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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秋左传今注今译

卷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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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公下

成公十有一年(公元前五八〇年)

经 十有一年春王三月,公至自晋。

传 十一年春王三月,公至自晋。晋人以公为贰于楚,故止公。公请受盟而后使归1。

今注

1 公请受盟而后使归:公请受盟誓,然后才使他回国。

今译

成公十一年春天三月,鲁成公从晋国回来。晋国人以为鲁成公倾向楚国而对晋国有二心,就扣留了鲁成公,待鲁成公接受盟誓后才让他回国。

经 晋侯使郤犨来聘,己丑,及郤犨盟。

传 郤犨来聘且莅盟1。

今注

1 莅盟:参加盟誓。

今译

晋国郤犨到鲁国来聘问,并且参加盟誓。

传 声伯之母不聘1。穆姜曰:“吾不以妾为姒2。”生声伯而出之,嫁于齐管于奚,生二子而寡,以归声伯。声伯以其外弟为大夫3,而嫁其外妹于施孝叔4。郤犨来聘,求妇于声伯。声伯夺施氏妇以与之5。妇人曰:“鸟兽犹不失俪6,子将若何?”曰:“吾不能死亡7。”妇人遂行,生二子于郤氏。郤氏亡。晋人归之施氏,施氏逆诸河,沈其二子8。妇人怒曰:“己不能庇其伉俪而亡之9,又不能字人之孤而杀之10,将何以终!”遂誓施氏11。

今注

1 声伯之母不聘:声伯的母亲就是叔肸的妻子,她没有经过正式的媒聘。

2 姒:弟兄的夫人互相称为姒。因为穆姜是鲁宣公的夫人,宣公是叔肸的同母弟兄。

3 声伯以其外弟为大夫:声伯拿管于奚的儿子为鲁国的大夫。

4 而嫁其外妹于施孝叔:而使管于奚的女儿嫁给鲁国的大夫施孝叔。施孝叔是鲁惠公的五世孙。

5 声伯夺施氏妇以与之:声伯就把施氏的夫人给郤犨。

6 鸟兽犹不失俪:飞鸟同走兽尚不能失去配偶。

7 吾不能死亡:施孝叔说假设不给郤犨,必定会死亡。

8 沈其二子:在黄河里把郤犨两个儿子全淹死了。

9 己不能庇其伉俪而亡之:自己不能保护他的配偶而使她出亡。

10 又不能字人之孤而杀之:又不能保护人家的孤儿,而把他杀掉。

11 遂誓施氏:就起誓不归施氏为夫人。

今译

声伯的母亲,没有行聘礼就和叔肸同居。成公的母亲穆姜说:“我不能把姘妇当成嫂嫂。”声伯的母亲生了声伯以后,就被遗弃了,嫁给齐国的管于奚,生了两个儿子就守寡了,后来就回到鲁国声伯处。声伯使他的外弟为鲁国的大夫,而使他的外妹嫁给鲁国大夫施孝叔。晋国的郤犨来鲁国聘问,向声伯要妻子。声伯又将他的外妹施氏夫人夺去给了郤犨。他的外妹对丈夫施孝叔说:“鸟与禽兽尚不能失掉配偶,你将怎么办呢?”施孝叔说:“我不能够因此死去或逃亡。”施氏夫人就到晋国去了,生了两个儿子。等到郤犨亡了以后,晋国人把她归还给施孝叔。施孝叔迎接到黄河上,把她的两个儿子就扔到黄河里淹死。这个女子就生气地说:“自己不能庇护自己的配偶,而使她出亡,又不能爱护人家的孤儿,而把他们杀掉,怎么样能有好结果!”就起誓不再归施孝叔。

经 夏,季孙行父如晋。

传 夏,季文子如晋报聘,且莅盟也1。

今注

1 莅盟也:参加盟会。

今译

夏天,季文子到晋国去报答郤犨来鲁国的聘问,并且参加盟誓。

传 周公楚恶惠襄之偪也1,且与伯与争政2,不胜,怒而出,及阳樊3。王使刘子复之,盟于鄄4而入。三日复出奔晋。

今注

1 恶惠襄之偪也:畏惧周惠王同周襄王的后人对他的逼迫。

2 且与伯与争政:伯与是周卿士,周公同伯与争政权。

3 阳樊:晋地,在今河南省济源县。

4 鄄:周地,在今河南省孟津县西。

今译

周王朝的周公楚畏惧周惠王及周襄王后人的逼迫,并且同周王的卿士伯与争政权失利,一生气就出奔到阳樊这地方。周王派卿士刘子使他回到周王城,在鄄这地方和他盟誓就回来。三天以后,他又逃奔到晋国。

经 秋,叔孙侨如如齐。

传 秋,宣伯聘于齐,以修前好1。

今注

1 以修前好:前好是在鞍战前的和好。

今译

秋天,叔孙宣伯到齐国聘问,以修鞍战以前的旧好。

传 晋郤至与周争鄇田1,王命刘康公、单襄公讼诸晋。郤至曰:“温吾故也,故不敢失2。”刘子、单子曰:“昔周克商,使诸侯抚封3,苏忿生4以温为司寇,与檀伯达封于河。苏氏即狄,又不能于狄而奔卫5。襄王劳文公而赐之温6,狐氏、阳氏先处之7,而后及子。若治其故,则王官之邑也,子安得之?”晋侯使郤至勿敢争。

今注

1 鄇田:杜注说是温的别邑。《河南通志》说:“今河南武陟县西南十五里有鄇人亭。”

2 温吾故也,故不敢失:温是我的旧封地,所以我不敢失掉它。

3 诸侯抚封:诸侯各抚有他封内的地方。

4 苏忿生:是周武王的司寇。

5 又不能于狄而奔卫:他又不能跟狄人要好而奔到卫国去。这件事见鲁僖公十年。

6 劳文公而赐之温:这件事见鲁僖公二十五年。

7 狐氏、阳氏先处之:狐溱同阳处父先后全都食邑在这地方。

今译

晋国郤至与周室争鄇这地方的田地,周王命令刘季子、单襄公到晋国同他争讼。郤至说:“温是我的旧封地,所以不敢丢掉它。”刘季子、单襄公就回答说:“从前,周战胜商朝以后,使诸侯各抚有他的封疆,苏忿生据有温地,为周武王的司寇,和檀伯达全封在河边。苏忿生的后人后来投奔狄人,又不能安居于狄国而逃到卫国。周襄王因为看晋文公的功劳就赏给他温这地方,狐氏同阳氏两族先后受封在温这地方,然后传到郤至。若研究这块地的原始,这就是周天子属官的封邑,你如何能够得到它?”晋侯命令郤至不要跟周室争论。

经 冬十月。

传 宋华元善于令尹子重,又善于栾武子,闻楚人既许晋籴茷成而使归复命矣1。冬,华元如楚,遂如晋,合晋楚之成。

今注

1 使归复命矣:这件事在鲁成公十年。

今译

宋国的华元跟楚国令尹子重相好,又同晋国的栾武子也相好,听见楚国人已经答应了晋国籴茷的求和,让他回到晋国复命去了。冬天,宋国华元往楚国去,又到晋国去,想促成晋国、楚国的和平。

传 秦晋为成,将会于令狐,晋侯先至焉,秦伯不肯涉河,次于王城,使史颗1盟晋侯于河东。晋郤犨盟秦伯于河西。范文子曰:“是盟也何益?齐盟所以质信也2,会所信之始也。始之不从,其何质乎?”秦伯归而背晋成。

今注

1 史颗:是秦大夫。

2 齐盟所以质信也:同盟所以表示相信。

今译

秦、晋两国和好,将在令狐这地方盟誓,晋侯先到达。秦伯不肯渡过黄河,只在河西的王城屯留,派遣秦国大夫史颗与晋侯在黄河东面去盟会。晋国的郤犨到黄河的西面与秦伯盟会。范文子说:“这个盟誓有什么用处?同心的盟誓是用来表示信用的,开会的处所是信用的开始。开始不从,还能够成功吗?”秦伯回去后就背弃了晋国。

成公十有二年(公元前五七九年)

经 十有二年春,周公出奔晋。

传 十二年春,王使以周公之难来告1。书曰周公出奔晋。凡自周无出,周公自出故也2。

今注

1 王使以周公之难来告:周公逃出是在十年的事情,现在方来通知鲁国。

2 周公自出故也:这是周公自己逃出的缘故。

今译

成公十二年春天,周王派人来告诉鲁国周公的祸难。所以,《春秋》上说周公逃奔到晋国。凡是从周朝外逃祸的,不能叫作“出”,周公因为是自己出奔,所以才用了“出”字。

经 夏,公会晋侯、卫侯于琐泽。

传 宋华元克合晋楚之成,夏五月,晋士燮会楚公子罢、许偃1,癸亥,盟于宋西门之外,曰:“凡晋楚无相加戎,好恶同之,同恤灾危,备救凶患2。若有害楚,则晋伐之,在晋楚亦如之。交贽往来道路无壅3。谋其不协而讨不庭4。有渝此盟,明神殛之。俾队其师,无克胙国5。”郑伯如晋听成,会于琐泽6,成故也。

今注

1 楚公子罢、许偃:罢音皮。公子罢同许偃都是楚大夫。

2 同恤灾危,备救凶患:一同怜恤危险的事,并且全都互救凶的灾难。

3 交贽往来道路无壅:拿着货币来往,中间所经的道路也没有壅塞。

4 谋其不协而讨不庭:互相商量不同意的事,而讨伐背叛不来周王朝廷拜见的国家。

5 俾队其师,无克胙国:使他们的军队全都毁掉,也不能享有国家。队,音义同坠。

6 琐泽:在今河北省大名县北。

今译

宋国的华元终于完成晋国同楚国的和平。夏天五月,晋国士燮会见楚国的公子罢、许偃,癸亥,在宋国都西门的外边盟誓,誓词说:“凡是晋国同楚国不要互相加兵,彼此所好所恶要相同,一同恤怜灾危,同救助凶患。若是有人加害楚国的,晋国就讨伐他。对于晋国,楚国也一样的。拿着货币互相往来,道路上没有壅塞。商量彼此不同意的事,而讨伐背叛不来周王朝廷拜见的国家。谁违背了这个盟誓,神明就来诛杀他,毁掉他的军队,使他不能够享有国家。”郑伯到晋国去接受合约,并在琐泽这地方开会,这是和平成功的缘故。

经 秋,晋人败狄于交刚。

传 狄人间宋之盟1以侵晋,而不设备,秋,晋人败狄于交刚2。

今注

1 间宋之盟:趁着在宋西门之外的盟会的时候。

2 交刚:在今山西省隰县境。

今译

狄人利用晋国在宋国盟誓的机会,去侵略晋国。狄人没有设防备,秋天,晋人在交刚这地方打败狄人。

经 冬十月。

传 晋郤至如楚聘,且莅盟,楚子享之,子反相,为地室而县焉1。郤至将登2,金奏作于下3,惊而走出。子反曰:“日云莫矣,寡君须矣,吾子其入也。”宾曰:“君不忘先君之好,施及下臣,贶之以大礼,重之以备乐4,如天之福,两君相见,何以代此?下臣不敢。”子反曰:“如天之福,两君相见,无亦唯是,一矢以相加遗,焉用乐5?寡君须矣,吾子其入也。”宾曰:“若让之以一矢,祸之大者,其何福之为?世之治也,诸侯间于天子之事,则相朝也,于是乎有享宴之礼。享以训共俭6,宴以示慈惠7。共俭以行礼,而慈惠以布政。政以礼成,民是以息。百官承事,朝而不夕8,此公侯之所以扞城其民也。故《诗》曰:‘赳赳武夫,公侯干城9。’及其乱也,诸侯贪冒,侵欲不忌,争寻常以尽其民10,略其武夫11,以为己腹心股肱爪牙,故《诗》曰:‘赳赳武夫,公侯腹心12。’天下有道则公侯能为民干城,而制其腹心,乱则反之13。今吾子之言,乱之道也,不可以为法。然吾子主也,至敢不从。”遂入卒事,归以语范文子,文子曰:“无礼必食言14,吾死无日矣夫。”冬,楚公子罢如晋聘且莅盟15。十二月,晋侯及楚公子罢盟于赤棘16。

今注

1 为地室而县焉:在地下室中悬有钟鼓,为作乐之用。

2 郤至将登:郤至要登到堂上的时候。

3 金奏作于下:在地下室中敲钟以奏乐。

4 重之以备乐:以完备的音乐加重礼节。

5 无亦唯是,一矢以相加遗,焉用乐:只能用一支箭以互相攻击,又何必用乐器?

6 享以训共俭:享是为表示恭敬同俭省。

7 宴以示慈惠:宴以表示慈悲同恩惠。

8 朝而不夕:早晨办公而不在夜晚。意思是事情不多。

9 赳赳武夫,公侯干城:这是《诗经·周南》里的一句话。意思是说勇敢的武夫,可以做公侯护卫的人。

10 争寻常以尽其民:寻是八尺,一尺六叫常。意思是争小的土地而打起战争而毁掉它的人民。

11 略其武夫:取武夫为己用。

12 赳赳武夫,公侯腹心:这是在同一首诗中的另一句。勇敢的武夫,可以做公侯的心腹。

13 乱则反之:如果天下乱就变成相反。

14 无礼必食言:没有礼貌必定食言。

15 且莅盟:这是为的报答郤至。

16 赤棘:晋地,在今山西省翼城县。

今译

晋国郤至到楚国聘问,并且参加盟誓。楚王宴请他,子反相礼,在地下室里悬着乐器,郤至要登到堂上,敲钟奏乐在下边,他就吓得走出来。子反说:“天已经将黑了,我们的君王也正在等待你,你何不进入呢?”郤至就说:“贵国君主不忘记对晋国先君的友好,施恩于我这个小官,赐给下臣以重大的礼节,更加以完备的乐章,要是上天降福,两国的君相见的时候,还能够用什么来替代这种礼节?下臣不敢接受。”子反说:“要是上天降福,两国的君相见的时候,只能用一支箭来互相赠送,何必用这种乐章呢?我们的君王等待着,你请进去吧!”郤至又说:“要是彼此相责,用一支箭相赠,这是祸难很大的,哪里是什么福气?世上安治的时候,诸侯在周王事情的余暇中,就互相朝见,于是就有享同宴的礼节。享是表示共俭的,宴是表示慈惠的。共俭是为推行礼节的,而慈惠是用以布告政治的。政治是由礼节来成功的,人民因此就可以安息。百官办理各种事情,只在早晨,而夜晚没事,这是公侯所以保护他的人民的措施。所以,《诗经·周南》里的一句诗说:‘很雄壮的武夫,是公侯保护城池的人。’等到动乱的时候,诸侯贪婪,侵占的欲望已无所顾忌,为争很小的土地而毁尽它的人民,利用武人,作为自己的心腹爪牙。所以,同一首诗里说:‘很雄壮的武夫,只能做公侯的心腹。’天下有道的时候,公侯就能为人民的干城而控制他的心腹。要是有动乱就反过来。现在你所说的话,是动乱的道理,不可以用作法则。但是,你是主人,我郤至不敢不从。”就进入堂上,办完这件事,回到晋国就告诉范文子,范文子说:“无礼必然说话不算话,我们的死亡之日不远了。”冬天,楚国公子罢到晋国聘问,并且回报郤至的盟誓。十二月,晋侯与楚公子罢在赤棘盟会。

成公十有三年(公元前五七八年)

经 十有三年春,晋侯使郤锜来乞师。

传 十三年春,晋侯使郤锜来乞师,将事不敬1。孟献子曰:“郤氏其亡乎!礼,身之干也;敬,身之基也。郤子无基。且先君之嗣卿也,受命以求师,将社稷是卫,而惰,弃君命也,不亡何为2?”

今注

1 将事不敬:他表达晋君的要求不恭敬。

2 弃君命也,不亡何为:这是背弃了君的命令,那么他怎能不灭亡?

今译

十三年春,晋侯派晋大夫郤锜来要求军队帮助,他表达晋君要求的时候不恭敬。孟献子说:“郤氏恐怕要灭亡了。礼,是身体的骨干;敬,是身体的基础。郤氏已经没有基础了。并且,他是晋国先君的下一代的卿,受晋君的命令来请求出兵,这是为保护国家,却怠惰。这是背弃晋君的命令,那么他怎能不灭亡?”

经 三月,公如京师。

传 三月,公如京师。宣伯欲赐1,请先使,王以行人之礼礼焉。孟献子从,王以为介而重贿之2。公及诸侯朝王,遂从刘康公3、成肃公会晋侯伐秦。成子受脤于社不敬4。刘子曰:“吾闻之,民受天地之中以生,所谓命也,是以有动作礼义威仪之则,以定命也5。能者养之以福,不能者败以取祸。是故君子勤礼,小人尽力。勤礼莫如致敬,尽力莫如敦笃6,敬在养神,笃在守业。国之大事在祀与戎7,祀有执膰,戎有受脤,神之大节也8。今成子惰,弃其命矣9。其不反乎?”

