襦,每食,则玭自肉食,而别以蔬食食赞乎床下,谓之曰:肉食,君之禄也,尔欲之,则勤学问以干禄,吾肉非尔之食也。由是赞益力学,举进士,官至御史中丞、刑部侍郎。窦禹钩五子:仪、俨、侃、称、僖皆为显官。世称教子必曰燕山窦氏。冯道赠之以诗曰:燕山窦十郎,教子有义方。灵椿一株老,丹桂五枝芳。宋主旦为相,以俭约率子弟,使在富贵不为骄侈。兄子睦欲举进士,旦曰:吾尝以太盛为惧,其可与寒士争进。至其薨也,子素犹未官,遗表不求息泽,每见家人服饰似过,即瞑目曰:吾门素风,一至于此。亟令减损。故家人或有一衣稍华,必于车中易之,不敢令其见焉。

高琼有子十四人,皆教以读书,真宗尝赐以绖史。琼每戒诸子:母曲事势要,以蕲进身。若吾奋节行间,至秉旄钺,岂因人力哉?

杨亿尝训子弟曰:童稚之学,不止记诵,养其良知良能,当以先入之言为主。日记故事,不拘今古,必先以孝悌忠信、礼义廉耻等事。如黄香扇枕,陆绩怀橘,叔敖阴德,子路负米之类,只如俗说,便晓此道理。久久成熟,德性若自然矣。

陈省华三子:尧叟、尧佐、尧咨,皆进士,及弟省华与燕国夫人俱康宁。尧叟知枢密院,次子直史馆,少子知制诰。每对客,三子列侍,客不自安。省华曰:学生列侍,常也。士大失以为荣。韩琦每诫其子曰:穷达祸福,固有分定,枉道以求之,徒丧所守,谨勿为也。今以孤忠自信,未尝有夤缘凭藉,而每𮞸人主为知已。今忝三公,所恃者公道与神明而已,马可诬哉!

司马池,光父也。光五六岁时,弄胡桃,女兄欲为脱其皮,不得。女兄去,一婢以汤脱之。女兄复来,问脱胡桃皮者,光曰:自脱也。父适见之,诃曰:小子何得诳语!光自是不敢诳语。后光以诚授学者,曰:自不妄语始。

包拯家训云:后世子孙仕宦,有犯贼滥者,不得放归本家,亡殁之后,不得葬于大茔之中,不从吾志,非吾子孙。共三十七字。其下押字。又云:仰珙刻石,竖于堂屋东壁,以诏后世。凡十四字。珙,拯之子也。

韩亿教子严肃,第二子综,自西京倅,谒告省觐。综弟绛、缜及从弟宗彦皆中甲科。归公喜,置酒,召僚属之亲厚者,俾诸子坐于席隅。坐中忽云:二郎,吾闻西京有疑狱,奏谳者其详。云何?综思之未得,巳诃之。再问未能对,遂推案索杖,大诟曰:汝食朝𢌜厚禄,倅贰一府,事无巨细,皆当究心。大辟奏案尚不能记,则细务不举可知。吾在千里,无所干预,犹能知之。尔叨冒廪禄,何颜报国?必欲挞之,诸子股栗,众宾力解方已。

张昷之有女,幼最钟爱,然居常至细微事,教之必有法度。如饮食之类,饭羹许更益,鱼肉不许更进。时昷之巳为待制、河北都转运使矣。及女嫁吕希哲,女之母乃其姑申国夫人姊也。一日来视女,见舍后有锅釜之类,犬不乐,谓申国夫人曰:岂可使小儿辈私作饮食,坏家法耶?其严如此。吕公著教其子希哲,事事循啖规矩。希哲甫十岁,祁寒暑雨,侍立终日,不命之坐,不敢坐也。日必冠带以见长者。平居虽甚热,在父母长者之侧,不得去巾袜缚袴,衣服唯谨。行步出入,无得入茶肆、酒肆,市井里巷之语,郑卫之音,未尝一经于耳;不正之书,非礼之色,未尝一接于目。公著尝言:人生内无贤父兄,外无严师友,而能有成者少矣。

邵雍戒子孙曰:上品之人,不教而善,中品之人,教而后善,下品之人,教亦不善。不教而善,非圣而何?教而后善,非贤而何?教亦不善,非愚而何?是知善也者,吉之谓也;不善也者,凶之谓也。传有之曰:吉人为善,惟日不足;凶人为不善,亦惟日不足。汝等欲为吉人乎?欲为凶人乎?

胡瑗治家甚严,闺门惭肃,尤谨内外之分。儿妇虽父母在,非节翔不许归宁。尝曰:嫁女必须胜吾家者,娶妇必湏不若吾家者。或问其故,曰:嫁胜吾家,则女之事人,必钦必戒;娶不若吾家,则妇之事舅姑必执妇道。

范纯仁每戒子弟曰:人虽至愚,责人则明;虽有聪明,恕已则昏。苟能以责人之心责已,恕已之心恕人,不患不到圣贤地位也。又曰:六经,圣人之事也,知一字则行一字,要须造次颠沛必于是,则所谓有为者,亦若是尔。胡安国其子寅被召造朝,安国戎之曰:凡出身者,本吾至诚怀恻,忧国爱君、济民利物之心,立乎人之本朝,不可有分毫私意。善人君子,吾信重之;恶人小人,吾怜悯之。诸葛武侯心如明镜,不以私情有好恶,故黄皓甘于卑贱而不辞;李平床立,甘于废默而不怨。马谡入幕,上宾流涕,诛之不𬖘也。

元董俊屡诫诸子曰:吾一农夫耳,𮞸天下多故,徒以忠义事人,仅立门户,深愿汝曹力田读书,勿求非望为累也。廉希宪尝戒其子曰:丈夫见义勇为,祸福无预于已,谓皋、夔、稷、契、伊、傅、周、召为不可及,是自弃也。天下事苟无牵制,三代可复也。又曰:汝读狄梁公传乎?梁公有大节,为不肖子所坠,汝辈宜慎之。国朝王升,其子瑱为平谅知县,升以书遗之曰:凡为官湏廉洁自守。贪者士之常也。古人谓贫乏不能存,此是好消息。抚民以仁慈为心,报国以忠勤为本,处已以谦敬为先,进修以学业为务。有暇曰,宜玩味绖史,至于先儒性理之书,亦当潜心其间。于此见得透彻,则自然所思无邪。又熟读律令,则守法不惑。仕与学盖不可偏废。人便则买附子二三枚,川椒一二斤,必经税而后来,余物非所觊也。后瑱。坐事逮系刑部狱,其书为搜狱者所得,以奏。太祖皇帝览之,嘉叹良久,遣使赐升白金百两,绢十匹,附子五枚,川椒五斤,仍复其家。

五伦书卷之五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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