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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秋左传今注今译

卷二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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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公四

昭公十有三年(公元前五二九年)

经 十有三年,春,叔弓帅师围费。

传 十三年,春,叔弓围费,弗克败焉1。平子怒,令见费人执之以为囚俘。冶区夫2曰:“非也。若见费人,寒者衣之,饥者食之,为之令主而共其乏困,费来如归,南氏亡矣,民将叛之,谁与居邑?若惮之以威,惧之以怒,民疾而叛,为之聚也,若诸侯皆然,费人无归,不亲南氏,将焉入矣!”平子从之,费人叛南氏。

今注

1 弗克败焉:他没有能成功,为费人所败。

2 冶区夫:鲁大夫。

今译

十三年春,叔弓围了费城,没有能成功,为费人所打败。季孙意如就发怒,令看见费人就逮起来,作为俘虏。鲁大夫冶区夫说:“这不对,要是看见费人,没有衣服的就给他衣服,没有吃的人就给他吃饭,做费人的好主人,而供给他的乏困,费人全来这儿归依你,南氏就亡了。人民将对他反叛,谁肯住在那里?要是拿威严来使他害怕,拿恼怒来威吓他,这使费人都害怕而叛,聚集到南氏那里,要是诸侯全这样办,费人没处可去,那么他不同南氏亲近,将到何处去呢?”季孙意如就听从这话,费人对南氏反叛了。

经 夏,四月,楚公子比自晋归于楚,弑其君虔于乾谿。楚公子弃疾杀公子比。

传 楚子之为令尹也,杀大司马薳掩而取其室1,及即位,夺薳居田2,迁许而质许围3,蔡洧有宠于王,王之灭蔡也,其父死焉4,王使与于守而行。申之会5,越大夫戮焉,王夺鬬韦龟中犫6,又夺成然7邑,而使为郊尹,蔓成然故事蔡公,故薳氏之族。及薳居、许围、蔡洧、蔓成然,皆王所不礼也,因群丧职之族,启越大夫常寿过作乱,围固城,克息舟8,城而居之。观起之死也,其子从在蔡事朝吴9,曰:“今不封蔡,蔡不封矣,我请试之。”以蔡公之命召子干、子皙,及郊而告之情10,强与之盟,入袭蔡,蔡公将食,见之而逃。观从使子干食11,坎用牲加书而速行12,己徇于蔡曰:“蔡公召二子将纳之,与之盟而遣之矣,将师而从之13。”蔡人聚将执之14。辞曰:“失贼成军,而杀余何益?”乃释之。朝吴曰:“二三子若能死亡,则如违之15,以待所济;若求安定,则如与之,以济所欲且违上,何适而可?”众曰:“与之。”乃奉蔡公,召二子而盟于邓16,依陈蔡人以国。楚公子比、公子黑肱、公子弃疾、蔓成然、蔡朝吴帅陈蔡不羹许叶之师,因四族之徒,以入楚,及郊,陈蔡欲为名,故请为武军。蔡公知之,曰:“欲速,且役病矣,请藩而已。”乃藩为军。蔡公使须务牟与史猈18先入,因正仆人杀大子禄及公子罢敌19。公子比为王,公子黑肱为令尹,次于鱼陂20。公子弃疾为司马,先除王宫,使观从从师于乾谿,而遂告之21,且曰:“先归复所,后者劓。”师及訾梁22而溃。王闻群公子之死也,自投于车下曰:“人之爱其子也,亦如余乎?”侍者曰:“甚焉!小人老而无子,知挤于沟壑矣。”王曰:“余杀人子多矣,能无及此乎?”右尹子革曰:“请待于郊,以听国人。”王曰:“众怒不可犯也!”曰:“若入于大都而乞师于诸侯。”王曰:“皆叛矣。”曰:“若亡于诸侯以听大国之图君也。”王曰:“大福不再,只取辱焉。”然丹乃归于楚。王沿夏将欲入鄢,芋尹无宇之子申亥曰:“吾父再奸王命,王弗诛,惠孰大焉。君不可忍,惠不可弃,吾其从王。”乃求王遇诸棘围23以归。夏,五月,癸亥,王缢于芋尹申亥氏,申亥以其二女殉而葬之。

观从谓子干曰:“不杀弃疾,虽得国,犹受祸也。”子干曰:“余不忍也。”子玉24曰:“人将忍子,吾不忍俟也!”乃行。国每夜骇曰:“王入矣!”乙卯夜,弃疾使周走而呼曰:“王至矣!”国人大惊。使蔓成然走告子干子皙曰:“王至矣!国人杀君司马,将来矣。君若早自图也,可以无辱。众怒如水火焉,不可为谋。”又有呼而走至者曰:“众至矣!”二子皆自杀。丙辰,弃疾即位,名曰熊居,葬子干于訾,实訾敖。杀囚,衣之王服而流诸汉,乃取而葬之,以靖国人。使子旗25为令尹。楚师还自徐,吴人败诸豫章,获其五帅26。平王封陈蔡,复迁邑27,致群赂,施舍宽民,宥罪举职。召观从,王曰:“唯尔所欲。”对曰:“臣之先佐开卜。”乃使为卜尹。使枝如子躬聘于郑,且致犫栎之田,事毕弗致。郑人请曰:“闻诸道路,将命寡君以犫栎,敢请命。”对曰:“臣未闻命。”既复,王问犫栎,降服而对曰:“臣过失命,未之致也。”王执其手曰:“子毋勤,姑归,不穀有事其告子也。”他年芋尹申亥以王柩告,乃改葬之。初,灵王卜曰:“余尚得天下。”不吉,投龟诟天而呼曰:“是区区者而不余畀,余必自取之。”民患王之无厌也,故从乱如归。初,共王无冢適,有宠子五人,无適立焉,乃大有事于群望,而祈曰:“请神择于五人者使主社稷。”乃遍以璧见于群望曰:“当璧而拜者,神所立也,谁敢违之。”既乃与巴姬28,密埋璧于大室之庭29,使五人齐而长入拜30,康王跨之,灵王肘加焉,子干、子皙皆远之,平王弱,抱而入,再拜皆厌纽31。鬬韦龟属成然焉,且曰:“弃礼违命,楚其危哉!”子干归,韩宣子问于叔向曰:“子干其济乎?”对曰:“难。”宣子曰:“同恶相求,如市贾焉,何难?”对曰:“无与同好,谁与同恶?取国有五难,有宠而无人,一也。有人而无主,二也。有主而无谋,三也。有谋而无民,四也。有民而无德,五也。子干在晋十三年矣,晋楚之从不闻达者,可谓无人。族尽亲叛,可谓无主。无衅而动,可谓无谋。为羁终世,可谓无民。亡无爱征,可谓无德。王虐而不忌,楚君子干涉五难以弑旧君,谁能济之?有楚国者其弃疾乎?君陈蔡,城外属焉。苛慝不作,盗贼伏隐,私欲不违,民无怨心,先神命之,国民信之。芈姓有乱,必季实立,楚之常也。获神一也32。有民二也,令德三也,宠贵四也,居常五也33,有五利以去五难,谁能害之?子干之官则右尹也,数其贵宠则庶子也,以神所命则又远之,其贵亡矣,其宠弃矣,民无怀焉,国无与焉,将何以立?”宣子曰:“齐桓晋文不亦是乎?”对曰:“齐桓,卫姬之子也,有宠于僖,有鲍叔牙、宾须无、隰朋以为辅佐,有莒卫以为外主,有国高以为内主,从善如流,下善齐肃,不藏贿,不从欲,施舍不倦,求善不厌,是以有国,不亦宜乎?我先君文公,狐季姬之子也,有宠于献,好学而不贰,生十七年,有士五人,有先大夫子余、子犯以为腹心,有魏犫、贾佗以为股肱,有齐、宋、秦、楚,以为外主,有栾、郤、狐、先以为内主,亡十九年,守志弥笃,惠怀弃民,民从而与之,献无异亲,民无异望34,天方相晋,将何以代文?此二君者异于子干。共有宠子35,国有奥主,无施于民,无援于外,去晋而不送,归楚而不逆,何以冀国?”

今注

1 杀大司马薳掩而取其室:这件事发生在襄公三十年。

2 夺薳居田:薳居是薳掩的本家,夺到薳居的田地。

3 许围:许大夫。

4 王之灭蔡也,其父死焉:楚灵王灭蔡国在鲁昭公十一年。蔡洧的父亲被打死。

5 申之会:在鲁昭公四年。

6 韦龟中犫:鬬韦龟是令尹子文的玄孙。中犫:在今河南鲁山。

7 成然:蔓成然。

8 息舟:在今河南省息县东北四十里有固城集。

9 朝吴:蔡大夫,声子的儿子。

10 及郊而告之情:到了近郊才告诉实情,蔡公不知道这是计谋。

11 观从使子干食:观从叫子干在那里吃饭。

12 坎用牲加书而速行:用牲穿地而祭,立下盟书,叫子干赶紧走。

13 将师而从之:将率领着军队来帮助他。

14 将执之:将把观从逮起来。

15 则如违之:那么就不遵守蔡公的命令。

16 邓:在今河南省郾城县东南。

17 四族之徒:远氏、许围、蔡洧、蔓成然的党羽。

18 须务牟、史猈:全是楚大夫。

19 大子禄、公子罢敌:全是楚灵王的儿子。

20 鱼陂:《一统志》说:“甘鱼陂在湖北省钟祥县南。”

21 遂告之:告诉他们对灵王反叛。

22 訾梁:《大事表》说:“在河南信阳县界,有訾梁。”

23 棘围:案《方舆纪要》:“河南新野乡,有棘水,经古棘阳城,至县东南入济水,转入于汉。”又说:“棘水自新野县东,而南流入于济水,谓之为力口,棘力声相近,当为棘口也。”案棘围即棘水之口,与王沿夏入鄢之路为便利。