今注

1 宣伯欲赐:宣伯想让周王对自己赏赐。

2 王以为介而重贿之:周王以为他是相礼的人而加以重的赠贿。

3 刘康公:即王季子。

4 成子受脤于社不敬:成肃公到社庙中受祭祀的肉,不恭敬。

5 以定命也:这是以安定性命的。

6 勤礼莫如致敬,尽力莫如敦笃:关于勤劳礼节,没有比恭敬再好的,尽力气没有比勉励与笃厚再好的。

7 国之大事在祀与戎:国的大事情就在祭祀同打仗。

8 祀有执膰,戎有受脤,神之大节也:祭祀的时候要奉献祭肉,打仗以前有受祭社神肉的礼节,这全是与神明交往的大节目。

9 弃其命矣:他是放弃他的天命。

今译

三月,鲁成公到周朝都城去,叔孙宣伯想着叫周王赏赐他,就要求先派他去,周王用对普通外交官的礼节对待他。到了成公去的时候,孟献子随从他,周王以为孟献子是相礼的人而加重他的财礼赏赐。鲁成公与别国的诸侯朝见周王,就随从周国的两个卿士刘康公同成肃公会同晋侯去伐秦国。成肃公在周社庙中受祭肉的时候,不恭敬。刘康公说:“我听见说,人民受到天地的中和之气而降生,这就是所谓‘生命’。所以有各种动作礼仪上下贵贱的规则,以安定他的性命。能干的人遵守这些规则,可以得到幸福,不能干的人不遵守这些规则,因此得到祸患。所以,君子勤于礼仪,小人竭尽力量。勤于礼仪没有比恭敬再好的,竭尽力量没有比勉励与笃厚再好的。恭敬在于供奉神明,笃厚在于各安本分。一国的大事情在于祭祀同打仗。祭祀要献给宗庙祭肉,打仗的时候要接受祭社神的祭肉,这是与神交往的大节。现在成子懒惰了,是他丢掉他的命运,恐怕他是不能返国的。”

经 夏五月,公自京师,遂会晋侯、齐侯、宋公、卫侯、郑伯、曹伯、邾人、滕人伐秦。

经 曹伯卢卒于师。

传 夏四月戊午,晋侯使吕相绝秦1,曰:“昔逮我献公及穆公相好2,戮力同心,申之以盟誓,重之以昏姻3。天祸晋国,文公如齐4,惠公如秦5。无禄6,献公即世7,穆公不忘旧德,俾我惠公,用能奉祀于晋8。又不能成大勋9,而为韩之师10。亦悔于厥心11,用集我文公12。是穆之成也13。文公躬擐甲胄14,跋履山川15,逾越险阻16,征东之诸侯,虞夏商周之胤17,而朝诸秦,则亦既报旧德矣。郑人怒君之疆埸18,我文公帅诸侯及秦围郑。秦大夫不询于我寡君,擅及郑盟19。诸侯疾之,将致命于秦20,文公恐惧,绥静诸侯21,秦师克还22无害23,则是我有大造于西也24。无禄,文公即世25,穆为不吊26,蔑死我君,寡我襄公27。迭我殽地,奸绝我好28,伐我保城29,殄灭我费滑30。散离我兄弟,挠乱我同盟,倾覆我国家31。我襄公未忘君之旧勋32,而惧社稷之陨,是以有殽之师33,犹愿赦罪于穆公34。穆公弗听,而即楚谋我35,天诱其衷36,成王陨命37,穆公是以不克逞志于我。穆襄即世,康灵即位38。康公,我之自出39,又欲阙翦我公室,倾覆我社稷,帅我蝥贼,以来荡摇我边疆40,我是以有令狐之役41。康犹不悛42,入我河曲43,伐我涑川44,俘我王官45,翦我羁马46,我是以有河曲之战47。东道之不通,则是康公绝我好也48。及君之嗣49也,我君景公,引领西望50,曰:‘庶抚我乎51。’君亦不惠称盟52,利吾有狄难53,入我河县,焚我箕郜,芟夷我农功54,虔刘我边陲55,我是以有辅氏之聚56。君亦悔祸之延57,而欲徼福于先君献穆58,使伯车59来,命我景公曰:‘吾与女同好弃恶,复修旧德,以追念前勋。’言誓未就,景公即世60。我寡君是以有令狐之会61,君又不祥62,背弃盟誓63。白狄及君同州64,君之仇雠,而我之昏姻65也。君来赐命曰:‘吾与女伐狄。’寡君不敢顾昏姻,畏君之威,而受命于吏66,君有二心于狄67曰:‘晋将伐女。’狄应且憎68,是用告我。楚人恶君之二三其德也,亦来告我曰:‘秦背令狐之盟而来求盟于我,昭告昊天上帝69、秦三公70、楚三王71曰:“余虽与晋出入,余唯利是视72。”不穀73恶其无成德,是用宣之以惩不壹74。’诸侯备闻此言75,斯是用痛心疾首76,昵就寡人77,寡人帅以听命,唯好是求78,君若惠顾诸侯,矜哀寡人,而赐之盟,则寡人之愿也,其承宁诸侯以退79,岂敢徼乱80。君若不施大惠,寡人不佞81,其不能以诸侯退矣82。敢尽布之执事83,俾执事实图利之84。”秦桓公既与晋厉公为令狐之盟,而又召狄与楚,欲道以伐晋。诸侯是以睦于晋85。晋栾书将中军,荀庚86佐之。士燮将上军87,郤锜88佐之。韩厥将下军89,荀䓨佐之90。赵旃将新军91,郤至佐之92。郤毅93御戎,栾鍼94为右。孟献子95曰:“晋帅乘和96,师必有大功。”五月丁亥,晋师以诸侯之师及秦师战于麻隧97,秦师败绩,获秦成差及不更女父98,曹宣公99卒于师,师遂济泾100,及侯丽101而还。迓晋侯于新楚102。成肃公卒于瑕。

今注

1 晋侯使吕相绝秦:晋侯,晋厉公。吕相,厨武子魏锜的儿子魏相,以食采于吕,亦称吕相,一称吕宣子,后为晋卿。绝秦,厉公口宣己命,使吕相往秦去绝交。以下皆绝秦的文辞。

2 昔逮我献公及穆公相好:谓晋献公与秦穆公交好。以追溯上世的事情,故说昔逮,昔即往昔,逮就是及。

3 重之以昏姻:秦穆公夫人是晋献公的女儿,所以说重之以婚姻。

4 天祸晋国,文公如齐:是指骊姬的乱事,晋文公以僖五年奔狄,处狄十二年而行。及齐,齐桓公妻之,故云文公如齐。不言奔狄而云如齐,举所恃的大国。

5 惠公如秦:晋惠公以僖六年奔梁,至僖九年,秦纳惠公,不言奔梁而云如秦者,也是举所恃的大国。

6 无禄:是死亡的别称,与“不禄”同意。盖云命尽无从享受禄命。此处作“不幸”解,下同。

7 即世:就是死,献公的死在僖九年。

8 俾我惠公,用能奉祀于晋:即指秦纳夷吾为晋君的事。

9 不能成大勋:意思是说秦不能始终其事,成就立惠公的大功。

10 韩之师:即僖十五年秦、晋战于韩,获惠公入秦事。

11 亦悔于厥心:言秦亦自悔,故放还惠公。

12 用集我文公:指僖二十四年秦纳文公事。

13 是穆之成也:言秦纳文公,是秦穆公在晋国的成功。

14 躬擐甲胄:亲自穿着戎衣,穿在身上的叫甲,戴在头上的叫胄。

15 跋履山川:登山涉水的意思。

16 逾越险阻:意思是不辞艰难跋涉,用有事于远方。

17 虞夏商周之胤:这是指陈、杞、宋、鲁诸国,为东方诸侯的主角。秦在西方,故称东方。胤是后裔。

18 郑人怒君之疆埸:谓郑人挑衅于秦国的边境。埸音易,一指境界。杜预注:晋自以郑贰于楚,故围之,郑非侵秦也,晋以此诬秦,事在僖公三十年。

19 秦大夫不询于我寡君,擅及郑盟:不欲称秦君,只称其大夫擅自作主张。

20 诸侯疾之,将致命于秦:各国皆愤怒而将致死命以讨秦。

21 绥静诸侯:文公使诸侯安定下来,以表示晋文公劝止各国的意思。

22 秦师克还:使秦国军队能全师回到秦国。

23 无害:并没有受到损伤。

24 是我有大造于西也:言晋国对于秦国有甚大的襄助。

25 文公即世:晋文公在鲁僖公三十二年死了。

26 穆为不吊:秦穆公不吊丧晋文公。

27 蔑死我君,寡我襄公:谓秦国轻蔑文公的死亡,又以晋襄公新立,并欺负他的幼弱。

28 迭我殽地,奸绝我好:言秦国侵略晋国的殽地,以破坏秦晋两国的旧和好。

29 伐我保城:杜预以为诬秦之辞。《左通补》则以为保城并非地名。

30 殄灭我费滑:指僖公三十三年秦袭郑灭滑事。滑国都城在费,在今河南省缑氏县,故叫作费滑。

31 倾覆我国家:此言秦之伐滑图郑,为欲倾危覆灭晋之国家也。

32 旧勋:谓纳文公的功勋。

33 殽之师:在僖三十三年。

34 犹愿赦罪于穆公:言晋虽胜,尚欲求解于秦。

35 即楚谋我:指秦穆公于殽战败后使鬬克归楚求和事。见文十四年传追叙的话。

36 天诱其衷:言上天使其暴露私衷。

37 成王陨命:指文元年楚成王被弑事。克归时,适逢其会,故秦的计谋未成。

38 穆襄即世,康灵即位:文六年,秦穆公、晋襄公皆卒,秦康公、晋灵公嗣立,故云穆、襄即世,康、灵即位。

39 康公,我之自出:秦康公为穆姬的儿子,晋的外甥。所以说“康公,我之自出”。

40 阙翦我公室,倾覆我社稷,帅我蝥贼,以来荡摇我边疆:亦晋文致秦罪之辞。阙犹阙掘也。翦是截断。蝥贼,食禾稼的害虫,比喻秦所纳的公子雍。

41 令狐之役:见文七年。

42 悛:改、更。

43 入我河曲:在文十二年。

44 涑川:《读史方舆纪要》说:“涑水城在(今山西省)永济县东北二十六里。”

45 俘我王官:在文三年。

46 翦我羁马:在河曲之战的年代。

47 河曲之战:河曲的战事见文十二年。

48 东道之不通,则是康公绝我好也:言康公自绝,故不复东通晋。

49 及君之嗣:谓宣五年,秦桓公即位。

50 引领西望:延颈西向秦国而遥望着。

51 庶抚我乎:希望之辞。言秦或自此可以抚恤晋国。

52 君亦不惠称盟:言秦桓公不肯满足晋国希望而结盟。

53 有狄难:谓宣十五年晋灭赤狄潞氏。

54 入我河县,焚我箕郜,芟夷我农功:言秦师阑入河东,焚烧近河之箕、郜二邑,妨害晋的农作。

55 虔刘我边垂:虔刘,杀也。边垂即边疆。垂音义同“陲”。

56 辅氏之聚:指宣十五年晋抗秦师,败秦军于辅氏。辅氏,晋地,在今陕西省朝邑县西北。

57 悔祸之延:悔祸乱的延长。

58 献穆:谓晋献公、秦穆公。

59 伯车:秦桓公子。

60 景公即世:见成公十年。

61 我寡君是以有令狐之会:成公十一年传:“秦、晋为成,将会于令狐,晋侯先至焉。秦伯不肯涉河,次于王城,使史颗盟晋侯于河东。晋郤犨盟秦伯于河西。范文子曰,是盟也何益,齐盟,所以质信也。会,所信之始也。始之不从,其可质乎?秦伯归而背晋成。”令狐之会指此。

62 不祥:不善。

63 背弃盟誓:详见注释61。

64 白狄与君同州:秦与白狄同处西方,当同属雍州。

65 我之昏姻:季隗是廧咎如赤狄的女儿,白狄伐而获之,纳诸文公,故晋称“我之昏姻”。

66 受命于吏:言晋受命于秦的执事。

67 君有二心于狄:言秦阴施挑拨于晋狄的中间。

68 狄应且憎:言狄虽应秦,而心实憎恨秦的无信。

69 昊天上帝:就是天帝。礼诸侯不得祭天。其盟不主天神。此辞多诬。未必是实,盖欲示楚人恨秦之深,言其所告处重耳。

70 秦三公:谓穆公、康公、共公。

71 楚三王:谓成王、穆王、庄王。

72 余虽与晋出入,余唯利是视:这是秦与楚昭告设誓的文辞。出入犹往来,言秦虽与晋相往来,秦实唯视它的利方听从,不以诚心与晋。

73 不穀:楚共王告晋时自称也。

74 宣之以惩不壹:宣示此不诚的文辞于诸侯,以惩创不专一其心的人。

75 备闻此言:悉听楚告诉的话。

76 疾首:犹言头痛。

77 昵就寡人:言诸侯皆来亲近晋君。

78 帅以听命,唯好是求:言晋帅亲近诸侯以听秦命,其意固在求修好也。

79 其承宁诸侯以退:承秦君的意,宁静诸侯以共退军。

80 岂敢徼乱:本不敢侥幸为战的意思。

81 不佞:自称谦辞,等于说不才。

82 其不能以诸侯退矣:谓当以诸侯的军队与秦大战。

83 尽布之执事:尽情布陈于秦君执事者的面前。

84 实图利之:图度其利害而施行。

85 秦桓公既与晋厉公为令狐之盟,而又召狄与楚,欲道以伐晋。诸侯是以睦于晋:杜预注:“晋辞多诬秦,故传据此三事以正秦罪。”

86 荀庚:荀林父的儿子,袭将中行,故亦称中行伯,时代荀首为中军佐。

87 士燮将上军:代荀庚。

88 郤锜:郤克子,亦称驹伯,当时代士燮为上军佐。

89 韩厥将下军:代郤锜。

90 荀 佐之:当时代赵同为下军佐。

91 赵旃将新军:当时代韩厥。

92 郤至:为新军佐,时代赵括。

93 郤毅:郤至弟,亦称步毅。

94 栾鍼:栾书子。

95 孟献子:即鲁卿仲孙蔑。

96 晋帅乘和:帅,军帅;乘,车士。帅乘和,言将士和协也。

97 麻隧:秦地,在今陕西省泾阳县北。

98 获秦成差及不更女父:成差、女父皆秦大夫。不更,秦爵名,自下溯上为第四级。

99 曹宣公:名卢,《史记》作彊,文公寿的儿子,在位十七年,为曹第十八君。其元年当周定王十三年丁卯岁,公历纪元前五九四年。

100 泾:水源出甘肃固原县南牛营,南流折东,经隆德、平凉会别源,别源出化平县西南大关山,东北流与本源合。东南流,至泾川县,入陕西境。经长武、邠县、淳化、醴泉,至高陵县入于渭。

101 侯丽:秦地,在今陕西省泾阳县境。

102 新楚:秦地,当在今陕西省朝邑县境。既战,晋侯止新楚,故师还,来迎。

今译

夏四月戊午这天,晋厉公差吕相去断绝与秦国的友好关系说:“从前,我先君献公和你先君穆公,很是要好,大家合力同心,重申以前的盟誓,又有了婚姻的关系。哪知上天降祸于晋国,弄得文公到了齐国去,惠公到了你们秦国去。不幸献公去世了,穆公不忘从前的和好,使我们的惠公能够奉着晋国的祭祀。可是,秦穆公为德不终,和我国发生韩原的战争。后来,他自己也觉得心里有些懊悔,所以成就我文公回国为君。这是穆公安定晋国的功劳啊。文公因此就亲自穿起甲胄,跋山涉水,经历许多险地,征服了东方的诸侯,他们是虞、夏、商、周四代的后人,却都到秦国来朝贡,这已经算报还你国过去的恩德了。郑人侵犯了贵国的边界,我文公领了诸侯,和秦国一同围郑,你们秦国大夫却并不和寡君商量,擅自和郑国订了盟约。诸侯都很愤怒,要拼了死命攻打秦国。我文公恐怕秦国受害,便安抚了诸侯,使得秦兵能好好回国。这样说起来,是我文公大有恩德于你秦国了。不幸,文公去世以后,穆公非但不来吊丧,蔑视我死去的文公,欺负我襄公的寡弱,侵袭我殽地,和我绝交,伐我的保城,殄灭我的费滑,离散我兄弟的国家,扰乱我的同盟,还想覆灭我的国家。我襄公虽则不忘你君的旧德,但恐怕国家的灭亡,所以和秦有殽地的战争,还仍旧想赦你们穆公的罪,哪知穆公依然不听,反而结连了楚国来谋算我。不料上天保佑,楚成王偏被商臣杀死,穆公因此不能在我晋国为所欲为了。穆公、襄公去世以后,康公、灵公即了位。康公是我晋国的外甥,却也想剪除我们的公室,倾覆我们的社稷,率领我们的小贼,来扰乱我们的边疆,所以我们和秦发生令狐的战争。但是,康公还仍旧不肯改过,再来攻打我的河曲,侵伐我的涑川,掳掠我的王官,翦灭我的羁马,所以我们和秦发生河曲的战争。东方道路的不通,那是康公自己绝了我们的交好。等到你桓公即位,我君景公抬起头西望着说:‘现在也许要来抚恤我晋国了!’但是,君王也不肯和我盟好,反而趁我有狄难的当儿,便侵入我的河县,烧毁我的箕郜,抢割我国的庄稼,杀戮我的边境百姓,因此才有辅氏的战役。君王也懊悔灾祸的蔓延,而想求福于先君晋献公和秦穆公,差伯车来和我景公说:‘我和你同结和好,丢开怨仇,再修复从前的情分,追念着前人的功劳。’哪知所说的盟誓还没有完成,景公就死去了,我厉公才和秦有令狐那次的会盟。君王却又生了不善的心,背弃了盟誓。白狄和你君同在雍州居住,虽然是你君的仇雠,却是我们的亲戚。君王来吩咐说:‘我和你一同去伐那狄人。’寡君惧怕你的威力,不敢顾及亲戚,便听了你来人的命令。哪知君王却又生了二心,对狄人说:‘晋国要来伐你了。’白狄虽然表现答应,心中却厌恶秦国,就把这事来告诉我们。楚人也厌恶你的反复无常,也来告诉我:‘秦国违背了令狐的盟誓,却来和我求盟。秦国人祷告着昊天上帝和秦国的三公、楚国的三王说:‘虽则和晋国来往,但我唯利是从。’我们厌恶他没有一定的主意,所以宣布出来,惩罚那言行不一的国家。’诸侯听到这话,因此痛心疾首,都来和我亲近。我现在领了诸侯,来听你吩咐,只要求与你永结和好。君如果肯施惠诸侯,哀怜寡人,肯来和我盟好,这是我很愿意的,便可承受了君的厚意,去安定诸侯,就此退去,不敢侥幸为战的。君王如果不肯施大惠,寡人也没有才能,不能率领着诸侯后退了,所以敢尽我所言,告诉你的执事,使你的执事对于或和或战,权衡一下哪一桩是对秦国有利的,便去做它才好。”秦桓公已经同晋厉公在令狐这地方做了盟誓,而另外号召狄国同楚国,想引导它们讨伐晋国。诸侯们因为这样,更同晋国和睦了。晋国栾书率领着中军,荀庚辅佐他。士燮替代荀庚带领着上军,郤锜为他的副佐。韩厥代郤锜统帅下军,荀 做他的副佐。赵旃替代韩厥率领新军,郤至做他的副佐。郤毅为晋厉公驾着车,栾鍼做车右。鲁国的孟献子说:“晋国的军帅同车上的甲士全都很和睦,这种军队必能建立大功劳。”五月丁亥这天,晋国的军队同诸侯的军队,一起与秦国的军队在麻隧这地方打仗,秦国军队大败,晋国得到秦国的成差同不更爵位的女父。曹宣公死在军中,晋国军队就渡过泾水,攻到了侯丽这地方,方才回来。到新楚这地方去迎接晋侯。周国的卿士成肃公死在晋国瑕的地方。

