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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期大乘佛教之起源与开展

第七章 边地佛教之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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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节 佛教的向外发展

第一项 佛教中国与边地

佛教广大流行起来,在佛化的区域内,首先出现了佛教中国madhyades/a janapada与边国pratyantajanapada的分别。大迦旃延maha^ka^tya^yana游化到阿盘提avanti,教化亿耳s/ron!a-kot!ikarn!a出家,因为当地的出家人少,得不到十师而延迟了受具足戒的时间。受戒后,亿耳到舍卫城s/ra^vasti^来见佛,佛才方便的制定:边地可依五师受具足戒。从此,佛教有了中国与边地的分别。依佛教的定义,佛陀在世游化到的区域,是「中国」。佛不曾到达,没有佛法或佛法经弟子们传来的区域,是「边地」。婆罗门教旧有中国的名称,是婆罗门教的教化中心区;佛教也就以佛的游化区为中国──佛教的文化中心区,并由此而向外延申出去。佛教中国的界限,出于律典而略有不同(1): [p39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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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铜鍱律大品』 │『十诵律』 │『根有律皮革事』 │『四分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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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 │kajan%gala maha^sa^la^ │伽郎婆(娑?)│奔荼林奔荼水 │白木调国

│以外 │罗聚落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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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南│salalavati^ nadi^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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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 │setakan!n!ika nigama │白木聚落 │摄伐罗佛底水 │静善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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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 │thun!a bra^hman!aga^ma │住婆罗门聚落 │邬波窣吐奴婆罗门 │一师梨仙人

│ │村 │种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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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 │usi^raddhajapabbata │优尸罗山不远蒲│嗢尸罗山 │柱

│ │泉萨罗树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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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北│ │竹河 │ │

比较不同的传说,『十诵律』与『铜鍱律』最相近,只是『铜鍱律』多一东南方,『十诵律』多一东北方。东方的kajan%gala,即『大唐西域记』的羯朱嗢祇罗国,在瞻波campa^以东四百余里,推定为现在的ra^jmaha^l,地在恒河右岸。『根有律皮革事』作「奔荼水奔荼林」,那显然是越过恒河,到达『西域记』所说的「奔那伐弹那」pun!d!avardhana,或译分那婆 [p399] 陀那(见『阿育王经』)了。西方的「住婆罗门聚落」,推定为现在的stha^nes/vara,即『西域记』所说的萨他泥湿伐罗国,地在摩偷罗madhura^附近。传说佛没有入摩偷罗城,因为摩偷罗城有五种过失:地不平正,多尘,狗凶猛,夜叉暴恶,乞食难得(2),所以摩偷罗在中国边缘以外。北方的优尸罗山,推定为现在hardwar以北的usi^ra-giri山。南方的地点不明。这是近代研究所得的一般结论(3),大致可信。但佛教中国的南方,经中佛与舍利弗s/a^riputra、阿难 a^nanda、富兰那pura^n!a等,都有从南山daks!in!a^giri到王舍城ra^jagr!ha的记录(4)。南山不会远在阿盘提,应在王舍城以南,远也不会越过赤道线。『原始佛教圣典之成立史研究』,对「佛陀教化及其地区」,从经律中所说的游历路线,圣典所载的说法处所,成道后安居的地点,归纳出佛陀游化的地区,大致与佛教中国相合(5)。赤沼智善『原始佛教之研究』,所说佛陀游化往来路线:如从舍卫城出发,经沙祇sa^keta、阿荼脾a^l!avi^而到拘睒弥 kaus/a^mbi^。从此向东,经波罗奈va^ra^n!asi^到王舍城。王舍城北上,经巴连聚落pa^t!aliga^ma ──后来的华氏城,渡河到毗舍离vais/a^li^。向北经波婆pa^va^、拘尸那kus/inagara ,转西到迦毗罗城kapilavastu,再进又回到了舍卫城(6)。这一主要的游行圈,从王舍城到舍卫城,东西两大重镇,包括当时的主要化区。从王舍城向东,到瞻波,更东到羯朱嗢祇罗。从王舍城向南,到南山。从拘睒弥(或舍卫城)向西,到摩偷罗附近,或向西北到拘留kuru [p400] ,那是现在的dehli一带。佛陀游化的地区,是恒河流域,主要是中下流域。佛教以这一地区为中心,而向外扩展开来。

在佛陀的游化区域中,东方摩竭陀magadha的王舍城,西方拘萨罗kos/ala^的舍卫城,是佛化的两大重镇。佛法不一定在都市;依后代的佛教史所见,佛教的力量源泉,并不在都市。但文化高,经济繁荣地区,尤其是政治重心的都市,对教化的开展来说,到底是非常重要的。佛教中国的向外开展,北是希马拉耶山区hima^laya,南是南山,在当时是文化经济的落后地区,离政治中心又远,所以向南北发展是不容易的。向东,渡过恒河是奔那伐弹那;再向东又是大河,那是远从西藏方面流来的布拉马普特拉河brahmaputra。大河障隔,那边的文化经济都落后,所以佛教向东发展的,是沿恒河而下到海口;再沿海岸向南,或乘船到海外。东、南、北,受到环境的限制,所以佛教的向外发展,重心放在向西──恒河上流而推进。释尊时代就有大迦旃延的开化阿盘提,富楼那pu^rn!a的教化西方输卢那(输那西方suna^parantaka ),积极的向西方边地推进了。

在佛教向西开展中,出现了中国与边国,边地佛教与中国佛教对抗的事实。据释尊四十五年安居的传说,在成佛二十年以后,一直都在舍卫城安居(末年在毗舍离)(7)。传说阿难侍佛二十五年(8)。这可以理解出:在释尊教化的后半期,定居舍卫城的时间多,而早期宏化东方的王舍城 [p401] ,反而少去了。恒河南岸(东方)的「摩竭、鸯伽二国人,皆信乐苦行」(9),这也许是提婆达多 devadatta的「五法是道」,摩诃迦叶maha^ka^s/yapa的「头陀行」,受到相当推重的原因!佛多住舍卫城,舍利弗与大目犍连maha^maudgalya^yana,成为协助教化的「双贤弟子」(10),被称为众比丘的生母与养母(11)。舍利弗与大目犍连的学风,是与阿毗达磨abhidharma 密切相关的(12)。到了佛入涅槃,王舍城举行结集:大迦叶是上座,阿难集出「经」,优波离 upa^li集出「律」,成为佛教界公认的大德。后来,阿难留在华氏城pa^t!aliputra与毗舍离宏法;而重律的,却与西方(论法)系融合而向西发展。东方是重法(经)的,西方是重律而又重阿毗达磨的,两大系逐渐形成。佛灭百年(一世纪中),为了毗舍离跋耆vr!ji比丘的受取金银,引起西方与东方的大诤论。当时舍卫国佛教,已失去领导地位;西方系的中心,已移到摩偷罗。三菩陀──商那和修sa^n!ava^si在摩偷罗教化;西方的支持者,波利耶pa^t!heyya 比丘,阿盘提、达!9孍daks!in!a^比丘。当时的论诤,跋耆比丘宣说:「一切诸佛皆出东方,长老上座莫与毗耶离中国比丘斗诤」(13)!这是东方与西方,也是中国与边地佛教的抗争,而胜利属于边地的西方。胜负的关键,在拘舍弥的离婆多revata。商那和修他们,想获得他的支持,远远的来访问他,他听见就先走了。一直追踪到萨寒若sahaja^ti,离婆多为他们的热诚所感动,加入了西方阵营(14)。从他起初一直走避来说,显然并不想参预双方的争执。在地理上,拘睒 [p402] 弥是佛教中国的西部,可说在东西之间。国名跋蹉vatsa,p.vam!sa,即「犊(子)」。佛教发展到七百结集时代,由于佛教的分头发展,区域辽远,师承不同,分化的情势已逐渐表露出来。如华氏城、毗舍离一带的东方系,是大众部maha^sa^m!ghika的前身。跋蹉的拘睒弥一带,后来的犊子部va^tsi^putri^ya,就依此而发展出来。摩偷罗是西方:由摩偷罗而南下的,阿盘提、达!9孍比丘,是分别说部vibhajyava^din的前身。摩偷罗与拘睒弥,有过长时期的融合;其后由摩偷罗而向西北发展,成为说一切有部sarva^stiva^din,犊子部也就分离了。这一形势,就是佛教破散为三众或四众的实际意义(15)。边地佛教的发展,为重法与重律──部派分化的重要原因。