24 子玉:观从。

25 子旗:蔓成然。

26 五帅:指荡侯、潘子、司马督、嚣尹午、陵尹喜五人。

27 复迁邑:把昭公九年所迁的地方,全迁回去。

28 巴姬:共王的妾。

29 大室之庭:楚国祖庙中间的庭。

30 五人齐而长入拜:五个人斋戒论着长幼去拜。齐音义同斋。

31 再拜皆厌纽:两次拜全都压到玉的纽上。

32 获神一也:当璧纽来拜。

33 居常五也:最小的。

34 献无异亲,民无异望:晋献公的儿子九个人,这时只剩下文公。

35 共有宠子:楚共王有宠爱的儿子楚平王。

今译

楚王做令尹的时候,杀了大司马薳掩,并且占据他的家财,到了他即王位以后,又夺到薳居的田地,把许国迁居而把许大夫围做人质,蔡洧为灵王所宠爱,灵王灭蔡的时候,他的父亲被打死,灵王到乾谿的时候,就叫蔡洧看守着国家。在申开会时,越大夫被责备了,灵王又夺掉鬬韦龟中犫的地方,又夺掉他的儿子成然的封邑,但使他做郊尹的官,蔓成然本来侍奉蔡公,是薳氏的一族。到了薳居、许围、蔡洧、蔓成然全是灵王所不礼爱的人,于是乘着没有职位的各族,导致越大夫常寿过作乱,围了固城,修了息舟这城而住在那里。观起死的时候,他的儿子观从在蔡侍奉以前蔡大夫朝吴,观从说:“现在要不封蔡国,蔡国永远不会被封,我请尝试一下。”拿蔡公的命令叫子干同子皙等到了城外方告诉他们,蔡公并不知道这件事,强迫与他盟誓,进去攻击蔡城,蔡公正要吃饭,见了他们就逃走了。观从叫子干在那儿吃饭,自己用牲穿地而祭,立下盟书,叫子干赶紧走,观从自己就告诉蔡人说:“蔡公叫了子干子皙来,就要把他们纳到楚国,同他们盟誓以后,叫他们先走,然后蔡公领着军队随他们去。”蔡国人聚在一块将把观从逮起来,他就说:“失掉子干同子皙,而蔡公又已成军,把我杀了有什么用处?”就放了他。朝吴说:“你们若能够为灵王死亡,那就可不遵守蔡公命令,以看事的成败;若是求着安定,就不如从着观从,使蔡公能够成功,并且违背了蔡公有什么办法呢?”大家说:“从着他。”就奉蔡公叫了子干、子皙到邓的地方去盟誓,依靠着陈蔡的人成立国家。楚子干、子皙、公子弃疾、蔓成然、蔡朝吴率陈蔡不羹许叶的军队,用薳氏、许围、蔡洧、蔓成然四族的人民进入楚国,到了都城的郊外,陈蔡想为报仇的名义,请立了一个堡垒,蔡公听说:“应该做得快,并且很劳苦,只搭个竹篱笆。”于是竹篱笆做武军。蔡公派须务牟与史猈先进了都城,用仆人之长杀了太子禄同公子罢敌。子干做了王,子皙做令尹,暂住到鱼陂这地方。公子弃疾做司马,先来扫除王宫,派观从到乾谿的军队告诉他们,并且说:“先回来的,仍旧做原官,后回来的就削去鼻子。”跟随灵王的军队回到訾梁,就溃散了。他听说群公子死了,自己从车上跳下来说:“旁人喜欢他的儿子,也跟我一样吗?”侍从的人说:“比你还厉害啦!小人们老了没有儿子,就明知道必定等于掉到壕沟里死了。”灵王说:“我杀别人的儿子很多,能不落到现在这个地步吗?”子革就说:“请等在城郊以外,看着贵族们归到哪一边。”灵王说:“众人全怒了,没有方法了!”子革又说:“若进到大城而向诸侯请求军队。”灵王说:“大城全都反叛了。”子革说:“若逃到旁的国以听大国的救你。”楚灵王说:“大福只能有一次,不能再有,只有等着羞辱了。”子革就回到楚国都城。灵王顺着汉水想到鄢城去,芋尹无宇的儿子申亥说:“我的父亲两次违反了王的命令,王不杀他,这恩惠还有再大的吗?君不可以忍辱,恩惠不可以抛弃,我还是随从王吧!”就在棘围遇见王同他回到家里。夏五月癸亥,灵王在芋申亥家上吊,申亥把他两个女儿做殉葬。观从跟子干说:“要不杀弃疾,虽然得了国家,也等于受祸乱。”子干说:“我忍不下心去。”观从说:“人能够对你忍心,我不能够等着。”就走了。楚国每天夜里全以为王要来。乙卯夜里,弃疾派人转着圈走喊着说:“王来了。”贵族们全大惊。叫蔓成然去告诉子干、子皙说:“王来了,国人已经把弃疾杀掉,他们要来杀你们。你若早预备可以不被羞辱。众人的恼怒跟水火一样,没法商量。”又有人喊着跑来说:“很多人来了!”子干、子皙全自杀。丙辰,弃疾就做了王,改名叫熊居,葬子干在訾这地方,称他为訾敖。杀了一个囚犯,给他穿上王的衣服漂到汉水里,再捞起来下葬,让人知道王已死,安定大家情绪。派蔓成然做令尹。楚国军队从徐回来,吴国人在豫章把它打败,得到它的五个将领。平王重新封了陈蔡,恢复九年所迁的邑,并还回从前所许的贿赂,大施舍,赦除罪人,举了所废的官职。叫观从来,平王说:“随便你要什么?”回答说:“我的祖上曾经帮助占卜。”就派他做卜尹。叫枝如子躬到郑国聘问,并且返回犫栎的田地,等到事情完了,他没有送还田地。郑人请求说:“听见道路传说,将拿犫栎还给我们君,敢问怎么回事?”枝如子躬说:“我没听说过。”等到回来,平王问对犫栎怎么办?他就降服回答说:“我忘了这个命令,并没有给他们。”平王拿着他的手说:“你不要着急,先回家吧,以后有事我才告诉你。”另一年芋尹申亥拿灵王棺材所在告诉,就把他改葬了。最初时灵王占卜说:“我可以得天下吧!”卜兆不吉,把龟板丢掉冲着天大骂说:“这一点东西,全不给我,我必定自己拿。”人民对灵王的无厌很讨厌,所以跟着作乱和回家一样的高兴。最初的时候,共王并没有嫡长的儿子,有五个儿子全很宠爱,但不知道哪个当立,就大祭祀各星辰山川,祈祷说:“请神在这五人里头,挑一人来掌管国家。”就拿着玉石去见星辰山川说:“在玉石上边去拜的这个人,就是神愿意立的,谁也不敢违背他。”后来就同他的妾巴姬秘密的把玉埋在祖庙的当中,使五个人吃过个斋,而依着次序去拜。康王跨过玉,灵王手臂加在玉上边,子干、子皙全都很远,平王最年轻,抱着他进去,两次拜全压到玉石的纽上头。鬬韦龟听说了,就把他的儿子托给平王,并且说:“放弃立长的礼,违背当璧的天命,楚国恐怕很危险了!”子干回楚国,韩起问叔向说:“子干可以成功吗?”回答说:“很难。”韩起说:“同对一件恶事相求,这等于做生意一样,这有什么难处?”叔向又回答说:“没有他同好的人,谁又跟他同恶呢?取到一个国家有五种难处,有宠爱而没有贤人,第一件事。有贤人而没有内主,第二件事。有内主而没有计谋是第三件事。有计谋而没有民众是第四件事。有民众而没有德行是第五件事。子干在晋国已经十三年了,晋楚随从的人没听说有达人,可以说是没有人。族也没有了,亲戚全都跟他叛逆,可以说是没有内主。没有大的机会而举动,可说是没有计谋。终身在外国住着,可以说没有民众。逃亡而楚人没有喜爱他,可以说没有德行。楚灵王很暴虐,但是没有什么畏惧,楚君子干有五种难处,就算杀掉旧君,谁能够帮助他?做楚国君的大概就是弃疾,做陈蔡两国的君方城以外全归他管。他没有做过坏事,盗贼全都藏了,他不用各人的私欲,去违背民间的事情,人民没有恨他的心,各种神全都命令他,人民全都信服他。芈姓每逢到乱事,最小的儿子必定立,这是楚国的常情。得到神的命令这是第一件。有人民信仰他是第二件。他没有做坏政第三件。他的母亲有宠第四件。所占的地位照常第五件。有这五件利去掉了五件难,谁能够害他?子干的官只是右尹,论他的贵宠只是庶子,以神的命令来说又很远,他的贵重已经没有了,他的宠爱也抛弃了,人民也没有怀念他,国里没有内主,以什么方法来立呢?”韩起答说:“齐桓公同晋文公不是也如此吗?”叔向回答说:“齐桓是齐僖公的妾卫姬的儿子,为僖公所宠爱,有鲍叔牙、宾须无、隰朋做他的辅佐,有莒国、卫国做他的外主,有国高做他的内主。他从善如流水,对于善事非常的严敬,清,不好贿赂,俭,不逞私欲,施舍不倦,求善不厌烦,所以有国家,这不是很应当的吗?我们先君文公,是狐季姬的儿子,为晋献公所宠爱,好学而笃志,生了十七年,有士五个人,有先大夫赵衰、狐偃做他的腹心,有魏犫、贾佗给他做股肱,有齐、宋、秦、楚做他的外主,有栾、郤、狐、先做他的内主,逃亡了十九年,他的志向更坚定,晋惠公、晋怀公抛弃了人民,人民只能跟着文公,献公没有旁的亲属,人民没有旁的希望,天方向着晋国,将怎么样替代文公?这两位君同子干不同。楚共王有宠爱的儿子,国内还有弃疾,而子干对人民没有施舍,对外没有援救,离开晋国没有人欢送,回到楚国没有人迎接,怎么样能够想得到国家呢?”