传 六月丁卯夜,郑公子班自訾1求入于大宫2不能,杀子印、子羽3,反军于市。己巳,子驷4帅国人盟于大宫,遂从而尽焚之,杀子如、子駹、孙叔、孙知5。

今注

1 訾:郑地,江永以为:“以公子班先奔许,又自訾求入,则訾地近许,在郑之东南,许昌西北,别有訾地。”

2 大宫:大音泰,是郑国的祖庙。

3 子印、子羽:皆是穆公的儿子。

4 子驷:也是穆公的儿子。

5 子如、子駹、孙叔、孙知:子如即公子班,子駹是公子班的弟弟。孙叔是子如的儿子,孙知是子駹的儿子。

今译

六月丁卯的夜里,郑国的公子班从訾这地方想着进入郑国的祖庙里头,未能成功。就杀了郑穆公的儿子子印同子羽,回来把军队驻到市场里。己巳这天,郑穆公的儿子子驷率领着贵族们在郑国的祖庙中盟誓,就率领着军队把市场全烧掉,并杀公子班同他弟弟子駹,和公子班的儿子孙叔,以及他的侄子孙知。

经 秋七月,公至自伐秦1。

今注

1 此经无传。

今译

秋七月,鲁成公从伐秦国回来。

经 冬,葬曹宣公。

传 曹人使公子负刍守,使公子欣时1逆曹伯之丧。秋,负刍杀其大子2而自立也,诸侯乃请讨之,晋人以其役之劳,请俟他年。冬,葬曹宣公。既葬,子臧将亡3,国人皆将从之4。成公乃惧5,告罪,且请焉6,乃反而致其邑7。

今注

1 使公子负刍守,使公子欣时:公子负刍、公子欣时皆是曹宣公的庶子。

2 负刍杀其大子:负刍把宣公的太子杀掉。

3 子臧将亡:子臧就是公子欣时,他将逃到别国去。

4 国人皆将从之:《春秋》所谓国人,全指贵族。贵族因为不愿意服从负刍,所以皆随从子臧逃亡。

5 成公乃惧:成公就是负刍,他就害怕了。

6 告罪,且请焉:他自己认为有罪,请求留下子臧。

7 乃反而致其邑:子臧就回来,但是将他的封邑交给曹成公,表示不受曹国的俸禄。

今译

曹国人派公子负刍看守都城,而派子臧去迎接曹伯的灵柩。秋天,负刍杀了曹宣公的太子而自己做了曹君。各诸侯全请晋国讨伐他,晋国因为负刍在讨伐秦国的作战中有功劳,请求等到以后再讨伐。冬天,曹宣公行葬礼。下葬以后,子臧将逃亡,贵族们都要跟着他逃亡。负刍害怕,承认罪过,并且请子臧留下。子臧就回到曹国,而把他的封邑退还给负刍。

成公十有四年(公元前五七七年)

经 十有四年春王正月,莒子朱卒1。

今注

1 此经无传。

今译

十四年春王正月,莒国的君死了。

经 夏,卫孙林父自晋归于卫。

传 十四年春,卫侯如晋,晋侯强见孙林父焉,定公不可。夏,卫侯既归,晋侯使郤犨送孙林父而见之,卫侯欲辞。定姜1曰:“不可。是先君宗卿之嗣也2,大国又以为请,不许将亡。虽恶之,不犹愈于亡乎3?君其忍之。安民而宥宗卿4,不亦可乎?”卫侯见而复之5。卫侯飨苦成叔6,宁惠子相7,苦成叔傲。宁子曰:“苦成家其亡乎?古之为享食也,以观威仪省祸福也8。故《诗》曰:‘兕觥其觩,旨酒思柔,彼交匪傲,万福来求9。’今夫子傲,取祸之道也。”

今注

1 定姜:是卫定公的夫人。

2 是先君宗卿之嗣也:这是卫国先君同姓的卿的后人。

3 虽恶之,不犹愈于亡乎:虽然痛恨它,不尚较亡国为好吗?

4 安民而宥宗卿:能安定人民而饶恕了同姓的卿。

5 卫侯见而复之:卫定公见了孙林父使他恢复他的职位。

6 苦成叔:就是郤犨。

7 宁惠子相:宁殖相礼。

8 观威仪省祸福也:这是为的看礼仪,并且省视祸或福。

9 兕觥其觩,旨酒思柔,彼交匪傲,万福来求:这是《诗经·小雅·桑扈》篇的几句诗。意思是说拿水牛角做的酒杯很大,饮酒当思柔德,他们的交往不骄傲,各种的福禄反倒来求我来了。

今译

十四年春天,卫侯到晋国去了,晋厉公强迫他接见逃到晋国的孙林父,卫定公不肯。到夏天,卫定公回国,晋厉公就派郤犨送孙林父回来,希望卫定公接见他,卫侯想辞谢,他的夫人定姜说:“不可以,这是先君同姓的卿的后人,大国的晋国又拿这个事请求,不答应它,卫国将会亡。虽然讨厌它,仍旧比亡国好一点,君王还是忍耐一下。安定人民同时赦宥同姓的卿,不也可以吗?”卫定公就见了孙林父,并且恢复了他的职位和采邑。卫侯有一次请郤犨吃饭,宁殖相礼,郤犨很骄傲。宁殖说:“郤犨的家恐怕要灭亡了,古人设享宴,是用来观察威仪的,并看他的祸或者福,所以《诗经·小雅·桑扈》篇里说:‘水牛角做的酒杯很大,饮酒当思柔德,不骄不傲,聚集万福。’现在这位先生骄傲,这是取祸之道。”

经 秋,叔孙侨如如齐逆女。

传 秋,宣伯如齐逆女。称族,尊君命也1。

今注

1 称族,尊君命也:在宣伯上面加叔孙,这是称他族,表示尊重鲁君的命令。

今译

秋天,鲁国的叔孙宣伯到齐国去,迎接齐国的女子。《春秋》称叔孙的族,表示尊重成公的命令。

经 郑公子喜帅师伐许。

传 八月,郑子罕伐许,败焉1,戊戌,郑伯复伐许。庚子,入其郛2。许人平,以叔申之封3。

今注

1 郑子罕伐许,败焉:郑国的大夫公子喜伐许国,打了败仗。

2 入其郛:郛音浮。进了它的都城的外郭。

3 以叔申之封:用了成公四年公孙申所定的封疆。

今译

八月,郑国大夫子罕讨伐许国,为许国所击败,戊戌这天,郑伯再度伐许国。庚子这天,进入许国都城的外郭,许国人要求和平,用鲁成公四年郑国公孙申所划的疆界。

经 九月,侨如以夫人妇姜氏至自齐。

传 九月,侨如以夫人妇姜氏至自齐,舍族,尊夫人也1。故君子曰:“《春秋》之称,微而显2,志而晦3,婉而成章4,尽而不污5,惩恶而劝善6,非圣人谁能修之?”

今注

1 舍族,尊夫人也:这次不称叔孙,而直称侨如的名字,是表示尊敬夫人。

2 《春秋》之称,微而显:《春秋》的称谓,文辞细微,而其意思甚为显著。

3 志而晦:记载事情,但是文辞很微妙。

4 婉而成章:曲着他的文辞,而能成为一个篇章。

5 尽而不污:对于事实记载详尽而没有歪曲。

6 惩恶而劝善:惩戒坏人而劝好的人。

今译

九月,侨如迎接成公的夫人从齐国回来。这次《春秋》不称叔孙,为的是尊敬夫人。因此,君子说:“《春秋》的称谓,文辞很细微,而意思很显著,记载史实而意义深远,婉转而能成篇章,说得很详细而没有歪曲。对于坏人惩戒,而对于善人勉励。这种历史书,要不是圣人,谁能够修它呢?”

经 冬十月庚寅,卫侯臧卒。

传 卫侯有疾,使孔成子1、宁惠子2立敬姒之子衎3以为大子。冬十月,卫定公卒。夫人姜氏既哭而息,见大子之不哀也,不内酌饮,叹曰:“是夫也4,将不唯卫国之败,其必始于未亡人!乌呼!天祸卫国也夫!吾不获鱄5也使主社稷!”大夫闻之无不耸惧,孙文子自是不敢舍其重器于卫,尽寘诸戚6,而甚善晋大夫7。

今注

1 孔成子:是孔达的孙子。

2 宁惠子:是宁殖。

3 敬姒之子衎:敬姒是定公的妾。

4 是夫也:这个人。

5 鱄:是卫献公的母弟子鲜,非常贤明。

6 尽寘诸戚:全都摆到他的封邑戚这地方。

7 而甚善晋大夫:同晋国的各大夫甚为要好。

今译

卫定公有病,他就命令孔成子同宁惠子立了妾所生的卫献公做太子。冬十月,卫定公死亡,他的夫人定姜号哭以后就休息了。看见太子不悲哀,她就不再进去吃饭、喝水,叹气道:“这个人啊,不仅会使卫国失败,而且必定从我这个未亡人身上开始。哎呀!这真是上天加祸乱于卫国,为什么不能使他的母弟鱄做君啊!”大夫们听见她的话,没有一个人不害怕的。孙林父从此不敢存放他的宝物在卫国都城,全都藏在他的封邑戚那儿,并且他同晋国的大夫们很亲善。

经 秦伯卒1。

今注

1 此经无传。

今译

秦桓公死了。

成公十有五年(公元前五七六年)

经 十有五年春王二月,葬卫定公1。

今注

1 此经无传。

今译

成公十五年二月,卫国给卫定公下葬礼。

经 三月乙巳,仲婴齐卒1。

今注

1 此经无传。

今译

三月乙巳这天,鲁国大夫仲婴齐死了。

经 癸丑,公会晋侯、卫侯、郑伯、曹伯、宋世子成、齐国佐、邾人同盟于戚。晋侯执曹伯归于京师。

传 十五年春,会于戚,讨曹成公也,执而归诸京师。书曰:“晋侯执曹伯。”不及其民也1。凡君不道于其民,诸侯讨而执之,则曰某人执某侯2,不然则否。诸侯将见子臧于王而立之,子臧辞曰:“前志有之曰:‘圣达节3,次守节4,下失节5。’为君非吾节6也。虽不能圣,敢失守乎?”遂逃奔宋。

今注

1 不及其民也:这牵连不到曹国的人民。

2 某人执某侯:就写到竹简上说某人擒住某侯,这表示是人民同意逮捕的。

3 圣达节:圣人随着天命不拘于常礼。

4 次守节:第二种就指贤人是守礼的。

5 下失节:最下的是不遵守礼,轻举妄动。

6 为君非吾节:按礼我不该为君。

今译

十五年春天,鲁成公与各诸侯会盟于戚这地方,这是为的讨伐曹国成公,把他逮起来送到周国都城去。《春秋》上说:“晋厉公把曹成公逮捕了。”这是表示曹伯的罪恶不会牵连到他的人民。凡是国君对他的人民无道,诸侯讨伐并把他逮起来,那么就写上某人执某侯,否则就不这样写了。诸侯们要让子臧去见周王而立他为曹君。子臧辞谢说:“从前的书里面说过:‘圣人可以不居常礼,第二种就是能够守着礼,最下的是妄动不守礼。’按礼,我不该做曹国的君。虽然不能像圣人那样,我岂敢失去礼呢?”他就逃亡到宋国去了。

经 公至自会1。

今注

1 此经无传。

今译

鲁成公从戚地开会回来。

经 夏六月,宋公固卒。

传 夏六月,宋共公卒1。

今注

1 宋共公卒:宋共公就是宋公固。他在夏天去世,宋国开始乱的原因。

今译

夏六月,宋共公死了。

经 楚子伐郑。

传 楚将北师1,子囊2曰:“新与晋盟而背之,无乃不可乎?”子反曰:“敌利则进,何盟之有3?”申叔时老矣在申,闻之曰:“子反必不免。信以守礼,礼以庇身,信礼之亡,欲免得乎4?”楚子侵郑及暴隧5,遂侵卫及首止6,郑子罕侵楚取新石7,栾武子欲报楚,韩献子曰:“无庸,使重其罪,民将叛之。无民孰战8?”

今注

1 楚将北师:楚国派军队向北去,为的侵伐郑国同卫国。

2 子囊:就是公子贞。

3 敌利则进,何盟之有:既然是敌人,有利就往前进,与盟誓有什么关系?

4 信礼之亡,欲免得乎:信和礼全都丢掉,想着能够免除灾祸,怎么能够呢?

5 暴隧:郑地,在今河南省原武县境。

6 首止:卫地,在今河南省睢县东南。

7 新石:楚邑,在今河南省叶县境。

8 无民孰战:没有人民怎么打仗呢?

今译

楚国将往北派军队,侵略郑国同卫国,这就是为的报十六年鄢陵之战。楚国令尹子囊说:“我国新近同晋国盟誓而背弃它,恐怕不可以吧?”子反说:“敌情要有利就往前进,与盟誓有什么关系呢?”申叔时已经告老了,住到他的家乡申。他听见了就说:“子反必定不免于祸,信所以守礼的,礼是保护身体的,信同礼全都丢掉,想免得灾祸,怎么能够呢?”楚王侵略郑国到了暴隧这地方,接着侵略卫国到首止这地方。郑国的子罕侵略楚国,取楚国的新石,栾书想报复楚国。韩厥说:“不用了,让它自己加重罪过,人民将要反叛它,没有人民怎么打仗呢?”

经 秋八月庚辰,葬宋共公。

经 宋华元出奔晋。宋华元自晋归于宋。宋杀其大夫山,宋鱼石出奔楚。

传 秋八月,葬宋共公。于是华元为右师,鱼石为左师,荡泽为司马1,华喜为司徒2,公孙师为司城3,向为人为大司寇,鳞朱为少司寇4,向带为大宰,鱼府为少宰,荡泽弱公室杀公子肥5,华元曰:“我为右师,君臣之训师所司也。今公室卑而不能正6,吾罪大矣!不能治官,敢赖宠乎7?”乃出奔晋。二华戴族也8,司城庄族也9,六官者皆桓族也10。鱼石将止华元,鱼府曰:“右师反必讨,是无桓氏也。”鱼石曰:“右师苟获反,虽许之讨必不敢,且多大功,国人与之11,不反,惧桓氏之无祀于宋也。右师讨,犹有戌在12,桓氏虽亡必偏13。”鱼石自止华元于河上,请讨,许之乃反。使华喜、公孙师帅国人攻荡氏,杀子山。书曰:“宋杀其大夫山。”言背其族也14。鱼石、向为人、鳞朱、向带、鱼府出舍于睢上15,华元使止之,不可。冬十月,华元自止之,不可乃反16。鱼府曰:“今不从,不得入矣17。右师视速而言疾,有异志焉。若不我纳,今将驰矣18。”登丘而望之,则驰,骋而从之,则决睢澨19,闭门登陴矣。左师、二司寇、二宰遂出奔楚20。华元使向戌为左师,老佐21为司马,乐裔为司寇,以靖国人。

今注

1 荡泽为司马:荡泽是公孙寿的孙子。

2 华喜为司徒:华喜是华父督的玄孙。

3 公孙师为司城:公孙师是宋庄公的孙子。

4 鳞朱为少司寇:鳞朱是鳞矔的孙子。

5 公子肥:肥是宋文公的儿子。

6 今公室卑而不能正:现在宋公室卑弱又不能够正杀人的罪。

7 敢赖宠乎:我还敢仗着宠爱吗?

