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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秋左传今注今译

卷二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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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公五

昭公十八年(公元前五二四年)

传 十八年,春,王二月,乙卯,周毛得杀毛伯过1而代之。苌弘曰:“毛得必亡,是昆吾稔之日也,侈故之以2。而毛得以济侈于王都,不亡何待?”

今注

1 毛伯过:周大夫。他同毛得同一族。

2 是昆吾稔之日也,侈故之以:这是昆吾死的那个日子,因为他太奢侈的缘故。

今译

十八年春王二月乙卯,周国的毛得杀了周大夫毛伯过而替代了他。苌弘说:“毛得必定要灭亡,这是昆吾死的那天,他是因为太奢侈。而毛得居然成功,这在王的都城中如此奢侈,不灭亡要等什么呢?”

经 十有八年,春,王三月,曹伯须卒。

传 三月,曹平公卒。

今译

三月,曹平公死了。

经 夏,五月,壬午,宋、卫、陈、郑灾。

传 夏,五月,火始昏见1,丙子,风。梓慎曰:“是谓融风,火之始也,七日其火作乎?”戊寅风甚,壬午,大甚,宋、卫、陈、郑皆火,梓慎登大庭氏之库2以望之,曰:“宋、卫、陈、郑也。”数日皆来告火。裨灶曰:“不用吾言,郑又将火3。”郑人请用之,子产不可。子大叔曰:“宝以保民也,若有火,国几亡,可以救亡,子何爱焉?”子产曰:“天道远,人道迩,非所及也,何以知之?灶焉知天道?是亦多言矣,岂不或信。”遂不与,亦不复火。郑之未灾也,里析4告子产曰:“将有大祥,民震动,国几亡,吾身泯焉弗良及也。国迁其可乎?”子产曰:“虽可,吾不足以定迁矣。”及火,里析死矣,未葬,子产使舆三十人迁其柩。火作,子产辞晋公子公孙于东门5,使司寇出新客,禁旧客勿出于宫,使子宽,子上巡群屏摄至于大宫6,使公孙登徙大龟7,使祝史徙主祏于周庙告于先君8,使府人库人各儆其事,商成公儆司宫9,出旧宫人寘诸火所不及10,司马司寇列居火道,行火所焮11,城下之人伍列登城,明日使野司寇各保其征12,郊人助祝史,除于国北13,禳火于玄冥回禄14,祈于四鄘15,书焚室而宽其征与之材,三日哭,国不市,使行人告于诸侯。宋、卫皆如是,陈不救火,许不吊灾,君子是以知陈许之先亡也。

今注

1 火始昏见:在晚上心星出现。

2 大庭氏之库:大庭古国名,在鲁城内,鲁于其处作库高显,故登以望气。

3 不用吾言,郑又将火:不用我的话,郑国又将有火灾。

4 里析:郑大夫。

5 辞晋公子公孙于东门:晋国人新来的尚未进入各都城就不让他们进来,免除他们知道着火的事情。

6 子宽,子上巡群屏摄至于大宫:子宽、子上都是郑大夫。把祭祀的位子迁到祖庙里。

7 公孙登徙大龟:派开卜的大夫公孙登把占卜用的大龟迁走。

8 使祝史徙主祏于周庙告于先君:叫祝同史把神主的石函迁到周厉王庙中,昭告于先君。

9 商成公儆司宫:商成公是郑大夫警戒太监们。

10 出旧宫人寘诸火所不及:把从前宫中的女子把她们摆到火烧不到的地方。

11 行火所焮:到处救火。

12 明日使野司寇各保其征:野司寇是县士。明日使县士各保护他征役的人。

13 郊人助祝史,除于国北:郊人帮助祝史,在国都的北方去扫除。

14 禳火于玄冥回禄:玄冥是水神,回禄是火神,对他们祭祀。

15 祈于四鄘:在各城门祭祀。

今译

夏天五月,心星在夜晚出现,丙子刮风。梓慎说:“这叫作融风,是火的开始,经过七天以后,火恐怕就要着起来。”戊寅风刮得更厉害,壬午,很厉害,宋、卫、陈、郑四国全着起火,梓慎上到大庭氏的库去远望,说:“这是宋、卫、陈、郑四国。”经过几天以后,他们全派来告诉鲁国说他们着火了。裨灶说:“你们要不用我的话,郑国又要着火。”郑国人要求听他的话。子产仍旧不以为然。游吉说:“宝器是保护人民的,要着火,郑国就几乎完了,可以用宝物来救亡,你又何必爱惜它呢?”子产说:“天道是很远的,人道是很近,这连不到一块,怎么样能知道呢? 怎么能知道天道?他是常常喜欢说话,岂不有时碰上。”就不给他,郑国也不再着火。郑国在没着火以前,郑大夫里析告诉子产说:“将有大的变化,人民全被震动,国几乎而亡,但是我那时已经死了,不能赶上。迁徙国都或者可以有办法。”子产说:“虽然可以,但我没有方法定规怎么迁。”到了着火时,里析已经死了,还没有下葬,子产就派了三十个人,把他棺材搬走。火发了以后,子产派人把晋国的公子公孙新来的人在东城门那里搁住他们,不要进来,派司寇叫新来聘问的不要进来,禁止旧的客人不要出去。派郑大夫子宽、子上巡视各祭祀位置一直到祖庙中,使管理占卜的公孙登把大龟迁走,派祝史搬了成神主的石函到周厉王的庙中,并且敬告各先君,使府人库人各儆戒他的事务,郑大夫商成公儆告太监的头目,把从前先君的宫女摆到火所烧不到的地方,司马同司寇排在火所经过的道路,到处救火,城下边的人排着队登到城上,第二天,使各县士保护他所征发的工人,郊外的人帮助祝史,在国都的北方扫除,并且到水神玄冥,火神回禄去祭禳,还祭都城的四门,将所烧的房子记录,并宽免他的赋税,给他建筑的材料,国里三日哭,全国市场都不开,使行人官到各诸侯去告诉。宋、卫全都如此,陈不救火,许国不吊别人的灾,君子所以知道陈国同许国是先要亡国。

经 六月,邾人入鄅。

传 六月,鄅1人藉稻,邾人袭鄅,鄅人将闭门,邾人羊罗摄其首焉2,遂入之,尽俘以归。鄅子曰:“余无归矣!”从帑于邾。邾庄公反鄅夫人而舍其女。

今注

1 鄅:妘姓国,《一统志》:“今山东临沂县,城北十五里,有开阳城。”

2 摄其首焉:就把他的脑袋斩下来。

今译

六月,鄅人种植水稻,邾人将袭击鄅,鄅人将关上城门,邾人羊罗把鄅人关门的斩下他的脑袋就进入鄅国,把他们做成俘虏,就回去了。鄅子说:“我没法回去了。”就随着他的妻女到邾国去,邾庄公退还鄅夫人而留下他的女儿。

经 秋,葬曹平公。

传 秋,葬曹平公,往者见周原伯鲁1焉,与之语不说学。归以语闵子马,闵子马曰:“周其乱乎!夫必多有是说而后及其大人,大人患失而惑,又曰可以无学,无学不害。不害而不学,则苟而可2,于是乎下陵上替,能无乱乎?夫学殖也,不学将落,原氏其亡乎?”

今注

1 原伯鲁:周大夫。

2 则苟而可:因为没有害处,心里就苟且。

今译

秋天给曹平公下葬,鲁人去参加葬礼的,看见周国的大夫原伯鲁,跟他谈话中,知道他不喜欢读书,回到鲁国告诉闵子马,闵子马说:“周恐怕将有乱事发生了,一定是有很多人如此说法,所以传给他们在位的人,有政权的人恐怕有学问而不能得到道理,于是更惑乱他的意志,又说可以不要学问,没有学问也没有害处。没有害处而不学问,就变成苟且,下位的人侮慢上位的人,上位的人又废弃其职守,国家能没有乱吗?学问等于使苗的生长,不学苗将荒落,原氏恐怕要完了。”

传 七月,郑子产为火故,大为社,祓禳于四方,振除火灾,礼也。乃简兵大蒐,将为蒐除1,子大叔之庙在道南,其寝在道北,其庭小,过期三日,使除徒陈于道南庙北,曰:“子产过女而命速除,乃毁于而乡。”子产朝,过而怒之,除者南毁。子产及冲使从者止之曰:“毁于北方。”火之作也,子产授兵登陴。子大叔曰:“晋无乃讨乎?”子产曰:“吾闻之,小国忘守则危,况有灾乎?国之不可小,有备故也。”既晋之边吏让郑曰:“郑国有灾,晋君大夫不敢宁居,卜筮走望,不爱牲玉,郑之有灾,寡君之忧也。今执事 然授兵登陴,将以谁罪?边人恐惧,不敢不告。”子产对曰:“若吾子之言,敝邑之灾,君之忧也。敝邑失政,天降之灾,又惧谗慝之间谋之,以启贪人,荐为敝邑不利,以重君之忧。幸而不亡,犹可说也,不幸而亡,君虽忧之,亦无及也。郑有他竟,望走在晋,既事晋矣,其敢有二心?”

今注

1 将为蒐除:因为治兵于庙,所以庙外的地必须扩充。

今译

七月,郑国子产因为着火的缘故,就大治社神庙,四方全都祓除不祥,去掉火灾,这是很合礼的。就治兵大搜,因为庙的地方太小,所以想扩大它。游吉的庙在道的南方,他的寝在道的北方,他的庭很小。过了子产规定的工期三天,游吉使工作的人员,在道南庙北那儿工作,就说子产若过来这儿叫你赶紧办,就向你们的方向去毁。子产上朝去了,路过这里看见不毁就发了怒,工作的人从南方毁。子产到了那里,就派他随从的人,叫他们不要从南方毁,而从北方毁。当初火开始发作时,子产拿着兵器上到城上。游吉就说:“晋国是不是疑心郑国已经反叛了,要来讨伐我。”子产说:“我听说过,小的国家忘记了守卫,就发生危险,何况我国有火灾呢?国家不可以被轻视,就是因为有防备的缘故。”后来晋国的边吏责让郑国说:“郑国有灾害,晋国的君同大夫,全不敢安居,占卜并且走着望着郑国。不敢爱惜牺牲同玉币,郑国有灾害,是寡君的忧虑。现在你们居然敢仗着兵器登到城上,这是谁的罪状?边人害怕了不敢不告诉你。”子产回答说:“诚如你这句话,我们国的灾害,也是你的忧虑。我们国家政治不修明,天降灾害给它,又恐怕有人说坏话,开启有贪念的人,重为我们国家不利,以加重你的忧虑。幸而郑国不亡,犹可解说,若不幸而亡,你们虽然加忧虑,也来不及了。郑国虽然有旁的邻居,每每瞻望晋国,既然已经侍奉晋国,还敢有二心吗?”