经 秋,公会刘子、晋侯、齐侯、宋公、卫侯、郑伯、曹伯、莒子、邾子、滕子、薛伯、杞伯、小邾子于平丘,八月,甲戌,同盟于平丘,公不与盟,晋人执季孙意如以归。

传 晋成虒祁1,诸侯朝而归者皆有贰心。为取郠故2,晋将以诸侯来讨。叔向曰:“诸侯不可以不示威。”乃并征会告于吴。秋,晋侯会吴子于良3,水道不可,吴子辞乃还。七月,丙寅,治兵于邾南,甲车四千乘,羊舌鲋摄司马,遂合诸侯于平丘4,子产、子大叔相郑伯以会,子产以幄幕九张行,子大叔以四十,既而悔之,每舍损焉,及会亦如之。次于卫地,叔鲋求货于卫,淫刍荛者,卫人使屠伯5馈叔向羹与一箧锦,曰:“诸侯事晋未敢携贰,况卫在君之宇下,而敢有异志。刍荛者异于他日,敢请之6。”叔向受羹反锦,曰:“晋有羊舌鲋者,渎货无厌,亦将及矣7,为此役也,子若以君命赐之,其已。”客从之,未退而禁之。晋人将寻盟,齐人不可。晋侯使叔向告刘献公曰:“抑齐人不盟,若之何?”对曰:“盟以底信,君苟有信,诸侯不贰,何患焉!告之以文辞,董之以武师,虽齐不许,君庸多矣。天子之老请帅王赋,元戎十乘以先启行,迟速唯君。”叔向告于齐曰:“诸侯求盟已在此矣,今君弗利寡君以为请。”对曰:“诸侯讨贰,则有寻盟,若皆用命,何盟之寻?”叔向曰:“国家之败,有事而无业,事则不经。有业而无礼,经则不序。有礼而无威,序则不共。有威而不昭,共则不明,不明弃共,百事不终,所由倾覆也。是故明王之制,使诸侯岁聘以志业,间朝以讲礼,再朝而会以示威,再会而盟以显昭明,志业于好,讲礼于等,示威于众,昭明于神,自古以来未之或失也,存亡之道,恒由是兴。晋礼主盟,惧有不治,奉承齐牺,而布诸君求终事也。君曰余必废之,何齐之有?唯君图之,寡君闻命矣。”齐人惧,对曰:“小国言之,大国制之,敢不听从,既闻命矣,敬共以往,迟速唯君。”叔向曰:“诸侯有间矣,不可以不示众。”八月,辛末,治兵,建而不旆。壬申,复旆之,诸侯畏之。邾人,莒人,愬于晋曰:“鲁朝夕伐,我几亡矣。我之不共,鲁故之以8。”晋侯不见公,使叔向来辞曰:“诸侯将以甲戌盟,寡君知不得事君矣,请君无勤。”子服惠伯对曰:“君信蛮夷之诉9,以绝兄弟之国,弃周公之后,亦唯君,寡君闻命矣。”叔向曰:“寡君有甲车四千乘在,虽以无道行之,必可畏也,况其率道,其何敌之有?牛虽瘠,偾于豚上,其畏不死10,南蒯子仲之忧,其庸可弃乎?若奉晋之众,用诸侯之师,因邾、莒、杞、鄫之怒,以讨鲁罪,间其二忧,何求而弗克?”鲁人惧听命。甲戌,同盟于平丘,齐服也。令诸侯日中造于除,癸酉,退朝,子产命外仆速张于除,子大叔止之,使侍明日。及夕,子产闻其未张也,使速往乃无所张矣。及盟,子产争承曰:“昔天子班贡,轻重以列,列尊贡重,周之制也,卑而贡重者,甸服也。郑伯男也,而使从公侯之贡,惧弗给也,敢以为请,诸侯靖兵好以为事,行理之命,无月不至,贡之无艺,小国有阙,所以得罪也。诸侯修盟,存小国也。贡献无极,亡可待也。存亡之制,将在今矣。”自日中以争,至于昏,晋人许之。既盟,子大叔咎之曰:“诸侯若讨,其可渎乎?”子产曰:“晋政多门,贰偷之不暇,何暇讨?国不竞亦陵,何国之为?”公不与盟,晋人执季孙意如,以幕蒙之,使狄人守之。司铎射11怀锦奉壶饮冰以蒲伏焉,守者御之,乃与之锦而入。晋人以平子归,子服湫从。子产归未至,闻子皮卒,哭且曰:“吾已,无为为善矣,唯夫子知我。”仲尼谓子产于是行也,是以为国基矣。《诗》曰:“乐只君子,邦家之基12。”子产君子之求乐者也。且曰合诸侯,艺贡事,礼也。

今注

1 虒祁:在昭公八年。

2 取郠:在昭公十年。

3 良:《方舆纪要》说:“今江苏邳县北六十里有良城故城。”

4 平丘:卫地。《长垣县志》说:“平邱城在今县城西南五十里。”《一统志》同。

5 屠伯:卫大夫。

6 敢请之:叫他止住。

7 亦将及矣:他不久也将及祸。

8 鲁故之以:因为鲁国的缘故。

9 君信蛮夷之诉:你听信邾国同莒国的告诉。

10 牛虽瘠,偾于豚上,其畏不死:牛虽然很瘦,但是它若爬到猪的身上,也会把猪吓死。

11 司铎射:鲁大夫。

12 乐只君子,邦家之基:《诗经·小雅》的一句话。君子掌政权,这是邦家的基础。

今译

晋国修虒祁的宫,诸侯朝晋回去的全有背离的心意。为取郠的地方,晋将率领着诸侯来讨鲁国。叔向说:“对诸侯不可以不示威。”并且预备开会告诉吴国。秋,晋侯同吴王在良这地方开会,水道不方便,吴人辞谢不来开会。七月丙寅,预备军队在邾国南边,共有车四千辆,羊舌鲋摄司马的官,就在平丘会合诸侯。子产、游吉为郑伯相礼来开会。子产做了帐篷九个,游吉先做了四十个,后来又后悔了,每次住的地方,就去掉若干个,到了开会的时候,同子产数目相同。到了卫国的地方,羊舌鲋为了对卫国求贿赂,放任刍荛的人,卫人使他大夫屠伯送给叔向羹汤同一箧锦缎,并且说:“诸侯侍奉晋国,没有敢有二心,何况卫国等于在晋国屋宇下,还敢有异心吗?砍草的人同旁的天情形不同,请把他止住。”叔向受了羹汤,还回他的锦缎说:“晋国有羊舌鲋,想要贿赂,没有厌心,他也将及于祸了,至于现在这件事,你若以君命来赏赐他,他也就可以止住了。”于是派去的人就照这样办没有退回,羊舌鲋就禁止砍草的人。晋人想着重申从前的盟誓,齐人不赞成。晋侯派叔向告诉王卿士刘献公说:“齐人不愿意盟,怎么办?”刘献公回答说:“盟是为的得到信实,君苟有信实,诸侯没有二心,这还有什么可怕的呢?用文辞来告诉他,并且用武力来督帅他,齐国就是不答应,你的功劳也很大。天子的大夫请率领王的军队,元戎十辆在先头走,早晚全听你的命令。”叔向告诉齐国说:“诸侯求盟已经在此地,你不赞成,但是寡君就要请求你。”齐国回答说:“诸侯讨二心的,方才有重申盟誓的举动,若全都服从命令,有什么盟可以重申呢?”叔向说:“国家的败坏,在有事而没有贡赋,事就不能有常,有贡赋而没有礼,虽有常也不能按着次序。有礼而没有威望,次序就不恭敬。有威望而不昭明,恭敬就不明显。不明显就弃了恭敬,百事全不能到底,就是所以颠覆的缘故。所以明王的制度,使诸侯每岁来聘问,以表明他的志业。隔岁来朝贡以讲求礼节,再朝贡就开会,以表示威严,再开会就盟誓,以显示昭明,志业于好处,就是为的聘问,讲礼就是为的朝贡,示威于众人是为的开会,昭明于神前为的盟誓,自古代以来没有变过,存亡的道理就是由这里兴起来的。晋国是诸侯的盟主,恐怕做不好,所以奉承了盟誓的牺牲,而告诉你,这是求把事办完。你说我必须废除他,这对齐国有什么用处呢?希望你细想想。寡君只有听从你的命令。”齐人害怕了就回答说:“小国只是这么说,大国来制止,敢不听从你的命令,既然命令如此,我们就恭敬地来,早晚全听你。”叔向说:“诸侯有间隙可乘了,不可以不表示兵众。”八月辛未这天,练习战争,把旗子设立了,而不加上飘带。壬申,又加上飘带,诸侯全害怕。邾人、莒人告诉晋国说:“鲁国早晚侵伐我,我几乎要亡国了。我的不能供晋国赋岁,这全是鲁国的缘故。”晋侯不见鲁昭公,使叔向来辞谢鲁昭公说:“诸侯将于甲戌盟誓,寡君知道不能侍奉你,请你不要勤劳来开会。”子服惠伯对他说:“你信蛮夷的告诉,而绝兄弟国家的关系,舍弃周公的后人,也就听你的。”叔向说:“寡君有甲车四千辆,就是以没有道来行使他,也使人可怕,况他用道理来办,谁能抵挡他呢?牛虽然瘦,倒在猪的身上,会把猪吓死,南蒯子仲在鲁国可忧虑,你们还能忘吗?若用晋国的众兵加上诸侯的军队,再用邾、莒、杞、鄫的怒气,来讨鲁国的罪状,乘着南蒯子仲的忧虑,求什么还不能成功呢?”鲁人害了怕,就听从晋国的命令。甲戌,在平丘同盟,这是齐人服从了。令诸侯们日中到盟坛那里去,癸酉,先朝晋国退下来,子产令仆人赶紧张开帷幕,游吉拦住,待明天再说。到了晚上,子产听说还没有张帷幕,叫他赶紧去张,已经没有张帷幕的地方了。到了盟誓时,子产对于贡赋的数目很有争执,他说:“从前天子对于贡赋,轻重论著次序,地位高贡赋就重,这是周的制度,地位低下而贡赋重的是甸服。郑伯是等于子男的爵位,而使他从着公侯的地位缴纳贡赋,恐怕没有方法供给,我敢请求诸侯休息军队,彼此交好。而晋国使人来责求贡赋,每月都到郑国。纳的贡赋没有法制,小国有阙乏,所以得于大国。诸侯举行盟誓,为的能使小国存在,贡献无量,国家的灭亡立可实现。存亡的制度全在今天。”由中午争起一直争到夜晚,晋人只好许他。既盟以后,游吉不以为然说:“诸侯若来讨伐,这岂可以容易对付吗?”子产说:“晋国的政治出自多门,二心苟且之不暇,还能够讨伐我国吗?国家要没有竞争,就会衰弱下去,那还有什么国家可讲?”鲁昭公不参加盟誓,晋人逮起了季孙意如,拿帐幕裹起来,使狄国人看守着他。鲁大夫司铎射身上藏着一块锦缎,奉着水壶搁上冰偷着给季孙去喝,看守的人拦住他,就给他一块锦就进去了。晋国人把季孙意如领到晋国去,子服湫随着他。子产回郑国,没有到,听说子皮死了,哭着并且说:“我已经没有方法做善事了,只有他知道我。”仲尼说子产这次去可以为国家的根基。《诗经》说:“这个君子就是邦家的根基。”子产是君子求乐的人。并且说盟主会合诸侯,讨论贡事,这合于礼的。