8 二华戴族也:华元同华喜是宋戴公的后人。

9 司城庄族也:司城是宋庄公的后人。

10 六官者皆桓族也:六官指鱼石、荡泽、向为人、鳞朱、向带、鱼府,他们皆是宋桓公的后人。

11 且多大功,国人与之:华元能够有合晋楚的成功,并且同楚国子反商量以去除宋国都城的包围。这种大功,贵族全都支持他。

12 犹有戌在:就是有他讨伐还留下向戌能够存在。

13 桓氏虽亡必偏:桓氏就是亡了,必还能有存留下。

14 言背其族也:意思是说他背叛他的族人。

15 睢上:睢是水的名字,经过商丘县等处。

16 不可乃反:这几个人全不肯留下,华元乃自己回到都城。

17 今不从,不得入矣:现在不听从他的话,不能再回到宋国都城了。

18 若不我纳,今将驰矣:他要不叫我回去,必定就骑马快回去了。

19 则决睢澨:就把睢河旁边的堤防毁掉了。

20 左师、二司寇、二宰遂出奔楚:左师就是鱼石,另外的四个人不写在《春秋》上,因为宋国没有通知鲁国。

21 老佐:是宋戴公的五世孙。

今译

秋天八月,给宋共公下葬。这时华元做右师,鱼石做左师,荡泽做司马,华喜做司徒,公孙师做司城,向为人做大司寇,鳞朱做少司寇,向带做大宰,鱼府做少宰。荡泽想削弱公室,就杀了宋文公的儿子公子肥。华元说:“我做右师的官,君臣的教导是师所管的。现在公室卑弱而不能将荡泽正法,我的罪状很大了,我不能治理官府,敢依赖宠信吗?”就逃奔到晋国。华元和华喜全都是戴公的后人,司城是庄公的孙子,另外六个官都是桓公的后人。左师鱼石将阻华元,鱼府说:“右师要回来,必定讨伐罪人。这样一来,桓公的子孙将全没有官职了。”鱼石就说:“华元假设能够回来,就是允许他讨伐,但是他怕桓公的后人,人多力强,必定不敢讨伐,并且华元有很多的大功劳,贵族们全都支持他。若不回来,恐怕桓公的后人将在宋国绝后。如果右师来讨伐,尚留下向戌,桓公的后人虽然灭亡,恐怕也有留下来的。”鱼石自己到黄河边上阻止华元,华元请求讨伐荡泽。鱼石答应了,他才回来。使华喜同公孙师率领贵族攻荡泽一族,杀子山。《春秋》上写着:“宋国杀了他的大夫子山。”意思是说子山背叛了他的族人。鱼石、向为人、鳞朱、向带、鱼府离开都城到睢水上去住。华元派人去劝阻他们,他们不肯。冬十月,华元亲自去劝阻,他们也不肯,华元就回来了。鱼府说:“现在不听从华元,就不能够回到宋国了。华元眼睛转得很快,而说的话也很急,必定有另外的心思。要不想叫我们回去,他必定将走得很快。”登到小丘陵上去远看,发现华元疾驰而去。这五个大夫也追了上去,华元已经把睢水的堤防决开了,并且关上宋国都城的门,登到城墙上守御。左师同两个司寇,大小二个宰就逃到楚国去。华元就令向戌做左师,老佐做司马,乐裔做司寇,以安定宋国的贵族。

传 晋三郤害伯宗,谮而杀之,及栾弗忌1,伯州犂2奔楚。韩献子曰:“郤氏其不免乎!善人天地之纪也,而骤绝之,不亡何待3?”初,伯宗每朝,其妻必戒之曰:“盗憎主人,民恶其上,子好直言,必及于难4。”

今注

1 栾弗忌:晋国贤大夫。

2 伯州犂:伯宗的儿子。

3 善人天地之纪也,而骤绝之,不亡何待:善人是天地的纪纲,骤然把他们断绝,这不死亡又等什么?

4 盗憎主人,民恶其上,子好直言,必及于难:强盗很恨主人,人民一定也很痛恨在他上面的人,你喜欢随便说话,必然会引出祸难来。

今译

晋国三个郤氏大夫陷害伯宗,就说他的坏话,再把他杀掉,并且杀了晋国贤人栾弗忌,伯宗的儿子伯州犂逃奔到楚国去。韩厥说:“郤氏恐怕不能免于祸难吧,好人是天地的纲纪,骤然把他杀害了,这不灭亡还等待什么?”当初,伯宗每天上朝,他的妻子必定告诫他说:“强盗是很不喜欢主人的,人民也一定痛恨在他上面的统治者,你喜欢说话直接,必定遭到祸难。”

经 冬十有一月,叔孙侨如会晋士燮、齐高无咎、宋华元、卫孙林父、郑公子 、邾人会吴于钟离。

传 十一月,会吴于钟离1,始通吴也。

今注

1 钟离:是楚邑,《一统志》说:“钟离有东西二城。濠水流其中。古城在今安徽凤阳县东北五里。”

今译

十一月,鲁国连晋国等诸侯同吴国在钟离开会,这是初次同吴国交往。

经 许迁于葉。

传 许灵公畏偪于郑,请迁于楚。辛丑,楚公子申迁许于葉1。

今注

1 葉:楚邑。今河南省叶县南三十里有古叶城。

今译

许灵公怕郑国的威逼,请求迁到楚国去。辛丑这天,楚国公子申把许国迁到葉这地方。

成公十有六年(公元前五七五年)

经 十有六年春王正月,雨木冰1。

今注

1 雨木冰:因为冷得过度,所以雨落到树上全都结成冰。此经无传。

今译

成公十六年春正月,雨落到树上全结了冰。

传 十六年春,楚子自武城1,使公子成以汝阴之田2,求成于郑。郑叛晋,子驷从楚子盟于武城。

今注

1 武城:楚地,在今河南省南阳县北。

2 使公子成以汝阴之田:公子成是楚国的公子,用汝水南边的田地。汝水南就是汝阴。

今译

十六年春天,楚王从武城这地方,派遣公子成用汝水南边的田地与郑国求和。郑国就背叛了晋国,郑穆公的儿子子驷到武城同楚王盟誓。

经 夏四月辛未,滕子卒。

传 夏四月,滕文公1卒。

今注

1 滕文公:滕子。

今译

夏天四月,滕文公死了。

经 郑公子喜帅师侵宋。

传 郑子罕伐宋,宋将 、乐惧败诸汋陂,退舍于夫渠不儆,郑人覆之,败诸汋陵1,获将 、乐惧,宋恃胜也。

今注

1 宋将 、乐惧败诸汋陂,退舍于夫渠不儆,郑人覆之,败诸汋陵:汋(音浊)陂、夫渠、汋陵皆宋地。《一统志》说:“汋陵城在今河南宁陵县南二十五里。”由汋陵退舍于夫渠,则汋陂应在汋陵西南。夫渠应在汋陵、汋陂之间。

今译

郑国的子罕趁着滕国有丧事,侵伐宋国,宋国的将 和乐惧把郑子罕打败在汋陂这地方。宋军退到夫渠这地方而不戒备,郑国的伏兵把宋军在汋陵这地方打败了,捕获将 同乐惧。这是因为宋国仗恃着战胜而不加戒备。

经 六月丙寅朔,日有蚀之1。

今注

1 此经无传。

今译

六月丙寅这天,有日食。

传 卫侯伐郑,至于鸣雁1,为晋故也。

今注

1 鸣雁:《一统志》说:“今河南杞县西北四十里有鸣雁亭,俗谓之白雁亭。”

今译

卫侯伐郑国到了鸣雁这地方,这是为了晋国的缘故。

经 晋侯使栾黡来乞师。

经 甲午晦,晋侯及楚子、郑伯战于鄢陵,楚子、郑师败绩。楚杀其大夫公子侧。

传 晋侯将伐郑,范文子曰:“若逞吾愿,诸侯皆叛,晋可以逞1。若唯郑叛,晋国之忧可立俟也。”栾武子曰:“不可以当吾世而失诸侯2,必伐郑。”乃兴师。栾书将中军,士燮佐之3,郤锜将上军4,荀偃佐之5,韩厥将下军,郤至佐新军。荀䓨居守6。郤犨如卫,遂如齐,皆乞师7焉。栾黡来乞师8,孟献子曰:“有胜矣9。”戊寅,晋师起。郑人闻有晋师,使告于楚,姚句耳与往10,楚子救郑,司马将中军11,令尹将左12,右尹子辛将右,过申,子反入见申叔时,曰:“师其何如?”对曰:“德、刑、详、义、礼、信,战之器也13。德以施惠,刑以正邪,详以事神,义以建利,礼以顺时,信以守物14,民生厚而德正15,用利而事节16,时顺而物成17,上下和睦,周旋不逆18,求无不具19,各知其极20。故《诗》曰:‘立我烝民,莫匪尔极21。’是以神降之福,时无灾害,民生敦厖22,和同以听23,莫不尽力,以从上命,致死以补其阙24。此战之所由克也。今楚内弃其民25,而外绝其好26。渎齐盟27,而食话言28。奸时以动29,而疲民以逞30。民不知信,进退罪也31。人恤所底,其谁致死32?子其勉之。吾不复见子矣。”姚句耳先归,子驷问焉33。对曰:“其行速,过险而不整34。速则失志35,不整丧列36。志失列丧,将何以战?楚惧不可用也。”五月,晋师济河,闻楚师将至,范文子欲反37,曰:“我伪逃楚,可以纾忧38。夫合诸侯,非吾所能也,以遗能者39。我若群臣辑睦以事君,多矣40。”武子曰:“不可。”六月,晋、楚遇于鄢陵41。范文子不欲战。郤至曰:“韩之战,惠公不振旅42。箕之役,先轸不反命43。邲之师,荀伯不复从44。皆晋之耻也。子亦见先君之事矣。今我辟楚,又益耻也。”文子曰:“吾先君之亟战也,有故45。秦狄齐楚皆强,不尽力,子孙将弱。今三强服矣,敌楚而已。唯圣人能外内无患,自非圣人,外宁必有内忧。盍释楚以为外惧乎46?”甲午晦,楚晨压晋军而陈47,军吏患之,范匄趋进48,曰:“塞井夷灶,陈于军中,而疏行首49。晋楚唯天所授,何患焉?”文子执戈逐之,曰:“国之存亡,天也,童子何知焉?”栾书曰:“楚师轻窕50,固叠而待之,三日必退,退而击之,必获胜焉。”郤至曰:“楚有六间51,不可失也。其二卿相恶52,王卒以旧53,郑陈而不整54,蛮军而不陈55,陈不违晦56,在陈而嚣,合而加嚣,各顾其后,莫有斗心57,旧不必良58,以犯天忌。我必克之。”楚子登巢车59以望晋军,子重使大宰伯州犂侍于王后。王曰:“骋而左右,何也60?”曰:“召军吏也61。”“皆聚于中军矣62。”曰:“合谋也63。”“张幕矣64。”曰:“虔卜于先君也65。”“彻幕矣66。”曰:“将发命也67。”“甚嚣,且尘上矣68。”曰:“将塞井夷灶而为行也69。”“皆乘矣,左右执兵而下矣70。”曰:“听誓也71。”“战乎72?”曰:“未可知也73。”“乘而左右皆下矣74。”曰:“战祷也75。”伯州犂以公卒告王76。苗贲皇在晋侯之侧,亦以王卒告77,皆曰:“国士在,且厚,不可当也78。”苗贲皇言于晋侯曰:“楚之良,在其中军王族而已79,请分良以击其左右80,而三军萃于王卒81。必大败之。”公筮之。史曰:“吉。其卦遇复䷗,曰:‘南国䠞,射其元,王中厥目82。’国䠞、王伤,不败何待?”公从之,有淖83于前,乃皆左右,相违于淖84。步毅御晋厉公,栾鍼为右;彭名85御楚共王,潘党为右;石首86御郑成公87,唐苟88为右;栾范以其族夹公行89,陷于淖。栾书将载晋侯90,鍼曰:“书退91,国有大任,焉得专之92?且侵官,冒也93。失官,慢也94。离局,奸也95。有三罪焉,不可犯也。”乃掀公以出于淖96。癸巳,潘尪之党97与养由基98蹲甲而射之,彻七札焉99,以示王,曰:“君有二臣如此,何忧于战100?”王怒曰:“大辱国101。诘朝,尔射死艺102。”吕锜103梦射月,中之,退入于泥104。占之,曰:“姬姓,日也105。异姓,月也106。必楚王也,射而中之,退入于泥,亦必死矣107。”及战,射共王中目。王召养由基与之两矢,使射吕锜,中项,伏弢108。以一矢复命109。郤至三遇楚子之卒,见楚子必下,免胄而趋风110,楚子使工尹襄111问之以弓112,曰:“方事之殷也,有 韦之跗注113,君子也,识见不穀而趋,无乃伤乎114?”郤至见客115,免胄承命116,曰:“君之外臣至117从寡君之戎事,以君之灵,间蒙甲胄118,不敢拜命119。敢告不宁,君命之辱120。为事之故,敢肃使者121。”三肃使者而退。晋韩厥从郑伯122,其御杜溷罗123曰:“速从之,其御屡顾,不在马124,可及也。”韩厥曰:“不可以再辱国君125。”乃止。郤至从郑伯,其右茀翰胡126曰:“谍辂之127,余从之乘而俘以下128。”郤至曰:“伤国君有刑129。”亦止。石首曰:“卫懿公唯不去其旗,是以败于荧130。”乃内旌于弢中131。唐苟谓石首曰:“子在君侧,败者壹大132。我不如子133。子以君免,我请止134。”乃死。楚师薄于险135,叔山冉136谓养由基曰:“虽君有命,为国故,子必射137。”乃射。再发,尽殪138。叔山冉搏人以投,中车折轼139。晋师乃止,囚楚公子茷140。栾鍼见子重之旌,请曰:“楚人谓夫旌子重之麾也141,彼其子重也142。日臣之使于楚也,子重问晋国之勇143。臣对曰:‘好以整众144。’曰:‘又何如145?’臣对曰:‘好以暇146。’今两国治戎,行人不使,不可谓整147。临事而食言,不可谓暇148。请摄饮焉149。”公许之,使行人执榼承饮150,造于子重151,曰:“寡君乏使152,使鍼御持矛153,是以不得犒从者,使某摄饮154。”子重曰:“夫子尝与吾言于楚,必是故也,不亦识乎155?”受而饮之。免使者而复鼓156。旦而战,见星未已157。子反命军吏察夷伤158,补卒乘159,缮甲兵160,展车马161,鸡鸣而食,唯命是听162。晋人患之。苗贲皇徇163曰:“蒐乘补卒164,秣马利兵165,修陈固列166,蓐食申祷167,明日复战。”乃逸楚囚168。王闻之,召子反谋。穀阳竖献饮于子反169,子反醉而不能见。王曰:“天败楚也夫,余不可以待。”乃宵遁。晋入楚军,三日谷170。范文子立于戎马之前曰:“君幼,诸臣不佞,何以及此?君其戒之!《周书》曰:‘惟命不于常’,有德之谓171。”楚师还,及瑕172,王使谓子反曰:“先大夫之覆师徒者,君不在173。子无以为过,不谷之罪也174。”子反再拜稽首曰:“君赐臣死,死且不朽。臣之卒实奔,臣之罪也。”子重使谓子反曰:“初陨师徒者,而亦闻之矣,盍图之175。”对曰:“虽微先大夫有之176,大夫命侧177,侧敢不义178。侧亡君师,敢忘其死。”王使止之,弗及而卒。战之日,齐国佐、高无咎至于师179。卫侯出于卫180。公出于坏 181。

今注

1 晋可以逞:晋国就可以畅快。

2 不可以当吾世而失诸侯:不可以在我们当政的时间失掉诸侯。

3 士燮佐之:士燮是替代荀庚。

4 郤锜将上军:郤锜替代士燮。

5 荀偃佐之:荀偃是荀庚的儿子。

6 荀 居守:荀 本来是下军佐,他不参加战役。

7 皆乞师:全都要求出动军队。

8 栾黡来乞师:栾黡也到鲁国来求出动军队。

9 有胜矣:晋国有胜算。

10 姚句耳与往:姚句耳是郑大夫,他也参加这件事情。

11 司马将中军:司马是子反。

12 令尹将左:令尹是子重。

13 德、刑、详、义、礼、信,战之器也:这六种全是战争的器物。

14 信以守物:信用可以守住事物。

15 民生厚而德正:人民生活富厚而道德合于纯正。

16 用利而事节:民用很有利而事神又有礼。

17 时顺而物成:时机既已顺当而事物就会成功。

18 上下和睦,周旋不逆:上下全都和睦,所以动作顺当不逆。

19 求无不具:上边所求的,下边没有不具备的。

20 各知其极:各人都知道行动的准则。

21 立我烝民,莫匪尔极:这是《诗经·周颂·思文》篇内的诗句,意思是说安置人民,没有不合乎准则。

22 民生敦厖:厖音旁。人民生下来是很敦厚而厖大的。

23 和同以听:联合着来听上边的命令。

24 致死以补其阙:拼命以补战死的人缺。

25 内弃其民:国内不施恩惠于人民。

26 外绝其好:外边断绝与别国的友好关系。

27 渎齐盟:把盟会的事全都毁弃。

28 而食话言:说的话都不算。

29 奸时以动:动的时候不合于时机。

30 疲民以逞:劳苦人民而为个人的畅快。

31 民不知信,进退罪也:人民不知何者为信,进同退全都是犯罪。

32 人恤所底,其谁致死:人们忧心自己的结局,还有谁敢拼命至死?

33 子驷问焉:子驷问他怎么样。

34 过险而不整:遇见险要的地方而不整齐。

35 速则失志:想着快进则失去思虑。

36 不整丧列:不整齐就丢掉行列。

37 范文子欲反:范文子想回去。

38 可以纾忧:可以免除忧患。

39 以遗能者:留下给能干的人去做。

40 我若群臣辑睦以事君,多矣:我们如果群臣和睦以侍奉晋君,这就足够了。

41 鄢陵:在今河南省鄢陵县西北四十里。

42 惠公不振旅:晋惠公不能够振兵作战。这件事在鲁僖公十五年。

43 先轸不反命:晋国元帅先轸不能够回去复命,因为他死在狄人的手中。这件事在僖公三十三年。

44 荀伯不复从:荀伯就是荀林父,他不从旧路回去。这件事在鲁宣公十二年。

45 吾先君之亟战也,有故:我们从前的晋君屡次打仗有缘故。

46 盍释楚以为外惧乎:何不留下楚国以为外边的戒惧呢?