注【51-001】『铜鍱律』『大品』(南传三‧三四八──三四九)。『十诵律』卷二五(大正二三‧一八一下──一八二上)。『根本说一切有部毗奈耶皮革事』卷上(大正二三‧一0五三上)。『四分律』卷三九(大正二二‧八四六上)。又divya$vada^na所说,与『皮革事』大同。

注【51-002】『增支部』「五集」(南传一九‧三五六)。『根本说一切有部毗奈耶药事』卷九(大正二四‧四一下)。

注【51-003】前田慧学『原始佛教圣典之成立史研究』所引(九0──九二)。

注【51-004】赤沼智善『印度佛教固有名词辞典』(一四二)。

注【51-005】前田慧学『原始佛教圣典之成立史研究』(五五──八八)。 [p403]

注【51-006】赤沼智善『原始佛教之研究』(三九一、四四三)。

注【51-007】『僧伽罗剎所集经』卷下(大正四‧一四四中)。前田慧学『原始佛教圣典之成立史研究』所引南传资料(七0──七二)。

注【51-008】『中阿含经』卷八『侍者经』(大正一‧四七三上)。

注【51-009】『弥沙塞部和酰五分律』卷二五(大正二二‧一六四中)。

注【51-010】双贤弟子,见『铜鍱律』『大品』(南传三‧七七)。『弥沙塞部和酰五分律』卷一六(大正二二‧一一0中)。 『四分律』卷三三(大正二二‧七九九上)。『根本说一切有部毗奈耶出家事』卷二(大正二三‧一0二八上)。

注【51-011】『中部』(一四一)『谛分别经』(南传一一下‧三五0)。『中阿含经』卷七『分别四谛经』(大正一‧ 四六七中)。

注【51-012】拙作『说一切有部为主的论书与论师之研究』(五六──五九)。

注【51-013】『十诵律』卷六0(大正二三‧四五二中)。

注【51-014】拙作『论毗舍离七百结集』(海潮音四六卷六、七月号)。

注【51-015】破为三众,如『十八部论』(大正四九‧一八上)。破为四众,如『部执异论』(大正四九‧二0上)。『异部宗轮论』(大正四九‧一五上)。 [p404]

第二项 阿育王与佛教的隆盛

阿育王as/oka时代,佛教在相当发展的基础上,因阿育王的诚信佛法,印度佛教进入了世界佛教的时代。在佛教史上,这是最珍贵的一页!阿育王灌顶于西元前二七一年(姑依此说)。灌顶第九年,征服羯錂伽kalin%ga。由于深感战争的残酷,加深了佛法的信仰。阿育王曾巡礼佛的圣迹;修建佛舍利塔;派正法大臣去邻邦;推派佛教大德去各方宏布佛法:这都是可信赖的事迹。在佛教史中,这是重要的环节,对当时及未来分化的意义,应该多加注意!不幸的是佛教自身,南方锡兰所传的『岛史』、『大史』、『善见律』等;与北方罽宾kas/mi^ra所传的『阿育王传』(『阿育王譬喻』)(1),『大唐西域记』等,所说几乎完全不同。二十多年前,我为此曾写过『佛灭纪年抉择谭』,作比较的研究。以现在看来,写得并不理想,但重要的观念,还自觉得不错。如说:

「育王及优波!5鵋多的并世护法,为本传(『阿育王传』)中心。阿育王──王统部分:一、如来授育王记;二、育王以前的王统;三、育王的光大佛教事业;四、育王卒;五、育王以后的王统,与弗沙蜜多罗的毁法。关于优波!5鵋多──法统部分:一、如来授优波!5鵋多记;二、!5鵋多以前的法系;三、!5鵋多的弘法事业;四、!5鵋多付法入灭;五、未来三恶王毁 [p405] 法,与拘舍弥法灭的预言」(2)。 「罽宾所传的阿育王传,是譬喻集。罽宾学者……纂集的主要事情,是阿育王的护法史,西方上座系传法的情况,并非为了(宣扬)罽宾的佛教而编集。锡兰所传……的目的:一、将王舍城第一结集,毗舍离第二结集,华氏城第三结集(这是主要目的),以为结集的重要人物,都是自宗的师承,以表示铜鍱部──锡兰佛教的正统性。二、育王因兄子泥瞿陀出家而信佛;王弟帝须以分别说者的昙无德为师;王子摩哂陀以分别说者的帝须为师;锡兰佛教由阿育王儿女传去;锡兰的菩提树,是阿育王命女儿送去。分别说系,阿育王家,锡兰佛教──三者的密切结合,是『善见律』等编辑的主要目的。……所以从作者的心境说,罽宾所传比锡兰所传,要客观得多」(3)!

北方传说的中心人物,是优波!5鵋多upagupta,住摩偷罗madhura^优楼漫荼山uruman!d!a 的那罗跋利寺nat!abhatika^。因东方上座鸡头摩寺kukkut!a^ra^ma耶舍yas/a 的推荐,受阿育王的迎请到华氏城pa^t!aliputra;!5鵋多教王修塔,并巡礼圣迹。南传的中心人物,是目犍连子帝须moggaliputta tissa,华氏城人。育王的儿子摩哂陀mahinda,从目犍连子帝须出家。帝须知道华氏城佛教要发生诤论,避到(摩偷罗的)阿烋恒伽山ahogan%ga 去。后受阿育王的迎请(迎请方式,与优波!5鵋多一样),到华氏城息灭诤论,举行了第三 [p406] 结集,并推派大德到各方去传教。这里面,特别是迎请一事,完全相同,所以或推想为目犍连子帝须,与优波!5鵋多为同一人,只是南北的传说不同(4)。这是未必如此的!阿育王礼敬的大德,那里只是一人?不过佛教各系,以自宗传承的大德,传说为育王迎请的唯一人而已!如南传所表示的,分别说者vibhajyava^din、阿育王家、锡兰佛教紧紧的联结在一起,以表示其正统性;如超越宗派的立场,是难以信受的。传说的目犍连子帝须,日本学者举出『舍利弗问经』的话,而推定为就是优波!5鵋多(5)。经上这样(大正二四‧九00下)说:

「目犍罗优波提舍,起昙无屈多迦部」。

昙无屈多迦dharmaguptaka,就是法藏(或译法护)部。在『部执异论』中,作「此部自说勿伽罗是我大师」(6)。目犍连子帝须,自称「分别说者」,法藏部正是分别说所分出的。勿伽罗──目犍连是我大师,实指佛陀时代的大目犍连maha^maudgalya^yana。『舍利弗问经』的「目犍罗优波提舍」,优波提舍upatis!ya是舍利弗s/a^riputra的名字,所以目犍罗优波提舍,就是大目犍连与舍利弗──阿毗达磨论师。法藏部远推这二位为宗祖;法藏部所传的论,与『舍利弗阿毗昙论』相近。这么说来,分别说者所宗的「目犍罗优波提舍」,被传说为目犍连弗(子)帝须,是很有可能的。不过,我以为当时的确有一位叫帝须的大德,如『大悲经』卷二(大正一二‧九五四上)说: [p407] 「摩偷罗城优楼蔓茶山,有僧伽蓝,名那驰迦。于彼当有比丘,名毗提奢,有大神通,具大威力,正智得道,多闻无畏。持修多罗,持毗尼,持摩多罗迦。于诸梵行,示教利喜,说法不倦」。

「毗提奢」比丘,在『大悲经』中,与优波!5鵋多等并列,是一位了不起的大德。南传作帝须的,如阿育王弟帝须,北传作「毗多输柯」,或义译为「尽忧」。所以这位「毗提奢」(毗提输),可能就是南传的帝须。这位毗提奢,与传说的「目犍连优波提舍」相混合,而演化为目犍连子帝须。传说目犍连子帝须,是梵天帝须的转生,也许暗示这一意义吧!