经 公至自会1。

今注

1 此经无传。

今译

鲁昭公从开会的地方回来。

传 鲜虞人闻晋师之悉起也,而不警边,且不修备,晋荀吴自著雍以上军侵鲜虞,及中人驱冲竞1,大获而归。

今注

1 及中人驱冲竞:《方舆纪要》说:“中山城在唐县西北十三里,一名中人亭。”用全力把战车往前冲进。

今译

鲜虞人听说晋国的军队全出去,他就不警戒边疆,而且不修理防备,晋国荀吴由著雍这地方,拿上军侵略鲜虞,到了中人地方跟敌人用车冲突,得到敌人很多以后就回来。

经 蔡侯庐归于蔡,陈侯吴归于陈。

传 楚之灭蔡也,灵王迁许、胡、沈、道、房、申于荆焉,平王即位,既封陈蔡而皆复之,礼也。隐大子之子庐归于蔡,礼也。悼大子之子吴归于陈,礼也。

今译

楚国军队灭了蔡国的时候,楚灵王把许、胡、沈、道、房、申迁到楚国。平王即位以后,既而又封陈国同蔡国,把这些小国也回复了,这是合礼的。隐太子的儿子庐也回到蔡国,这也是合礼的。悼太子的儿子吴回到陈国,也是合礼的。

经 冬,十月,葬蔡灵公。

传 冬,十月,葬蔡灵公,礼也。

今译

冬天十月给蔡灵公行葬礼,这是合礼的。

经 公如晋,至河乃复。

传 公如晋,荀吴谓韩宣子曰:“诸侯相朝,讲旧好也。执其卿而朝其君,有不好焉,不如辞之。”乃使士景伯辞公于河。

今译

鲁昭公到晋国,荀吴对韩起说:“请诸侯互相朝见,这是讲旧情的好。把他的卿逮起来,而叫他君来朝见,这是很不好的,不如辞掉他。”就叫士景伯到黄河边上辞谢昭公。

经 吴灭州来。

传 吴灭州来,令尹子期请伐吴,王弗许,曰:“吾未抚民人,未事鬼神,未修守备,未定国家,而用民力,败不可悔。州来在吴犹在楚也,子姑待之。”

今译

吴人灭了州来,令尹子期请讨伐吴国,楚平王不答应,说:“我还没有安抚人民,没有敬祀鬼神,守备全没修整,国家也没有安定,而只用人民的力量,若失败了,就后悔也来不及。州来属于吴国等于属于楚国,你姑且等一等再看。”

传 季孙犹在晋,子服惠伯私于中行穆子曰:“鲁事晋,何以不如夷之小国?鲁,兄弟也,土地犹大,所命能具,若为夷弃之,使事齐楚,其何瘳于晋?亲亲与大,赏共罚否,所以为盟主也,子其图之。谚曰:‘臣一主二。’吾岂无大国?”穆子告韩宣子,且曰:“楚灭陈蔡不能救,而为夷执亲,将焉用之?”乃归季孙。惠伯曰:“寡君未知其罪,合诸侯而执其老,若犹有罪,死命可也。若曰无罪,而惠免之,诸侯不闻,是逃命也,何免之为?请从君惠于会。”宣子患之,谓叔向曰:“子能归季孙乎?”对曰:“不能,鲋也能。”乃使叔鱼。叔鱼见季孙曰:“昔鲋也得罪于晋君,自归于鲁君,微武子之赐,不至于今1,虽获归骨于晋,犹子则肉之,敢不尽情。归子而不归,鲋也闻诸吏将为子除馆于西河,其若之何?”且泣。平子惧先归,惠伯待礼。

今注

1 武子之赐,不至于今:武子是季平的祖父季孙宿。不至于活到今天。

今译

季孙意如还在晋国,子服惠伯私下对荀吴说:“鲁国侍奉晋国,为什么不像夷狄的小国邾莒呢?鲁国是兄弟国,土地又很大,所受的命令全能做,若因为夷人把鲁国放弃了,使它侍奉齐国或楚国,这对于晋国有什么好处呢?亲近亲属,结交大国,赏恭敬的,惩罚不恭敬的,所以能做盟主,你何不细想想。俗话说:‘一臣必有二主。’我们岂没有大国可以侍奉?”荀吴告诉韩起这些话并且说:“楚国灭了陈蔡两国,晋国不能去救,并且为夷人逮起了兄弟国,这有什么用处呢?”就叫季孙回鲁国。子服惠伯说:“寡君不知道他犯了什么罪,会合诸侯而把他的尊卿逮起来,若使鲁国有罪,死到晋国的命令好了。若说无罪,而加恩惠把他赦免,诸侯全不知道,这是违反晋国的命令,这有什么免罪可言?要是跟你到会里去然后派他回鲁国就好了。”韩起以这件事为忧患,对叔向说:“你能使季孙回去吗?”叔向说:“我不能,但是我的弟弟叔鱼能够。”就派叔鱼。叔鱼就见季孙说:“我从前得罪了晋君,跑到鲁君那里去,要不是你的祖父帮忙,不能够到了今天,我现在虽然把骨骸归到晋国,等于你再次给了我生命,我敢不用力使你回去吗?你若不肯回去,我听吏人说将给你在西河整理一个房子,那怎么办呢?”并且他掉眼泪。季孙意如害怕了,就先回到鲁国,子服惠伯仍在晋国等着遣散的礼节。

昭公十四年(即公元前五二八年)

经 十有四年,春,意如至自晋。

传 十四年,春,意如至自晋,尊晋罪己也1。尊晋罪己,礼也。

今注

1 尊晋罪己也:尊敬晋国而自己以为有罪。

今译

十四年春,季孙意如从晋国回来,《春秋》所以这样写,这是尊敬晋国而表示自己有过。这是很合于礼的。

经 三月,曹伯滕卒1。

今注

1 有经无传。

今译

三月,曹伯滕死了。

经 夏,四月1。

今注

1 此经无传。

今译

夏天四月。

经 秋,葬曹武公1。

今注

1 此经无传。

今译

秋天,给曹武公下葬。

传 南蒯之将叛也,盟费人。司徒老祁、虑癸1伪废疾,使请于南蒯曰:“臣愿受盟而疾兴,若以君灵不死,请待间而盟。”许之。二子因民之欲叛也,请朝众而盟,遂劫南蒯曰:“群臣不忘其君2,畏子以及今,三年听命矣。子若弗图,费人不忍其君,将不能畏子矣。子何所不逞欲,请送子3。”请期五日4,遂奔齐。侍饮酒于景公,公曰:“叛夫!”对曰:“臣欲张公室也。”子韩皙5曰:“家臣而欲张公室,罪莫大焉。”司徒老祁、虑癸来归费6,齐侯使鲍文子致之。

今注

1 司徒老祁、虑癸:《正义》引《世族谱》说:“司徒老祁为一人,虑癸为一人”。

2 其君:指季氏。

3 请送子:请子出奔。

4 请期五日:南蒯请五天以后再出奔。

5 子韩皙:齐大夫。

6 归费:将费归还给鲁国。

今译

南蒯将反叛的时候,要同费人盟誓。司徒老祁和虑癸假装有病说:“我很愿意受盟,不过有病了,若以君的神灵,我得不死,请等到稍微好一点再盟会。”南蒯就答应他。他们两人因为人民想对季氏反叛,请朝见众人再盟誓,就劫持南蒯说:“臣不能忘了季孙,对你害怕一直到现在,三年工夫听从你的命令。你若不管,费人也不忍害他的君,也就不怕你了。你什么地方不能达到欲望,就请送你出奔。”南蒯请等五天,就逃到齐国去。同景公喝酒时,景公骂他说:“你这个叛夫。”他就说:“我是想着扩张公室。”齐大夫子韩皙说:“家臣而想着扩张公室,没有再比这罪大的。”司徒老祁、虑癸将费城归还鲁国,齐侯派鲍文子来护送。

夏,楚子使然丹简上国1之兵于宗丘2,且抚其民,分贫振穷,长孤幼,养老疾,收介特3,救灾患,宥孤寡,赦罪戾,诘奸慝,举淹滞4,礼新叙旧,禄勋合亲,任良物官。使屈罢简东国之兵5于召陵,亦如之。好于边疆,息民五年,而后用师,礼也。

今注

1 上国:指在楚国都的西方。

2 宗丘:楚地,《汇纂》说:“在今湖北省秭归县境。”

3 收介特:介特是单身的人,使他们聚到一起。

4 举淹滞:把有才德而未叙的叙官。

5 东国之兵:在楚国都东边的军队。

今译

夏,楚子使然丹训练楚国西边的军队在宗丘这地方,并且安抚他的人民,分给穷苦的人财货,使孤幼的人成长,老病的人全得养,把单身的也收容去,救有灾患的人,对于孤寡也宽免他的赋税,赦掉有罪的人,严惩奸邪坏人,把有才德而没做官的使他做官,对新人礼遇,把旧有的人加铨叙,有功劳的记在册上,把九族结合相亲,任用好的人。使屈罢训练楚国都城东边的兵在召陵这地方,也同然丹一样。使他们全都对四邻很要好,使人民安息五年,然后用兵,这是很合于礼的。

经 八月,莒子去疾卒。

传 秋,八月,莒著丘公卒,郊公1不慼,国人弗顺,欲立著丘公之弟庚舆2。蒲余侯3恶公子意恢而善于庚舆,郊公恶公子铎而善于意恢。公子铎因蒲余侯而与之谋曰:“尔杀意恢,我出君而纳庚舆。”许之。

今注

1 郊公:著丘公的儿子。

2 庚舆:就是莒共公。

3 蒲余侯:莒大夫。

今译

秋天八月,莒国的著丘公死了,他的儿子郊公不难过,贵族们全不顺从他,想立著丘公的弟弟庚舆。莒大夫蒲余侯不喜欢公子意恢,而对于庚舆很要好,郊公不喜欢公子铎而对于意恢很要好。公子铎利用蒲余侯而跟他计谋说:“你把意恢杀掉,我把莒君郊公驱逐出去而叫庚舆回来。”答应他了。

传 楚令尹子旗有德于王,不知度,与养氏比而求无厌,王患之。九月,甲午,楚子杀鬬成然,而灭养氏之族,使鬬辛1居郧,以无忘旧勋。

今注

1 鬬辛:子旗的儿子郧公辛。

今译

楚国令尹子旗对楚平王很有帮助,但是不知道法度,跟养由基的后人联络而要求无限,楚平王很忧患。九月甲午,楚平王杀了鬬成然,而灭掉养氏的族人,叫鬬辛住在郧的地方,以免忘了旧的勋劳。