47 甲午晦,楚晨压晋军而陈:楚国早晨就逼近晋国的军队来摆开阵势。

48 范匄趋进:范匄是士燮的儿子,赶紧往前进。

49 而疏行首:在晋国旧营盘中开出打仗的道路。

50 楚师轻窕:楚国的军队非常轻浮。

51 楚有六间:楚国有六种缺隙。

52 其二卿相恶:楚国子重与子反不相和。

53 王卒以旧:楚王的军队是用的旧人而不更换。

54 郑陈而不整:郑国是只能摆出阵势而不整齐。

55 蛮军而不陈:蛮人的军队只能有行列而不能摆阵势。

56 陈不违晦:摆阵不避开月的终了。这是兵家大的忌讳。

57 在陈而嚣,合而加嚣,各顾其后,莫有斗心:到了摆阵势,而大声地喧嚷,阵势联合起来,喧闹得更厉害,各军彼此观望、依赖,没有战斗意志。

58 旧不必良:用旧的军队,一定不是精兵。

59 巢车:是车上有一个加上巢的车,为的是远望。

60 骋而左右,何也:骑着马往左右跑,为什么?

61 召军吏也:这是为的召唤军中的官吏。

62 皆聚于中军矣:全都合聚在中军帐下。

63 合谋也:为的联合计谋。

64 张幕矣:张开帐幕了。

65 虔卜于先君矣:这是为的在先君前面祷告并占卜。

66 彻幕矣:弃掉帐幕。

67 将发命也:这是将发布命令。

68 甚嚣,且尘上矣:声音很大,并且尘土飞扬。

69 将塞井夷灶而为行也:将堵塞所发掘的井,弃掉了做饭的灶,而变成了行列。

70 皆乘矣,左右执兵而下矣:全都上到车上,左右的人全都拿着兵器下来。

71 听誓也:这为的是听军中的誓言。

72 战乎:是不是要打仗了?

73 未可知也:尚不可以知道。

74 乘而左右皆下矣:上兵车以后,左右全都下来了。

75 战祷也:这是为战争祷告于上天。

76 伯州犂以公卒告王:伯州犂就是伯宗的儿子,他逃到楚国,将拿晋国军队的情形告诉给楚王。

77 苗贲皇在晋侯之侧,亦以王卒告:苗贲皇是楚国鬬椒的儿子,他是在鲁宣公四年的时候逃到晋国去的,他也把楚王军队的情形来告诉晋侯。

78 国士在,且厚,不可当也:有国士在那里,并且很多,这是不可抵挡的。

79 楚之良,在其中军王族而已:楚国精良的军队,在它的中军,王的同姓中。

80 请分良以击其左右:请分晋国最好的军队,以攻击楚国的左军同右军。

81 而三军萃于王卒:然后晋国的三军就集合来对付楚国的王卒。

82 吉。其卦遇复䷗,曰:南国 ,射其元,王中厥目:占卦的史官说,这很吉祥,这卦遇见复,南方的国家势 ,射它的国王,中他的眼睛。

83 有淖:泥坑。

84 相违于淖:就左右的旁边避开这个泥坑。

85 彭名:是楚大夫。

86 石首:是郑大夫。

87 郑成公:郑国国君,随着晋军打仗。

88 唐苟:郑大夫。

89 栾范以其族夹公行:栾氏同范氏用他族人的军队,两面护卫着晋君前进。

90 栾书将载晋侯:栾书因为晋侯的车陷入泥淖中,所以他想以他的车来载晋侯。

91 书退:因为是在晋君的面前,所以栾鍼叫他父亲的名字。书,退下去。

92 焉得专之:你怎么能专任这件事。

93 且侵官,冒也:你用车来载晋厉公,这是侵犯别人的职责,这是冒昧。

94 失官,慢也:你替代驾车的,丢掉元帅的职责,这是怠慢。

95 离局,奸也:你离开你的军队,这是犯了过错。

96 乃掀公以出于淖:栾鍼就举起晋厉公的战车,离开泥淖。

97 潘尪之党:潘尪的儿子潘党。

98 养由基:是楚国善射的大夫。

99 彻七札焉:穿过七层甲胄。

100 君有二臣如此,何忧于战:你有二臣有这种本领,何必怕打仗呢?

101 大辱国:这对于国家是大的耻辱。

102 诘朝,尔射死艺:明天早晨,你会为射艺而战死。

103 吕锜:就是魏锜。

104 退入于泥:退下来到泥里头。

105 姬姓,日也:姬姓是周王,等于太阳。

106 异姓,月也:旁的姓,全是月亮。

107 亦必死矣:这等于也是死。

108 中项,伏弢:弢音涛。箭射中吕锜的脖子,他就伏在弓衣上死了。

109 以一矢复命:意思是说一箭就射中。

110 免胄而趋风:取下铁帽子而跑得很快。

111 工尹襄:楚大夫。

112 问之以弓:送给他一把弓。

113 方事之殷也,有韎韦之跗注:韎音魅。战事很厉害的时候,有一位穿着红色的戎衣。

114 识见不穀而趋,无乃伤乎:看见我就快跑,是不是他受伤了?

115 郤至见客:郤至见了工尹襄。

116 免胄承命:摘下帽子,接受命令。

117 君之外臣至:君主的外臣郤至。

118 间蒙甲胄:近来也戴着甲胄。

119 不敢拜命:因为穿着甲胄的人不能行礼。

120 君命之辱:感谢君王给我的命令。

121 敢肃使者:只能对使者拜谢。

122 晋韩厥从郑伯:晋国韩厥追逐郑君。

123 杜溷罗:溷音混。是晋大夫。

124 其御屡顾,不在马:赶车的人屡屡地后看,不注意前面的马。

125 不可以再辱国君:因为在鞍之战的时候,他曾经将假冒齐顷公的人逮捕。所以说,不可以两次侮辱国君。

126 茀翰胡:是晋大夫。

127 谍辂之:使轻兵阻挡郑伯的车。

128 余从之乘而俘以下:我赶上郑伯的车子就把他逮下来。

129 伤国君有刑:伤了国君是犯了刑法。

130 卫懿公唯不去其旗,是以败于荧:卫懿公跟狄人打仗,他不拿下他的旗,所以在荧这地方被打败。这一战在鲁闵公二年。

131 乃内旌于弢中:把旌旗放在弓衣里头。

132 败者壹大:打败了后果更严重。

133 我不如子:我不如你。

134 子以君免,我请止:你带着郑国的君逃跑,我就在这里战斗。

135 楚师薄于险:楚国军队被迫在险要的地方,不能够退了。

136 叔山冉:叔山是双姓,名冉,是楚大夫。

137 虽君有命,为国故,子必射:虽然楚王有命令,说你必死在射箭上,但是为了国家的缘故,你必须射。

138 再发,尽殪:射了两箭,被射的晋军全部死了。

139 中车折轼:他把捉来的晋人,抛出去砸中晋国的车,折断了轼。

140 公子茷:楚国的公子。

141 楚人谓夫旌子重之麾也:楚国人说这个旌旗是子重的指挥旗。

142 彼其子重也:这一定是子重。

143 子重问晋国之勇:子重曾经问过,晋国怎么样叫作勇。

144 好以整众:喜欢军队很多,但是整齐。

145 又何如:又问其余的怎么样。

146 好以暇:喜欢从容。

147 不可谓整:这不可以说整齐。

148 不可谓暇:这也不可以说从容不迫。

149 请摄饮焉:请拿着酒杯去请子重喝酒。

150 使行人执榼承饮:使行人官拿着酒器请子重喝酒。

151 造于子重:送酒到子重那儿。

152 寡君乏使:我们的君缺乏保卫的人。

153 使鍼御持矛:使栾鍼拿着矛守卫。

154 是以不得犒从者,使某摄饮:所以不能给你们的人酒喝,使我来献酒给你。

155 不亦识乎:这不也记得很清楚从前的话吗?

156 免使者而复鼓:等到使者走了,就重新敲战鼓。

157 见星未已:一直到晚上看见星星,战事还没完。

158 子反命军吏察夷伤:看受伤的人数。

159 补卒乘:增补死亡的军队。

160 缮甲兵:修理甲胄和兵器。

161 展车马:陈列着车同马。

162 唯命是听:就听号令行动。

163 苗贲皇徇:苗贲皇巡视晋国的军队。

164 蓃乘补卒:检阅车辆,补充兵卒。

165 秣马利兵:喂好马,整好兵器。

166 修陈固列:修好了阵势,把它摆得很坚强。

167 蓐食申祷:早起赶紧吃饭,并祷告战胜。

168 乃逸楚囚:就放了楚国的囚人,使他们可以去报告晋国的备战情况。

169 穀阳竖献饮于子反:穀阳竖是子反的用人,给他酒喝。

170 三日谷:三天吃楚军的屯粮。

171 惟命不于常,有德之谓:这是《周书·康诰》篇的一句话,天命不是常给的,只是对有德行的人方给天命。

172 瑕:楚地,江永说:“楚师自鄢陵还荆州,不当回远由今之蒙城,《水经注》误也。桓公六年,楚武王侵随军于瑕以待之,当是此瑕,应在今湖北随县境。”

173 君不在:因为楚王不在军中。

174 子无以为过,不穀之罪也:你不要以为错了,这是我的错。

175 盍图之:你何不细想一下。

176 虽微先大夫有之:就是没有先大夫自杀的例子。

177 大夫命侧:侧是子反的名字。大夫命我自杀。

178 侧敢不义:我也不敢不遵从。

179 高无咎至于师:高无咎是高固的儿子,到了军队里。

180 卫侯出于卫:卫侯也刚从国都出来。

181 坏 :鲁邑。《大事表》说:“以公待于坏 ,申宫儆备,设守而后行,则坏 在曲阜城内,去公宫不远。”

侗按:“栾范易行以诱之”这句话实在费解,但若参考襄公二十六年的话,当能更明了。兹据臧琳《经义杂记》所列表如下:(兹据《皇清经解》卷二百九十七转刊《经义杂记》。)

楚国的军队没有变化。

今译

晋侯将要去伐郑。范文子说:“若逞我的愿,要等到诸侯都背叛了楚国,晋国方才可以有畅快的日子。如果只是郑国背叛楚国,晋国的忧患可能马上就会来了。”栾武子说:“不可以在我执政的时候失去诸侯,定要去伐郑国。”便兴起兵来,栾书做了中军的元帅,士燮帮着他,郤锜领了上军,荀偃帮着他,韩厥领了下军,郤至帮办着新军,荀 留守在国中。郤犨先到卫国去,又转到齐国去,都是去请兵的。栾黡到鲁国来请兵,孟献子说:“晋人很有取胜的样子了。”戊寅这天,晋师便出发,郑人听得有晋兵到来,便差使臣去告诉楚国,郑国大夫姚句耳同行。楚子带了兵出来救郑国,司马子反领了中军,令尹子重领了左军,右尹子辛领了右军。经过申地,子反入见申叔时说:“这次出兵,你看会怎样?”申叔时回答说:“德行、刑罚、休祥、义气、礼法、信用这六种都是战争的器具:德泽是靠它施恩惠的,刑法是靠它正奸邪的,休祥是靠它侍奉神明的,义气是靠它建立利益的,礼法是靠它抓住时机的,信用是靠它守住事物的,人民生活优厚,道德就很正直,民用既有利益,侍神又有礼节,时机顺当,事物又都成功,所以上下和睦,相处没有矛盾,需要的没有不预备,又各自知道行动的准则。所以,《诗经》上说:‘安定我的人民,没有不合乎准则的。’所以,神明降给他福泽,四时没有灾害,民生很是厚道,齐心协力听从君命,没一个不尽力服从在上的人的命令,都愿意出死力去补救阙失,这就是战争所以能得胜的原因。现在,楚国国内丢弃了人民,国外又断绝交好,亵渎盟誓,自食其言,妨碍了农时,发动战争,疲惫了人民的气力逞他的心,人民不知道君上的信用在哪里,进退都犯着罪呢!人人都愁着自己的结局,还有谁肯出死力和晋国作战呀?你勉力去做吧,我不能再看见你了。”姚句耳先回郑国去,子驷问他怎样。姚句耳回答道:“楚军的行军很快,经过险要的地方却没有秩序。行军快了,就会考虑不周,没有秩序,就会乱掉队伍。考虑不周,行列不整,怎样打仗呢?楚国救郑国的军队,恐怕不可用吧?”五月间,晋师渡过黄河去,听说楚师快要到了,范文子想领兵回国,便说:“我假作畏怯,逃避楚兵,可以宽缓晋国的忧患。那种联合诸侯的事,不是我能做的,只可留给能干的人做了。我们群臣能够和睦侍奉着国君,已经足够了。”栾书说:“不可以的!”六月中,晋楚两国的军队,相遇于鄢陵。范文子不想战,郤至说:“韩原的战争,惠公不能整顿军队战败而回;箕的战争,先轸战死不能复命;邲的战争,荀伯不再从旧路回来,又战败了。这都是晋国的耻辱啊!你也见过了先君战败的事情了。如今,我们再逃避楚国,这越发增加耻辱了。”范文子说:“先君的屡次尽力作战,是有原因的。秦、狄、齐、楚都很强大,如果我们不尽自己的力量作战,子孙将会被削弱。如今,齐、秦、狄三强都已屈服了,只要敌过楚国就可以了。只有圣人能够使国内国外都没有忧患,自己不是圣人,外患既平,以后难免会生起内忧来的,为什么不留下楚国做个国外的忧惧呀?”甲午这天晦日,楚军早晨就逼近晋军排着阵势,晋国的军吏都很担心。范匄跑进来说:“我们没有余地出队,只赶快塞了井、平了灶,在营垒中摆开阵势,就在头排前开了营墙作战就是了。晋楚的胜负只听由天,有什么可担心的?”文子便搦了戈赶范匄说:“国家的存亡,自有天意,你小孩子懂得什么?”栾书说:“楚军很轻佻,我们只要坚守了营垒等他便了。过了三天,他们定要退去的。等到退去的时候追击他,定可得胜的。”郤至说:“楚军有六个罅缝,我们不可错掉机会的:他们二卿子反、子重不和;楚王的亲兵又都衰老;郑国的兵,虽排了阵,却不齐整;跟从楚国的蛮夷,虽则是军队,却并不能排成阵势;楚军列成阵势,却不避晦日的忌;士兵在阵上喧哗不安静,结了阵却越发嚷闹。各军彼此观望、依赖,没有战斗的意志,王卒又衰老,定不是精兵,再加冒犯着天忌,我们一定能够战胜他。”楚王立在巢车上望着晋军。子重使太宰伯州犂侍立在王的后面。王问:“战车向左右驰骋,干什么?”回答道:“那是召集军吏呀。”王说:“都聚集在中军了。”回答道:“那是聚着谋划呀。”王说:“张起帐幔了。”回答道:“那是诚心卜于先君呀。”王又说:“帐幔已撤掉了。”回答道:“那是快要发命令了。”王说:“喧哗得很,并且尘土飞扬起来了。”答道:“将要塞掉井,平了灶,预备出发呢。”“都坐上车子了,左右都执兵器下来了。”答道:“这是听誓师呢。”“要战斗了吗?”答道:“未可知呢!”“上车以后,左右又都下来了。”答道:“这是祈祷战胜呢!”伯州犂又把晋侯的亲兵的情况向楚王报告。苗贲皇在晋侯的旁边,也把楚王的亲兵的情况向晋侯报告,晋侯的左右都说道:“有国士在楚,而且兵力雄厚,不可抵挡。”苗贲皇对晋侯道:“楚国的精兵,都在中军,也只有王族罢了,请你分了晋国的精兵,攻击楚国的左右二军,再把晋国的三军聚着攻楚国中军的王卒,定能打得他大败。”公便差太史筮,太史道:“吉的,是个复卦,卦象上说:‘南国局促得很,射它的君王,中他的眼睛。’国势既促,王又受伤,不败还等什么呢?”晋侯就听他的话出战,恰正有片烂泥在前面,晋师就都从左右避走。步毅驾了晋厉公的车子,栾鍼做了车右。彭名驾了楚王的车子,潘党做了车右。石首驾了郑成公的车子,唐苟做了车右。栾、范领着族人武装两边护卫着晋侯前进,晋侯的车子陷在烂泥中,栾书想要载了晋侯走,他的儿子栾鍼道:“书,你退下去,你既受了元帅的大责任,哪里还可以擅自做驾兵车的呢!而且,侵犯别人的职责,就是冒昧;丢掉原来的职责,就是傲慢;离了自己的军队,就是扰乱。有此三罪,不可犯的!”他便举起晋厉公的战车离开烂泥。癸巳这一天,潘尪的儿子潘党,和养由基聚集了甲铠而射他,一箭竟穿过七层铠甲。给楚王观看,说:“君王有这般两个臣子,哪里还要愁战不胜呢?”楚王发怒说:“这倒是大大地羞辱了国家了!明天作战,你单讲射箭,将会死在你这武艺上哩!”吕锜梦着射那月亮,射中了,自己退下去,却走入烂泥中。占卜,得一辞说:“姬姓是日,异姓是月,这个月亮一定是楚王啊!自己退下进了泥中,也是必死的了。”等到作战的时候,果然射中了共王的眼睛,共王招养由基,给他两支箭,使他射吕锜,射中了吕锜的颈项。吕锜伏在弓袋上就死了,养由基便拿着剩下的一支箭去复命。郤至三次遇见楚子的兵,看见了楚子,一定要下车去,脱下头盔,走得像疾风一般快。楚王差工尹襄,送一张弓给郤至,对他说道:“当战事正要紧的时候,有个穿浅红色牛皮军服的人,是个君子!他见到我就快走过去,是受了伤吗?”郤至见到客人,去掉头盔,才接受楚王命令,道:“君王的外臣郤至,跟随寡君作战,靠君的威灵,恰正穿了甲胄,不能拜受你的命令,谨向君王报告我没有受伤。感谢君王的问候,由于战事,不能回答你的问话,敢向你的使者敬礼!”三次对使者作揖后,才退了下去。晋大夫韩厥追赶郑伯,他的车夫杜溷罗说:“赶快追着他,他的车夫屡次回头来看,心不在马,定可追得着的。”韩厥道:“我前次辱过齐侯了,不可两次辱了国君的。”便停止不追。郤至追赶郑伯,他的车右茀翰胡说:“快差个轻兵迎前去,拦住郑伯的车子,我从后面登上他的车子去捉住他。”郤至说:“伤害国君要受刑罚的。”也停止不追。石首说:“从前,卫懿公只因不拔去他那旗子,所以大败在荧地!”便收起旗子放在弓袋中。唐苟对石首说:“你在君的旁边,战败了后果很严重,我不如你,你应当驾了君的车子退去,我请求留下!”就战死了。楚军被逼到险要的地方,叔山冉对养由基说:“虽然君王有命不让你射箭,为保存国家的缘故,你定要射箭!”养由基便射,连发几箭,晋军都被他射死。叔山冉捉住晋人丢上车子,折断了车前的横木。晋兵便停止不进,囚禁了楚国的公子茷。栾鍼看见子重的旗,请于晋侯说:“楚人说那旗,是子重的指挥旗呢!想来那个人就是子重了。从前臣出使到楚国的时候,子重问晋国的勇武是怎样的。臣答道:‘喜欢军队又多又整齐。’他又问道:‘其余怎样?’臣答道:‘哪怕急遽的当儿,也喜欢从容不迫的。’现在两国发生战争,不派遣使者,不能说是按部就班;临着战事就忘了从前的话,说不得从容不迫。请使人拿着酒去给子重敬酒。”晋侯允许了他,便差个军使拿了榼子捧着酒,送到子重那里道:“寡君缺乏使臣,让栾鍼执矛侍立在他左右,所以不能来慰劳你,派我前来代他送酒。”子重说:“栾鍼曾经在楚国和我说过从容不迫的话,一定就是这个缘故,这不也记得很清楚从前的话吗?”受了酒便喝,等到使者走了,才打鼓进兵。从早晨战起,直到见了星光还没有停歇。子反吩咐军吏检查受伤的,补充死亡的,修理了甲胄兵器,排列开车马,只听得鸡啼,便起来吃饭,都听着号令干事。晋人很是忧虑。苗贲皇就在军中宣布说:“检阅车辆,添补兵卒,喂饱战马,磨快兵器,修明军阵,扎住队伍,早起赶快吃东西,重重地祈祷,到了明天再战!”就故意放掉楚国的俘虏。楚王听到这个消息,招子反来商量。子反的小厮穀阳竖献酒给子反,子反喝醉了,不能进见。楚王说:“这是天要败楚国了吗?我不可以再等了。”便连夜逃跑。晋军于是进入楚国的营中,吃了它三天的谷。范文子立在兵马的前面说道:“君上年纪轻,诸臣又没有才干,怎能到这地步呢?你们要留神啊!《周书》上说:‘天命没有一定的。’只给有德的人。”楚师回国,到了瑕这地方,楚王差人对子反说:“先大夫在城濮那次战争