传为阿育王的儿子,传法到锡兰的摩哂陀,在北传典籍,特别是『阿育王传』,竟没有说到。唯有『分别功德论』,说到摩呻提到师子国兴隆佛法,但以摩呻提为阿难a^nanda的弟子 (7)。唐玄奘在南印度,访问从锡兰来的大德,说摩酰因陀罗mahendra是阿育王弟(8)。印度大陆佛教界,对传法去锡兰的摩哂陀,是这样的生疏!法显从师子国回来,也没有传来摩哂陀的故事。玄奘说到的摩酰因陀罗,实在是锡兰神山的名字,如烈维sylvain le/vi『正法念处经阎浮提洲地志勘校录』(冯承钧译商务本二一、六五)说:

经:「过罗剎渚,有一大山,名摩酰陀。……于阎浮提六斋之日,四天王天住此山上,观阎浮提……。如是四天王于摩酰陀罗山,观阎浮提」。 [p408] 考校:「摩酰因陀罗山,必为锡兰岛中央之高峰,今名亚当峰者是。据史颂[乙丙本]:猴使贺奴末hanumat,置跳板于摩酰因陀罗山上,由大陆一跃而至楞迦。此山在古事集中,原为bha^ratavars!a七山系之一,即今自orissa达gondvana诸山也」。

摩酰陀、摩酰陀罗、摩酰因陀罗,显然从因陀罗indra得名。因陀罗是印度的大神,即佛教的帝释s/akradeva^na^m indra。山名大因陀罗,是四王天在此观察人间善恶,而报告帝释的大山。在罗摩ra^ma故事中,猴使从大陆此山一跃而到楞伽lan%ka^。后来,锡兰传说的佛游锡兰而留足迹说,摩哂陀飞腾虚空而入锡兰说,都受到这一神话的影响。摩酰因陀罗─ ─摩哂陀,应为从印度传入锡兰的因陀罗的人化。摩酰因陀罗──从印度传来的神与山,受到锡兰人的尊敬。佛教从印度传入锡兰,也就传说为摩酰因陀罗传来的了。将佛教传入锡兰的「摩酰因陀罗」,与摩酰因陀罗山(及神),是那样的巧合!这可能与目犍连子帝须一样,当时确有一位叫帝须的分别说者,但名字是经过传说演变的。摩哂陀这一名字,是神话化的;但将佛法传入锡兰的,是帝须弟子的比丘,应该是有的,也许名字与摩酰因陀罗有点类似。

依古代传记,近代发现的阿育王石刻铭,经学者的研究,对阿育王时代疆域的广大,为佛教 ──正法的热诚,已有充分的、明确的知识。在当时的佛教界,有诤论与破僧的事实,如sa^rna^th 法敕、kosambi^法敕、sa^n~ci^法敕,都有所说到,这近于南传华氏城沙汰贼住比丘的传说 [p409] 。大抵是佛教隆盛了,供养丰裕了,就有外道混入佛教僧团中来。然在佛教自身,阿育王所希望的,当然是僧伽的和合与健全;但在不同区域,不同布萨,而对佛法有些不同的意见,也是不可避免的。南方传说:摩哂陀以目犍连子帝须为和尚,摩诃提婆(大天maha^deva)为阿阇黎,出家而受十戒;以摩阐提majjhantika,madhya^ntika为阿阇黎而受具足戒(9)。目犍连子帝须是分别说部,大天为大众部maha^sa^m!ghika,摩阐提为说一切有部sarva^stiva^din,摩哂陀都从之出家受戒,所以或怀疑当时有否部派的存在。部派的分化,多数是区域性的,师承不同的,经一时期的发展而形成,决非弟兄分居或国家分裂那样。以中国佛教为例:慧可、慧思、慧布,是同时人。慧布与慧可、慧思相见,谈得非常投机。但在宗派上,慧可是禅宗二祖,慧思是天台宗,慧布是三论宗。在宗派形成时,都会向上追溯,将与自己有关的祖德,列入自宗。在当时,虽有多少不同,却不一定对立得难以和合。不同部系的三位,都是摩哂陀的师长,应从大一统的时代,佛教大体和合的意义去理解。

七百结集时代,有东方毗舍离vais/a^li^系,西方摩偷罗madhura^系,而西南的阿盘提avanti、达!9孍daks!in!a^patha地方,佛教已相当隆盛。到阿育王时,大天、摩阐提、目犍连子帝须,正是这三方面的代表。东方华氏城,是孔雀maurya王朝的政治中心;这里的佛教(东方系),力量是不容忽视的。阿育王时代的大天,就是这一系的大师。阿育王早年, [p410] 曾出镇优禅尼ujjayaini^(ujjeni,ozene,ujjain),这是阿盘提古国的首府。阿育王在这里,娶了卑提写vedisa的女郎提毘devi^,生了摩哂陀与女儿僧伽蜜多(名字都不像在家本名)san%ghamitta。阿育王以优禅尼的力量而得到王位;妻儿都生长在这里(阿育王登位,住华氏城,但提毗一直住在故乡,似乎是王妃而不受宠幸的);儿女都从这里的佛教──分别说系出家。这里的佛教,与王家多少沾有关系,所以是当时佛教有力的一系。不过到华氏城来,对于东方的佛教,是不能不容忍而合作的。摩阐提是说一切有部,以传教到罽宾kas/mi^ra而受到重视。在『阿育王传』优波!5鵋多的法统中,原是没有摩阐提的;大概由于传教罽宾的关系,传说为阿难弟子而附在传内(10) 。优波!5鵋多出于摩偷罗(西方)系统,虽有受阿育王尊敬的传述,但不是唯一的受尊敬者。从当时的情形来说,分别说系(西南系)与东方系的大天,合作得很好,而摩偷罗系的处境,却并不理想。可举二点来说:一、分别说──「毗婆阇婆提」,本是阿毗达磨论「法归分别」的特征。但在说一切有部的论书,如『大毗婆沙论』等,对「分别论者」而自称「应理论者」,以「分别论者」为一切不正恶邪分别的别名。那样的敌视「分别论者」,应有使说一切有者感到痛心的事实。二、大天:『大毗婆沙论』说他犯三逆罪,说五事是佛教(11)。『阿育王传』晋译也说:南天竺有一男子,犯三逆罪而出家,读诵三藏,徒众很多。他来访问优波!5鵋多,优波!5鵋多竟不与他说话(12)。『异部宗轮论』说:阿育王时,因诤大天五事而分为二部。分化到南方的制多部caitika [p411] ,因贼住大天,重诤五事而分派(13)。说一切有部对大天的深恶痛绝,可以想象出来。『阿毗达磨大毗婆沙论』卷九九(大正二七‧五一0下──五一二上)说:

「大天……造第三无间业已,……遂往鸡园僧伽蓝所,……出家」。 「大天聪慧,出家未久,便能诵持三藏文义,言词清巧,善能化导,波咤梨城无不归仰。王闻,召请数入内宫,恭敬供养而请说法」。 「大天升座说戒,彼便自诵所造伽他(五事)。……于是竟夜斗诤纷然,乃至终朝朋党转盛。……王遂令僧两朋别住,贤圣朋内,耆年虽多而僧数少;大天朋内,耆年虽少而众数多。王遂从多,依大天众,诃伏余众」。 「时诸贤圣,知众乖违,便舍鸡园,欲往他处。……王闻既瞋,便敕臣曰:宜皆引至殑伽河边,载以破船,中流坠溺,即验斯辈是圣是凡。臣奉王言,便将验试。时诸贤圣,各起神通,犹如雁王,陵虚而往。……乘空西北而去……迦湿弥罗」。

『大毗婆沙论』与『异部宗轮论』相同,「波咤梨(华氏)王」,显然的就是阿育王。『大毗婆沙论』是说一切有部中的阿毗达磨论者,与『阿育王传』──持经譬喻者所说,略有不同。依『大毗婆沙论』说,阿育王时的摩偷罗学系,有受到贬抑的迹象。『大毗婆沙论』说:鸡园寺诤论不息,王派大臣用破船去沉没他们(说一切有者)。南方传说:阿育王寺(即鸡园寺)大众 [p412] 诤论,王命大臣去劝令息诤,因诤论不息而杀死了好多比丘(14)。将这两点结合起来,当时的诤论中,国王偏袒某一方,极可能是存在的事实。从说一切有部的敌视分别论者,丑化大天,可以想见分别说系与大众系的联合,而摩偷罗(说一切有系)系被贬抑的事实(15)。说一切有部(犊子部从此分出,所以传说相近)将二部的根本分裂,归于犯三逆罪的大天五事,只是将大天到制多山而再分派的事实,提前(因而分化为两大天)以强调大天的罪恶而已。南传将阿育王寺的诤论,归咎于贼住比丘,也只是部分的事实。『初期佛教教团史之研究』,推定阿育王时代,分别说与说一切有者相对抗(16),是非常正确的,但更应注意分别说系与大众系的联合。惟有这样,大陆分别说系──化地部mahi^s/a^saka、法藏部dharmaguptaka等的思想,与大众部系相接近,也可以得到更好的理解。当时的分别说者,还不能以传入锡兰的,深闭固拒的大寺派mahaviha^rava^sin 为代表。因此,南传的华氏城第三结集,与上二次的结集不同,不过是分别说部形成中的自部结集(与现在锡兰所传的三藏,也还有相当的距离)。