经 冬,许迁于白羽。

传 楚左尹王子胜言于楚子曰:“许于郑,仇敌也,而居楚地,以不礼于郑,晋郑方睦,郑若伐许而晋助之,楚丧地矣。君盍迁许,许不专于楚,郑方有令政1。许曰:‘余旧国也。’郑曰:‘余俘邑也2。’叶在楚国,方城外之蔽也。土不可易,国不可小3,许不可俘,雠不可启,君其图之?”楚子说。冬,楚子使王子胜迁许于析,实白羽4。

今注

1 郑方有令政:郑国现在有很好的政治。

2 余俘邑也:郑国说许国是它所捕获的地方。

3 国不可小:这是指郑国。

4 析,实白羽:《一统志》说:“析县故城在河南内乡县西北,春秋时,楚白羽地。”

今译

楚国的左尹王子胜对楚王说:“许对于郑国是仇敌,而又住到楚国地方,对于郑国不礼貌,晋国同郑国很和好,郑若讨伐许国,而晋帮助它,楚国就丢掉地方。你何不迁许国,使许国不专心侍奉楚国,郑国现在有好的政治。许国说:‘我是旧的国家。’郑国也说:‘这是我俘虏的城邑。’叶在楚国是方城外的障蔽。土地不可以轻,国不可以小,许不可以做俘邑,雠敌不可以开启,你不如细想想。”楚平王听了这话高兴,冬天派王子胜迁许到析这地方,实在就是白羽。

昭公十九年(公元前五二三年)

传 十九年,春,楚工尹赤迁阴于下阴1,令尹子瑕城郏2。叔孙昭子曰:“楚不在诸侯矣,其仅自完也,以持其世而已。”

今注

1 楚工尹赤迁阴于下阴:工尹,楚官名,名赤。阴,楚地,《纪要》说:“湖北光化县西,汉水北(西)岸,古阴县城,《春秋》曰下阴。”大约是由阴戎而得到这种名称。

2 郏:《汇纂》说:“在今河南省郏县。”

今译

十九年春天,楚国的工尹赤把阴迁到下阴去,令尹子瑕修筑郏这个城。叔孙婼说:“楚国的目的不在镇抚诸侯,仅在自己守自己,以过了这一辈子。”

传 楚子之在蔡1也,郹阳2封人之女奔之,生大子建。及即位,使伍奢3为之师,费无极为少师,无宠焉,欲谮诸王曰:“建可室矣。”王为之聘于秦,无极与逆,劝王娶之。正月,楚夫人嬴氏至自秦。

今注

1 楚子之在蔡:《正义》说:“贾逵云:‘楚子在蔡为公时也。’杜以楚子十一年为蔡公,十三年而即位,生子唯一二岁耳,未堪立师傅也。至今七年,未得云‘建可室矣’;故疑为大夫时聘蔡也。”

2 郹阳:蔡邑,《汇纂》说:“在今河南新蔡县境。”

3 伍奢:伍举的儿子,伍员的父亲。

今译

楚王在蔡国时,郹阳的封人的女儿逃到楚王那里去,生了太子建。到了即位以后,使伍奢给他做师傅,费无极做少师,但是不得到宠爱,就告诉王说:“可以为太子建娶妻。”楚平王就替他到秦国聘了一个女子,费无极参加迎接,他又劝着平王自己娶她。正月,楚国夫人嬴氏从秦国来到楚国。

经 十有九年,春,宋公伐邾。

传 鄅夫人,宋向戌之女也,故向宁1请师。二月,宋公伐邾围虫2,三月取之,乃尽归鄅俘。

今注

1 向宁:向戌的儿子。

2 虫:邾邑,《汇纂》说:“今山东省济宁县境。”

今译

鄅国夫人,是宋国向戌的女儿,所以向宁请出军队去讨伐邾国。二月,宋公伐邾国,围了虫这地方,三月把它占领了,邾国就把鄅国的俘虏全都送还。

经 夏,五月,戊辰,许世子止弑其君买。

传 夏,许悼公疟。五月,戊辰,饮大子止之药卒,大子奔晋。书曰弑其君。君子曰:“尽心力以事君,舍药物可也。”

今译

夏天,许国悼公发疟疾。五月戊辰,喝了太子止的药就死了,太子逃到晋国去。《春秋》上写着许国世子止把他的君弑掉。君子说:“竭尽心力去侍奉君上,不必管到药物就可以了。”

经 己卯,地震1。

今注

1 此经无传。

今译

己卯,鲁国地震。

传 邾人、郳人、徐人会宋公,乙亥,同盟于虫。楚子为舟师以伐濮1,费无极言于楚子曰:“晋之伯也,迩于诸夏,而楚辟陋,故弗能与争。若大城城父2而寘大子焉,以通北方,王收南方,是得天下也。”王说从之,故大子建居于城父。令尹子瑕聘于秦,拜夫人也。

今注

1 濮:在今湖北石首县境内。

2 城父:江永说“城父应作父城”。王先谦《汉书注》说:“父城在宝丰县东四十里。”

今译

邾人、郳人、徐人同宋公相会,乙亥,在虫这地方同盟会。楚平王做舟船去伐濮这地方,费无极对楚平王说:“晋国成霸主,近于中原各国,而楚国的地方很僻远,所以很难同晋国相争。若修父城,这个城很结实,而把太子摆在那里,太子可以与北方相通,王就专收南方,这就可以得到全天下。”平王很喜欢就听了他话,所以太子建住到父城。令尹子瑕到秦国聘问,这是为的拜谢夫人。

经 秋,齐高发帅师伐莒。

传 秋,齐高发帅师伐莒,莒子奔纪鄣,使孙书1伐之。初,莒有妇人,莒子杀其夫,已为嫠妇,及老托于纪鄣,纺焉,以度而去之。及师至则投诸外,或献诸子占,子占使师夜缒而登,登者六十人,缒绝,师鼓噪,城上之人亦噪,莒共公惧,启西门而出。七月,丙子,齐师入纪。

今注

1 孙书:陈无宇的儿子,字子占。

今译

秋天,齐国高发率军队去讨伐莒国,莒子就逃到纪鄣那儿去,就派孙书去伐他。最初的时候,莒国有个女人,她的丈夫被莒子杀掉,她就变成寡妇,等到老时,她就住到纪鄣,织成麻绳,以城高为度,然后藏起来。到了军队来了,就扔到外头,有人把这绳子交给孙书,孙书叫军队夜里沿着这绳子登到城上,已经上了六十个人,绳子断了,军队大声喊噪,城上的人也大声喊噪,莒共公害怕了,就开了西门逃出,七月丙子,齐国军队就进入纪国都城。

经 冬,葬许悼公1。

今注

1 此经无传。

今译

冬天,给许悼公下葬。

传 是岁也,郑驷偃卒。子游1娶于晋大夫,生丝弱2,其父兄立子瑕3。子产憎其为人也,且以为不顺,弗许亦弗止,驷氏耸4。他日丝以告其舅。冬,晋人使以币如郑问驷乞之立,故驷氏惧,驷乞欲逃,子产弗遣,请龟以卜,亦弗予。大夫谋对,子产不待而对客曰:“郑国不天,寡君之二三臣札瘥夭昏5,今又丧我先大夫偃,其子幼弱,其一二父兄惧队宗主,私族于谋而立长亲,寡君与其二三老曰:‘抑天实剥乱是,吾何知焉?’谚曰:‘无过乱门。’民有乱兵犹惮过之,而况敢知天之所乱?今大夫将问其故,抑寡君实不敢知,其谁实知之?平丘之会6,君寻旧盟曰:‘无或失职。’若寡君之二三臣,其即世者,晋大夫而专制其位,是晋之县鄙也,何国之为?”辞客币而报其使,晋人舍之。

今注

1 子游:就是驷偃。

2 生丝弱:他的儿子驷丝甚年轻。

3 子瑕:就是驷偃的叔叔驷乞。

4 耸:深为害怕。

5 札瘥夭昏:贾逵说:“大死曰札,小疫曰瘥,短折曰夭,未名曰昏。”

6 平丘之会:在鲁昭公十三年。

今译

这一年,郑国的驷偃死了。他曾经在晋大夫家中娶妻,生丝而年幼,他的父兄们就立了驷偃的叔叔驷乞。子产对他这人很讨厌,并且以为不合理,不答应他立,也不反对。于是驷氏全害了怕。另一天,驷丝告诉他的舅舅,他舅舅是晋国人。冬天,晋国派人拿着币到郑国问驷乞为什么立,所以驷氏更害怕,驷乞要想逃走,子产不答应他,请求龟甲来占卜,子产也不给他,大夫们正商量怎么样回晋国的话,子产也不等候就回答客人说:“郑国没有得到天的降福,我们寡君及二三臣有的是死了,有的是得了病,现在又丧失先大夫驷偃,他的儿子很幼弱,他的父兄们恐怕失掉宗族,就偷着在族中商量而立了年长的,我们的寡君跟他二三个臣子说:‘天实在叫他们乱,我又怎么能够知道呢?’俗话说:‘不要经过乱的人家。’人民对于有兵乱的人还怕过他家,哪里能知道天为什么叫他乱;现在大夫问的缘故,我们寡君实在不敢知道,谁又能知道呢?在平丘会盟时,晋君重申旧的盟誓说:‘不要随便失堕你的职守。’要是我们君的二三个臣子,有死了的,晋国的大夫全都管他的位子,那么,郑国就等于晋国的小县,哪还成了什么国家呢?”于是辞谢客人的币,而派人去回答晋国的使臣,晋国人只好不管了。

传 楚人城州来。沈尹戌1曰:“楚人必败。昔吴灭州来,子旗请伐之。王曰:‘吾未抚吾民。’今亦如之。而城州来以挑吴,能无败乎?”侍者曰:“王施舍不倦,息民五年,可谓抚之矣。”戌曰:“吾闻抚民者节用于内而树德于外,民乐其性而无寇雠。今宫室无量,民人日骇,劳罢死转2,忘寝与食,非抚之也。”

今注

1 沈尹戌:楚庄王的曾孙,叶公诸梁的父亲。

2 劳罢死转:劳苦疲倦,兼有死亡迁徙的苦处。

今译

楚国人修了州来的城。沈尹戌说:“楚人必定要失败。从前吴人灭掉州来,子旗请求去伐他,王就说:‘我还没有安抚我的人民。’现在也跟这情形一样。而把州来城修好,为的来挑拨吴国,这还能够不失败吗?”左右的人说:“王不倦地施舍,已经休息人民五年,可以说已经安抚人民了。”沈尹戌说:“我听说安抚人民的人,必定在内部节用,而在外面树立德行,人民安乐他的生活,而并没有寇雠。现在宫室很多,人民天天害怕,做得很劳苦,而四面迁徙,忘掉吃饭同睡觉,这不是安抚他们。”

传 郑大水,龙斗于时门之外洧渊1,国人请为禜焉,子产弗许曰:“我斗,龙不我觌也。龙斗我独何觌焉?禳之则彼其室也。吾无求于龙,龙亦无求于我。”乃止也。

今注

1 时门之外洧渊:时门是郑都城的门,又《方舆纪要》说:“洧水经密县东北,入新郑县境,会溱水,为双泊河,即洧渊也。”

今译

郑国发大水,在都城的城门外洧渊的水中,龙在那里争斗。郑国的贵族请求给他们祈禳,子产不答应说:“我们打仗时,龙看不见我们。龙斗我们又怎么能看见?要来禳求,渊水是龙所应当住的地方。我们对龙没有求,龙也没有求于我。”于是就停止了。