经 冬,莒杀其公子意恢。

传 冬,十二月,蒲余侯兹夫杀莒公子意恢,郊公奔齐。公子铎逆庚舆于齐,齐隰党公子 送之,有赂田1。

今注

1 有赂田:莒国对齐国以田地为贿赂。

今译

冬十二月,蒲余侯兹夫杀了公子意恢,郊公就逃到齐国去。公子铎从齐国迎接庚舆回来,齐国隰党公子 来送他,莒国就以田地贿赂齐国。

传 晋邢侯1与雍子2争鄐田3,久而无成。士景伯如楚,叔鱼摄理4,韩宣子命断旧狱,罪在雍子。雍子纳其女于叔鱼,叔鱼蔽罪邢侯5。邢侯怒,杀叔鱼与雍子于朝。宣子问其罪于叔向。叔向曰:“三人同罪,施生戮死可也。雍子自知其罪,而赂以买直,鲋也鬻狱,邢侯专杀,其罪一也。己恶而掠美为昏6,贪以败官为墨7,杀人不忌为贼8,《夏书》曰:‘昏墨贼杀’9,皋陶之刑也,请从之。”乃施邢侯而尸雍子与叔鱼于市。仲尼曰:“叔向古之遗直也。治国制刑,不隐于亲,三数叔鱼之恶,不为末减,由义也夫10,可谓直矣。平丘之会,数其贿也,以宽卫国,晋不为暴,归鲁季孙,称其诈也,以宽鲁国,晋不为虐;邢侯之狱,言其贪也,以正刑书,晋不为颇。三言而除三恶,加三利,杀亲益荣,犹义也夫。”

今注

1 邢侯:是楚申公巫臣的儿子。

2 雍子:楚国人。

3 鄐田:在今河南省修武县。

4 叔鱼摄理:叔鱼代理士景伯的理官。

5 蔽罪邢侯:他断邢侯有罪。

6 己恶而掠美为昏:自身有罪恶,还掠取他人之美,就是昏乱。

7 贪以败官为墨:贪心败坏官常叫作墨。

8 杀人不忌为贼:杀人毫无忌惮叫作贼。

9 昏墨贼杀:这是一句《逸书》,意思是说昏墨贼三者皆应当处死刑。

10 由义也夫:王引之说:“曰义也夫当作由义也夫,与下之犹义也夫相呼应。”今照改。

今译

晋国邢侯跟雍子争鄐这地方的田地,久而没有成功。士景伯到楚国去,叔鱼代理他职务,韩起叫他把旧的案子全弄清楚,这罪状全在雍子身上。雍子把他女儿嫁给叔鱼,叔鱼就断罪给邢侯,邢侯发怒,就把叔鱼同雍子在朝上杀掉。韩起就问叔向如何定罪,叔向说:“三人的罪相同,杀活的定死的罪就可以了。雍子自己知道他的罪状,用贿赂以买到胜诉,叔鱼卖掉法律,邢侯专门杀人,这罪状相等。自己有罪恶,还掠取他人之美,就是昏乱,贪污败坏官常这把叫作墨,杀人不怕叫作贼,《夏书》上说:‘昏、墨、贼,都该杀’,这是皋陶的刑法,请遵从他。”就杀掉邢侯,而把雍子同叔鱼的尸首陈列到市场上。仲尼说:“叔向有古人遗直的风气,治理国家制有刑法,对于他弟弟不隐藏,三次数说叔鱼的坏处没有把他减少,这是由于义气,可以说是正直的。平丘会盟时,数说叔鱼得到的贿赂,使卫国得以宽展,晋国对此不为暴虐;叫鲁国季孙回去,用他的诈术使鲁国宽展,晋国也对此不为虐。邢侯这件刑狱,说叔鱼的贪心,以正刑法,晋国不为邪。三句话而除了三个坏事,加了三个利,杀了他的亲信,增加他的荣名,这全是由于义气的关系。”

昭公十五年(公元前五二七年)

经 十有五年,春,王正月,吴子夷末卒1。

今注

1 此经无传。

今译

十五年,春天正月,吴王夷末死了。

经 二月,癸酉,有事于武宫,籥入,叔弓卒,去乐卒事。

传 十五年,春,将禘于武公,戒百官。梓慎曰:“禘之日其有咎乎?吾见赤黑之祲,非祭祥也,丧氛也,其在莅事乎1?”二月,癸酉,禘,叔弓莅事,籥入而卒,去乐卒事,礼也。

今注

1 其在莅事乎:这要应在有关职务的人身上吧。

今译

十五年春,将在鲁武公庙中祭祀,各官全在那里斋戒。梓慎说:“禘祭那天,恐怕有坏的问题。我看见红同黑的颜色,这不是祭祀的祥瑞,恐怕是有丧事的恶气,恐怕是在执事的人上?”二月癸酉禘祭,叔弓来执事,执籥的乐工刚进去,叔弓就死了,于是去掉乐器,做完祭祀,这是很合于礼的。

经 夏,蔡朝吴出奔郑。

传 楚费无极害朝吴之在蔡也1,欲去之,乃谓之曰:“王唯信子,故处子于蔡。子亦长矣,而在下位,辱必求之,吾助子请2。”又谓其上之人3曰:“王唯信吴,故处诸蔡,二三子莫之如也。而在其上,不亦难乎?弗图必及于难。”夏,蔡人逐朝吴,朝吴出奔郑。王怒曰:“余唯信吴,故寘诸蔡,且微吴吾不及此,女何故去之?”无极对曰:“臣岂不欲吴,然而前知其为人之异也4,吴在蔡,蔡必速飞,去吴所以翦其翼也。”

今注

1 费无极害朝吴之在蔡也:费无极不愿意蔡大夫朝吴在蔡国。

2 吾助子请:我帮着你请求更大的位子。

3 又谓其上之人:又谓蔡人比朝吴位高的人。

4 然而前知其为人之异也:我以前就知道朝吴这个人有权谋。

今译

楚国的费无极颇以朝吴在蔡国为恐惧,想把他去掉,就对他说:“因为王对你很信任,所以叫你住到蔡国,你现在很年长,而在很下的位子,这必要得到耻辱,我帮着你请求更上的位子。”又对蔡国人在上位的人说:“楚王唯独信任朝吴,所以叫他住到蔡的地方,你们这些人没有比他再好的。而位子在他的上边,那不很难办吗?你们要不想办法,必然遭到了祸难。”夏天,蔡国人驱逐朝吴出国,朝吴逃到郑国。楚王发怒说:“我就是信任朝吴,所以使他住到蔡国,并且要不是朝吴,我不能达到目前的地位,你为什么把他去掉?”费无极回答说:“我并不是想对朝吴不好,但是我知道他的权谋异常,朝吴在蔡国,蔡国必定能够很快飞腾起来,去掉朝吴等于去掉蔡国的翅膀。”

经 六月,丁巳,朔,日有食之1。

今注

1 此经无传。

今译

六月,丁巳,朔,鲁国有日食。

传 六月,乙丑,王大子寿卒1。

今注

1 大子寿:周景王的儿子。

今译

六月,乙丑,周景王的太子寿死了。

传 秋,八月,戊寅,王穆后崩1。

今注

1 穆后:太子寿的母亲。

今译

秋,八月,戊寅,太子寿的母亲穆后死了。

经 秋,晋荀吴帅师伐鲜虞。

传 晋荀吴帅师伐鲜虞,围鼓1。鼓人或请以城叛,穆子弗许。左右曰:“师徒不勤,而可以获城,何故不为?”穆子曰:“吾闻诸叔向曰:‘好恶不愆,民知所适,事无不济。’或以吾城叛,吾所甚恶也。人以城来,吾独何好焉?赏所甚恶,若所好何?若其弗赏,是失信也,何以庇民?力能则进,否则退,量力而行,吾不可以欲城而迩奸,所丧滋多。”使鼓人杀叛人而缮守备。围鼓三月,鼓人或请降,使其民见。曰:“犹有食色,姑修而城。”军吏曰:“获城而弗取,勤民而顿兵,何以事君?”穆子曰:“吾以事君也,获一邑而教民怠,将焉用邑?邑以贾怠,不如完旧,贾怠无卒,弃旧不祥,鼓人能事其君,我亦能事吾君,率义不爽,好恶不愆,城可获而民知义所,有死命而无二心,不亦可乎?”鼓人告食竭力尽而后取之,克鼓而反,不戮一人,以鼓子䳒鞮归2。

今注

1 鼓:案鼓为祁姓子爵国,在今河北省晋县。

2 以鼓子 鞮归:带着鼓的君名字叫 鞮回到晋国。

今译

晋国荀吴率领军队讨伐鲜虞,围了鼓这地方。鼓人有的请以他的城投降,荀吴不答应。他的随从说:“军队不要费力,就可以得到城池,为什么不做呢?”荀吴说:“我听过叔向说:‘该好则好,该恶则恶,人民就知道往哪里去,事情没有不成功的。’有人把我的城对敌人投降了,这也是我所反对的。人家拿城来,我为什么独自高兴呢?赏我们所不高兴的事,那么对于我们所喜欢的事怎么办?要是不赏他们,岂不失掉信用,怎么样能够保护人民。力量能够就往前进,不然就退,本着力量来做,我不能够只想要这个城而接近奸人,使丢掉的很多。”使鼓人杀掉他反叛的人,而再修城守备。围鼓经过三个月,鼓人有的请降的,使他的人民来见。穆子说:“你们还有食色,并不缺粮,姑且修你们的城池。”军吏就说:“得到城池而不拿,勤劳人民而把军队停顿,这方法怎能侍奉晋君呢?”荀吴说:“我正是所以事君的方法,得到一个城,而教给人民怠惰,何必用这个城呢?用城来买到怠惰,不如保守旧邑。买到怠惰没有完,丢掉旧邑的不吉祥,鼓人能够侍奉他的君,我也能够侍奉我的君,行着义没有差,好恶全都没有过分,城可以得到,而民知道道义的所在,可以死于君命而没有二心,这不也可以吗?”后来鼓人告诉荀吴说食物全都吃完了,力量也用完了,然后方才占领着鼓城,拿了鼓城回到晋国,没有杀掉一个人,把鼓的君 鞮带回到晋国。

经 冬,公如晋。

传 冬,公如晋,平丘之会故也1。

今注

1 平丘之会故也:因为平丘会盟时,鲁昭公不参与,季孙就被缉捕,后来又送回季孙,所以鲁昭公往谢。

今译

冬天,鲁昭公到晋国去,这是平丘的会盟的缘故。

传 十二月,晋荀跞如周葬穆后,籍谈为介。既葬除丧,以文伯宴,樽以鲁壶1。王曰:“伯氏!诸侯皆有以镇抚王室,晋独无有,何也?”文伯揖籍谈。对曰:“诸侯之封也,皆受明器于王室,以镇抚其社稷,故能荐彝器于王。晋居深山,戎狄之与邻而远于王室,王灵不及,拜戎不暇,其何以献器?”王曰:“叔氏而忘诸乎?叔父唐叔,成王之母弟也,其反无分乎?密须之鼓与其大路,文所以大蒐也,阙巩之甲2,武所以克商也。唐叔受之以处参虚,匡有戎狄,其后襄之二路,鏚钺秬鬯3,彤弓虎贲,文公受之,以有南阳之田,抚征东夏4,非分而何?夫有勋而不废,有绩而载,奉之以土田,抚之以彝器,旌之以车服,明之以文章,子孙不忘,所谓福也。福祚之不登,叔父焉在5?且昔而高祖孙伯黡司晋之典籍6,以为大政,故曰籍氏,及辛有之二子董之,晋于是乎有董史,女司典之后也,何故忘之?”籍谈不能对。宾出,王曰:“籍父其无后乎?数典而忘其祖7。”籍谈归以告叔向,叔向曰:“王其不终乎?吾闻之所乐必卒焉,今王乐忧,若卒以忧,不可谓终。王一岁而有三年之丧二焉,于是乎以丧宾宴,又求彝器,乐忧甚矣,且非礼也。彝器之来,嘉功之由,非由丧也。三年之丧,虽贵遂服,礼也,王虽弗遂,宴乐以早,亦非礼也。礼,王之大经也,一动而失二礼8,无大经矣。言以考典,典以志经,忘经而多言举典9,将焉用之?”