阿育王时传道师的派遣,可以理解当时及以后的佛教情形。去各方传教的,是(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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摩阐提majjhantika 罽宾kas/mi^ra犍陀罗gandha^ra

摩诃提婆maha^deva 摩酰娑漫陀罗mahisaman!d!ala

勒弃多rakkhita 婆那婆私vanava^si^

[p413]

臾那人昙无德yonaka dhammarakkhita阿波兰多迦apara^ntaka

摩诃昙无德maha^dhammarakkhita 摩诃勒咤maha^ra^s!t!ra

摩诃勒弃多maha^rakkhita 臾那世界yonaloka

末示摩majjhima等四人 雪山边himavantapades/a

须那son!a与郁多罗uttara 金地suvan!n!abhu^mi

摩哂陀mahinda等五人 师子国lan%ka^di^pa(楞伽岛)

传教所到的地方,有些虽经近代学者的研考,也还不能决定在那里(18),今择取一说。摩阐提所到的,北传只是罽宾。古代的罽宾,不是迦湿弥罗(如下第三节说)。南传作迦湿弥罗与犍陀罗,那是符合后代的称呼。摩酰沙漫陀罗,应为安达罗andhra地方。大天为大众部,传说大天住制多山而更分部派,可依此而推定。婆那婆私,大概在今南印度的north kanara地方。『华严经』善财南参,有住林国vanava^sin,可能就是此地。阿波兰多迦,可能与佛世富楼那pu^rn!a传教的输屡那suna^paranta相同,推定为今孟买bombay以北的sopa^ra^ ,与北面的kon%kan地方。摩诃勒咤,在今瞿陀婆利河goda^vari^上流,孟买东北的 ma- ra^t!ha 地方。雪山边应是尼泊尔nepa^la一带。臾那世界,指印度西北,叙利亚syria人所住的阿富汗afghanistan地方。金地,很难确定在那里,或说就是缅甸brahma-des/a [p414] 。楞伽岛,是现在的锡兰。从这传教的区域,看出区域的辽远,已超出阿育王统治的领域。在这些地名与人名中,发现几点可注意的事:一、当时的印度佛教,与臾那人已有相当深的关系。不但阿育王时的传教者,要传到臾那世界,而臾那人达磨勒弃多、摩诃达摩勒弃多,已经在佛法中出家,并取得领导一方的地位。摩诃达磨勒弃多,还是阿育王弟帝须tissa的和尚。可见在印度的臾那人,信佛的一定不在少数。二、在传教的九人中,竟有四位名勒弃多的:勒弃多(护),摩诃勒弃多(大护),达磨勒弃多(法护),摩诃达磨勒弃多(大法护)。四位中,二位是臾那人。传教的地点,都在西部(阿波兰多迦、摩诃勒咤),西北(臾那世界),西南(婆那婆私)。西南佛教中心的优禅尼,是西方──南北交通的要道。这里近西海岸,与西方臾那人间,文化、经济有较多接触的地方。三、西海岸的饿鬼说,有特殊的意义。如(大众部说)从富楼那,或(上座部说)从大迦旃延maha^ka^tya^yana出家的亿耳s/ron!a-kot!ikarn!a,在海岸见种种饿鬼(19)。舍利弗s/a^riputra弟子僧护sam!gharaks!ita,入海经饿鬼界,知道饿鬼的种种业报。这些饿鬼,都是比丘、比丘尼等犯戒所得的业报(20)。饿鬼说,与僧制有关,有警策出家人,守护戒律的意义。僧护,就是僧伽勒弃多。在『相应部』、『杂阿含经』(弟子所说部分)中,说到大目犍连见到种种饿鬼,因勒叉那lakkhan!a的发问而传述出来,也都是出家者犯禁戒的业报(21)。勒叉那与勒弃多,虽语音小异,而解说为「护」,却是一样的(22)。所以,西方 [p415] 沿海地区传说的饿鬼,起初与重律的勒弃多有关,是非常明白的。中国传说,目连救母,是饿鬼的济度;而在南传,却是济度舍利弗的母亲(23)。舍利弗与目犍连,是佛的「双贤弟子」,是阿毗达磨者的根源;而沿海有关僧制的饿鬼传说,也与这二位的学系有关。法藏部dharmaguptaka 自称「目犍连是我大师」,而『舍利弗问经』作:「目犍罗优波提舍,起昙无屈多迦」(24)。南方所传的达磨勒弃多、摩诃达磨勒弃多,『善见律毗婆沙』,竟译为昙无德、大昙无德(25)。昙无德是达磨!5鵋多,就是法藏或法护,!5鵋多也是「护」的意思。『善见律毗婆沙』的译者僧伽跋陀罗 sam!ghabhadra,是『众圣点记』的传来者,为分别说部的律师。在他,是肯认阿育王时的达磨勒弃多,就是昙无德──法藏部部主;法藏部也确是分别说部的一派。阿育王时的西南系,是有力的分别说部。与臾那人,有关戒律的饿鬼说有关,这是值得留意的事!

注【52-001】『阿育王传』七卷,西晋安法钦译;『阿育王经』十卷,梁僧伽婆罗译;『杂阿含经』卷二三、二五,均先后同本异译。又部分与divya^vada^na相同。

注【52-002】编入『妙云集』下编(9)『佛教史地考论』(一一五)。

注【52-003】编入『妙云集』下编(9)『佛教史地考论』(一八三──一八四)。

注【52-004】木村泰贤、干舄龙祥『结集史分派考』(日本国译大藏经、论部一三卷,异部宗轮论附录二二)。

注【52-005】木村泰贤、干舄龙祥『结集史分派考』(日本国译大藏经、论部一三卷,异部宗轮论附录四四──四五)。 [p416]

注【52-006】『部执异论』(大正四九‧二0中)。

注【52-007】『分别功德论』卷二(大正二五‧三七中)。

注【52-008】『大唐西域记』卷一一(大正五一‧九三四上)。

注【52-009】『岛史』(南传六0‧五四)。『大史』(大正六0‧一九二)。『一切善见律注序』(南传六五‧六六)。『善见律毗婆沙』卷二(大正二四‧六八二上)。

注【52-010】拙作『佛灭纪年抉择谈』(编入妙云集下编(9)佛教史地考论一五四)。

注【52-011】『阿毗达磨大毗婆沙论』卷九九(大正二七‧五一0下──五一一中)。

注【52-012】『阿育王传』卷五(大正五0‧一二0下)。

注【52-013】『异部宗轮论』(大正四九‧一五上、一五中)。

注【52-014】『大史』(南传六0‧一九五)。『一切善见律注序』(南传六五‧六九)。『善见律毗婆沙』卷二(大正二四‧六八二中)。 参阅拙作『佛灭纪年抉择谈』(妙云集下编(9)佛教史地考论一四五──一四六)。

注【52-016】冢本启祥『初期佛教教团史之研究』(二五九──二六一)。

注【52-017】『大史』(南传六0‧二三0──二三四)。『一切善见律注序」(南传六五‧八0──八六)。 『善见律毗婆沙』卷二(大正二四‧六八四下──六八七上)。

注【52-018】前田慧学『原始佛教圣典成立史之研究』(一六四──一六七)。 [p417]

注【52-019】『根本说一切有部毗奈耶皮革事』(大正二三‧一0五0上──一0五一上)。『十诵律』卷二五(大正二三 ‧一七九上──一八0中)。

注【52-020】『因缘僧护经』(大正一七‧五六五下──五七二中)。

注【52-021】『相应部』「勒叉那相应」(南传一三‧三七七──三八七)。『杂阿含经』卷一九(大正二‧一三五上── 一三九上)。

注【52-022】『翻梵语』卷二(大正五四‧九九五中)。

注【52-023】『小部』『饿鬼事经』(南传二五‧二0──二一)。

注【52-024】『舍利弗问经』(大正二四‧九00下)。

注【52-025】『善见律毗婆沙』卷二(大正二四‧六八四下)。

第二节 政局动乱中的佛教

第一项 政局的动乱

阿育王as/oka时代(约为西元前二七一──二三二),是孔雀maurya王朝的盛世,也是佛教从印度佛教而进入世界佛教的时代。阿育王去世,南、北、东、西──各地方的政局(可能阿育王晚年)开始变动,终于政治中心华氏城pa^t!aliputra,也被破灭。佛教在政局变 [p418] 乱,民族与文化的复杂环境中,也就部派的分化加速,渐渐的迈向大乘佛法的时代。