传 令尹子瑕言蹶由1于楚子曰:“彼何罪?谚所谓室于怒市于色者2,楚之谓矣。舍前之忿可也。”乃归蹶由。

今注

1 蹶由:他是吴王的弟弟,鲁昭公五年为楚灵王所擒。

2 所谓室于怒市于色者:等于在室家中发怒而表现于市上的人。

今译

楚国令尹子瑕对楚王说到吴王的弟弟蹶由说:“他有什么罪呢?俗话所说因为在屋里发怒,而在市面上生气,这就是指着楚国说的。舍掉从前的愤怒可以了。”就把蹶由送还吴国。

昭公二十年(公元前五二二年)

经 二十年,春,王正月。

传 二十年,春,王二月,己丑,日南至。梓慎望氛,曰:“今兹宋有乱,国几亡,三年而后弭。蔡有大丧。”叔孙昭子曰:“然则戴桓也1,汏侈无礼已甚,乱所在也。”

今注

1 然则戴桓也:那就是戴族同桓族两族。

今译

二十年春王二月,己丑,日南至。梓慎望气说:“今年宋国有乱,国几乎亡了,三年而后安定,蔡国将有大丧事。”叔孙婼说:“宋国乱恐怕就是戴、桓两族,他们骄傲奢侈无礼得很厉害,这就是乱的所在。”

经 夏,曹公孙会自鄸1出奔宋2。

今注

1 鄸:《山东通志》说:“在今山东菏泽县西北三里。”

2 此经无传。

今译

夏天,曹公孙会自鄸逃到宋国去。

传 费无极言于楚子曰:“建与伍奢将以方城之外叛,自以为犹宋、郑也,齐、晋又交辅之,将以害楚,其事集矣。”王信之,问伍奢。伍奢对曰:“君一过多矣1,何信于谗?”王执伍奢。使城父司马奋扬杀大子,未至,而使遣之。三月,大子建奔宋。王召奋扬,奋扬使城父人2执己以至。王曰:“言出于余口,入于尔耳,谁告建也?”对曰:“臣告之。君王命臣曰:‘事建如事余。’臣不佞,不能苟贰,奉初以还3;不忍后命,故遣之,既而悔之,亦无及已。”王曰:“而敢来何也?”对曰:“使而失命,召而不来,是再奸也,逃无所入。”王曰:“归,从政如他日。”无极曰:“奢之子材,若在吴,必忧楚国,盍以免其父召之,彼仁必来,不然将为患。”王使召之曰:“来,吾免而父。”棠君尚4谓其弟员曰:“尔适吴,我将归死。吾知不逮5,我能死,尔能报。闻免父之命,不可以莫之奔也,亲戚为戮,不可以莫之报也。奔死免父,孝也。度功而行,仁也。择任而往,知也。知死不辟,勇也。父不可弃,名不可废6,尔其勉之,相从为愈7。”伍尚归,奢闻员不来,曰:“楚君大夫其旰食乎?”楚人皆杀之。员如吴;言伐楚之利于州于8,公子光9曰:“是宗为戮,而欲反其雠,不可从也。”员曰:“彼将有他志,余姑为之求士而鄙以待之。”乃见鱄设诸10焉,而耕于鄙。

今注

1 君一过多矣:一过是指纳太子建的夫人。

2 城父人:是大夫。

3 奉初以还:自从奉了初次的命令来办。

4 棠君尚:伍奢的长子伍尚。

5 吾知不逮:我的知识不如你。

6 名不可废:兄弟二人不可俱死,俱死则名废。

7 相从为愈:比较在一块更好。

8 州于:是吴王僚。

9 公子光:是吴王阖庐。

10 鱄设诸:是个勇士。

今译

楚大夫费无极对楚平王说:“太子建和伍奢,将要占据了方城以外的地方造反了,他自以为宛如宋郑一般,齐晋两国又一起扶助他,将要来危害楚国,他的各事已经齐集了。”平王听信了他,便喊伍奢来问,伍奢回答说:“你君做了一次错事已经多了,为什么又相信谗言呢?”平王恼羞成怒,便拘禁了伍奢,派城父的司马叫奋扬的去杀太子。奋扬还没有到城父,就派人赶先去通知太子,叫他逃去。三月中,太子建逃往宋国去。平王便又喊奋扬来问,奋扬派城父人拘执了自己,来到平王面前。平王说:“说话出在我的口中,进入你的耳管里,没有第三人知道,到底是哪个告诉他的?”奋扬回答说:“臣告诉他的,从前君王吩咐臣说:‘服侍建,要像服侍我一样。’臣没有才能,不能忽然间便怀了鬼胎,只知听初次的吩咐同他交往,不舍得依后来的吩咐,所以叫他逃去的,后来懊悔,却也来不及了。”平王说:“你还敢来见我,为什么呢?”奋扬回答说:“既然奉使出去失误了君命,听得召喊却再不来,这是再犯罪了。况且就是想逃,也没有地方可去。”平王说:“回去罢!干你的公事,要像从前一样!”无极又说:“奢的儿子很有才干,若留他在吴国,将来定要做楚国的祸害。何不托名宽赦他们的父亲,去喊他回来呢?他们爱他父亲,一定回来的,否则恐怕要为后患!”王便派人去喊说:“来了,我便饶你们的父亲。”棠邑大夫伍尚是奢的长子,他便对他的兄弟员说:“你到吴国去,我是要回去死难的,我的聪明不及你,我是能够死难的,你是能够报仇的。听得赦免父亲的命令,不可以没有人赶去的,至亲骨肉无故被杀了,不可以没有人报复的。赶去死求赦免父亲,这便是孝,量了能干的事去干,这便是仁,选择能够担任的去做,这便是智,明知要死,却不逃避,这便是勇。父亲不可丢掉,我们二人也不可俱死,你务必勉力去做,比较跟了一同去死总要好些。”后来伍尚回去了,奢听说员不来,就说:“楚国的君王大夫,恐怕要欲食而不遑了!”楚人便都把他父子二人杀死。员既到了吴国,在吴王僚前说伐楚的利益。公子光说:“这是他的宗族被杀,要想报他的仇,是不可依他的。”伍员说:“他大概另有他的心事,我姑且代他找个勇士,自己在边境上等候他,缓缓地来!”便引见了鱄设诸,自己却在边境上耕田。

传 宋元公无信,多私而恶华向。华定、华亥与向宁谋曰:“亡愈于死,先诸?”华亥伪有疾以诱群公子,公子问之则执之。夏,六月,丙申,杀公子寅、公子御戎、公子朱、公子固、公孙援、公孙丁,拘向胜,向行于其廪1。公如华氏请焉,弗许。遂劫之2。癸卯,取大子栾与母弟辰、公子地3以为质。公亦取华亥之子无戚、向宁之子罗、华定之子启,与华氏盟以为质。

今注

1 公子寅、公子御戎、公子朱、公子固、公孙援、公孙丁,拘向胜,向行于其廪:这八个人全是宋公的党羽。

2 遂劫之:就劫持宋公。

3 大子栾、母弟辰、公子地:太子栾是宋景公。母弟辰同公子地都是元公的弟弟。

今译

宋元公没有信实,多私欲,而不喜欢华向。华定华亥同向宁计谋说:“逃亡岂不比死强,我们先作乱吧!”华亥假装有病,来引诱群公子,公子有来问他的病的,必将他逮起来。夏六月丙申,杀公子寅、公子御戎、公子朱、公子固、公孙援、公孙丁,拘捕向胜,向行在他的堆稻谷的屋子里。宋元公到华氏去请求,不答应。反把元公劫持起来。癸卯,拿太子栾同他弟弟辰、公子地做人质;宋元公也拿到华亥的儿子无戚、向宁的儿子罗、华定的儿子启,跟华氏盟誓,用他们为人质。

经 秋,盗杀卫侯之兄絷。

传 卫公孟絷狎齐豹1,夺之司寇与鄄2,有役则反之,无则取之。公孟恶北宫喜、褚师圃,欲去之,公子朝通于襄夫人宣姜3,惧而欲以作乱,故齐豹、北宫喜、褚师圃、公子朝作乱。初,齐豹见4宗鲁于公孟,为骖乘焉,将作乱而谓之曰:“公孟之不善,子所知也,勿与乘,吾将杀之。”对曰:“吾由子事公孟,子假吾名焉5,故不吾远也。虽其不善,吾亦知之,抑以利故不能去,是吾过也。今闻难而逃,是僭子也6。子行事乎,吾将死之,以周事子7,而归死于公孟,其可也。”丙辰,卫侯在平寿8,公孟有事于盖获之门外9。齐子氏帷于门外而伏甲焉,使祝鼃寘戈于车薪以当门,使一乘从公孟以出,使华齐御公孟,宗鲁骖乘。及闳中,齐氏用戈击公孟,宗鲁以背蔽之,断肱以中公孟之肩,皆杀之。公闻乱,乘驱自阅门入,庆比御公,公南楚骖乘10,使华寅乘贰车11,及公宫,鸿駵魋驷乘于公,公载宝以出。褚师子申遇公于马路之衢,遂从12,过齐氏,使华寅肉袒执盖以当其阙,齐氏射公,中南楚之背,公遂出,寅闭郭门,踰而从公,公如死鸟13。析朱 14宵从窦出,徒行从公。齐侯使公孙青15聘于卫,既出闻卫乱,使请所聘。公曰:“犹在竟内,则卫君也。乃将事焉。”遂从诸死鸟,请将事,辞曰:“亡人不佞,失守社稷,越在草莽,吾子无所辱君命。”宾曰:“寡君命下臣于朝曰:‘阿下执事16。’臣不敢贰。”主人曰:“君若惠顾先君之好,照临敝邑,镇抚其社稷,则有宗祧在。”乃止。卫侯固请见之,不获命,以其良马见,为未致使故也,卫侯以为乘马。宾将掫17,主人辞曰:“亡人之忧,不可以及吾子。草莽之中,不足以辱从者,敢辞。”宾曰:“寡君之下臣,君之牧圉也。若不获扞外役,是不有寡君也。臣惧不免于戾,请以除死。”亲执铎终夕与于燎18。齐氏之宰渠子召北宫子,北宫氏之宰不与闻,谋杀渠子,遂伐齐氏灭之。丁巳,晦,公入,与北宫喜盟于彭水19之上。秋,七月,戊午,朔,遂盟国人。八月,辛亥,公子朝、褚师圃、子玉霄、子高鲂出奔晋。闰月,戊辰,杀宣姜。卫侯赐北宫喜谥曰贞子,赐析朱 谥曰成子。而以齐氏之墓予之。卫侯告宁于齐,且言子石20。齐侯将饮酒,遍赐大夫曰:“二三子之教也。”苑何忌21辞曰:“与于青之赏,必及于其罚。在《康诰》曰:‘父子兄弟,罪不相及。’况在群臣,臣敢贪君赐以干先王。”琴张22闻宗鲁死,将往吊之,仲尼曰:“齐豹之盗,而孟絷之贼,女何吊焉?君子不食奸,不受乱,不为利疚于回,不以回待人,不盖不义,不犯非礼。”