中,丧失了兵众,那时君王并不在军中。这次战争,有寡人在军中,你并没有差错,都是我的罪过。”子反再拜叩头道:“君赏给臣死,死了还感恩不尽呢!臣的兵卒实在是先逃的,原是臣的罪呢。”子重差人对子反说:“从前子玉丧失兵众,你也该听得他是自杀的了,你为什么还不自己打算着呢?”子反答道:“就是没有先大夫子玉的事,大夫拿义来责备侧,侧也哪敢不据义自裁呢?侧既然丧失了兵众,哪敢忘掉死呢?”楚王使人去拦阻他,还没有到,他已经死了。打仗的那一天,齐国的国佐、高无咎来到军中。卫侯从卫国出来,鲁成公从坏 出来。

经 秋,公会晋侯、齐侯、卫侯、宋华元、邾人于沙随,不见公。

传 宣伯通于穆姜1,欲去季孟而取其室2。将行,穆姜送公而使逐二子,公以晋难告3,曰:“请反而听命。”姜怒,公子偃、公子 趋过4,指之曰5:“女不可,是皆君也6。”公待于坏 ,申宫儆备7,设守而后行,是以后。使孟献子守于公宫。秋,会于沙随8,谋伐郑也。宣伯使告郤犨曰:“鲁侯待于坏 以待胜者9。”郤犨将新军,且为公族大夫,以主东诸侯10,取货于宣伯,而诉公于晋侯11,晋侯不见公。

今注

1 穆姜:是鲁成公的母亲。

2 欲去季孟而取其室:想着把季孙氏、孟孙氏全都除掉,而取得他们的财产。

3 公以晋难告:因为这次是鲁成公想联合晋国伐郑国,他就告诉穆姜这个原因。

4 公子偃、公子 趋过:两个人全都是成公的庶弟,他们两人在那儿路过。

5 指之曰:就指着他们两人说。

6 女不可,是皆君也:你要不答应,这两个人全可以做鲁君。

7 申宫儆备:他敕令鲁宫中戒备。

8 沙随:据《一统志》说:“在今河南省宁灵县西北,沙随亭。”

9 以待胜者:以等待胜利者。

10 以主东诸侯:他是管晋国东边的诸侯。

11 诉公于晋侯:他就在晋侯面前说鲁成公的坏话。

今译

鲁国的叔孙宣伯与成公的母亲穆姜私通,想把季孙氏同孟孙氏除掉并且取得他们的家产。成公要出国,穆姜送成公的时候,就要他驱逐这两个人,成公就以他要联合晋国讨伐郑国的困难告诉她,说:“等着我回来再听候你的命令。”穆姜很不高兴。这时候,成公的两位庶出的弟弟公子偃同公子 由这儿走过。穆姜就指着他们说:“你若不答应,他们全可以做鲁君。”于是成公害怕,就在坏 这地方等待,敕令鲁宫中戒备,预先设了防守,然后才走,所以他没有赶上鄢陵的战争。他就派孟献子在公宫看守,秋天,在沙随与各诸侯会盟,计谋讨伐郑国。叔孙宣伯派人去告诉晋国大夫郤犨说:“鲁侯在坏 等候,以观察晋国同楚国的胜败。”郤犨这时率领着新军,并且担任公族大夫的官职,主持着东方诸侯国的事务,向叔孙宣伯拿了财物,就对晋侯说鲁成公的坏话,晋侯所以不见鲁成公。

经 公至自会1。

今注

1 此经无传。

今译

鲁成公从开会的地方回来。

传 曹人请于晋曰:“自我先君宣公即世,国人曰:‘若之何,忧犹未弭1。’而又讨我寡君,以亡曹国社稷之镇公子2,是大泯曹也,先君无乃有罪乎?若有罪,则君列诸会矣!君唯不遗德刑3,以伯诸侯,岂独遗诸敝邑,敢私布之4。”

今注

1 忧犹未弭:忧患尚没有止息。

2 镇公子:指曹国的公子臧,现在已经逃到宋国去。

3 君唯不遗德刑:晋君只是不失掉德同刑法。

4 敢私布之:把这意思特别向你们国家声明。

今译

曹国人向晋国请求说:“自从我们的先君宣公去世,我们国家的贵族全说:‘怎么办呢?忧患还没有止息。’而晋国又讨伐我们的君,使曹国国家的主要公子子臧逃亡,这是在大举灭曹,先君是不是有罪呢?假设他有罪,君王怎么会让他参加会盟?晋君不失掉道德同刑法,所以能够称霸于诸侯,岂独丢掉我们曹国吗?谨私下向贵国表达请求。”

经 公会尹子、晋侯、齐国佐、邾人伐郑。

传 七月,公会尹武公及诸侯伐郑,将行,姜又命公如初1,公又申守而行。诸侯之师次于郑西,我师次于督扬2,不敢过郑,子叔声伯使叔孙豹3,请逆于晋师,为食于郑郊,师逆以至4,声伯四日不食以待之,食使者5,而后食。

今注

1 姜又命公如初:穆姜又命令鲁成公跟上回所说的话一样。

2 督扬:在郑国都城的东边。

3 叔孙豹:是叔孙侨如的弟弟。

4 师逆以至:声伯告诉他,必须所请的晋国军队来了以后,方能吃。

5 食使者:使者是叔孙豹的副使。

今译

七月,鲁成公会合周王的卿士尹武公及各诸侯讨伐郑国,将走的时候,穆姜又命令成公和上回一样,成公又申戒守备方才走。诸侯的军队就停在郑国的西方。鲁国的军队停在督扬这地方,不敢越过郑国的都城,子叔声伯派遣叔孙豹,请晋国派晋军来迎接鲁成公,并在郑国都城的郊外预备下食饮,要等着晋国军队来,子叔声伯四天不吃饭以等待,等到叔孙豹的副使回来吃饭以后,自己方才食饮。

传 诸侯迁于制田1,知武子2佐下军,以诸侯之师侵陈,至于鸣鹿3,遂侵蔡。未反,诸侯迁于颍上4。戊午,郑子罕宵军之5,宋齐卫皆失军。

今注

1 制田:郑地,《一统志》说:“在今河南省新郑县东北。”

2 知武子:就是知 。

3 鸣鹿:陈地,在今河南省鹿邑县西十三里,古鹿邑城。

4 颍上:颍水的上边。

5 郑子罕宵军之:郑国的子罕夜里用军队来攻打他们。

今译

诸侯迁到郑国的制田,荀 为下军的副帅,率领诸侯的军队侵略陈国,到了鸣鹿这地方,就侵略蔡国。在这些军队还没有回来的时候,诸侯的军队又迁移到颍水的上边。戊午这天,郑国子罕夜里领着军队来攻打他们,宋、齐、卫三国全都溃不成军。

经 曹伯归自京师。

传 曹人复请于晋,晋侯谓:“子臧反,吾归而君。”子臧反1,曹伯归。子臧尽致其邑与卿而不出2。

今注

1 子臧反:子臧由宋国回到曹国。

2 尽致其邑与卿而不出:把他的封邑同卿的位子全交给曹成公而不再出任官职。

今译

曹国人又向晋国请求,晋厉公说:“子臧要能返回曹国,我就把你的曹君归还给曹国。”子臧回到曹国,曹成公由晋国回来,子臧把他所有的封邑同卿的位子交还给成公,不再出仕。

经 九月,晋人执季孙行父,舍之于苕丘。冬十月乙亥,叔孙侨如出奔齐。

经 十有二月乙丑,季孙行父及晋郤犨盟于扈。

经 公至自会1。

今注

1 此经无传。

经 乙酉,刺公子偃。

传 宣伯使告郤犨曰:“鲁之有季孟,犹晋之有栾范也,政令于是乎成。今其谋曰:‘晋政多门,不可从也,宁事齐楚,有亡而已,蔑从晋矣!’若欲得志于鲁,请止行父而杀之,我毙蔑也1,而事晋蔑有贰矣。鲁不贰,小国必睦,不然,归必叛矣!”九月,晋人执季文子于苕丘2,公还待于郓3,使子叔声伯请季孙于晋。郤犨曰:“苟去仲孙蔑而止季孙行父,吾与子国亲于公室4。”对曰:“侨如之情,子必闻之矣。若去蔑与行父,是大弃鲁国而罪寡君也。若犹不弃,而惠徼周公之福,使寡君得事晋君,则夫二人者5,鲁国社稷之臣也。若朝亡之,鲁必夕亡。以鲁之密迩仇雠6,亡而为雠7,治之何及?”郤犨曰:“吾为子请邑。”对曰:“婴齐鲁之常隶也8,敢介大国以求厚焉?承寡君之命以请,若得所请,吾子之赐多矣,又何求?”范文子谓栾武子曰:“季孙于鲁相二君矣9,妾不衣帛,马不食粟,可不谓忠乎?信谗慝而弃忠良,若诸侯何?子叔婴齐奉君命无私,谋国家不贰,图其身不忘其君,若虚其请,是弃善人也。子其图之。”乃许鲁平,赦季孙。冬十月,出叔孙侨如而盟之,侨如奔齐。十二月,季孙及郤犨盟于扈,归刺公子偃10,召叔孙豹于齐而立之。

今注

1 我毙蔑也:我就把孟献子杀掉。

2 苕丘:晋地,恐怕就是晋国的召亭,在今山西省垣曲县东六十里。

3 郓:就是鲁国的西郓,在今山东省郓城县。

4 吾与子国亲于公室:我对你的鲁国比对于晋国的公室更加亲善。

5 则夫二人者:夫是指定词。这两个人。

6 鲁之密迩仇雠:因为鲁国离仇敌很近。仇敌指楚国与齐国。

7 亡而为雠:鲁国要是亡了,必定为晋国的仇敌。

8 鲁之常隶也:鲁国寻常的官吏。

9 于鲁相二君矣:曾在鲁国做过宣公同成公两个君的宰相。

10 归刺公子偃:回来以后就去刺公子偃。鲁国的规则对于内臣不说杀,只说刺。

今译

叔孙宣伯派人告诉郤犨说:“鲁国有季孙同孟孙两个人,等于晋国的有栾氏同范氏,两国的政令全都是由他们制定的。现在,季孙同孟孙计谋说:‘晋国的政令多门,不可听从,宁可侍奉齐国同楚国,不过亡国而已,不能够听从晋国。’晋国如果想在鲁国行使自己的意志,请把季孙行父留在晋国,并且把他杀掉。我杀掉孟孙蔑,侍奉晋国,鲁国就没有二心了。鲁国要是没有二心,其他小国对晋国必然和睦。要不如此,季孙行父回国必定反叛晋国。”九月,晋国人就把季孙行父捕获,在苕丘这地方。成公回来,就在鲁国的郓这地方等待着季孙行父,派子叔声伯请求晋国释放季孙行父。郤犨说:“你们要把孟孙蔑去掉而阻止季孙行父,我对你鲁国的亲善更高于晋国的公室。”子叔声伯就回答他:“叔孙宣伯的情形,你必定早已听说了。要是去掉孟孙蔑同季孙行父,这是大大地放弃鲁国而加罪鲁君。如果您不放弃鲁国,而上承周公的福祚,使我们鲁君能够侍奉晋君,那么这两个人是鲁国的社稷之臣。若早晨使他们死亡,晚上鲁国必定亡国。鲁国离着晋国的仇敌齐、楚两国很近,要是鲁国灭亡了,必定变成晋国的仇敌,还来得及补救吗?”郤犨就说:“我给你申请封邑。”声伯就回答说:“婴齐是鲁国寻常的官吏,岂敢利用晋国以求到厚禄?我是奉了鲁君的命令来请求,晋国若准许我的请求,那你对我的赏赐就很多了,除此以外我还敢有什么要求呢?”士燮对栾书说:“季孙行父做鲁国的宰相,已经经过宣公同成公两个君,他的妾全部穿粗布的衣服,马不吃好的食物,不可以说他不忠心。我们若信坏人的话,而抛弃忠良的人,那么我们如何对得起诸侯?子叔婴齐奉着鲁君的命令,没有私意,计谋国家没有二心,计谋他自己,不忘记鲁国的国君,要是否决他的请求,这是弃掉好人啊。你还是考虑一下吧!”于是就许鲁国的和平而赦免了季孙行父。冬天十月,放逐叔孙侨如而鲁国诸大夫自相盟誓,叔孙宣伯就逃到齐国去。十二月,季孙行父与郤犨在扈盟誓,回到鲁国就杀了公子偃,从齐国叫回侨如的弟弟叔孙豹,而立他为叔孙氏的后人。

传 齐声孟子1通侨如,使立于高国之间2,侨如曰:“不可以再罪。”奔卫,亦间于卿。

今注

1 齐声孟子:是齐灵公的母亲,宋国的女儿。

2 使立于高国之间:使叔孙侨如位置在齐国的卿高氏与国氏之间。

今译

齐灵公的母亲声孟子,同侨如私通,使他的位置在于齐国的卿高氏同国氏之间,侨如就说:“不可以再得罪了。”就逃到卫国,位子也在卿的中间。

传 晋侯使郤至献楚捷于周,与单襄公语,骤称其伐1。单子语诸大夫曰:“温季其亡乎2?位于七人之下,而求掩其上3,怨之所聚,乱之本也。多怨而阶乱,何以在位4?《夏书》曰:‘怨岂在明?不见是图5。’将慎其细也。今而明之,其可乎?”

今注

1 骤称其伐:他忽然夸耀自己的战功。

2 温季其亡乎:温季就是郤至,恐怕要死了。

3 而求掩其上:而求掩盖上边的位子。

4 多怨而阶乱,何以在位:怨恨多,就会逐渐造成乱子,那他怎么能够在上位?

5 怨岂在明?不见是图:这是一种逸书,意思是说,怨恨岂是能看得出来的吗?只是在细微的地方,不容易看见的。

今译

晋厉公派郤至到成周去献晋对楚作战所得的战利品,他和周王的卿士单襄公说话,忽然夸耀自己的战功。单襄公对周室的大夫们说:“郤至恐怕要灭亡了,他的位子在七个人之下,而夸耀自己的功劳,掩盖在他上边的七个人。这是聚集怨恨,是祸乱的本源。怨恨甚多,逐渐走上祸乱阶梯,怎么样能保住他的位子呢?《夏书》中说:‘怨恨岂在明处呢?是在不容易看见的细微的地方。’这是说细微的地方也要慎重。现在,郤至把这怨恨说明,那怎么可以呢?”