阿育王的后人,平庸而又都在位不久,经四代而到毗黎诃陀罗多br!hadratha王,在西元前一八五年前后,为当时的军事统帅弗沙蜜多罗pus!yamitra所杀,创立熏伽sun%ga dynasty 王朝。那时的印度,早已四分五裂,熏伽王朝的统治区,主要为恒河gan%ga^流域。当时从北而来的希腊yavana军队,曾侵入恒河流域的摩偷罗madhura^、沙祇多 sa^keta、阿瑜陀ayodhya^,连华氏城也受到威胁。幸亏弗沙蜜多罗王的抗战,终于击退了希腊的入侵者,保持了恒河流域的安全。西元前一八0年,弗沙蜜多罗举行马祭,弗王孙婆苏蜜多罗vasumitra,率领护卫祭马的军队,远达印度河两岸,击败希腊的军队。佛教传说,弗王的破坏佛教,到达北印的奢伽罗s/a^kala(1)。熏伽王朝与地方政权,在动乱不安定的状态中,中央政权无疑是衰落了。政权延续了十代,一百余年,到西元前七三年,在内忧外患中,为大臣婆须提婆vasudeva所篡立,新成立甘婆kan!va王朝。但摩竭陀magadha 华氏城中心的政权,越来越衰弱,终于在西元前二八年,为南方案达罗andhra部队所灭亡。中印度摩竭陀中心的王朝灭亡了,释尊游化的区域,不是受到外族所统治,就是陷于地方政权的据地分立状态。一直到西元四世纪初,旃陀罗笈多第一candragupta 1时代,中印度才再度统一。 [p419]

孔雀王朝衰落,地方的政权开始异动。东南有质多cheta王朝与娑多婆诃sa^tava^hana 王朝的兴起。一、质多王朝,在今奥里萨orissa到瞿陀婆利河goda^vari^一带。据哈提贡发ha^thi-gumpha^铭文,质多王朝的佉罗毗罗kha^ravela,与熏伽王朝的弗沙蜜多罗王同时。佉王为一代的雄主,在即位第八年,击溃了王舍城ra^jagr!ha的军队。十二年,兵抵恒河,战胜摩竭陀的pus!yamitra(即弗沙蜜多罗)王;并侵入案达罗。佉王为质多王朝的第三代,可见质多朝的兴起,早在阿育王死后不久。以后的情形不详,大概是为案达罗所灭的。二、案达罗andhra的崛起:阿育王死后,案达罗族即宣告独立。该族的发祥地,在瞿陀婆利goda^vari^及讫利史那krishn!a的两河之间。『大唐西域记』所记的驮那羯磔迦 dha^nyakat!aka,也叫「大案达罗」,曾为案达罗的旧都所在地。早在西元前三、四世纪间,叙利亚syria的使臣梅伽替尼megasthenes,驻节华氏城,就知道南方案达罗族的强盛 ──市府三十,步兵十万,骑兵二千,象(军)千头;但那时的案达罗,是服属于孔雀王朝的。阿育王死后,案达罗族的悉摩迦王simuka(,即娑多迦sindhuka),宣告独立,在第三代娑多迦尼sri^sa^ta^karn!i王时,vi^disa^及ujjain(邬阇衍那),都属于案达罗,领土横跨全印。王朝的势力,向北申展,在西元二八年,灭亡了摩竭陀的甘婆王朝。案达罗族一直在兴盛中,但西方的土地,落入了塞迦族saka的叉诃罗多kshahara^ta王朝手中。西元二世纪初,娑 [p420] 多婆诃王朝二十三代,名瞿昙弥子娑多迦尼gautami^putra s/ris/a^ta^karn!i王,从叉诃罗王朝手中,夺回苏剌!2狳saura^s!t!ra、那私迦na^sik、浦那pune等地方。据那私迦铭文,瞿昙弥子自称!1嚄除叉诃罗多人,恢复了娑多婆诃人的光荣。但其子婆悉须题子va^sishthi^putra pulumavi 时,又一再为叉诃罗多族所败。到了西元三世纪初,国势衰落下来,约亡于西元二三0年前后。

在印度西北方面,有称为臾那yona,yavana的希腊人,称为波罗婆pahlava的波斯人,塞迦saka人, 称为贵孀kus!a^n!a的月氏人,一波又一波的,从西北方侵入印度,形成长期的动乱局面。试分别的略述于下:

一、臾那人,是印度称呼住于印度西北的希腊人。希腊名王亚历山大alexander,征服了波斯,又进而占领了阿富汗斯坦afghanistan、大夏bactria、喀布尔(高附kabul)河流域。在西元前三二七年,侵入印度。西元前三二五年凯旋,不久就死了。伟大的希腊帝国,也就瓦解了。东方波斯、阿富汗、大夏、高附一带地方,由塞琉卡斯selencus统治。西元前三0五年前后,塞琉卡斯王与孔雀王朝的旃陀罗笈多作战,以和平结束,将令俾路芝斯坦 baluchistan、阿富汗斯坦,让于孔雀王朝,而退居兴都库斯山脉hindu kush以西,双方维持了长期的友好关系。到西元前三世纪中叶,大夏的总督提奥多图二世diodotos 2, [p421] 脱离了本国而独立。但在西元前二三0年前后,大夏又为犹赛德摩euthydemos所篡夺。犹赛德摩的势力,似曾达到阿拉科西亚arachosia、阿富汗地方。西元前一七五年前后,大夏又为犹克拉提底eucratides所篡夺。这样,犹克拉提底王家,占有大夏、高附、健陀罗 gandha^ra与呾叉始罗taks!as/i^la^,而犹赛德摩王家,深入印度以奢伽罗s/a^kala为首府,而统治旁遮普panja^b。这二家,都侵入印度。其中,犹赛德摩王家的提弥特罗demetrius ,即位于西元前一九0年前后,占领了喀布尔,达到旁遮普。其后有弥难陀王menander ,就是熏迦王朝弗沙蜜多罗时,希腊人侵入中印度,直到华氏城的名王。从亚历山大以来,希腊人与希腊文化,不断的侵入印度,而以犹赛德摩王家(约成立于西元前二二0,延续到前一世纪中),引起的影响最大!

二、安息人与塞迦人:波斯人,印度称之为波罗婆pahlava。西元前六世纪,波斯的阿肯弥尼achaemenids王朝,居鲁斯cyrus、大流斯darius王,曾占有大夏、窣利 sogdiana(suguda),并侵入印度,征服了犍陀罗gandha^ra。等到亚历山大东征,波斯王朝崩溃,成为被统治者。西元前二四八年前后,波斯的民族英雄安尔萨息arsakes,反抗希腊(及其文化)的统治,重建波斯人的王国,这就是中国史书中的安息。塞迦saka人,在波斯的居鲁斯王时,已出现于历史上。凡波斯人称之为塞迦的,叙利亚syria──希腊人称之为skythen [p422] 。内容的部族不一,从兴都库斯山区、沩水oxus──阿姆河,到药杀水yaxartes── 锡尔河那边,泛称游牧的边夷民族。原始的塞迦人住地,我以为在兴都库斯山区;以后被作为东北边夷民族的通称。这如中国史书的「胡」,本指北方的匈奴,其后「东胡」、「西域胡人」,被用来泛称边夷民族一样。这留在下一节去研究。波斯(安息)人与塞迦人,是不同的,但时常混杂在一起。塞迦人是强悍而勇于战斗的民族,每参加波斯与希腊人的部队。塞迦人曾编入居鲁斯王的第十五营区;而叙利亚王安都卡斯三世antiochus 3,于西元前二0九年,讨伐大夏时,也曾得到塞迦人的援助。当安息王朝成立不久,弥提黎达斯mithradates王,得塞迦人的援助,战胜了叙利亚的塞琉卡斯二世selencus 2。但在西元前一二八、一二三年,塞迦人又一再与安息人作战,而杀死安息的国王。不过大致来说,塞迦是服属于安息,与安息人有更多的关系。西元前一00年前后,在拥戴安息王的名义下,安息人与塞迦人,纷纷侵入印度。安息人与塞迦人,都有牧伯kahatrapa制,联合(混合)侵入,似乎并没有统一的组合。从发展方向,大略分为二系:1.向西北印度发展的,有安息人,也有塞迦人。有名的茂斯王maues ,即牟伽王moga、阿吉斯azes、乌头发尔undopherros,或作贡头发尔godophares ,都是。占领的地区,介于高附河流域与旁遮普东部;犍陀罗、呾叉始罗,也都在其中。西方或称之为印度安息人,而在中国,就是「塞种王罽宾」的事实。『汉书』(西域传)说: [p423] 「武帝始通罽宾。(罽宾)自以绝远,汉兵不能至,其王乌头劳,数剽杀汉使。乌头劳死,子代立。……汉使关都尉文忠,与容屈王子阴末赴,共合谋攻罽宾,杀其王,立阴末赴为罽宾王」。