今注

1 卫公孟絷狎齐豹:公孟絷是灵公的哥哥,齐豹是齐恶的儿子,做卫国的司寇。

2 鄄:卫地,在今山东濮县。

3 宣姜:是灵公的嫡母。

4 见:介绍。

5 子假吾名焉:这是借着我的名字,为的使公孟可以亲近我。

6 僭子也:使你的话不足信。

7 以周事子:可以完全侍奉你。意谓不泄其密。

8 平寿:在今河南省濮阳县。

9 盖获之门外:盖获,卫之郭门。

10 公南楚骖乘:公南楚也坐在车上。

11 贰车:卫侯的副车。

12 遂从:就跟着公一同去。

13 死鸟:地名,在今河南省濮阳东南门外。

14 析朱 :黑背的孙子。

15 公孙青:齐顷公的孙子。

16 阿下执事:比照卫国的臣下。

17 宾将掫:宾客将在夜里看守。

18 亲执铎终夕与于燎:他就拿着铃铛一夜的工夫点着火以备守卫。

19 彭水:《释地》说:“彭水在戚西,首受河,北出东转,仍注于河,盖河水在戚西之枝津也。”

20 且言子石:子石是公孙青,说他很有礼貌。

21 苑何忌:齐大夫。

22 琴张:孔子的弟子名叫琴牢,号子开。

今译

卫国的公孟絷轻视齐豹,夺掉他的司寇官跟鄄的封邑,有工作就把这地方交还给他,使他任劳,没有时就拿回来。公孟很不喜欢北宫喜同褚师圃,想要去掉他们。公子朝与襄夫人宣姜相通,害了怕也想作乱。所以齐豹、北宫喜、褚师圃同公子朝作乱。最早的时候,齐豹介绍宗鲁给公孟,做公孟的骖乘。将作乱就对他说:“公孟的人不好,你素来所知道,你不要跟他一同坐车,我将杀掉他。”宗鲁回答说:“我是因为你的关系而侍奉公孟,你说我的名气很好,所以他很亲近我。虽然他不好,我知道,因为利害的关系,我没有离开他,这是我的过错。现在听说有祸难,我就逃走,这事使你失掉信用。你就行你的事情吧!我将尽死,以能完全侍奉你,我回到公孟那里去死,这也可以吧!”丙辰,卫侯在平寿,公孟在卫都城的郭门外去祭祀。齐豹的家人在郭门外设上帷帐而藏着军队,使祝鼃摆一支枪在一辆车的薪木上,以挡着门,并派一辆车随着公孟出来,使华齐给公孟驾车,宗鲁也坐在车上。到了城门的中间,齐豹的党羽用枪来打公孟,宗鲁用后背来挡着,断了胳臂肘,又伤了公孟的肩肘,把他两人全杀掉。卫侯听见乱,坐车从阅门进入,庆比给公驾着车,公南楚也坐到车上,使华寅乘副车,到了公的宫殿,鸿駵魋又第四个人坐到公的车上,卫侯把他的宝物搁到车上逃出。褚师子申遇见卫侯在马路的宽街上,就跟着公逃出,经过齐豹家里,使华寅赤了背拿着盖,在空缺处保护公,齐豹家人射卫侯,射中南楚的背,公就逃出来,华寅关上郭的门,就跳过墙,仍旧追随卫侯,卫侯逃到死鸟去。析朱 夜里从水门出去,步行跟着卫侯。齐侯派公孙青到卫国聘问,已经出了齐国,就听说卫国乱了,再问齐侯怎么样聘问法。齐侯说:“若他仍在卫国境内,他仍旧是卫国的君,就可以行聘礼。”于是就跟到死鸟,请执行礼节,卫侯辞谢说:“我没有才能,丢掉国家,现在逃亡的中间,你不要羞辱你的君命。”客人回答说:“寡君告诉下臣在朝廷上说:‘你要遵守像卫国的臣下一样。’我不敢违背。”主人就说:“你要是顾及先君的旧好,光昭着我们国家,安抚他的社稷,则宗庙仍旧在。”于是就不行聘礼。卫侯想同公孙青相见,公孙青辞谢不得,就拿他的好马来见,这是因为没有行礼的关系,卫侯就以这马做他骑的马。客人将守夜,主人辞谢说:“这是亡人的忧愁,不能够连累到你。我是在草莽的中间,不能麻烦你们来守夜,我们不敢当。”宾客又说:“我是寡君的下臣,等于你的放牛马的人。我若不能得到给你服外边的工作,这好像不跟寡君相亲爱了。我很怕不免于罪戾,请以此除死罪。”亲自拿着铎一夜的工夫在火燎的旁边守夜。齐豹的宰渠子召北宫喜,北宫喜的宰不报告北宫喜,就把渠子杀掉,尽灭了齐豹家人。丁巳晦,卫侯进国,跟北宫喜在彭水盟誓。七月戊午朔,遂盟各贵族。八月辛亥,公子朝、褚师圃、子玉霄、子高鲂全逃到晋国去。闰月戊辰,杀掉宣姜。卫侯赏给北宫喜的谥号叫贞子,也赏析朱 叫成子。而把齐豹的墓田全给他。卫侯派人到齐国告诉卫国已经安宁,且夸张公孙青的有礼。这时齐侯正要饮酒,因此就遍赐诸大夫说:“这是你们大家教给他的。”苑何忌辞谢说:“我们分享了公孙青的赏,必定也要分享他的罚。《康诰》说过:‘父子兄弟罪恶全不相及。’况且在群臣们,我很怕贪图你的赏赐,以干扰先王。”孔子弟子琴张听闻宗鲁死了,就想去吊唁他,仲尼就说:“齐豹的盗行而孟絷的贼乱,都是宗鲁促成,你为什么去吊唁呢?君子不吃奸人的食物,不受祸乱,不为有利,就存在邪处不去,不以邪对待旁人,不掩盖不义的事,不做无礼的行为。”

经 冬,十月,宋华亥、向寜、华定出奔陈。

传 宋华向之乱,公子城1、公孙忌、乐舍2、司马彊、向宜、向郑3、楚建4、郳甲5出奔郑,其徒与华氏战于鬼阎6,败子城7,子城适晋。华亥与其妻必盥而食所质公子者,而后食。公与夫人每日必适华氏,食公子,而后归。华亥患之,欲归公子。向宁曰:“唯不信故质其子,若又归之,死无日矣。”公请于华费遂8,将攻华氏,对曰:“臣不敢爱死,无乃求去忧而滋长乎?臣是以惧,敢不听命。”公曰:“子死亡有命,余不忍其訽9。”冬,十月,公杀华向之质而攻之。戊辰,华向奔陈,华登10奔吴。向宁欲杀大子,华亥曰:“干君而出,又杀其子,其谁纳我?且归之有庸11。”使少司寇 以归12,曰:“子之齿长矣,不能事人,以三公子为质必免。”公子既入,华 将自门行,公遽见之,执其手曰:“余知而无罪也,入复而所13。”

今注

1 公子城:宋平公的儿子。

2 乐舍:乐喜的孙子。

3 向宜、向郑:全是向戌的儿子。

4 楚建:楚平王的太子逃亡在宋国。

5 郳甲:小邾穆公的儿子。

6 鬼阎:《寰宇记》说:“今河南西华县东北三十里有阎仓亭。”

7 败子城:子城为华氏所败。

8 华费遂:大司马华氏同族。

9 訽:耻辱。

10 华登:华费遂的儿子。

11 且归之有庸:可以有功劳。

12 使少司寇 以归:少司寇 把三个儿子全归还给宋公。

13 入复而所:就回到你所做的官那里去。

今译

宋国华向作乱的时候,公子城、公孙忌、乐舍、司马彊、向戌的儿子向宜同向郑、楚平王的儿子太子建、小邾的太子郳甲全都逃到郑国去,这八个人的部下跟华氏在鬼阎这地方打仗,把子城打败了,子城逃到晋国。华亥跟他的夫人必定洗手后方给做人质的公子饮食,然后自己再吃。宋公跟夫人每天必到华氏家里,给公子们吃饭,然后才回来。华亥颇以这事为患,就想把公子们送回。向宁说:“因为宋公不可信,所以把他的儿子做人质,要是把他们送回,我们的死就在眼前了。”宋公向华费遂请求,将派军队攻打华氏,他回答说:“我不敢怕死,恐怕这是想去掉忧虑而忧虑更深?我所以害怕,敢不听从你的命令。”公就说:“我子死亡全都有命,我不能忍受这种耻辱。”冬天十月,宋公杀了华向的人质而攻打他。戊辰这天,华向奔到陈国,华登奔到吴国。向宁想杀太子,华亥说:“得罪了君逃出去,又杀他的儿子,谁还敢叫我们回国呢?并且把他们送回去是有功劳的。”叫少司寇 把宋元公的三公子全送回去说:“你的年纪大,不能侍奉旁人,把三公子送回,可使他们相信我们不会背叛,我们必能免祸。”公子既进到宫门,华 想逃走,宋公赶紧去看他,拿着他的手说:“我知道你是没有罪的,仍旧回到你的原职位罢。”

传 齐侯疥遂痁1,期而不瘳,诸侯之宾问疾者多在2。梁丘据与裔款3言于公曰:“吾事鬼神丰于先君有加矣,今君疾病为诸侯忧,是祝史之罪也。诸侯不知,其谓我不敬。君盍诛于祝固史嚚4以辞宾。”公说,告晏子。晏子曰:“日宋之盟5,屈建问范会之德于赵武。赵武曰:‘夫子之家事治,言于晋国,竭情无私,其祝史祭祀,陈信不愧,其家事无猜,其祝史不祈6。’建以语康王,康王曰:‘神人无怨,宜夫子之光辅五君7以为诸侯主也。’”公曰:“据与款谓寡人能事鬼神,故欲诛于祝史,子称是语何故?”对曰:“若有德之君,外内不废,上下无怨,动无违事,其祝史荐信无愧心矣。是以鬼神用飨,国受其福,祝史与焉。其所以蕃祉老寿者,为信君使也,其言忠信于鬼神。其适遇淫君,外内颇邪,上下怨疾,动作辟违,从欲厌私,高台深池,撞钟舞女,斩刈民力,输掠其聚8,以成其违,不恤后人,暴虐淫从,肆行非度,无所还忌9,不思谤讟,不惮鬼神,神怒民痛,无悛于心,其祝史荐信是言罪也10。其盖失数美,是矫诬也。进退无辞,则虚以求媚11,是以鬼神不飨其国以祸之,祝史与焉。所以夭昏孤疾者,为暴君使也,其言僭嫚于鬼神。”公曰:“然则若之何?”对曰:“不可为也12!山林之木,衡鹿守之,泽之雈蒲,舟鲛守之,薮之薪蒸,虞候守之,海之盐蜃,祈望守之,县鄙之人,入从其政,偪介之关,暴征其私,承嗣大夫,强易其贿,布常无艺13,征敛无度,宫室日更,淫乐不违,内宠之妾,肆夺于市,外宠之臣,僭令于鄙,私欲养求,不给则应14,民人苦病,夫妇皆诅,祝有益也,诅亦有损,聊摄15以东,姑尤16以西,其为人也多矣,虽其善祝,岂能胜亿兆人之诅?君若欲诛于祝史,修德而后可。”公说,使有司宽政毁关,去禁,薄敛已责。