成公十有七年(公元前五七四年)

经 十有七年春,卫北宫括帅师侵郑。

传 十七年春王正月,郑子驷侵晋虚、滑1,卫北宫括救晋侵郑,至于高氏2。夏五月,郑大子髡顽、侯獳3为质于楚。楚公子成、公子寅戍郑。

今注

1 虚、滑:虚在今河南省偃师县东南虚城,滑在虚的西北。

2 高氏:郑地,《一统志》说:“今河南省禹县西南有高氏亭。”

3 侯獳:是郑大夫。

今译

成公十七年春天正月,郑国大夫子驷侵略晋国虚同滑的地方,卫国的北宫括为了救晋国,就侵略郑国,军队到了高氏这地方。夏天五月,郑国太子髡顽同郑国大夫侯獳就到楚国去做人质。楚国的公子成同公子寅戍守在郑国。

经 夏、公会尹子、单子、晋侯、齐侯、宋公、卫侯、曹伯、邾人伐郑。

传 公会尹武公、单襄公及诸侯伐郑,自戏童至于曲洧1。

今注

1 戏童至于曲洧:《汇纂》说:“戏童即戏,亦称浮戏,在今河南省汜水县南四十里,汜水所出也。”《水经注》说:“汜水出浮戏之山。”曲洧,据《汇纂》说:“汉置新汲县,今改称洧川县。曲洧城临洧水,即今河南省洧川县。”

今译

鲁成公会同周天子的卿士尹子、单襄公及很多的诸侯去讨伐郑国,军队从戏童这地方一直排列到曲洧。

传 晋范文子反自鄢陵,使其祝宗祈死1曰:“君骄侈而克敌,是天益其疾也,难将作矣。爱我者唯祝我,使我速死,无及于难,范氏之福也。”六月戊辰,士燮卒2。

今注

1 使其祝宗祈死:使他的主祭的官请求上天令他死。

2 士燮卒:他请祝宗祷告以后就自杀了。

今译

晋国的士燮从鄢陵返回晋国,就使他的主祭官请求上天令他死,说:“君王骄横奢侈而居然战胜了楚国,这是上天增加他的毛病,祸难就将发作了。如果上天喜欢我,就让我赶紧死,不会遭到祸难,这是范家的福啊!”六月戊辰这天,士燮自杀了。

经 六月乙酉,同盟于柯陵。

传 乙酉,同盟于柯陵1,寻戚之盟也。

今注

1 柯陵:是郑国西边的地方。在今河南省临颍县北十里。

今译

乙酉这天,诸侯在柯陵这地方开盟会,这是重申鲁成公十五年在戚的盟会。

传 楚子重救郑,师于首止1,诸侯还2。

今注

1 首止:卫地,在今河南省睢县东南。

2 诸侯还:因惧怕楚国,诸侯就回来了。

今译

楚国令尹子重救援郑国,军队驻扎在首止,诸侯怕楚国的强大,就退回去了。

经 秋,公至自会1。

今注

1 此经无传。

今译

秋天,鲁成公从开会的地方回来。

经 齐高无咎出奔莒。

传 齐庆克1通于声孟子,与妇人蒙衣乘辇而入于闳2。鲍牵3见之,以告国武子。武子召庆克而谓之,庆克久不出,而告夫人曰:“国子谪我4!”夫人怒,国子相灵公以会5,高鲍处守6,及还将至,闭门而索客7,孟子诉之曰:“高鲍将不纳君而立公子角8,国子知之。”秋七月壬寅,刖鲍牵而逐高无咎,无咎奔莒,高弱9以卢叛,齐人来召鲍国10而立之。初,鲍国去鲍氏而来为施孝叔臣,施氏卜宰,匡句须吉。施氏之宰有百室之邑,与匡句须邑,使为宰。以让鲍国而致邑焉。施孝叔曰:“子实吉。”对曰:“能与忠良,吉孰大焉?”鲍国相施氏忠,故齐人取以为鲍氏后。仲尼曰:“鲍庄子之知不如葵,葵犹能卫其足。”

今注

1 齐庆克:是齐桓公的儿子公子无亏的后人。

2 与妇人蒙衣乘辇而入于闳:穿了女子的衣服坐一个小车而进到闳巷中。

3 鲍牵:是鲍叔牙的曾孙。

4 国子谪我:国子责备我。

5 国子相灵公以会:国子为灵公相礼去开会。

6 高鲍处守:高、鲍看守着齐国。

7 闭门而索客:关上城门而搜索间谍。

8 公子角:是齐顷公的儿子。

9 高弱:是高无咎的儿子。

10 鲍国:是鲍牵的弟弟。

今译

齐国的庆克和齐灵公的母亲声孟子私通,他穿着女子的衣服又同一个女人一起乘车进入齐国宫中的小巷中。齐国大夫鲍牵看见了,就转告国武子。国武子就请庆克来,想同他说这件事。庆克害怕就躲在家中很久不敢出来,告诉他的夫人说:“国子责备我。”夫人就发怒了,这时候国子作为齐灵公的相礼去开会,为的是讨伐郑国。而高无咎同鲍牵在齐国留守。到了齐灵公将回来的时候,齐国都城就关上城门,而搜索间谍。声孟子对齐灵公说:“高、鲍两个人想着不让你进城,而改立公子角,这件事国子也知道。”秋天七月壬寅,将鲍牵的脚砍断了,而驱逐高无咎。高无咎就逃奔到莒国去了,他的儿子高弱凭借他的封邑卢地造反。齐国人来鲁国召鲍牵的弟弟鲍国回到齐国去,立他为大夫。当初,鲍国离开鲍氏来到鲁国,做鲁国大夫施孝叔的家臣。施家里占卜,要立一个家宰,匡句须很吉祥,施氏的宰有百家的封邑,就给了匡句须这封邑,让他做宰。匡句须把宰职让给鲍国,只接受了封邑。施孝叔说:“你实在很吉祥。”匡句须回答说:“能够推荐贤者,这种吉祥还有再大的吗?”鲍国在施氏家中很忠心,所以齐国人立他做鲍氏的后嗣。孔子说:“鲍牵的聪明,还不如葵菜,葵菜尚能保住它的脚。”

经 九月辛丑,用郊1。

今注

1 此经无传。

今译

九月辛丑这天,用祭天的礼。

经 晋侯使荀䓨来乞师1。

今注

1 此经无传。

今译

晋侯派荀 到鲁国来求军队。

经 冬,公会单子、晋侯、宋公、卫侯、曹伯、齐人、邾人伐郑。

传 冬,诸侯伐郑。十月庚午,围郑。楚公子申救郑,师于汝上。十一月,诸侯还1。

今注

1 诸侯还:因为诸侯怕楚国军队,所以就退回。

今译

冬天,各诸侯讨伐郑国。十月庚午,围了郑国的都城,楚国的公子申率军队救郑国,驻扎在汝水的河上。十一月诸侯就退兵了。

经 十有一月,公至自伐郑1。

今注

1 此经无传。

今译

十一月,成公从讨伐郑国回来。

经 壬申,公孙婴卒于貍脤。

传 初,声伯梦涉洹1,或与己琼瑰2食之,泣而为琼瑰,盈其怀3。从而歌之曰:“济洹之水,赠我以琼瑰,归乎归乎,琼瑰盈吾怀乎。”惧不敢占也。还自郑,壬申至于貍脤4,而占之曰:“余恐死,故不敢占也,今众繁而从余三年矣5,无伤也。”言之之莫而卒。

今注

1 洹:在今河南省安阳县北四里。

2 琼瑰:琼是玉,瑰是珠子。

3 盈其怀:满身全是。

4 貍脤:在今山东省曲阜县西境。

5 众繁而从余三年矣:众人追随我已经三年了。

今译

最初,鲁国的声伯梦见步行渡过洹水,有人给他琼瑰吃,他哭出来的眼泪变成满怀的珠玉。因此,他就歌唱说:“渡过了洹水,赠给我珠玉,回去吧!回去吧!我已经满怀的珠玉了。”他不敢占卜。从郑国开会回来,壬申到了貍脤这地方,就占卜说:“我因为恐怕死,所以不敢占卜。现在看很多的人追随着我已经三年了,没有关系了。”说了这件事,到晚间,他就死了。

经 十有二月丁巳朔,日有食之1。

今注

1 此经无传。

今译

十二月丁巳,有日食。

经 邾子貜且卒1。

今注

1 此经无传。

今译

邾国君貜且死了。

传 齐侯使崔杼为大夫,使庆克佐之,帅师围卢1。国佐从诸侯围郑,以难请而归2。遂如卢师,杀庆克,以穀叛。齐侯与之盟于徐关而复之。十二月,卢降,使国胜3告难于晋,待命于清4。

今注

1 卢:是齐国的地方,在今山东省长清县东南。

2 以难请而归:因国内有难,请求各诸侯准许他回齐国。

3 国胜:是国佐的儿子。

4 清:在今山东省堂邑县东南三十里。

今译

齐灵公叫崔杼为大夫,又派庆克为他的佐理,率领军队围了卢地。国佐跟从诸侯去包围郑国。他以齐国国内有难,请求各诸侯准许他回国。就到包围卢地的军队里,杀掉了庆克,占据穀地来反叛。齐灵公就和国佐盟誓于徐关,才恢复了他的职位。十二月,卢地投降,齐灵公派国胜到晋国去告患难,让他在清这地方等候命令。

经 晋杀其大夫郤锜、郤犨、郤至。

传 晋厉公侈,多外嬖,反自鄢陵,欲尽去群大夫而立其左右。胥童1以胥克之废也,怨郤氏,而嬖于厉公。郤锜夺夷阳五田2,五亦嬖于厉公。郤犨与长鱼矫争田3,执而梏之,与其父母妻子同一辕4,既矫亦嬖于厉公。栾书怨郤至,以其不从己而败楚师也5,欲废之。使楚公子茷告公曰:“此战也,郤至实召寡君,以东师之未至也6,与军帅之不具7也。曰:‘此必败,吾因奉孙周以事君8。’”公告栾书,书曰:“其有焉,不然,岂其死之不恤,而受敌使乎9?君盍尝使诸周而察之10。”郤至聘于周,栾书使孙周见之。公使觇之,信11,遂怨郤至。厉公田,与妇人先杀而饮酒,后使大夫杀12。郤至奉豕,寺人孟张夺之13,郤至射而杀之。公曰:“季子欺余14。”厉公将作难,胥童曰:“必先三郤,族大多怨15,去大族不偪,敌多怨有庸16。”公曰:“然。”郤氏闻之,郤锜欲攻公,曰:“虽死,君必危。”郤至曰:“人所以立,信、知、勇也。信不叛君,知不害民,勇不作乱,失兹三者,其谁与我?死而多怨,将安用之?君实有臣而杀之,其谓君何?我之有罪,吾死后矣。若杀不辜,将失其民,欲安得乎17?待命而已。受君之禄,是以聚党。有党而争命18,罪孰大焉?”壬午,胥童、夷羊五帅甲八百,将攻郤氏,长鱼矫请无用众,公使清沸魋19助之,抽戈结衽20,而伪讼者21。三郤将谋于榭22,矫以戈杀驹伯、苦成叔于其位23。温季曰:“逃威也。”遂趋,矫及诸其车,以戈杀之,皆尸诸朝24。胥童以甲劫栾书、中行偃于朝,矫曰:“不杀二子,忧必及君。”公曰:“一朝而尸三卿,余不忍益也25。”对曰:“人将忍君26。臣闻乱在外为奸,在内为轨。御奸以德,御轨以刑27。不施而杀,不可谓德,臣偪而不讨,不可谓刑。德刑不立,奸轨并至,臣请行!”遂出奔狄。公使辞于二子28,曰:“寡人有讨于郤氏,郤氏既伏其辜矣。大夫无辱,其复职位。”皆再拜稽首曰:“君讨有罪,而免臣于死,君之惠也。二臣虽死,敢忘君德。”乃皆归,公使胥童为卿。公游于匠丽氏29,栾书、中行偃遂执公焉。召士匄,士匄辞30,召韩厥,韩厥辞曰:“昔吾畜于赵氏,孟姬之谗吾能违兵31。古人有言曰:‘杀老牛莫之敢尸32。’而况君乎?二三子不能事君,焉用厥也?”

今注

1 胥童:胥克的儿子。

2 夺夷阳五田:夺掉夷阳五的田地。

3 长鱼矫争田:长鱼是双姓,名矫,为田产来争执。

4 同一辕:同拴在一个车辕上。

5 以其不从己而败楚师也:因为他不听自己的话,而结果打败了楚国军队。

6 东师之未至也:因为东方齐、鲁、卫各国的军队还没有到来。

7 军帅之不具:因为是荀 佐下军居首,所以说是军队不完备。

8 吾因奉孙周以事君:我就可以使孙周来事奉你楚王。孙周就是晋悼公。

9 受敌使乎:在鄢陵打仗时,楚王派使臣来问候郤至,郤至接见过使臣。

10 君盍尝使诸周而察之:你何不派他到周国去,再侦察他。

11 公使觇之,信:厉公将去测探他,他果然见着孙周了。

12 后使大夫杀:后来才让大夫们杀野兽。

13 寺人孟张夺之:太监名叫孟张的夺去他的猪。

14 季子欺余:季子就是郤至。他太欺负我。

15 族大多怨:他家族很大,并且内部有很多矛盾。

16 敌多怨有庸:如果敌人有很多人怨恨他,我们讨伐他就很容易成功。

17 欲安得乎:厉公想安居在君位,那还能够吗?

18 有党而争命:有了亲族而与国君死命相争。

19 清沸魋:他是厉公的嬖人之一。

20 抽戈结祍:拿着枪捆上衣服。

21 而伪讼者:而假作打官司的人。

22 三郤将谋于榭:郤氏三弟兄将在讲武堂上计谋。

23 于其位:在他们位置上。

24 皆尸诸朝:全都把死尸摆到朝上。

25 余不忍益也:我不忍心再增加。

26 人将忍君:栾书同中行偃可忍心对你。

27 御轨以刑:对于内乱的,用刑法。

28 公使辞于二子:厉公就使人辞谢栾书同中行偃。

29 公游于匠丽氏:厉公到嬖大夫匠丽氏家去游玩。

30 士匄辞:士匄是士燮的儿子,他辞谢不去。

31 吾能违兵:我能够顶住不出兵。

32 杀老牛莫之敢尸:杀一只老的牛,还没有人敢做主。

今译

晋厉公很骄侈,他有很多宠信的大夫,从鄢陵战胜回来,想除掉很多大夫,而立他左右的人。胥童因为他父亲胥克的被废,而怨恨郤氏。他得到厉公的宠爱。郤锜夺去夷阳五的田地,而夷阳五也得宠于厉公。郤犨和长鱼矫争夺田地,把他逮起来跟他的父母妻子同系到一个车辕上。不久,长鱼矫也得到厉公的宠信。栾书怨恨郤至,因为郤至不听他的话,可是打败了楚国的国队,想废除郤至。栾书让楚国的公子茷告诉晋厉公说:“鄢陵这一战役,实在是郤至召来楚君的,因为东方齐、鲁、卫各国的军队还没有来,晋国军队的指挥官不齐全。说:‘这一战,晋国必定打败,我就可以拥护晋悼公做君王了。’”晋厉公把这话告诉栾书。栾书回答说:“可能是有的,要不如此,郤至岂能不怕死,而接见敌国的使臣?你何不派他去周朝而察看他。”郤至到周朝去聘问,栾书想办法让晋悼公去见他。晋厉公派人去察看,证实郤至与晋悼公有联系,因而就怨恨郤至。晋厉公去打猎,与妇人先杀射猎,然后喝酒,后使大夫再去射猎。郤至猎到一头猪去献给晋厉公,太监孟张夺走野猪,郤至射太监就把他杀掉了。晋厉公说:“郤至真是欺负我。”晋厉公将要发难除去群大夫,胥童说:“必须由三郤来开始,他族人很多,内部矛盾很多,去了大族,公室就不再受逼迫。讨伐内部矛盾多的人,容易成功。”晋厉公说:“很对。”郤氏听见这个消息,郤锜想先攻打晋厉公,说:“虽然我们死了,但是晋君也必定危险。”郤至不同意,说:“信、知、勇是人立身的要件,信用就是对君不反叛,聪就不害人民,勇敢就不作乱。失去了这三者,谁还拥护我们?死了得到很多怨恨,这还有什么用处呢?君实在有臣而杀掉他,能把君怎么样呢?我若是有罪,我的死已经很晚了。若国君杀了无罪的人,将失去民心,想着安稳君位,还能够得到吗?还是等待命令吧。受君的俸禄,所以聚亲族。有了新族而和国君争,还有比这罪过更大的吗?”壬午这天,胥童与夷阳五率甲兵八百,想攻打郤氏。长鱼矫请求不要用重兵,晋厉公就使清沸魋来帮助他。长鱼矫抽出枪系上衣服,假装着同清沸魋打官司。三郤将在讲武堂上计谋,长鱼矫用枪杀郤锜同郤犨在他们的位置上。郤至说:“无罪被杀,须要逃走。”就驱车而逃,长鱼矫追上他的车,用枪把他杀掉,把他们的尸身全陈列到朝廷上。胥童带甲兵劫持栾书、中行偃在朝上,长鱼矫说:“不杀他们两个人,忧必定连到君。”晋厉公说:“一天而杀了三位卿,我不愿意再增添了。”长鱼矫回答说:“栾书同中行偃将忍心杀你。我听说,祸乱在外边叫奸,在里边叫轨。对奸的驾驭是用德行,对于轨的驾驭是用刑法。不施教化而杀人,这不可以算是德行;人臣偪乱而不讨伐,不可以叫作刑。德与刑全不树立,外患内忧会一起来到。下臣请求离开。”就逃奔到狄国去。晋厉公派人对栾书同中行偃说:“我是专为讨伐郤氏的,郤氏已经服罪。大夫们不要感到羞辱,赶紧回到原位上吧。”他们全都再拜稽首说:“君讨有罪的人,而赦免下臣死,这是君王的恩惠。我们两个人即使死了,也不敢忘君王的恩德。”于是就回家了。晋厉公就派胥童做卿。一次,晋厉公到大夫匠丽氏家去游玩,栾书同中行偃就把晋厉公逮起来。他们叫士匄去,士匄不去,又叫韩厥去,韩厥也辞谢说:“我从前在赵氏家里长大,孟姬诬陷赵氏,我能够顶住不出兵。古人说过:‘杀老牛没有人敢做主。’何况是国君呢!你们不能侍奉国君,又哪里用得到我呢?”