『汉书』的乌头劳,显然即西方所传undopherros的对音。近代人研究货币,以为 undopherros,约为西元二0──四0年时在位。然『汉书』所记的乌头劳,为汉元帝时代(西元前四八──三三)。『汉书』的当时记录,是值得信赖的。印度西北的安息(塞迦)政权,后来为月氏所灭。2.沿印度河下流(印度河口留有塞迦岛的遗迹)而南下的,以塞迦人为主。摩偷罗 mathura^著名的「师子柱头」,雕成波斯式两狮相背的柱头。石柱上刻着摩偷罗牧伯的世系,有大牧伯罗宙拉ra^jula的名字,这是西元前一世纪中的塞迦族。更向南发展的,有属于塞迦的叉诃罗多族,以那私迦为首府,占有沿海地区──马尔瓦malwa、苏剌陀等。为案达罗王瞿昙弥子所击破的,就是这一族。另有以邬阇衍那为首府的牧伯,有名的卢头陀摩rudrada^man ,约在位于西元一二0──一五五年,『大庄严论经』称之为「释伽(罗)王」(2)。这些向南方发展的,以塞迦族为主,而含有安息人、希腊人在内。所以瞿昙弥子击败叉诃罗多人,而说灭塞迦人、臾那人与波罗婆人。此南方的塞迦族的政权,一直延续到西元四世纪中。希腊人、安息人、塞迦人的侵入印度,也见于『阿育王传』(3),如说: [p424] 「未来之世,当有三恶王。……南方有王名释拘,……西方有王名曰钵罗,……北方有王名阎无那」。

南方的释拘,即向南发展的塞迦。西方的钵罗,即在高附河流域,犍陀罗一带的波罗婆(安息,其中也有塞迦)。阎无那即臾那。这一三方的动乱局势,约迟到西元前一世纪末(五0── 一)。最迟些,月氏人接着东来,希腊人的统治,就完全消失了。

三、月氏人:在汉初,月氏人住在中国西部的「炖煌祁连间」。后来,为匈奴的冒顿单于、老上单于所攻破,月氏才向西迁移到伊犁地方。约在西元前一四0顷,又被乌孙所击破,月氏又向南避到沩水──阿姆河上流,定居下来,伸张势力到河南,灭亡了大夏。西元前一二九年前后,张骞到月氏,那时的月氏王庭,还在沩水以北,大夏还保有国家规模。月氏有五部翕侯,其中贵霜kus!a^n!a翕侯,在西元前后,统一了五部翕侯,大大的强盛起来。贵霜的丘就却(kuju^la ,即kadphises1),向南发展而占领了兴都库斯山以南,阿富汗南部,高附与坎达哈尔kandaha^r ,并向西攻击安息。继任者叫阎膏珍wi^ma kadphises,攻入印度,占有旁遮普、犍陀罗一带。这二位的时代,在西元一世纪。继之而起的,是著名的迦腻色迦王kanis!ka,约在西元二世纪上半,囊括了北印度,以富楼沙富罗purus!apura为首都,势力远达中印度与西印度。佛教传说,迦王曾征服了华氏城(4)。迦王的时代,大乘佛教已非常兴盛了。 [p425]

西北印度及阿富汗斯坦、大夏、窣利一带,在原住民的基础上,经希腊人、安息人、塞迦人、月氏人的一再侵入,居留与发展,为多民族复杂与合作的区域。长期的动乱,对于这一区域的佛教,留下深远的影响!自阿育王去世以来,东、南、西、北──各民族的动乱,主要是依据『剑桥印度史』『古代印度』ancient india的第二章到五章(5)。并参考『中央亚细亚的文化』、『东南印度诸国之研究』、『印度通史』(6),而作上来简略的叙述。

注【53-001】弗王破法因缘,出『阿育王传』卷三(大正五0‧一一一上、中)。并同本异译的『阿育王经』卷五、『杂阿含经』卷二五等。

注【53-002】『大庄严论经』卷一五(大正四‧三四三中)。参阅拙作『释伽罗王卢头陀摩』(编入妙云集下编佛教史地考论四0七)。

注【53-003】『阿育王传』卷七(大正五0‧一二六下)。并见同本异译『阿育王经』等。参考拙作『佛灭纪年抉择谈』、『西北印度之教难』(并编入妙云集下编佛教史地考论一一七──一一八、又二八七──二九二)。

注【53-004】『付法藏因缘传』卷五(大正五0‧三一五中)。

注【53-005】民国三二、三三年间,有人带了『古代印度』译稿(似乎是国立编译馆译的),到四川北碚汉藏教理院来。我当时摘录一部分,为今所依据。

注【53-006】羽田亨着『中央亚细亚的文化』。高桑驹吉着『东南印度诸国之研究』。周祥光着『印度通史』。 [p426]

第二项 边地佛教在政局动乱中成长

阿育王as/oka以后,印度开始了全面的动乱。佛教在政局动乱中,不免会遭遇困境,有中印度与西北印度的法难传说。中印度的法难,是熏伽s/un%ga王朝弗沙蜜多罗pus/yamitra 的破法。『阿育王传』说到弗沙蜜多罗,「杀害众僧,毁坏僧房」,并侵害到北印度的舍伽罗 s/a^kala(1)。『舍利弗问经』,也有此传说(2)。法显的『摩诃僧祇律私记』,也说到中天竺恶王的破法,「诸沙门避之四奔,三藏比丘星离」(3)。这一传说,或不免言过其实,但弗沙蜜多罗,举行婆罗门教的马祭,在当时流行的宗教中,从孔雀maurya王朝的特重佛教,而转移为重视固有的婆罗门教,应该是可信的事实。失去了王权的支持,佛教从类似国教的地位而下降,会有被压抑与歧视的感觉,并多少有被压迫的事实。依『舍利弗问经』所说:「坏诸寺塔八百余所」,恒河中流──中国佛教的衰落,也许就是边地佛教越来越兴盛的原因之一。

西北印度的法难,就是臾那人yona、安息人pahlava、塞迦人saka的先后侵入。『阿育王传』卷六(大正五0‧一二六下)说:

「未来之世,当有三恶王出。……扰害百姓,破坏佛法。……南方有王名释拘,……西方有王名曰钵罗,……北方有王名阎无那,亦将十万眷属,破坏僧坊塔寺,杀诸道人」。 [p427]

「道人」,这里指比丘说。从西北方来的异民族,对于印度的佛教──塔寺及比丘,起初是不会受到尊重保护的。在战争过程中,寺塔僧众的受到损害,可说是势所难免。直到西元二世纪初,案达罗andhra王朝的瞿昙弥子gautami^putra s/ris/a^ta^karn!i,击破塞迦族的叉诃罗多人kshahara^ta,自称为印度宗教的保护者;特别尊重婆罗门教,对佛教也相当尊崇。这可以推见塞迦族在西印度,对婆罗门教及佛教,都曾有过某种程度的伤害。中印度衰落,西北印度异族的不断侵入,在佛教受到损害时,不免泛起了佛法末日将临的感觉。这所以『阿育王传』中,叙述了三恶王的破坏佛法,接着说到拘舍弥kaus/a^mbi^法灭的预言。在律典中,拘舍弥是僧伽首先诤论分部的地方,看作佛法衰危的主要原因。面对三恶王的侵扰,佛教内部派别的纷歧,于是结合了「满千年已,佛法欲灭」的「正法千年」说,拘舍弥诤论说,三恶王入侵说,作出拘舍弥法灭的预言,以勉励佛弟子的护持佛法。