今注

1 齐侯疥遂痁:疥是两日一发的疟疾,痁是每天一发的疟疾。

2 多在:很多诸侯派来问病的,全在齐国首都。

3 梁丘据裔款:这两人全是受齐景公宠爱的大夫。

4 祝固史嚚:祝是太祝名叫固,史嚚是太史叫嚚。

5 日宋之盟:以前在宋盟誓时。这事在鲁襄公二十七年。

6 其祝史不祈:他的祝史没有什么祈祷。

7 五君:是晋国的文、襄、灵、成、景五公。

8 输掠其聚:夺到人民藏的东西。

9 无所还忌:等于没有什么顾虑。

10 是言罪也:这是实说君的罪状。

11 虚以求媚:说谎话对于神求到好处。

12 不可为也:杀祝史也不能有办法。

13 布常无艺:政治全不按法律。

14 不给则应:若不给他,则说他有罪。

15 聊摄:《续山东考古录》说:“古摄邑故城在博平县西南三十许里,又名郭城。”

16 姑、尤:《水道提纲》说:“大姑河源出黄县东南之卢山,南流经莱阳县西境,又西南流至刘家庄,有小姑河,自西北来会,南流至胶州(胶县)入海。”

今译

齐景公由于最初是两日一发的疟疾,遂变成每天一发的疟疾,长时间不好,诸侯派来问病的,多在齐国都城。梁丘据同裔款同齐景公说:“我们侍奉鬼神,比从前的君丰富得多。现在你病得厉害,使诸侯全都忧虑,这是祝史的罪过,诸侯不明白,也说我们不恭敬,你何不杀掉祝固史嚚,以辞谢宾客呢?”齐景公很高兴,就告诉了晏婴,晏婴回答说:“从前在宋这地方盟誓时,楚国的屈建问晋国的赵武,范会的德行到底怎么样。赵武说:‘他的家事很能治理,在晋国说话,毫没有私情,他的祝史祭祀,所说的祷告,也没有愧色,他家里事不被人家猜疑,他的祝史对于鬼神也没有什么祈祷。’屈建拿这话告诉楚康王,康王说:‘神人全没有怨恨,所以他能够辅佐文、襄、灵、成、景五公,做诸侯的主谋。’”齐景公说:“据同款说我能够侍奉鬼神,所以想着杀祝史,你告诉我这段话有什么缘故呢?”回答说:“要是有德行的人君,国内国外,事无不举,上下没有怨色,举动全没有错误,所以他的祝史对鬼神就没有羞愧的心。鬼神很受到享赐,全国受到鬼神所赐的福,祝史在内。所以能够发展老寿的原因,就是因为信君所派的使臣,他说的话全可靠。假设遇见淫君,对国内国外全都不正当,上下的人全都怨恨,他的动作全不合理。用私欲以餍足私情,高的台深的池,敲着钟,女人歌舞,渐渐削弱人民的力量,夺取人民的钱财,以成他不正当的事情,不怜恤后人,暴虐从淫,专做不合理的事,更无所顾忌,也不怕人诲谤,也不怕鬼神,神也愤怒,人民痛苦,全无动他的心,他的祝史要说实在的话,等于说他的罪,他掩盖而数说他的好处,这是说谎话。进退没有话说,则说谎话,以求神来降福,所以鬼神也不愿意受他国的享赐,降下祸乱,祝史也在其中。为什么他们常疾病,就是为的显暴君的使臣的错误,他们所说的话使鬼神不高兴。”公说:“那怎么办呢?”回答说:“这不是杀祝史所能办理得好,山林上的木头,衡鹿的官来看守,水泽的草,舟鲛的官来看守,洼地的薪木,虞候的官来看守,海中的盐同蜃物,祈望的官来看守,可见这些财利,全归公所有,人民不能得到,乡下人进城后,就受许多政令约束,而邻近的关口,又夺他的私物,历任的大夫常得到贿赂,办理政治,也不遵守法律,征收钱财,没有数目,官室常常变更,淫乐常常不去,内宠的妾在市面上争夺,外宠的臣子在边鄙上假传命令,私欲常常去求,不给就判他罪,人民全以为病,夫妇们全都诅咒,祷告是有益处,诅咒也有损害,从聊摄往东边,到姑尤的西边,诅咒的人很多,就是祝史能够祷告,岂能胜很多人的诅咒呢?你要想杀祝史,修德行就可以了。”齐景公高兴了,使官吏们宽大政权,毁掉各处的关,去除禁止的事,把欠的钱财全部取消。

经 十有一月,辛卯,蔡侯庐卒1。

今注

1 此经无传。

今译

十一月辛卯,蔡侯卢死了。

传 十二月,齐侯田于沛1,招虞人2以弓,不进,公使执之。辞曰:“昔我先君之田也,旃3以招大夫,弓以招士,皮冠以招虞人,臣不见皮冠,故不敢进。”乃舍之。仲尼曰:“守道不如守官,君子韪之。”齐侯至自田,晏子侍于遄台,子犹4驰而造焉。公曰:“唯据与我和夫!”晏子对曰:“据亦同也,焉得为和!”公曰:“和与同异乎?”对曰:“异,和如羹焉,水火醯醢盐梅以烹鱼肉, 之以薪,宰夫和之,齐之以味,济其不及,以泄其过,君子食之,以平其心。君臣亦然。君所谓可,而有否焉,臣献其否,以成其可。君所谓否,而有可焉,臣献其可,以去其否。是以政平而不干,民无争心。故《诗》曰:‘亦有和羹,既戒既平, 嘏无言,时靡有争5。’先王之济五味,和五声也,可以平其心,成其政也。声亦如味,一气,二体6,三类7,四物8,五声9,六律10,七音11,八风12,九歌13,以相成也。清浊、大小、短长、疾徐、哀乐、刚柔、迟速、高下、出入、周疏,以相济也。君子听之,以平其心,心平德和。故《诗》曰:‘德音不瑕14。’今据不然,君所谓可,据亦曰可。君所谓否,据亦曰否。若以水济水,谁能食之?若琴瑟之专壹,谁能听之?同之不可也如是!”饮酒乐,公曰:“古而无死,其乐若何?”晏子对曰:“古而无死,则古之乐也,君何得焉?昔爽鸠氏15始居此地,季荝16因之,有逢伯陵17因之,蒲姑氏18因之,而后大公因之。古若无死,爽鸠氏之乐,非君所愿也。”

今注

1 沛:《左通补释》引刘熙曰:“水草相半曰沛(见《后汉书·崔骃传》注),沛即庄八年之贝丘,盖地多水草,故常田猎于此。”贝丘在今山东省博兴县东南。

2 虞人:是管山泽的官名。

3 旃:旌旗。

4 子犹:就是梁丘据。

5 亦有和羹,既戒既平, 嘏无言,时靡有争:这是《诗经·商颂》一句诗,意思是说既然已经有了和羹,就能禁戒,且能平和,总起大政来,皆同和羹一样不会有争端。

6 二体:舞里分为文武。

7 三类:《风》《雅》《颂》。

8 四物:用四方的物件。

9 五声:宫商角徵羽。

10 六律:黄钟、大蔟、姑洗、蕤宾、夷则、无射。

11 七音:宫商角徵羽加上变宫、变征。

12 八风:八方的风。

13 九歌:六府就是金木水火土谷加上三事:正德、利用、厚生。

14 德音不瑕:《诗经·豳风》的一句,意思说心内和平则声誉不会有瑕疵。

15 爽鸠氏:是在山东,他是少皞氏的司寇。

16 季荝:虞夏的诸侯接替爽鸠氏的。

17 逢伯陵:殷的诸侯,姜姓。

18 蒲姑氏:殷周间的诸侯。

今译

十二月,齐侯到沛这地方去打猎,用弓来招虞人,他不来,齐景公就把他逮起来。虞人辞谢说:“从前我们先君打猎时用旃招大夫,用弓招士,用皮冠招虞人,我看不见皮冠,所以不敢来。”就放了他。仲尼说:“守道理,不如守官制,君子很以为然。”齐侯从打猎回来,晏子侍立在遄台上,适值梁丘据也奔跑着来了。齐侯说:“只有梁丘据同我和气!”晏子答说:“据也不过是同着君意罢了!哪里能够算得和气呢!”公说:“和气与同意异样的吗?”晏子答说:“异样的,和气是像羹汤一样的,以水火醋酱梅汁等,烹调起鱼肉来,用柴烧它,厨夫把它调和着,使各味能均匀,加它不够的,减它有余的,然后君子吃了,方才可以平着心呢。君臣也是这般的,君所谓可的,却也有不可的在内,臣该贡献那不可的,做成君以为可的;君所谓不可的,却也有可的在内,臣该贡献那可的,去掉君以为不可的。这样一来,政治才可平和不互相抵触,人民方才没有争心。所以《诗经》上说:‘也有像调和羹汤一样的,既然小心弄调匀了,那么方能总揽行政的大纲,也没有话说了,自然上下没有争执了。’先王的凑成五味,调和五声,都是所以平他的心,成功他的政治。声音也像调味一样,像激动的一种气,文武的两种体裁,风雅颂的三类。四方采用的四种原料,宫商角徵羽的五种发音,阴阳的六种律吕,宫商角徵羽变宫变征的七种音阶,八方来的八种风,六府三事的九种歌,都是要合拢来才成功的。又像清浊、大小、短长、疾徐、哀乐、刚柔、迟速、高下、出入、周疏,也是要互相调剂的。君子听了,和平着他的心意,心意既平,道德自然和顺无瑕了。所以《诗经》上说:‘德音没有瑕疵的。’如今梁丘据却并不是这样做的,君所说可以的,据也说可以;君所说不可以的,据也说不可以;好像拿水去补救水,哪个能够吃它?又好像琴瑟只有单音是一种声音,哪个能够听它?一味同意的不可成事,竟像这般呢!”齐侯饮酒很欢乐,又对晏子道:“从古到今,倘若没有死这一事,那么这欢乐还不知要怎样呢?”晏子答说:“从古到今,倘若没有死,那么也不过一迳是古时的快乐,你君哪里会得到。从前是爽鸠氏起初住在这地方的,季荝继承他的基业,逢伯陵又继承季荝的基业,蒲姑氏又继承逢伯陵的基业,然后姜太公又继承蒲姑的基业,古时候如果没有死,那么这是爽鸠氏的快乐,怕不是你君情愿的呢。”

传 郑子产有疾,谓子大叔曰:“我死,子必为政,唯有德者能以宽服民,其次莫如猛。夫火烈民望而畏之,故鲜死焉,水懦弱民狎而玩之,则多死焉,故宽难。”疾数月而卒。大叔为政,不忍猛而宽。郑国多盗,取人于萑苻之泽1。大叔悔之曰:“吾早从夫子不及此。”兴徒兵以攻萑苻之盗,尽杀之,盗少止。仲尼曰:“善哉,政宽则民慢,慢则纠之以猛,猛则民残,残则施之以宽。宽以济猛,猛以济宽,政是以和。《诗》曰:‘民亦劳止,汔可小康,惠此中国,以绥四方2。’施之以宽也。‘毋从诡随,以谨无良,式遏寇虐,惨不畏明3。’纠之以猛也。‘柔远能迩,以定我王4。’平之以和也。又曰:‘不竞不 ,不刚不柔,布政优优,百禄是遒5。’和之至也。”及子产卒,仲尼闻之出涕曰:“古之遗爱也。”

今注

1 萑苻之泽:《水经注·渠水》篇:“役人又迳中牟泽,即郑太叔攻萑苻之盗于是泽。”