今注

1 鲁壶:鲁国所献的壶樽。

2 密须之鼓、阙巩之甲:密须是姞姓国,为周文王所伐,阙巩也是一国名,它生产的盔甲。

3 鏚钺秬鬯:鏚是斧头,钺是金斧头,秬是黑黍所做,鬯是香酒。

4 抚征东夏:这事在僖公二十八年城濮之战的时候。

5 福祚之不登,叔父焉在:晋国典籍若不记载福祚,焉在其为叔父,叔父谓晋先公。

6 且昔而高祖孙伯黡司晋之典籍:并且从前你的高祖孙伯黡管晋国的典籍。

7 数典而忘其祖:数说典故而忘了他祖父的事业。

8 一动而失二礼:一个举动而失掉两种礼节。

9 忘经而多言举典:忘了经典而多说话。

今译

十二月,晋国荀跞到周都城去给穆后行葬礼,籍谈做副使,既经下葬,除掉丧服以后,就对荀跞设宴,席上用鲁国所献的壶。周王说:“伯氏!诸侯全都有贡献,来镇抚王室,晋国唯独没有,这是什么缘故?”荀跞朝籍谈作揖,使他回答,他就回答说:“诸侯受封的时候,皆受到分器于王室,以镇抚他的国家,所以能够贡献彝器给王室。晋国住在深山里,跟戎狄做邻居,而对于王室很远,王的宠灵达不到,为拜戎狄没有时间,那怎么样贡献彝器呢?”王就说:“叔氏你就忘了吗?叔父唐叔是成王的母弟,而反倒没有分器吗?密须那个鼓跟那个大车,文王所以大蒐用它,阙巩那个盔甲,武王是用它灭商的。唐叔得到住在参虚晋国的分野,匡正着戎狄,其后周襄王所赏晋文公两个路车,还有斧钺同香酒,红色的弓同虎贲卫队,晋文公并且得到有南阳的田地,专门管理东夏,这不是分器是什么呢?有了功勋就不废掉,有了功绩就写在简策上,再加上赏给他的土田同彝器,并且有车服,用旌旗来表章,子孙永远不忘,这就是所谓福。晋国典籍若不记载福祚,焉在其为叔父?并且从前你的高祖孙伯黡,管理晋国的典籍,以做大政治,所以你们的氏叫籍。后来辛有的两个儿子又管晋国的历史,这方才有董史。你是管理典籍的后人,你为什么忘记呢?”籍谈没有方法回答。等到客人出去以后,王就说:“籍谈恐怕不能有后人,数说典故,而忘掉他的祖业。”籍谈回去便告诉叔向。叔向说:“王恐怕不能够终,我听说所乐的事必死在那上头,现在王对于忧很喜欢,他要死到忧伤,不可以说是终。王一年而死了王后同太子,这是三年之丧两个,并且又宴宾客又求彝器,这是很喜欢忧,并且不合礼。彝器来是由于功勋,不是由于丧事。三年的丧,虽然贵为天子,也应当穿,这是照礼而行。王虽然不能穿,但是很早就宴乐,也不是合礼的。礼是王的大经论,一动而失掉两种礼,没有大经论了。说言语以考成典故,典故以记载经论,忘记经论而多言语举典故,有什么用呢?”

昭公十六年(公元前五二六年)

传 十六年,春,王正月,公在晋,晋人止公,不书,讳之也。

今译

春王正月,鲁昭公在晋国,晋人不许他回来,不写到《春秋》上,是避讳的缘故。

经 十有六年,春,齐侯伐徐。

经 楚子诱戎蛮子杀之。

传 齐侯伐徐,楚子闻蛮氏之乱也,与蛮子之无质也,使然丹诱戎蛮子嘉1杀之,遂取蛮氏,既而复立其子焉,礼也。二月,丙申,齐师至于蒲隧2,徐人行成,徐子及郯人、莒人会齐侯盟于蒲隧,赂以甲父之鼎3。叔孙昭子曰:“诸侯之无伯害哉!齐君之无道也,兴师而伐远方,会之有成而还,莫之亢也,无伯也夫!《诗》曰:‘宗周既灭,靡所止戾,正大夫离居,莫知我肄4?’其是之谓乎?”

今注

1 戎蛮子嘉:戎蛮王的名字嘉。

2 蒲隧:《汇纂》说:“在今安徽省泗县西北。”

3 甲父之鼎:甲父是古代国名,他那里所产的鼎。

4 宗周既灭,靡所止戾,正大夫离居,莫知我肄:这是《诗经·小雅》的诗。意思是说西周既然被灭了,世乱不知哪里去,执政的大夫也离心分居,没有怀念人民的。

今译

齐侯伐徐,楚王听说蛮氏的乱,同蛮子的没有信实,使然丹引诱戎蛮子嘉把他杀掉,就占领了蛮氏,不久以后又立了他的儿子,这是很合于礼的。二月丙申,齐国的军队到达徐国的蒲隧这地方。徐人要求和平,徐子同郯人、莒人同齐侯在蒲隧盟会,用甲父之鼎来贿赂齐侯。叔孙婼说:“诸侯没有霸主,对小国害处不浅,齐君没有道理,率领着军队去伐远处的地方,开会以后成功就回去了,没有人能抵抗,这岂不是没有霸主的缘故。《诗经》说过:‘宗周既然被灭了,就没有安定的时候,执政的大夫们离心分居,没有念及我们劳苦的人们?’就是指现在。”

传 三月,晋韩起聘于郑,郑伯享之,子产戒曰:“苟有位于朝,无有不共恪。”孔张1后至,立于客间,执政御之2,适客后,又御之,适县间3,客从而笑之。事毕,富子4谏曰:“夫大国之人不可不慎也,几为之笑而不陵我。我皆有礼,夫犹鄙我。国而无礼,何以求荣,孔张失位,吾子之耻也。”子产怒曰:“发命之不衷,出令之不信,刑之颇类,狱之放纷,会朝之不敬,使命之不听,取陵于大国,罢民而无功,罪及而弗知,侨之耻也。孔张,君之昆孙,子孔之后也,执政之嗣也,为嗣大夫,承命以使周于诸侯,国人所尊,诸侯所知,立于朝而祀于家,有禄于国,有赋于军,丧祭有职,受脤归脤,其祭在庙,已有著位,在位数世,世守其业,而忘其所,侨焉得耻之?辟邪之人而皆及执政,是先王无刑罚也,子宁以他规我5。”

今注

1 孔张:子孔的孙子。

2 执政御之:掌权的人阻止他。

3 适县间:到了乐器那部分。

4 富子:郑大夫。

5 子宁以他规我:希望你拿旁的事来规正我。

今译

三月,晋国韩起到郑国聘问,郑伯宴享他。子产戒备他们管事的人说:“假设有地位在朝廷的人,没有不恭敬的。”孔张最后来了,立到客人中间,管事的人指着他,他就跑到客人后,又指着他,就到了乐器的中间,客人就笑他。等到事情完毕以后,郑大夫富子谏子产说:“大国的人,不可以不慎重,几度为他们所笑并且欺负我。我已经很有礼貌,对方尚且贱视我。国家没有礼,怎么样求光荣呢?孔张丢了他的位子,这是你的羞耻。”子产发怒说:“发命令不当,出命令也不信实,刑罚有偏颇,刑狱也纷乱,朝会也不敬,下命令而下边不听,受大国的欺凌,人民劳苦而没有功劳,罪来了而不知道,这是我的耻辱。至于孔张,我们寡君哥哥的孙子,子孔的后人,当过执政的人的后人,做了大夫,受命令到各国去,遍在诸侯各国,他是国人所尊敬,诸侯也全知道,在朝廷上立着而在家中祭祀,在国家有禄位,在军队中有出兵,丧事祭祀时有职位,君祭祀时送他祭肉,他有祭祀时就送祭肉给君,他的祭祀在庙中,已经有固定的位子,他已经有好几代在位,每代守他的事业,而忘了他的地位,我怎么能够羞耻呢?不好的人全都连及执政,这是先王没有刑罚的用处,你为什么不拿旁的事情规正我呢?”

传 宣子有环,其一在郑商1,宣子谒诸郑伯,子产弗与,曰:“非官府之守器也,寡君不知。”子大叔、子羽谓子产曰:“韩子亦无几求2,晋国亦未可以贰,晋国韩子不可偷也。若属有谗人交斗其间,鬼神而助之以兴其凶怒,悔之何及?吾子何爱于一环,其以取憎于大国也,盍求而与之。”子产曰:“吾非偷晋而有二心,将终事之,是以弗与,忠信故也。侨闻君子非无贿之难,立而无令名之患。侨闻为国非不能事大字小之难,无礼以定其位之患。夫大国之人令于小国,而皆获其求,将何以给之?一共一否,为罪滋大。大国之求,无礼以斥之,何餍之有?吾且为鄙邑,则失位矣。若韩子奉命以使,而求玉焉?贪淫甚矣,独非罪乎?出一玉以起二罪,吾又失位,韩子成贪,将焉用之?且吾以玉贾罪,不亦锐乎3?”韩子买诸贾人,既成贾矣,商人曰:“必告君大夫。”韩子请诸子产曰:“日起请夫环,执政弗义,弗敢复也。今买诸商人,商人曰必以闻,敢以为请。”子产对曰:“昔我先君桓公与商人皆出自周,庸次比耦4,以艾杀此地,斩之蓬蒿藜藋而共处之,世有盟誓以相信也,曰:‘尔无我叛,我无强贾,毋或匄夺,尔有利市宝贿,我勿与知。’恃此质誓,故能相保,以至于今。今吾子以好来辱,而谓敝邑强夺商人,是教敝邑背盟誓也,毋乃不可乎?吾子得玉,而失诸侯,必不为也。若大国令而共无艺5,郑敝邑也,亦弗为也。侨若献玉,不知所成,敢私布之。”韩子辞玉曰:“起不敏,敢求玉以徼二罪6,敢辞之。”

今注

1 其一在郑商:一对的另外一个玉环在郑国的商人手中。

2 韩子亦无几求:意思是说韩起并没有甚多要求。

3 不亦锐乎:那不是太细小吗?