阿育王以后,佛教在政局的动乱中,与边远地区的异民族相接触,渐渐的受到他们的信仰与尊敬,这与大乘佛教的兴起,是有深切意义的,这可以从部派的分化发展去说明。阿育王时代,根本二部是已经存在了。上座部sthavira以摩偷罗madhura^为重心,分出了分别说 vibhajyava^din、说一切有sarva^stiva^din二系。大众部maha^sa^m!ghika是以东方的毗舍离vais/a^li^为中心,虽当时也许还没有明显的再分化的部派对立,然与分别说、说一切有 [p428] 同样的,以教义的特色为名的,如一说部ekavya^vaha^rika、说出世部lokottarava^din 、说一切行如灰聚的鸡胤部kukkut!ika,相信在思想上已经分化了。这三部,据真谛的『部执论疏』说:「大众部并度(疑是「广」字)行央掘多罗国。此国在王舍城北。此部引华严、涅槃、胜鬘、维摩、金光明、般若等诸大乘经」(4)。央掘多罗an%guttara^pa,即上央伽,在央伽an%ga的北方,恒河的那边,与『大唐西域记』所传的弗栗恃国相当(5)。弗栗恃vr!ji 即跋耆,跋耆族从毗舍离而向东分布。在这一区域的佛教,传说含有大乘经,或信或者不信,因而引起三部的分化。在阿育王时代,这是不可能的。如解说为大乘学者,意会到大乘思想的兴起,是由此流衍出来的,所以作出这样的传说,那就是不无理由了。此后,大众部分出的多闻部 bahus/ruti^ya,真谛parama$rtha传说为还在央掘多罗。有关多闻部的铭文,在案达罗的 na^ga^rjunikon!d!a及西北印度的pa^la^t!u^ dheri^发见,流行在这里,是西元后二、三世纪的事 (6)。又分出说假部pan~n~atti,与大迦旃延maha^ka^tya^yana有关;大迦旃延与阿盘提 avanti有关。大众部分出的学派,流行在南方而有重要意义的,是阿育王时的大天maha^deva ,传教到摩酰沙漫陀罗mahisaman!d!ala而分出的部派。依『异部宗轮论』说:大天住制多山caityas/aila,成为制多山部。从制多山部分出东山住部pu^rvas/aila、西山住部 aparas/aila(7)。『大唐西域记』卷一0(大正五一‧九三0下)说: [p429] 「驮那羯磔迦国,……(王)城东据山,有弗婆势罗([唐言东山])僧伽蓝。城西据山,有阿 伐罗势罗([唐言西山])僧伽蓝」。

驮那羯磔迦dha^nyakat!aka的东山与西山僧伽蓝,无疑为古代东山住与西山住二部的根本道场。据『东南印度诸国之研究』推定:驮那羯磔迦王城,为amara^vati^。今amara^vati^ tope ,为古代的东山寺;而西面(实际是西西北)的dha^ran!i kot!a古城,为西山寺的遗址(8) 。『论事』所传的案达罗学派,即王山ra^jagiriya、义成siddhattha、西山、东山── 四部。这四部,被称为案达罗学派。有关四部的铭文,及制多山部的,都在案达罗amara^vati^ 一带发见(9)。可以推见这四部,是随案达罗王国的兴起而盛行的。根本大众部,在案达罗王朝下,也非常兴盛,从案达罗东方,到西方那私迦,都有铭文可以证实(10)。大众部也还向西北流行,西元前一世纪起,有关大众部的铭文,在摩偷罗发见(11)。『摩诃僧祇律』,特地说到摩偷罗的众多精舍(12),也可以知道大众部在这里的流行。其后,传向北印度,有犍陀罗地方的铭刻(13)。玄奘也说到:迦湿弥罗kas/mi^ra、乌仗那udya^na有大众部。而大众部分出的说出世部,流行于西北的梵衍那ba^miya^n(14)。大众部传到西北,是西元以后,特别是贵霜kus!a^n!a王朝的时代。大众部虽也分化到西北,而主要是从东方(沿海岸)而传入南方──案达罗。从东方而向南方的中途,乌荼ud!ra(古代属羯!b雕迦)是值得重视的地方。在玄奘的时代──西元七 [p430] 世纪初,乌荼是「僧徒万余人,并皆习学大乘法教」(15)。乌荼的补涩波祇pus!pagiri僧伽蓝,推定为今puri州的kondgiri或udayagiri。这里的峒窟很多,有早在西元前二世纪开凿的。这里发见的ha^thi-gumpha^铭刻,就记载着羯!b雕迦国kalin%ga质多cheta王朝佉罗毗罗kha^ravela的勋业(16)。

上座分别说系,以阿盘提avanti为重镇,发展分化而成四部。其中,铜鍱部ta^mras/a^t!i^ya 是南传于锡兰的,就是现代所称的南传佛教。在印度本土,分成三部:一、化地部── 弥沙塞mahi^s/a^saka,从来解说为「正地」、「教地」、「化地」,是创立部派者的名字。然近人研究,认为这是流行于西印度莫酰(或作莫诃mahi^河地方的学派,所以名为mahi^s/a^saka (17)。二、法藏部dharmaguptaka,也可译为法护部。阿育王时的臾那人达摩勒弃多 yonoka dhammarakkhita,也是「法护」的意义。『善见律毗婆沙』,将达摩勒弃多译作昙无德,那是认为这就是「法藏」了。达摩勒弃多传教于阿波兰多迦apara^ntaka,可能与佛世富楼那pu^rn!a传教所到的西方相近,推定为今孟买bombay以北的sopa^^ra^,与北面的 kon%kan地方。这二部的早期教区,从分别说系由阿盘提而向南来说,分化在这里,倒是相当合适的。三、饮光部(迦叶遗ka^s/yapi^ya:阿育王派遣的传教师中,有迦叶族的末示摩majjhima 等,到雪山边himavantapades/a。在sa^n~ci^的塔里,发见有传教于雪山的,迦叶族 [p431] 末示摩等的舍利铭刻。传教到雪山,而舍利却在邬阇衍ujjayaini^附近的sa^n~ci^发见,可说(生前或死后)回到了分别说的故乡。这可能就是分别说所分出的饮光部的来源!铜鍱部自称上座部,而『异部宗轮论』说:先上座部pu^rvasthavira又转名为雪山部haimavata(18),也许与传教到雪山边有关。总之,这都是属于上座分别说系的。依『异部宗轮论』,知道化地部与法藏部的教义,大都与大众部相同。然依『论事』所说,那应该是与大众部所分出的案达罗学派相近(也可能与大众部的晚期说相同)。大众部与分别说部,阿育王时代,分化而都还简朴。到案达罗王朝兴起,从东到西,横跨全印度。分别说向南分化的化地与法藏,都在案达罗的政权下。化地、法藏部与案达罗学派相近,应该是与此有关的。『大唐西域记』说到西印度的阿折罗 a^ca^ra罗汉,所造的寺塔,也横跨东西,如(19)说:

「案达罗国……瓶耆罗城侧不远,有大伽蓝,重阁层台。……伽蓝前有石窣堵波,高数百尺,并阿折罗([唐言所行])阿罗汉之所建也」。 「摩诃剌侘国……东境有大山,……爰有伽蓝,基于幽谷。高堂邃宇,疏崖枕峰。重阁层台,背岩面壑,阿折罗([唐言所行])阿罗汉所建。罗汉,西印度人也。……精舍四周,雕镂石壁」。 「伐腊毗国,……去城不远,有大伽蓝,阿折罗阿罗汉之所建立」。 [p432] 案达罗的瓶耆罗城ven%gipura,推定为今krishna^州ellore市北八英里的pedda vegi (20)。摩诃剌侘maha^ra^s!t!ra的阿折罗伽蓝,就是现存著名的ajanta(与阿折罗音相近)窟,在今nizam州。伐腊毗valabhi^在今kathiawer半岛的东岸。三处的距离那么远,而都有阿折罗阿罗汉建造寺窟的记录。虽阿折罗罗汉的事迹不明,但至少说明了这一广大地区佛教的共同性。ajanta石窟的建造,最早的在西元前二世纪(21)。大众部分化南方,深深影响了大陆的分别说系。在大乘兴起的意义上,是应该特别重视的!化地部等离开了本土,流入北方,应是以后的事。