2 民亦劳止,汔可小康,惠此中国,以绥四方:这是《诗经·大雅》一句诗,意思是人民已经很劳苦了,应该叫他们稍微休息,加恩惠在中原,以使四方安静。

3 毋从诡随,以谨无良,式遏寇虐,惨不畏明:不要跟从坏人,要谨慎不善良的人,这样可以阻住寇虐的人,他是对法度不害怕的。

4 柔远能迩,以定我王:安定远处的,就能使近处安定,这是可以使王室安定。

5 不竞不 ,不刚不柔,布政优优,百禄是遒:这是《诗经·商颂》一句诗,意思说不竞争也不急性,不刚也不柔,行使政治就可以和平,百禄全可以聚在一块。

今译

郑大夫子产有了病,对游吉说:“我死了以后你定要当政权的,只有德行的人,方才能够拿宽道来服从人民;次一等的,还是严厉为妙。讲到那火是猛烈得很的,人民望了怕它,因此少有死在那里的。水是懦弱的,人民看轻了它,就去玩弄它,因此死在那里的就很多。所以宽大治民,倒是很难的。”病了几个月,子产果然死了。大叔便当了政权,不忍用猛,却用宽道,郑国就此多了盗贼,却在萑苻之泽中夺财取物。游吉懊悔说:“我早听了子产的话,就不至于这般了。”便起兵去攻打萑苻的盗贼统统杀死了,盗贼方才少许止一些。仲尼说:“好呀!政治宽了,人民就要轻慢,轻慢了,再用严厉来纠正他;严厉了,人民就要伤残;伤残了,再用宽来慰抚他。能够用宽容来救济严厉,用严厉来救济宽容,政治所以就和平了。《诗经》上说:‘人民对于苛政,也劳苦到极点了,他们便可稍些安息了,给好处在这中原,借此安宁着四方。’这就是施行宽政的意思啊!‘不可跟着没有正心的人,要留意没有良心的人,借此遏住强暴不怕王法的人。’这是用严厉的方法纠正他的说法啊!‘安慰远地的人,以使近地的依恋着,借此安定王室。’这就是平治他用和的说法啊!又说:‘不要太强;不要太急;不要太硬;不要太软;发布的政治要和平,百禄自然会集来。’这是和平到极顶的意思啊!”等到子产死掉以后,仲尼听到这个消息便淌眼泪说:“这是古时留下的仁爱人啊!”

昭公二十有一年(公元前五二一年)

传 二十一年,春,天王将铸无射1,伶州鸠2曰:“王其以心疾死乎!夫乐天子之职也,夫音乐之舆也,而钟音之器也。天子省风以作乐,器以鍾之,舆以行子。小者不窕,大者不摦6,则和于物,物和则嘉成。故和声入于耳而藏于心,心亿则乐7,窕则不咸8,摦则不容9,心是以感,感实生疾。今钟摦矣,王心弗堪,其能久乎?”

今注

1 天王将铸无射:周景王叫铸一个钟,因为合于律的无射,所以叫这钟为无射。射音亦。

2 伶州鸠:伶是乐官,州鸠是他的名字。伶也作泠。

3 器以钟之:用器来聚音节。

4 舆以行之:乐用音来行走。

5 小者不窕:小了就不能满。

6 大者不摦:摦音画,是横大的意思。

7 心亿则乐:心里安宁就高兴。

8 窕则不咸:太小就不能满足人心。

9 摦则不容:横大使心里不能容纳。

今译

昭公二十一年,春天,周景王将铸一个钟,叫作无射。伶州鸠说:“王恐怕将以心病来死!音乐是天子所职掌,音是乐的车辆,而钟是音的器皿,天子因风俗以作音乐,而器皿来聚音,用音来行走乐。小的就细而不满,大的就横大难进去,和到物件上,物和就乐成。所以和声进入耳朵,再藏到心里,心能安宁就乐,小的不能充满人心,大则心不能容纳它,心就发生了感动,感就生了疾病,现在钟太大了,王的心受不了,尚能长久吗?”

经 二十有一年,春,王三月葬蔡平公。

传 三月,葬蔡平公,蔡大子朱失位,位在卑1。大夫送葬者归见昭子,昭子问蔡故。以告。昭子叹曰:“蔡其亡乎!若不亡,是君也必不终。《诗》曰:‘不解于位,民之攸塈2。’今蔡侯始即位而适卑,身将从之。”

今注

1 位在卑:因为以长幼来分先后,所以他不能在太子的地位。

2 不解于位,民之攸塈:《诗经·大雅》的一句诗。要他在他的位子上不懈怠,人民就能够休息。

今译

三月,葬蔡平公,蔡太子朱失掉了位子,位子很低贱。鲁国大夫们去送葬的回来,见到叔孙婼,叔孙婼问蔡国的情形,他们就告诉了他。叔孙婼叹息说:“蔡恐怕要亡了,要是蔡国不亡,这位君必不能终他的事。《诗经·大雅》说过:‘在位而不懈怠,人民就能安息了。’现在蔡侯刚即位,而变成了卑贱,他的身体将随着往卑贱走。”

经 夏,晋侯使士鞅来聘。

传 夏,晋士鞅来聘,叔孙为政。季孙欲恶诸晋,使有司以齐鲍国归费之礼为士鞅1,士鞅怒曰:“鲍国之位下,其国小,而使鞅从其牢礼,是卑敝邑也,将复诸寡君。”鲁人恐,加四牢焉,为十一牢。

今注

1 使有司以齐鲍国归费之礼为士鞅:叫官吏们用齐国的鲍国还归鲁国费的礼节,对待士鞅。这件事在昭公十四年,鲁人只给鲍国七牢。

今译

夏,晋士鞅来鲁国聘问,叔孙婼恰好当政权。季孙意如想使晋国恨叔孙婼,叫官吏们用齐国鲍国归费的礼式,为士鞅行礼,士鞅大怒说:“鲍国的位子很下,国家又比晋国小,而使我从款待他七牢的典礼,这是贱待我们晋国,我要去告诉我们晋君。”鲁人害怕,再加上四牢,成了十一牢。

经 宋华亥、向宁、华定自陈入于宋南里以叛。

传 宋华费遂生华 、华多僚、华登, 为少司马,多僚为御士,与 相恶,乃谮诸公曰:“ 将纳亡人1。”亟言之。公曰:“司马2以吾故亡其良子3,死亡有命,吾不可以再亡之。”对曰:“君若爱司马,则如亡4,死如可逃,何远之有?”公惧使侍人召司马之侍人宜僚饮之酒,而使告司马5。司马叹曰:“必多僚也,吾有谗子而弗能杀,吾又不死,抑君有命,可若何?”乃与公谋逐华 ,将使田孟诸而遣之。公饮之酒,厚酬之,赐及从者,司马亦如之。张匄尤之6曰:“必有故。”使子皮7承宜僚以剑而讯之,宜僚尽以告,张匄欲杀多僚。子皮曰:“司马老矣,登之谓甚8,吾又重之,不如亡也。”五月,丙申,子皮将见司马而行,则遇多僚御司马而朝,张匄不胜其怒,遂与子皮、臼任、郑翩杀多僚,劫司马以叛,而召亡人。壬寅,华向入,乐大心、丰愆、华 御诸横9,华氏居卢门10,以南里11叛。六月,庚午,宋城旧鄘及桑林之门12而守之。

今注

1 亡人:指华亥等。

2 司马:指华费遂。

3 良子:指华登。他逃亡到吴国去。

4 君若爱司马,则如亡:你若真正喜欢大司马,就不如逃走,失掉国家。

5 而使告司马:告诉司马使他驱逐华 。

6 张匄尤之:张匄是华 的臣子,他尤以公所赏的重为怪。

7 子皮:华 。

8 登之谓甚:华登的逃亡甚伤司马的心。

9 横:《方舆纪要》说:“横城在今河南商丘县西南。”

10 卢门:杜注说:“卢门东城南门,正东门名扬门。”

11 南里:在今商丘县城东南。

12 旧鄘,桑林之门:旧鄘在今河南商丘县。桑林之门是宋城门。

今译

宋国华费遂生了华 、华多僚、华登, 做少司马的官,多僚做宋公驾车的,但是他跟华 不相合,就在宋公面前说华 的坏话,说:“他将使华亥等返回宋国。”屡次说。宋公就说:“大司马因为我的缘故,丢掉他的好的儿子,死亡本来由天命,我不可以使他再逃亡。”回答说:“君若爱大司马,就不如你逃亡。如果出亡可以免死,又何必怕远呢?”宋公害怕了,叫他左右人召司马的侍人宜僚,给他酒喝,并且使他告诉大司马驱逐华 。大司马叹息说:“一定是多僚说坏话的缘故,我有一个坏的儿子,而不能杀他,我又不能死,而君有这种命令,这怎么办呢?”就同宋公商量,驱逐华 ,使他到孟诸去打猎,就使他逃亡。宋公给他酒喝,并给他布币很多,赏赐给他随从的人,大司马也如此赏赐。华 的臣下张匄甚以这种赏赐为怪,就说:“这必有原因。”使华 用宝剑加到宜僚的背后来讯问他,宜僚把他们的计划全都告诉他。张匄想杀华多僚。华 说:“司马已经很老,华登的逃亡已甚伤司马的心,我现在又使他伤心,不如逃走吧!”五月丙申,华 想着见司马以后就逃亡,恰好遇见华多僚给司马驾车到朝里去,张匄不胜恼怒,就同华 、臼任、郑翩杀了华多僚。强迫着司马反叛,而召华亥等人回国。壬寅,华亥、向宁回来,乐大心、丰愆、华 在横这地方来抵抗。华氏住在卢门,以南里反叛了。六月庚午,宋国把旧的城墙同桑林的城门重新修好,派军队来看守。

经 秋,七月,壬午,朔,日有食之。

经 八月,乙亥,叔辄卒。

传 秋,七月,壬午,朔,日有食之。公问于梓慎曰:“是何物也?祸福何为?”对曰:“二至二分1,日有食之不为灾。日月之行也,分同道也,至相过也。其他月则为灾,阳不克也,故常为水。”于是叔辄哭日食,昭子曰:“子叔将死,非所哭也。”八月,叔辄卒。

今注

1 二至二分:二至是冬至夏至,二分是春分秋分。

今译

秋天七月,壬午朔,鲁国有日食。昭公问梓慎说:“这是一件什么事情?是祸还是福?”回答说:“冬至夏至同春分秋分遇见日食,这不成灾害。碰见春分秋分时,日夜相等,所以它们就是同道,冬至夏至这是长短到极点,所以它们互相的经过。其他的月份就会作灾,这是阳不能胜利,所以常成水灾。”这时间叔辄为日食而哭,叔孙婼说:“他将死,日食不应当哭的。”八月,叔辄就死了。