4 庸次比耦:合在一块土地互相耕种。

5 若大国令而共无艺:假设大国命令,要我们无限制地供给。

6 敢求玉以徼二罪:因为求玉而得到两种罪名。

今译

韩起有一只玉环,还有一只在郑国商人那里,韩起想取来成为一双,所以来请求郑伯。子产却不肯给他,说:“这不是官库中保管的东西,寡君不知道。”游吉、子羽对子产说:“韩起的要求,也没有多少,对晋国也不可以有两条心呢!晋国的韩起是不可以薄待他的。倘若恰正遇见有说坏话的人,从中挑拨,再加鬼神助虐,弄出一种凶恶的仇恨来,那时后悔也来不及了?你为什么要爱那只玉环?难道是要讨没趣在大国吗?何不去求来送给韩起。”子产说:“我不是看轻晋国,有了两条心,正是要想始终服侍它,所以不给它的,这全是忠心诚信的缘故啊!侨听说君子不是无贿的为难,立在官位中,倒是没有好名声觉得忧患。侨又听说治理国家,不是不能服侍大国,爱惜小国的为难,倒是没有礼法安定它名位觉得忧患。他们大国的人,吩咐了小国,如果要求都能获得,那么将来用什么东西供给它呢?今日来求供给他们,后日来求便不供给他,那么得罪大国越加大了。大国的要求若出于无礼的,应当要拒绝他们。如果唯命是听,他们哪里有什么餍足,只怕我国倒要做他们的边地了,这不是失掉自己的位置,不成了国家吗?若韩起果真奉了君命作使臣,却是私下来求玉环,这是贪淫极了,他难道独没有罪吗?拿出一只玉环来,兴起两种罪恶,我国又失了位置,韩起却成了贪淫,有什么好处呢?况且我拿玉去买罪受,那不是太细小了吗?”韩起便向商人处去买,已经讲定价钱了,商人说:“这事却定要告明君大夫的。”韩起便再请托子产说:“前几天我起来要那玉环,执政以为不相宜,所以也不敢再求了。如今自向商人购买,商人说定要告诉执政的,所以再敢来请求。”子产回答说:“从前我先君桓公,和商人都从周朝畿内东迁的。彼此相从耕种,铲除此地的荒秽,斩掉此地的蓬蒿藜藋,一同居住,世代有约言,大家信守的,约词上说:‘你不可背叛我,我也不来硬买你的东西,不要有什么讨的夺的,你有利市的宝器,我也不来询问的。’靠了这个信誓,所以能够大家相保,直到现在。如今你以好意辱临敝邑,却要使敝邑强夺商人的宝器,这是教敝邑违背盟誓了,不是不可以的吗?你因得了玉环,却失掉诸侯,想来也一定不做的。如果大国有了吩咐,我们尽是供给,没有限制,那么我们郑国就好像是你晋国的边鄙了,我们却也不肯做的。侨如果献了玉,实在不知成个什么东西,不敢不把私意告诉你。”韩起便辞那玉说:“起实在没有才学,怎敢因求玉而招两种罪呢?我敢辞谢这块玉。”

传 夏,四月,郑六卿饯宣子于郊,宣子曰:“二三君子请皆赋,起亦以知郑志。”子齹1赋《野有蔓草》2,宣子曰:“孺子善哉!吾有望矣。”子产赋郑之《羔裘》3,宣子曰:“起不堪也。”子大叔赋《褰裳》4,宣子曰:“起在此,敢勤子至于他人乎?”子大叔拜。宣子曰:“善哉!子之言是。不有是事,其能终乎?”子游赋《风雨》5,子旗赋《有女同车》6,子柳赋《萚兮》7,宣子喜曰:“郑其庶乎?二三君子以君命贶起,赋不出郑志8,皆昵燕好也。二三君子数世之主也,可以无惧矣。”宣子皆献马焉,而赋《我将》9。子产拜,使五卿皆拜曰:“吾子靖乱,敢不拜德。”宣子私觐于子产以玉与马曰:“子命起舍夫玉,是赐我玉而免吾死也,敢不藉手以拜。”

今注

1 子齹:子皮的儿子。

2 《野有蔓草》:《诗经·郑风》的一篇。

3 郑之《羔裘》:因为《诗经》中间有两篇《羔裘》,一种属于《唐风》,另一种属于《郑风》。

4 《褰裳》:《诗经·郑风》的一篇,中间一句话说:“子不我思,岂无他人?”

5 子游赋《风雨》:子游是驷带的儿子,《风雨》是《郑风》的一篇。

6 子旗赋《有女同车》:子旗是公孙段的儿子,《有女同车》是《郑风》的一篇。

7 子柳赋《萚兮》:子柳是印段的儿子,《萚兮》也是《郑风》的一篇。

8 赋不出郑志:所赋的诗没有超过《郑风》的意见。

9 《我将》:是《诗颂》的一篇。

今译

夏四月,郑国的六卿,享宴韩起在郊外,韩起说:“你们几位全都请歌唱诗,使我知道郑国的志向。”子齹赋《野有蔓草》这篇诗。韩起就说:“小孩子很好,我有希望了。”子产就歌唱《郑风》中的《羔裘》诗。韩起说:“我不敢当。”游吉歌唱《褰裳》这篇诗。韩起说:“起在这里,敢使你去求他人吗?”游吉拜谢。韩起说:“很好,你赋这篇诗很对。不是如此的话,晋郑二国能始终亲善吗?”子游歌唱《风雨》这篇诗,子旗赋《有女同车》这篇诗,子柳赋《萚兮》这篇诗,韩起高兴地说:“郑国正可以往兴盛方面,你们以君令来赏赐我,所歌唱的诗全都没有出《郑风》以外,用以表示亲好。你们几位全都可以几辈子掌政权,可以不怕了。”韩起每人献给他一匹马,而歌唱《我将》这篇诗。子产拜谢,叫五个卿全都拜,说:“你能安靖四方,敢不拜谢你的恩德。”韩起后来又私见子产,赠给他玉和马说:“你叫我不要玉,这是把玉赏给我,而使我免了死罪,敢不用玉马来拜谢。”

经 夏,公至自晋。

传 公至自晋,子服昭伯语季平子曰:“晋之公室其将遂卑矣,君幼弱,六卿彊而奢傲,将因是以习,习实为常,能无卑乎?”平子曰:“尔幼,恶识国1?”

今注

1 尔幼,恶识国:你年轻,怎么能懂得国家的事情。

今译

昭公从晋国回来,子服昭伯告诉季孙意如说:“晋国的公室,恐怕将衰弱了,晋君又弱,六个卿强而奢侈骄傲,将习惯如此,慢慢变成常的事情,能不衰弱吗?”季孙意如说:“你一个小孩子,怎么能够懂得国家的事呢?”

经 秋,八月,己亥,晋侯夷卒。

传 秋,八月,晋昭公卒。

今译

秋天八月,晋昭公死了。

经 九月,大雩。

传 九月,大雩,旱也。郑大旱,使屠击、祝款、竖柎1,有事于桑山2,斩其木,不雨。子产曰:“有事于山,蓺山林也3,而斩其木,其罪大矣。”夺之官邑。

今注

1 屠击、祝款、竖柎:三个人全是郑大夫。

2 桑山:在今河南新郑县西。

3 蓺山林也:养护林木。

今译

九月鲁国求雨,因为旱的缘故。郑国旱灾,派郑大夫屠击、祝款、竖柎在祭桑山,拔掉它的树,也不下雨。子产说:“祭祀山,是为保护林木,使它繁殖,而拔掉树,这罪过很大。”就夺掉他们三人的官邑。

经 季孙意如如晋。

经 冬,十月,葬晋昭公。

传 冬,十月,季平子如晋,葬昭公。平子曰:“子服回之言犹信,子服氏有子哉1!”

今注

1 子服氏有子哉:子服氏家里有很好的儿子。

今译

冬十月,季孙意如到晋国去,给晋昭公行葬礼。季孙意如说:“子服昭伯的话很可靠,子服氏很有贤良的儿子。”

昭公十七年(公元前五二五年)

经 十有七年,春,小邾子来朝。

传 十七年,春,小邾穆公来朝,公与之燕,季平子赋《采叔》1,穆公赋《菁菁者莪》2。昭子曰:“不有以国,其能久乎?”

今注

1 《采叔》:《诗经·小雅》的一篇。

2 《菁菁者莪》:《诗经·小雅》的一篇。

今译

春天,小邾穆公来鲁国朝见,昭公给他燕席,季孙意如就歌唱《釆叔》这篇诗,穆公就歌唱《菁菁者莪》这篇。叔孙婼说:“他应对有礼,有国一定能够长久。”

经 夏,六月,甲戌,朔,日有食之。

传 夏,六月,甲戌,朔,日有食之,祝史请所用币。昭子曰:“日有食之,天子不举,伐鼓于社,诸侯用币于社,伐鼓于朝,礼也。”平子御之1,曰:“止也。唯正月朔慝未作,日有食之,于是乎有伐鼓用币,礼也。其余则否。”大史曰:“在此月也2,日过分而未至3,三辰有灾4,于是乎百官降物,君不举,辟移时,乐奏鼓,祝用币,史用辞。故《夏书》曰:‘辰不集于房,瞽奏鼓,啬夫驰,庶人走。’此月朔之谓也。当夏四月,是谓孟夏。”平子弗从。昭子退曰:“夫子将有异志,不君君矣5。”

今注

1 平子御之:季平子禁止他们这样做。

2 在此月也:就是指这个月。

3 日过分而未至:过了春分尚没有到夏至。

4 三辰有灾:三辰是日、月、星,有了灾害。

5 不君君矣:这是他不愿意承认鲁君是他的君。

今译

夏六月甲戌朔,鲁国有日食,祝史请用何种的币?叔孙婼说:“遇见日食时,天子不用盛馔,在社神上敲鼓,诸侯在社神上用币,在朝廷上敲鼓,这是照礼的。”季孙意如不以为然,说:“不要这么说,唯独正月朔阴气未作,有日食时,方才敲鼓用币,这是照礼的。其余不这样做。”大史说:“就是在这个月。等到太阳过了春分而没有到了夏至,日月星三辰有了灾害,就百官全穿着素衣服,君不盛宴,在日食时,避开住的正寝,乐工敲鼓,祝史在社神上用币,史官用文辞以自责。所以《夏书》上说:‘日月不安于它的地方,乐师就敲鼓,啬夫就跑,庶人就走路。’这是指这月的初一。当夏历四月就叫作孟夏。”季孙意如还不听从。叔孙婼退下去说:“这个人将有不好的志向,他不以鲁君为君了。”