经 楚人灭舒庸。

传 舒庸人1以楚师之败也,道吴人围巢,伐驾,围厘、虺2,遂恃吴而不设备。楚公子橐师袭舒庸,灭之。

今注

1 舒庸人:舒庸在今安徽省舒城县境。

2 道吴人围巢,伐驾,围厘、虺:巢、驾、厘、虺是楚国四邑。《春秋大事表》说:“驾、厘皆在无为县,虺在庐江县境。”

今译

舒庸人看见楚师打败仗了,就引导着吴国人去围巢地、伐驾地,围了厘地同虺地,因此就依仗着吴国而不设防。楚国公子橐的军队袭击舒庸,把它灭掉。

传 闰月乙卯晦,栾书、中行偃杀胥童1,民不与郤氏、胥童道君为乱,故皆书曰晋杀其大夫2。

今注

1 栾书、中行偃杀胥童:因为胥童曾经劫持他们。

2 晋杀其大夫:就指杀胥童。

今译

在闰月乙卯晦,栾书、中行偃把胥童杀掉,人民也不赞同郤氏、胥童引导晋厉公作乱,所以《春秋》上写着晋国人杀了他们的大夫。

成公十有八年(公元前五七三年)

经 十有八年春王正月,晋杀其大夫胥童1。

今注

1 传在成公十七年。此经无传。

今译

成公十八年春天正月,晋国杀它的大夫胥童。

经 庚申,晋弑其君州蒲。

传 十八年春王正月庚申,晋栾书、中行偃使程滑1弑厉公,葬之于翼东门之外,以车一乘2。使荀䓨、士鲂逆周子3于京师而立之,生十四年矣。大夫逆于清原4,周子曰:“孤始愿不及此,虽及此,岂非天乎?抑人之求君,使出命也,立而不从,将安用君?二三子用我今日,否亦今日。共而从君,神之所福也。”对曰:“群臣之愿也。敢不唯命是听!”庚午,盟而入5,馆于伯子同氏6。辛巳,朝于武宫7。逐不臣者七人8。周子有兄而无慧,不能辨菽麦9,故不可立。

今注

1 程滑:是晋大夫。

2 以车一乘:照道理是君下葬要用七乘,现在车一乘,可见是不合君的礼。

3 周子:即悼公,名周。晋襄公的儿子。

4 清原:据《一统志》说:“在山西省稽山县东南与闻喜县相接。”

5 盟而入:和大夫盟誓就进了都城。

6 馆于伯子同氏:住到晋大夫伯子同氏的家中。

7 朝于武宫:武宫是曲沃武公的庙。

8 逐不臣者七人:这就是夷阳五之类的人。

9 不能辨菽麦:分不清豆子同麦子。

今译

十八年春天正月庚申这日,晋国的栾书、中行偃使晋国大夫程滑弑晋厉公,就葬在翼东门的外边,用车辆一辆,这是比国君的葬礼应当用的车辆七辆少得多。另派荀 、士鲂到周国的都城迎接悼公立他为君,他已经十四岁了。大夫们到清原迎接他,晋悼公说:“我最初的愿望到不了这里,现在居然到了这里,岂不是天命如此?然而,人们要求有国君,就是使他发布命令。如果立了他,而不听从他的命令,那立君有什么用处?你们用我在今天,不用我也在今天。恭敬而听从君的命令,这是神灵所保佑的。”大夫们回答说:“这是我们诸臣的愿望,不敢不听从你的命令。”庚午这天,晋悼公同诸大夫盟誓后进入国都,暂时住在晋大夫伯子同氏的家中。辛巳这天,到曲沃武公的庙中去朝见。驱逐不肯做臣的七个人。晋悼公有个哥哥是白痴,不能够分辨豆子同麦子,所以他不能够立。

经 齐杀其大夫国佐。

传 齐为庆氏之难故,甲申晦,齐侯使士华免1以戈杀国佐于内宫之朝,师逃于夫人之宫2。书曰齐杀其大夫国佐,弃命、专杀,以穀叛故也。使清人杀国胜3,国弱来奔4,王湫奔莱5。庆封为大夫,庆佐为司寇。既齐侯反国弱,使嗣国氏,礼也。

今注

1 华免:齐士官,掌刑政。

2 师逃于夫人之宫:埋伏的兵逃到夫人的宫里。

3 使清人杀国胜:使清这地方的人杀掉国佐的儿子国胜。

4 国弱来奔:国弱是国胜的弟弟,逃到鲁国。

5 王湫奔莱:王湫是国佐的党羽,逃到莱国去。

今译

齐国由于国佐杀掉庆克的祸难,甲申三十这天,齐侯派他的士官华免用枪在夫人的宫中杀了国佐,埋伏的兵逃到夫人的宫里去。《春秋》上说,齐国杀掉他的大夫国佐,是因为他背弃齐君的命令,专权杀戮,据有穀地而反叛。使清这地方的人杀国佐的儿子国胜,国胜的弟弟国弱就逃奔到鲁国,而国佐的党徒王湫逃奔到莱国。庆封就做了大夫,庆佐就做了司寇。后来不久,齐侯就叫国弱回到齐国,接续着国氏的宗嗣,这是合于礼的。

传 二月乙酉朔,晋侯悼公即位于朝1。始命百官,施舍已责2,逮鳏寡3,振废滞4,匡乏困,救灾患,禁淫慝,薄赋敛,宥罪戾5,节器用6,时用民7,欲无犯时8,使魏相、士鲂、魏颉、赵武为卿9,荀家、荀会、栾黡、韩无忌10为公族大夫,使训卿之子弟,共俭孝弟,使士渥浊11为大傅,使修范武子之法,右行辛为司空,使修士 之法12,弁纠13御戎,校正属焉,使训诸御知义,荀宾为右,司士属焉,使训勇力之士时使14,卿无共御,立军尉以摄之15。祁奚为中军尉,羊舌职佐之,魏绛16为司马,张老为候奄,铎遏寇17为上军尉,籍偃为之司马,使训卒乘亲以听命。程郑18为乘马御,六驺属焉,使训群驺知礼。凡六官之长,皆民誉也。举不失职,官不易方19,爵不逾德20,师不陵正,旅不偪师,民无谤言21,所以复霸也22。

今注

1 即位于朝:在朝上即君位。

2 施舍已责:布施恩惠,舍除劳役,停止债务。

3 逮鳏寡:惠及鳏夫同寡妇。

4 振废滞:把从前废官在家的,使他重新做官。

5 宥罪戾:把犯罪的人全都宽赦。

6 节器用:节省所用的物品。

7 时用民:按天时来用人民工作。

8 欲无犯时:不纵私欲以侵犯民时。

9 魏相、士鲂、魏颉、赵武为卿:魏相是魏锜的儿子,士鲂是士会的儿子,魏颉是魏颗的儿子,赵武是赵朔的儿子,这四个人皆做到卿的官阶。

10 荀家、荀会、栾黡、韩无忌:栾黡是栾书的儿子,荀家、荀会是荀氏的族人,韩无忌是韩厥的儿子。

11 士渥浊:是士贞子。

12 使修士 之法:使他修明士 的成法。士 在晋献公时曾经做过司空。

13 弁纠:即栾纠。

14 使训勇力之士时使:叫他教训勇敢有力量的人,以备临时的使用。

15 立军尉以摄之:设立军尉来代理他。

16 魏绛:是魏犨的儿子。

17 铎遏寇:铎遏是双姓,名字叫寇。

18 程郑:是荀氏族中的一个人。

19 官不易方:官都守着他的事业,不变他的常度。

20 爵不逾德:官爵不超过他的德行。

21 民无谤言:人民没有毁谤的话。

22 所以复霸也:所以恢复了晋国的霸业。

今译

二月乙酉初一这天,晋悼公在朝廷上即位。开始任命百官,布施恩惠,舍除劳役,免除百姓对国家的欠债,加恩给鳏夫同寡妇,并且起用有贤才而废除在家里的人,使他重新做官,救济困苦的人,援救受灾患的人,禁止淫邪的坏人,减税收,赦免犯罪的人,节省各种用度,按时节来使用人民,不纵私欲来侵犯民时。派魏相、士鲂、魏颉、赵武做卿的官,荀家、荀会、栾黡、韩无忌皆做公族大夫的官,使他们教训卿的儿子或兄弟,恭敬、节俭、孝顺、友爱;使士渥浊做太傅,修整范武子从前的法令,右行辛做司空,使他修整士 的法令;弁纠驾戎车,凡是主持马政的官皆属他管,叫他训练凡驾车的人全知道节义;荀宾做车右,凡做车右的官全归他管,使他训勉勇力的人,待时选用;卿没有固定的御者,立军尉兼管这些事。祁奚做中军的尉官,羊舌职做他的副佐,魏犨的儿子魏绛做司马的官;张老做候奄的官,铎遏寇做上军的尉官,籍偃做司马,使他们训练兵卒同战车卒,互相亲近,以听候上边的命令。程郑做乘马御,马官全都归他管,使他训练马官们全都知道礼节。凡是六官的首领,全是人民所称誉的人。举拔的人不失职,当官的人不改变常规,爵位皆合于他的德行。不欺凌师正,旅不能偪陵师,人民没有毁谤的话。晋悼公之所以再称霸主,就是如此。

经 公如晋。

传 公如晋,朝嗣君也1。

今注

1 朝嗣君也:这是为朝见新即位的晋悼公。

今译

鲁成公到晋国去,就是为的朝见晋悼公。

经 夏,楚子、郑伯伐宋,宋鱼石复入于彭城。

传 夏六月,郑伯侵宋,及曹门1外,遂会楚子伐宋,取朝郏2,楚子辛、郑皇辰侵城郜3,取幽丘4,同伐彭城,纳宋鱼石、向为人、鳞朱、向带、鱼府5焉,以三百乘戍之而还。书曰复入。凡去其国,国逆而立之曰入,复其位曰复归。诸侯纳之曰归,以恶曰复入6。宋人患之,西 吾7曰:“何也?若楚人与吾同恶8,以德于我,吾固事之也,不敢贰矣。大国无厌,鄙我犹憾9。不然而收吾憎,使赞其政10,以间吾衅,亦吾患也。今将崇诸侯之奸而披其地11,以塞夷庚12,逞奸而携服13,毒诸侯而惧吴晋,吾庸多矣,非吾忧也。且事晋何为?晋必恤之。”

今注

1 曹门:是宋国都城的西北门。

2 朝郏:宋邑,在今河南省夏邑县境。

3 城郜:宋邑,在今安徽省萧县西南境。

4 幽丘:宋邑,在今安徽省萧县境内。

5 鱼石、向为人、鳞朱、向带、鱼府:这五个人皆在鲁成公十五年逃奔到楚国。

6 以恶曰复入:意思说要是反叛的就写成复入。

7 西 吾:西 是双姓,名吾,是宋大夫。

8 与吾同恶:和我们相同,恨鱼石他们。

9 大国无厌,鄙我犹憾:大国根本对我们仍旧有怨恨,把我们当作一个属国,那还不满意。

10 使赞其政:要不然他就收买我们憎恨的人,使辅佐他的政治。

11 崇诸侯之奸而披其地:掌握诸侯的奸恶,而分散他们的疆土。

12 以塞夷庚:堵塞晋国同吴国的要道。

13 逞奸而携服:使奸人快乐,而使服从的国家分散。

今译

夏天六月,郑伯侵犯宋国,到了宋国的都城西北方面的曹门,于是就会同楚王一起伐宋国,得到朝郏这地方。楚国的令尹子辛同郑国大夫皇辰,侵了城郜这地方,又取得幽丘,一同去讨伐彭城,纳入从前逃奔到楚国的鱼石、向为人、鳞朱、向带、鱼府这五个人。楚王派三百辆军车去戍守,然后回国。《春秋》上记载说“复入”。凡是离开他的国,本国迎接他回来就叫入,恢复他的位子就写上复归。诸侯使他回来就写上归,反叛的进来叫复入。宋国人很害怕,宋国的大夫西 吾说:“这有什么呢?要是楚国人和我们全都恨鱼石他们,施恩德于我们,那么我们就侍奉楚国不敢有二心了。假设楚国有无厌的要求,拿我们当作属国尚不满意;要不然它收留我们不满意的人,使这些人帮助楚国的政权,钻我们的空子,这才是我们的祸患。现在利用诸侯的奸恶而分裂他的地方,以堵塞吴、晋两国的要塞,这是使奸人快心,而使服从楚国的离心。毒害诸侯并且使吴、晋惧怕,我们的好处很多了,这不是我们的忧患,并且我们侍奉晋国为什么呢?晋国必然来帮助我们。”

经 公至自晋。

经 晋侯使士匄来聘。

传 公至自晋。晋范宣子来聘,且拜朝也1。君子谓晋于是乎有礼。

今注

1 且拜朝也:且拜谢鲁成公往晋国的朝见。

今译

鲁成公从晋国回到鲁国。晋大夫范宣子到鲁国来聘问,并且拜谢鲁成公往晋国的朝见。君子说晋国在这件事上是合乎礼的。

经 秋,杞伯来朝。

传 秋,杞桓公来朝,劳公,且问晋故,公以晋君语之1,杞伯于是骤朝于晋,而请为昏2。

今注

1 公以晋君语之:鲁成公把晋悼公的德政告诉他。

2 而请为昏:同时要求和晋国做婚姻。

今译

秋天,杞桓公来朝见,慰劳鲁成公,并且问晋国的情况。成公把晋悼公的德政告诉他,于是杞桓公就马上到晋国去朝见,并且请求婚姻。

经 八月,邾子来朝。

传 七月,宋老佐、华喜围彭城,老佐卒焉1。八月,邾宣公来朝,即位而来见也。

今注

1 老佐卒焉:老佐死在那里,所以没能攻下彭城。

今译

七月,宋国大夫老佐同华喜以军队包围彭城,老佐死在那里了。八月,邾宣公到鲁国朝见,他方才即君位,所以来朝见。

经 筑鹿囿。

传 筑鹿囿。书不时也1。

今注

1 书不时也:这是记载不合于建筑的时候。

今译

修筑养鹿的园子,《春秋》记载这件事,是因为不合于建筑的时令。

经 己丑,公薨于路寝。

传 己丑,公薨于路寝,言道也1。

今注

1 言道也:这是很合于正道的。

今译

己丑这天,鲁成公死在路寝,这是说他很合于为君的道理。

经 冬,楚人、郑人侵宋。

经 晋侯使士鲂来乞师。

传 冬十一月,楚子重救彭城伐宋。宋华元如晋告急。韩献子为政,曰:“欲求得人,必先勤之1,成霸安疆,自宋始矣。”晋侯师于台谷2以救宋,遇楚师于靡角之谷3,楚师还。晋士鲂来乞师,季文子问师数于臧武仲4。对曰:“伐郑之役,知伯实来,下军之佐也。今彘季5亦佐下军,如伐郑可也。事大国无失班爵而加敬焉,礼也。”从之。

今注

1 欲求得人,必先勤之:想得到旁国拥戴,必须对它先付出勤劳。

2 台谷:在今山东省曹县东南。

3 靡角之谷:靡角是宋地。《方舆纪要》说:“永城县东北有磨山,为砀山之别阜,是时属于宋。”

4 臧武仲:是臧宣叔的儿子。

5 彘季:就是士鲂。

今译

冬天十一月,楚国令尹子重派兵救彭城,讨伐宋国,宋国的华元到晋国去告急。这时韩厥当政权,就说:“想求得到旁人拥戴,必定要先对他的急难勤恤。成霸主,安定疆业,必定由宋国打仗开始。”晋国的军队就到台谷这地方以救援宋国,到靡角之谷这地方遇见楚国军队。楚军害怕就回去了。晋国的士鲂来请求鲁国出兵,季文子问臧武仲出多少兵。他回答说:“上回讨伐郑国的时候,知伯来过,他是晋国下军佐。现在士鲂也是下军佐,所出兵数,可以跟讨伐郑国那次战事一样。侍奉大国不要弄错爵位,再加上恭敬,这是合于礼的。”就听从了他。

经 十有二月,仲孙蔑会晋侯、宋公、卫侯、邾子、齐崔杼同盟于虚朾。

传 十二月,孟献子会于虚朾1,谋救宋也。宋人辞诸侯而请师以围彭城。孟献子请于诸侯而先归会葬。

今注

1 虚朾:朾音厅。据说就是宋国的虚,在今河南省柘城县境。

今译

十二月,孟献子到虚朾去开会,这是计谋救宋国,宋国人辞谢各诸侯,只请求各国的军队包围彭城。孟献子向诸侯们申请先回来葬成公。

经 丁未,葬我君成公。

传 丁未,葬我君成公,书顺也1。

今注

1 书顺也:在记载上说是很顺时的。

今译

丁未这天,葬鲁成公,《春秋》上这样说是表示一切安排顺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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