传 冬,十月,华登以吴师救华氏。齐乌枝鸣1戍宋,厨人濮2曰:“军志有之,先人有夺人之心,后人有待其衰,盍及其劳且未定也,伐诸?若入而固,则华氏众矣,悔无及也。”从之。丙寅,齐师、宋师败吴师于鸿口3,获其二帅公子苦雂,偃州员4,华登帅其余5,以败宋师。公欲出6,厨人濮曰:“吾小人可藉死,而不能送亡,君请待之。”乃徇曰:“扬徽者,公徒也7。”众从之。公自杨门8见之,下而巡之曰:“国亡君死,二三子之耻也,岂专孤之罪也。”齐乌枝鸣曰:“用少莫如齐致死,齐致死莫如去备9,彼多兵矣,请皆用剑。”从之。华氏北10,复即之,厨人濮以裳裹首而荷以走曰:“得华登矣!”遂败华氏于新里11。翟偻新居于新里,既战,说甲于公而归,华妵居于公里亦如之。十一月癸未,公子城以晋师至,曹翰胡12会晋荀吴、齐苑何忌13、卫公子朝14,救宋。丙戌,与华氏战于赭丘15,郑翩16愿为鹳,其御愿为鹅17,子禄18御公子城,庄堇为右,干犫御吕封人华豹19,张匄为右,相遇,城还。华豹曰:“城也。”城怒而反之20,将注,豹则关矣,曰:“平公之灵,尚辅相余!”豹射出其间。将注,则又关矣!曰:“不狎鄙21。”抽矢22,城射之殪23。张匄抽殳而下,射之折股,扶伏而击之,折轸24,又射之死。干犫请一矢,城曰:“余言汝于君。”对曰:“不死伍乘,军之大刑也。干刑而从子,君焉用之?子速诸!”乃射之殪25,大败华氏,围诸南里。华亥搏膺而呼,见华 曰:“吾为栾氏矣!” 曰:“子无我迋,不幸而后亡。”使华登如楚乞师,华 以车十五乘,徒七十人,犯师而出。食于睢上,哭而送之,乃复入26。楚薳越帅师将逆华氏,大宰犯谏曰:“诸侯唯宋事其君,今又争国,释君而臣是助,无乃不可乎?”王曰:“而告我也后!既许之矣。”

今注

1 乌枝鸣:齐大夫。

2 厨人濮:宋国厨邑大夫名叫濮。

3 鸿口:《方舆纪要》说:“商丘县东有鸿口亭,即昭公二十一年,齐师败吴师处。”

4 公子苦雂,偃州员:两人都是吴国大夫。

5 其余:吴国的余师。

6 公欲出:宋公想着要出奔。

7 扬徽者,公徒也:把旗子挥着,就是公的军队。

8 杨门:宋都城的东门。

9 备:长的兵器。

10 北:等于败。

11 新里:在今河南省商丘县西。

12 曹翰胡:曹大夫。

13 苑何忌:齐大夫。

14 公子朝:本是卫国大夫,前年出奔晋,现在回到卫国。

15 赭丘:江永说:“华氏以南里叛,南里在宋城内,救宋之师,战于赭丘,其地盖近宋都,长平之赭邱,在陈郑之间,去宋远,同名耳,非其地。”

16 郑翩:华氏党。

17 鹳、鹅:全是阵的名字。

18 子禄:向宜。

19 吕封人华豹:是华氏党羽。

20 城怒而反之:公子城恼怒回来打仗。

21 不狎鄙:你不让我与你更迭互射,这是很鄙陋。

22 抽矢:华豹止住不再射。

23 城射之殪:公子城射他,华豹就死了。

24 折轸:折公子城车上的轸木。

25 乃射之殪:就射他,干犫就死了。

26 乃复入:返入南里。

今译

冬天十月,华登用吴国的军队,来救华氏。齐国的乌枝鸣来宋国戍守,宋国厨邑大夫名叫濮的说:“《军志》有句话:先下手就有夺人的心,后下手只好等待他的衰败,何不乘着他路上的劳苦,并且没有安定,来讨伐他,若进来而固守,则华氏人很多,后悔恐怕来不及了。”就听了他的话。丙寅,齐国军队同宋国军队打败了吴国军队在鸿口这地方,捕获他的两个统帅,公子苦雂和偃州员。华登率领吴国剩下的军队,打败了宋国军队。宋公打算出奔,厨人濮说:“我们小人可以借此死在祸难里,而不能够送君出亡,请你等一等再说。”他就到各方面去喊叫说:“拿着旗子的是宋公的军队。”大家全听从他的话。宋公从杨门看见国人全挥舞旗子,下来看着他们说:“国家要亡了,人君也死了,这是你们大家的耻辱,岂止是我一个人的罪状!”齐国大夫乌枝鸣说:“用少数的人不如一起死战,一起死战,不如去掉长的兵器,他们的军队很多,我们全用剑吧!”听了他的话,华氏就被打败了,又追他们,厨人濮用一件衣服裹着人头,挑着他走,大喊着说:“得到华登了!”就将华氏在新里打败。翟偻新住在新里,既然打仗以后,他就到宋公那里脱下甲胄就回来,华妵住在公里也跟他一样。十一月癸未,公子城领着晋国军队来了,曹翰胡会合晋国荀吴、齐国苑何忌、卫国公子朝来救宋国,丙戌这天,跟华氏在赭丘打仗,郑翩愿摆鹳阵,他的驾车的愿用鹅阵,向宜给公子城驾车,庄菫作戎右,干犫给吕封人华豹驾车,张匄做戎右,遇到一起。公子城回来,华豹喊道:“这是公子城。”公子城大怒就返回来打仗,将射箭,华豹已开了弓,说:“平公的福灵,应当保护我。”华豹射的箭,出在向宜同公子城的中间,公子城想再射,华豹又拉开弓。公子城说:“不让我与你更迭互射,是鄙陋。”华豹就止住不射,公子城发出箭,华豹就死了。张匄抽掉殳下了车,公子城射出箭,伤了他的腿股,匍匐再去打,毁掉公子城的车轸,公子城又射,张匄就死了。干犫请求一箭而死,公子城说:“我对宋公去说。”干犫回答说:“同乘共伍,不一起战死,这是军队里必须用大刑罚的,干犯了刑罚而跟你去,对君有什么用呢?你何不赶紧射死我!”就射他一箭,干犫也死了。大败了华氏,围了南里。华亥拍着胸脯,呼喊着见华 说:“我变成了晋栾氏了!”华 说:“你不要吓唬我,不幸而打败,也不过逃亡而已。”派华登到楚国求军队,华 用车十五辆,步兵七十个人,犯着宋公的军队,出去送华登。在睢河上吃饭,哭泣着去送他,然后又回到南里。楚国薳越率领着军队,将迎接华氏,大宰犯谏楚王说:“诸侯里头,唯只宋国侍奉他的君很好,现在他们又争国政,犯了君而帮助臣,似乎是不可以的。”王说:“你告诉我已经晚了,我已答应他们了。”

经 冬,蔡侯朱出奔楚。

传 蔡侯朱出奔楚,费无极取货于东国1,而谓蔡人曰:“朱不用命于楚,君王将立东国,若不先从王欲,楚必围蔡。”蔡人惧,出朱而立东国。朱愬于楚,楚子将讨蔡。无极曰:“平侯与楚有盟,故封。其子2有二心,故废之。灵王杀隐大子,其子与君同恶,德君必甚,又使立之,不亦可乎?旦废置在君,蔡无他矣。”

今注

1 东国:隐太子的儿子,平侯庐的弟弟,蔡侯朱的叔叔。

2 其子:指蔡侯朱。

今译

蔡侯朱逃到楚国去了,费无极向东国要了很多钱财,他对蔡人说:“朱不听从楚国的命令,楚王将立东国,要不先服从王的命令,楚国必定包围蔡都城。”蔡人害怕了,驱逐朱出去,而立了东国。蔡侯朱到楚国告诉,楚王将讨蔡国。费无极说:“蔡平侯跟楚国有盟誓,所以封了他,他的儿子蔡侯朱对他不忠,所以把他废掉。楚灵王杀了隐太子,他的儿子同你同好恶,必以君为好,又立了他不也可以吗?并且废立权柄在楚国,蔡国当然没有旁的用心。”

经 公如晋,至河乃复。

传 公如晋,及河。鼓叛晋,晋将伐鲜虞,故辞公。

今译

昭公到晋国去,到了黄河边上,恰好遇见鼓国对晋国反叛,晋国将伐鲜虞,所以辞谢鲁昭公。

昭公二十二年(公元前五二〇年)

经 二十有二年,春,齐侯伐莒。

传 二十二年,春,王二月,甲子,齐北郭启1帅师伐莒,莒子将战,苑羊牧之2谏曰:“齐帅贱,其求不多,不如下之,大国不可怒也。”弗听,败齐师于寿余3。齐侯伐莒,莒子行成,司马灶4如莒莅盟,莒子如齐莅盟。盟于稷门之外,莒于是乎大恶其君。

今注

1 北郭启:齐大夫。

2 苑羊牧之:莒大夫。

3 寿余:《大事表》说:“在今山东省安邱县境。”

4 司马灶:齐大夫。

今译

昭公二十二年春王二月甲子,齐大夫北郭启率领军队讨伐莒国,莒子将作战,莒大夫苑羊牧之谏说:“齐国的统帅很贱,他的要求必定不多,不如我们降下,大国不可以使他发怒。”不听从,在寿余这地方打败了齐国军队。齐侯因为生气,又讨伐莒国,莒子要求和平,齐大夫司马灶到莒国参加盟会,莒子到齐国去盟会,在稷门的外面会盟,莒国人因此就对他的君大怨恨。

经 宋华亥、向宁、华定自宋南里出奔楚。

传 楚薳越使告于宋曰:“寡君闻君有不令之臣为君忧,无宁以为宗羞1,寡君请受而戮之。”对曰:“孤不佞,不能媚于父兄,以为君忧,拜命之辱。抑君臣日战,君曰余必臣是助,亦唯命。人有言曰,唯乱门之无过,君若惠保敝邑,无亢不衷2,以奖乱人,孤之望也,唯君图之。”楚人患之。诸侯之戍谋曰:“若华氏知困而致死,楚耻无功而疾战,非吾利也,不如出之以为楚功,其亦能无为也已。救宋而除其害,又何求?”乃固请出之,宋人从之。己巳,宋华亥、向宁、华定、华 、华登、皇奄伤、省臧、士平出奔楚。宋公使公孙忌为大司马3,边卬4为大司徒,乐祁5为司城,仲几6为左师,乐大心7为右师,乐 8为大司寇,以靖国人。

今注

1 无宁以为宗羞:宁可做华氏宗庙的羞耻。

2 无亢不衷:不保护不忠正的人。

3 公孙忌为大司马:替代华费遂。

4 边卬:宋平公的曾孙,替代华定。

5 乐祁:子罕的孙子。

6 仲几:仲左的孙子替代向宁。

7 乐大心:替代华亥。

8 乐 :子罕的孙子。

今译

楚国薳越派人去告诉宋国说:“寡君听人说你有不好的臣,使你忧愁,并且为宗庙的羞耻,寡君愿意把他们拿去杀戮。”回答说:“我不好,不能对于父兄们献媚,因此使君也忧虑,拜谢你派来人命令。但是君臣天天打仗,你说我只是帮着臣子,那么我们只好听命。人常说的,不要在祸乱的门口经过,你要保护敝邑,不保护不正的人,以奖劝乱人,这是我所希望的,请你再想一想。”这种话楚人很以为患。诸侯的戍兵计谋说:“要是华氏知道无生路而去拼死命,楚国以没有功劳为羞辱,而赶快打仗,这全不合我们的利益,不如使华氏他们出去,以作为楚国的功劳,华氏大约也不能再为宋国的祸患。这样救宋国而除掉他的祸害,哪还有何要求呢?”就坚决请求让华氏向氏离去,宋国人就答应他们。己巳,宋国华亥、向宁、华定、华 、华登、皇奄伤、省臧、士平逃奔到楚国。宋公派公孙忌替代华费遂做大司马,边卬替代华定做大司徒,乐祁做司城,仲几替代向宁做左师,乐大心代华亥做右师,乐 做大司寇,以安定宋国人民。