经 秋,郯子来朝。

传 秋,郯子来朝,公与之宴,昭子问焉,曰:“少皞氏鸟名官1,何故也?”郯子曰:“吾祖也,我知之。昔者黄帝氏以云纪2,故为云师而云名。炎帝氏以火纪3,故为火师而火名。共工氏以水纪4,故为水师而水名。大皞氏以龙纪5,故为龙师而龙名。我高祖少皞挚之立也,凤鸟适至,故纪于鸟,为鸟师而鸟名。凤鸟氏历正也6,玄鸟氏司分者也7,伯赵氏司至者也8,青鸟氏司启者也9,丹鸟氏司闭者也10,祝鸠氏司徒也11, 鸠氏司马也12,鸤鸠氏司空也13,爽鸠氏司寇也14,鹘鸠氏司事也15,五鸠,鸠民者也。五雉为五工正,利器用,正度量,夷民者也,九扈为九农正,扈民无淫者也。自颛顼以来不能纪远,乃纪于近,为民师而命以民事,则不能故也。”仲尼闻之,见于郯子而学之,既而告人曰:“吾闻之天子失官,学在四夷,犹信16。”

今注

1 少皞氏鸟名官:少皞氏拿鸟做他的官名。

2 昔者黄帝氏以云纪:在从前黄帝是拿云来纪事。

3 炎帝氏以火纪:炎帝氏是拿火来纪事。

4 共工氏以水纪:共工氏拿水来纪事。

5 大皞氏以龙纪:大皞氏用龙来纪官。

6 凤鸟氏历正也:凤鸟氏是管历法的。

7 玄鸟氏司分者也:玄鸟氏是管春分到秋分的。

8 伯赵氏司至者也:伯赵就是俗人所称的伯劳鸟,他是管夏至到冬至。

9 青鸟氏司启者也:青鸟氏是管立春到立夏。

10 丹鸟氏司闭者也:丹鸟氏是管立秋到立冬。

11 祝鸠氏司徒也:祝鸠氏这鸟等于司徒官。

12 鸠氏司马也: 鸠氏这鸟等于司马。

13 鸤鸠氏司空也:鸤鸠氏等于司空。

14 爽鸠氏司寇也:爽鸠氏就是鹰,等于司寇的官。

15 鹘鸠氏司事也:鹘鸠氏等于司事的官。

16 天子失官,学在四夷,犹信:天子的官不修其职,就到四夷去学,这是很信实的。

今译

秋天,郯子来鲁国上朝,昭公跟他吃饭,叔孙婼就问他,说:“少皞氏用鸟为官名,这是什么原因?”郯子说:“这是我的祖先,所以我知道。从前黄帝是用云来纪事,所以他的官名全用云。炎帝用火来纪事,他的官名全用火。共工氏用水来纪事,他的官名全用水。大皞用龙来纪事,他的官名全用龙,我的高祖少皞挚即位时,凤鸟恰好来了,所以以鸟纪事,官名全都用鸟。凤鸟氏是历正之官,玄鸟氏管春分秋分,伯赵氏管夏至冬至,青鸟氏管立春到立夏,丹鸟氏管立秋到立冬,祝鸠氏是司徒, 鸠氏是司马,鸤鸠氏是司空,爽鸠氏是司寇,鹘鸠氏是司事,五鸠是治理人民的。五种雉鸟,等于五个工正,是为的使器用便利,正度量尺寸,使人民和平。九扈做九农正,使安置人民不淫乱。自从颛顼以来没有方法纪远的事,就纪近事,官名全与民事有关,因为他也不能够远看。”仲尼听见说,见了郯子同他学习,后来就告诉人说:“我听说天子的官不修其职,就从四夷去学,这话是可信的。”

经 八月,晋荀吴帅师灭陆浑之戎。

传 晋侯使屠蒯如周,请有事于雒与三涂1。苌弘谓刘子曰:“客容猛,非祭也,其伐戎乎?陆浑氏甚睦于楚,必是故也,君其备之。”乃警戎备。九月,丁卯,晋荀吴帅师涉自棘津2,使祭史先用牲于雒,陆浑人弗知,师从之。庚午,遂灭陆浑,数之以其贰于楚也。陆浑子奔楚,其众奔甘鹿3,周大获。宣子梦文公携荀吴而授之陆浑,故使穆子帅师献俘于文宫。

今注

1 雒与三涂:雒是雒水,三涂是山名,在河南省嵩县。

2 棘津:江永说:“晋荀吴伐陆浑之戎,虽欲使陆浑人不知,亦不应如此迂回,且九月丁卯渡棘津,庚午遂灭陆浑,相距三日,岂能如此神速。《汇纂》所引恐误。服虔云,‘棘津犹孟津也。’似近之。”

3 甘鹿:《方舆纪要》说:“河南宜阳县东南五十里,有鹿归山,在陆浑故城西北。”

今译

晋侯叫屠蒯到周去,请祭祀雒水同三涂。苌弘对刘子说:“客人的容貌很猛勇,这不是祭祀,恐怕是伐陆浑的戎?陆浑的戎现在对楚国很和睦,必定是这个缘故,你何不防备着!”就戒备了。九月丁卯,晋国荀吴率领着军队从棘津渡过黄河,使祭史先用牲祭祀雒水,陆浑人不明白,晋军就进攻陆浑。庚午这天,把陆浑灭了,数说它为什么跟楚国相和。陆浑子逃到楚国去,他的众人逃奔到甘鹿这地方,周国得到他的人民很多。韩起梦见晋文公拉着荀吴,交给他陆浑,所以使荀吴到晋文公庙中献俘。

经 冬,有星孛于大辰。

传 冬,有星孛于大辰西,及汉。申须曰1:“彗所以除旧布新也,天事恒象,今除于火,火出必布焉,诸侯其有火灾乎?”梓慎曰:“往年吾见之,是其征也。火出而见,今兹火出而章,必火入而伏,其居火也久矣,其与不然乎2?火出于夏为三月,于商为四月,于周为五月,夏数得天。若火作,其四国当之。在宋、卫、陈、郑乎?宋,大辰之虚也。陈,大皞之虚也。郑,祝融之虚也。皆火房也。星孛天汉,汉水祥也。卫颛顼之虚也,故为帝丘,其星为大水,水火之牡也。其以丙子若壬午作乎?水火所以合也。若火入而伏,必以壬午,不过其见之月。”郑裨灶言于子产曰:“宋、卫、陈、郑将同日火,若我用瓘斝玉瓒3,郑必不火。”子产弗与。

今注

1 申须:鲁大夫。

2 其与不然乎:意思说是必然。

3 瓘斝玉瓒:这是玉的杯,瓒是勺玉做的。

今译

冬天有彗星出现在大辰的西边,东边一直达到天汉。鲁大夫申须说:“彗星是所以除去旧的来换新的,天道时常以象征来给人看,现在除去是心星,心星出来火就散布为灾,诸侯恐怕有火灾了?”梓慎说:“从前我看见过,这是它的象征。心星出来而发现,现在心星出来而显出,必定是心星进入而火也没有了,它经过二年已经很久了,这是必然的事,火出在夏正为三月,在商正是四月,在周正是五月,夏的数目合于天时。要是火发生,恐怕四国全有关系。这就恐怕是宋、卫、陈、郑吗?宋是大辰的分野;陈是大皞的分野;郑是祝融的分野,都是火所住的房舍。这个彗星到了天汉,天汉是水的祥瑞。卫国是颛顼的分野,所以称为帝丘,它的心星就是大水,水是火的雄,恐怕发作在丙子那天或者壬午那天,这两天是水火相合的那天。若火回去而藏起来必在壬午,不能超过它所发现的那月。”郑国裨灶告诉子产说:“宋、卫、陈、郑四国将同一天着火,我要用珪玉同玉的爵杯,同玉的勺子禳求,郑必定不会火。”但是子产不相信,不肯答应他用。

经 楚人及吴战于长岸。

传 吴伐楚,阳匄1为令尹,卜战不吉。司马子鱼2,曰:“我得上流,何故不吉?且楚故司马令龟,我请改卜。”令曰:“鲂也以其属死之,楚师继之,尚大克之。”吉。战于长岸3,子鱼先死,楚师继之,大败吴师,获其乘舟余皇4,使随人与后至者守之,环而堑之及泉,盈其隧炭,陈以待命。吴公子光5请于其众曰:“丧先王之乘舟,岂唯光之罪,众亦有焉。请藉取之以救死。”众许之。使长鬣者三人潜伏于舟侧曰:“我呼余皇则对。”师夜从之,三呼皆迭对,楚人从而杀之。楚师乱,吴人大败之,取余皇以归。

今注

1 阳匄:是穆王的曾孙令尹子瑕。

2 司马子鱼:是公子鲂。

3 长岸:楚地。《汇纂》说:“今安徽省当涂县西南三十里,有西梁山,与东梁山夹江相对,如门之阙,亦曰天门山。《郡国志》:天门山,一名峨眉山,春秋楚获吴乘舟余皇处也。”

4 余皇:船的名字。

5 吴公子光:他是吴王诸樊的儿子。

今译

吴国伐楚国,阳匄做令尹,占卜打仗不吉祥,司马子鱼就说:“我是占着上游地方,为什么不吉祥?并且楚国旧的办法,司马命令龟来占卜,我请改卜。”就令龟说:“我将用我的属下来战死,楚国军队接着来打,必定能够战胜。”得到吉兆,就在长岸这地方作战,子鱼先战死,楚国军队接着大败了吴国军队,捕获他的大船余皇,使随从与后到的人守着它,围着它挖了一条沟深到泉水,随着它的出入口,摆上阵,等候命令。吴国公子光对众人请求说:“丢掉先王所用的乘舟,岂止是光的罪状,众人全都有。请求用方法把舟拿回来,以救我们的死罪。”众人全答应他。使长胡子三个人,偷着爬上船的旁边,说:“我喊余皇就赶紧回答。”吴军夜里跟着他们,喊了三次全都回答,楚国人就把他们杀掉。楚国军队就乱了,吴国人把他们大败了,把余皇的船拿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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