经 大蒐于昌间1。

今注

1 此经无传。

今译

鲁国在昌间大蒐。

经 夏,四月,乙丑,天王崩。

传 王子朝、宾起1有宠于景王,王与宾孟说之,欲立之。刘献公之庶子伯蚠事单穆公2,恶宾孟之为人也,愿杀之,又恶王子朝之言,以为乱,愿去之。宾孟适郊,见雄鸡,自断其尾,问之侍者,曰:“自惮其牺也3。”遽归告王,且曰:“鸡其惮为人用乎?人异于是。牺者实用人,人牺实难,己牺何害4?”王弗应。夏,四月,王田北山5,使公卿皆从,将杀单子、刘子6。王有心疾,乙丑,崩于荣锜氏7。戊辰,刘子挚卒,无子,单子立刘蚠。五月,庚辰,见王8,遂攻宾起杀之,盟群王子于单氏。

今注

1 王子朝、宾起:王子朝是景王的长庶子。宾起王子朝的师傅。

2 单穆公:是单旗。

3 自惮其牺也:它是怕做祭宗庙的牺牲。

4 己牺何害:拿自己亲属做牺牲有什么害处。意思是使王宠爱王子朝,使他能得立为王。

5 北山:洛阳的北芒。

6 将杀单子、刘子:因为他们两人不愿意立子朝,所以想乘田猎杀他们。

7 荣锜氏:杜预注:“河南巩县有荣锜涧。”

8 见王:见王猛。

今译

王子朝、宾起被周景王所宠爱,王告诉宾起说想立王子朝为太子。刘献公的庶子刘蚠侍奉单旗,他很反对宾起的为人,愿意把他杀掉,又很不喜欢王子朝的话,以为可以作乱,愿意去掉他。宾起到郊外去,看见雄鸡,自己去掉它的尾巴,问侍从的人,侍从的人说:“这是它不愿意作祭宗庙的牺牲。”回去就告诉王说:“鸡恐怕不愿意为人所用?人就与这不同。做牺牲实在要用人,用疏远的人做牺牲实在很难,用自己亲属做牺牲有什么害处呢?”周景王不回答他。夏四月,王到北芒山去打猎,使公卿们都随着去,将把单子、刘子杀掉。王有心病,乙丑死在荣锜氏家中。戊辰这天,刘子挚死了,他没有嫡子,单子就立了他的庶子刘蚠。五月庚辰,使他见王猛,就攻打宾起,并杀了他,同各王子在单氏盟誓。

传 晋之取鼓也,既献1,而反鼓子焉,又叛于鲜虞2。六月,荀吴略东阳3,使师伪籴者,负甲以息于昔阳4之门外,遂袭鼓灭之,以鼓子鸢鞮归,使涉佗5守之。

今注

1 既献:献给宗庙。

2 又叛于鲜虞:又背叛了晋国改属鲜虞。

3 东阳:自朝歌以北至中山为东阳,即今自河南淇县,北至河北正定。

4 昔阳:鼓国之地,见昭公十二年昔阳及肥。

5 涉佗:是晋大夫。

今译

晋国占据了鼓那地方以后,既然把鼓子献到晋国的宗庙,又将他送还鼓国,后来他又对晋国反叛,而改属于鲜虞。六月,荀吴经略东阳,使军队假装着买粮食的人,背负着甲胄,在昔阳的门外去休息,就偷袭了鼓国,把它灭掉,把鼓子鸢鞮带回国,使晋国大夫涉佗看守鼓这地方。

经 六月,叔鞅如京师,葬景王,王室乱。

经 刘子、单子以王猛居于皇。

经 秋,刘子、单子以王猛入于王城。

经 冬,十月,王子猛卒。

传 丁巳,葬景王。王子朝因旧官百工1之丧职秩者,与灵景之族以作乱,帅郊要饯2之甲,以逐刘子3。壬戌,刘子奔扬,单子逆悼王4于庄宫以归。王子还5夜取王以如庄宫。癸亥,单子出。王子还与召庄公谋6,曰:“不杀单旗不捷,与之重盟必来,背盟而克者多矣。”从之。樊顷子7曰:“非言也,必不克。”遂奉王以追单子8。及领9,大盟而复,杀挚荒以说。刘子如刘,单子亡,乙丑,奔于平畤10,群王子追之,单子杀还、姑、发、弱、 、延、定、稠11,子朝奔京。丙寅,伐之,京人奔山,刘子入于王城。辛未,巩简公败绩于京。乙亥,甘平公12亦败焉。叔鞅至自京师,言王室之乱也。闵马父曰:“子朝必不克,其所与者,天所废也。”单子欲告急于晋。秋,七月,戊寅,以王如平畤,遂如圃车13,次于皇14,刘子如刘,单子使王子处15守于王城,盟百工于平宫。辛卯, 肸16伐皇,大败,获 肸。壬辰,焚诸王城之市17。八月,辛酉,司徒丑以王师败绩于前城18,百工叛。己巳,伐单氏之宫,败焉19。庚午,反伐之20。辛未,伐东圉21。冬,十月,丁巳,晋籍谈、荀跞帅九州之戎,及焦瑕温原之师,以纳王于王城。庚申,单子刘蚠以王师败绩于郊。前城22人败陆浑于社23。十一月,乙酉,王子猛24卒,不成丧也。己丑,敬王25即位,馆于子旅氏26。

今注

1 百工:即百官。

2 郊要饯:《方舆纪要》说:“ 城在巩县西南五十八里,周 邑也,郊与 盖相近。要即青要山。”是前称近 之郊为东郊,此称近要之郊为西郊,与饯同在渑池新安之间,不必株守《纪要》之说。

3 刘子:即刘蚠。

4 悼王:王子猛。

5 王子还:是子朝党羽。

6 召庄公:召伯奂,子朝党羽。

7 樊顷子:樊齐是单刘的党羽。

8 遂奉王以追单子:王子还就同悼王去追单子。

9 领:周地。应在今偃师洛阳附近。

10 平畤:在今偃师巩县之间。

11 还、姑、发、弱、 、延、定、稠:这八个人全是周灵王同周景王的后人,乘着战役单子把他们杀掉。

12 巩简公,甘平公:这二人全是周卿士。皆为王子朝所败。

13 圃车:周地,江永说:“当近巩县之皇。”

14 皇:《方舆纪要》说:“訾城在今巩县西南四十里,黄亭在訾城北三里,有皇水,《春秋》昭二十二年,刘子单子以王子猛居于皇,即黄亭也。”

15 王子处:是王子猛的党羽。

16 肸:王子朝的党羽。

17 焚诸王城之市:将 肸烧在王城的市场上。

18 前城:王子朝所占领的地方。

19 败焉:百工为单氏所败。

20 反伐之:单氏反伐百工。

21 东圉:《汇纂》说:“周地有东圉西圉,东圉即圉乡,在洛阳东南。”是百工所在地。

22 前城:《水经注》说:“伊水自新城,又北迳前城西,即昭公二十二年,晋箕遗济师取前城者也。”

23 社:《注疏》说:“在今河南巩县西北。”

24 王子猛:即悼王。

25 敬王:王子猛的母弟王子匄。

26 子旅氏:是周大夫。

今译

丁巳,给周景王下葬。王子朝利用旧的百官丢掉职务的人,同周灵王周景王的子孙来兴起乱事,率领着郊、要、饯三个地方的军队,把刘蚠驱逐出去。壬戌,刘蚠逃到扬这地方,单子就从庄王的庙里,把悼王接回来。王子朝的党羽王子还夜里又把悼王送到庄王的庙里去。癸亥,单子就出奔。王子还就跟召庄公商量说:“不把单旗杀掉,就不能成功,跟他立重要的盟誓,他必定来,背了盟誓而成功的人甚多。”召庄公听了他的话。单刘党的樊齐说:“这不成句话,必定不能成功。”王子还就同悼王去追单子,到了领这地方,就加上重的盟誓,方才回来,把挚荒杀了,以作解说。刘蚠就逃回他的封邑刘去,单子就逃亡出外,乙丑,他逃到平畤。各公子追赶他,单子就在乱中杀掉八个王子,还、姑、发、弱、 、延、定、稠。子朝因为他的党羽死了不少,就逃到京去。丙寅,单子伐京,京人逃到山里,刘蚠再进入王城。辛未,周卿士巩简公伐京失败。乙亥,甘平公也失败了。鲁国的叔鞅从周回到鲁国,他说明王室的混乱。鲁大夫闵马父说:“子朝必定不能成功,跟着他一同的人,全都是天所不要的。”单子想着到晋国去告诉周室的危急。秋天七月,戊寅,使悼王到平畤,接着到了圃车,又住到皇这地方,刘蚠回到刘,单子叫王子处守住王城,同百官们在平王庙中会盟。辛卯,子朝的党羽 肸去伐皇,他大失败,将 肸捕获。壬辰,把他在王城的市中烧掉。八月辛酉,悼王的司徒名叫丑,用王的军队去打前城,失败了,因此,百官全都反叛。己巳这天,百官讨伐单氏,也失败了。庚午这天,单氏反过来讨伐百官。辛未,伐百官所在的地方东圉。冬十月丁巳,晋国的籍谈、荀跞率领着陆浑的戎人,同晋国焦瑕温原的军队护送悼王进入王城。庚申,单子、刘蚠率领着王师在郊这地方,为子朝的党羽所败。归子朝所管的前城人也在社这地方把陆浑人打败。十一月乙酉,悼王死了,丧事没能够按礼举行。己丑,敬王即位,住到周大夫子旅氏家中。

经 十有二月,癸酉,朔,日有食之1。

今注

1 此经无传。

今译

十二月癸酉朔,鲁国有日食。

传 十二月,庚戌,晋籍谈、荀跞、贾辛、司马督帅师军于阴1,于侯氏2,于谿泉3,次于社4,王师军于氾5、于解6,次于任人7。闰月,晋箕遗、乐征、右行诡济师取前城,军其东南,王师军于京楚8,辛丑,伐京9,毁其西南。

今注

1 阴:江永疑即平阴,在今河南省孟津县东一里。晋籍谈军队所驻。

2 侯氏:周地。故城在今河南省偃师县南四十五里。

3 谿泉:在今巩县西南。

4 社:司马督军队所驻。

5 氾:江永说:“古音凡,今音泛,今河南泛水县,与巩县相接,一称西氾。”

6 解:《汇纂》引《后汉书郡国志》说:“大解城在今洛阳县南,小解城在县西南。”

7 任人:任和仍古通用,其地在洛阳,或为仍叔采邑。

8 京楚:在今洛阳之西南。

9 京:周地,在今河南省洛阳县西南。

今译

十二月庚戌,晋国的籍谈率领着军队在阴的地方,荀跞率领军队驻在侯氏,贾辛率领军队驻在谿泉,司马督率军队驻在社,王的军队驻到氾这地方,解同任人各地。闰月,晋国箕遗、乐征、右行诡的军队渡过洛水,占领了前城,军队在东南,王的军队驻到京楚的中间,辛丑这天,讨伐京的地方,毁了他的西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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