上座说一切有系,是七百结集中的西方系,从拘舍弥kaus/a^mbi^、摩偷罗mathura^ ,而向西北发展的。后分二大系,留在拘舍弥一带的,是犊子部va^tsi^putri^ya。从犊子部又分出四部:法上部dharmottari^^ya、贤冑部bhadraya^ni^ya、正量部sam!mati^ya、密林山部s!an!n!agarika(,南传作六城部chandaga^rika)。在流行中,正量部盛行,取代了犊子部的地位,自称根本正量部mu^lasam!miti^ya。铜鍱部的传说,由于东方跋耆子vajjiputtaka 的非法,分出了大众部;而属于上座系的犊子部,也写作vajjiputtaka。跋耆子与犊子部的语音一致,使我们感到非常的困惑!玄奘的时代,代犊子部而盛行的正量部,化区非常广大。如鞞索迦vis/oka、室罗伐悉帝s/ra^vasti^、劫比罗伐窣堵kapilavastu、婆罗!7豇斯 [p433] va^ra^n!asi、阿耶穆佉ayamukha、劫比他kapitha、垩酰掣呾罗ahicchatra。这都是以犊子国vatsa拘舍弥为中心,而流行于恒河gan%ga^、阎浮那河yamuna^中上流域。摩偷罗出土的铭文,也有属于正量部的(22)。正量部更西南进入分别说系的故乡──摩腊婆 ma^lava、伐腊毗valabhi^。在西印度那私迦等,发见与法上部、贤冑部有关的铭文(23),这是与案达罗王朝势力下,大众部与大陆的分别说系有关涉的。正量部并深入西北沿海区,如信度 sindh、阿点媻翅罗audumbatira、臂多势罗pita^s/ila^、阿軬荼avan!d!a。犊子系分化的事迹,极不分明。犊子部是属于上座说一切有系,而保持简朴学风的一流。犊子部学习『舍利弗阿毗昙』,被称为『犊子毗昙』(24),与分别说系的法藏部等相近,不像南方铜鍱部,北方说一切有部那样的论义繁广。犊子系的戒律,是比丘具足戒二百戒(25),为现在所知的戒律中最古朴的。犊子部立不可说anabhila^pya的我,倾向于形而上的实体,与大众部的重于理性相近。犊子系简易而倾向形而上的学风,也许是铜鍱者所厌恶的(我国也有称之为附佛法外道的),所以因语音的近似,而呼之为跋耆子吧!正量部发展的广大形势,不知是什么时候形成的。大抵是阿育王以后,大众系向南,分别说系向西南,说一切有系向西北;在中印度王权衰落,南北地方政权动乱中,犊子系保持原有教区,扩展而几乎取得恒河、阎浮那河中流以上的大部分地区,并伸向东、西南与西北──印度河下流地区。在西方,大抵是塞迦族向南发展的地区。这样的 [p434] 解说,与事实该不会有太大的出入吧!

上座说一切有系,从摩偷罗而向西北发展的,是说一切有部sarva^stiva^din,又从说一切有部分出说转部sam!kra^ntiva^din。说一切有部立假名我,说转部立胜义我,犊子系立不可说我,都有类似的地方(26)。佛法向西北印传布,应该是很早的。自亚历山大alexander王侵入印度,臾那人yona,yavana与希腊文化,与印度的关系密切起来。阿育王派遗的传教师中,有臾那人达摩勒弃多,那时的臾那人,不但信佛,而且有出家的,并为僧伽的大德了。阿育王派遣正法大臣,去希腊五国,佛法开始深入西方。革新犹太教的耶稣,有禁欲色彩,或者说是受到印度佛法的影响。多马福音说耶稣听说阿字的妙义,那是更不用说了,但这是以后的事。依佛教传说:七百结集时代的商那和修sa^n!ava^si,阿育王时的优波笈多upagupta,都游化到西北印;提多迦dhi^tika到了吐火罗(大夏tho-kor(27)。阿育王时,摩田提medhyantika 的游化罽宾kas/mi^ra,更是当时的一件大事。从此,印度西北成为说一切有部的化区。西元前二世纪中,犹赛德摩euthydemos王家的弥难陀王menander.milinda,与龙军 na^gasena比丘问答佛法,表示信受。撰集当时的问答,如南传的『弥兰王问』,北传的『那先比丘经』,这是臾那王家信佛的大事。摩偷罗狮头石柱铭文,说到塞迦saka王家,建塔奉佛舍利,施与说一切有部,这是西元前一世纪的事(28)。佛法──说一切有部,受到从西北而来 [p435] 的异民族的信仰,到西元二世纪,大月氏的迦腻色迦王kanis!ka而达到极盛。说一切有部的论师中,如世友vasumitra、妙音ghos!a,在阿毗达磨论师中,属于犍陀罗及以西的「西方师」。如世友是摩卢maru,今属苏联的merv人;妙音是吐火罗人。说一切有部正统的迦湿弥罗kas/mi^ra师,是东方系。以犍陀罗、(及以后发展到)迦湿弥罗为中心,向西北发展,到达吐火罗、安息(波斯)、康居等地。特别是吐火罗的缚喝balkh,古称「小王舍城」。玄奘所见,「僧徒三千余人,普皆习学小乘法教」。圣贤的塔基,共一千多所(29),可想见过去佛教兴盛的情形。这是深受希腊文化,又受月氏人所治化的地区,实在是从犍陀罗而传向西方的小乘──说一切有部的重镇。西域(『汉书』所谓北道)的阿耆尼、龟兹、跋禄迦、佉沙─ ─疏勒、乌铩、朅盘陀,崇信说一切有部教法的,都由吐火罗(缚喝)一线而来。说一切有部的西方师,还不能说是与大乘相近的。说一切有部中,原有持经者su^tradhara、譬喻师da^r!s!t!a^ntika ,如法救dharmatra^ta是睹货罗人;觉天buddhadeva可能为摩偷罗人;世友 ──『尊婆须蜜菩萨所集论』的作者,都是。古代的持经譬喻师,如法救、世友、弥多路尸利 mitras/ri^、僧伽罗剎sam!gharaks!a,在中国都是被尊称为菩萨的;思想简易而近于大乘。在民族复杂的西北印度,持经譬喻者近于大乘,而与北方大乘有更多关系的,应该是塞迦族地区的佛教。 [p436]

上面所说,阿育王以来,适应边区民族而展开的佛教,除极少数的,如铜鍱部的大寺派,说一切有部的迦湿弥罗师,都有大乘的倾向。其中,佛教从东而向南的,有乌荼、案达罗民族;从西而向北的,有臾那、塞迦民族:大乘在这里兴盛起来。

注【54-001】『阿育王传』卷三(大正五0‧一一一中)。又见『阿育王经』卷五(大正五0‧一四九上──中)。『杂阿含经』卷二五(大正二‧一八一中──下)。

注【54-002】『舍利弗问经』(大正二四‧九00上──中)。

注【54-003】『摩诃僧祇律』卷四0(大正二二‧五四八中)。

注【54-004】见『三论玄义检幽集』卷五(大正七0‧四五九中)。

注【54-005】『大唐西域记』卷七(大正五一‧九一0上)。

注【54-006】冢本启祥『初期佛教教团史之研究』(四六三)。

注【54-007】『异部宗轮论』(大正四九‧一五中)。

注【54-008】高桑驹吉『东南印度诸国之研究』(一六五──一六六)。

注【54-009】冢本启祥『初期佛教教团史之研究』(四六三──四七七)。

注【54-010】冢木启祥『初期佛教教团史之研究』(四五八──四六二)。

注【54-011】冢木启祥『初期佛教教团史之研究』(四五三──四五四)。

注【54-012】『摩诃僧祇律』卷八(大正二二‧二九五上──下)。 [p437]

注【54-013】冢本启祥『初期佛教教团史之研究』(四五五──四五七)。

注【54-014】『大唐西域记』卷三「乌仗那」(大正五一‧八八二中)。「迦湿弥罗」(八八八上)。卷一「梵衍那」(八七三中) 。

注【54-015】『大唐西域记』卷一0(大正五一‧九二八中)。

注【54-016】高桑驹吉『东南印度诸国之研究』(一八)。

注【54-017】李世杰『印度部派佛教哲学史』(一九三)。

注【54-018】『异部宗轮论』(大正四九‧一五中)。

注【54-019】『大唐西域记』卷一0(大正五一‧九三0上)。卷一一(大正五一‧九三五上、九三六中)。

注【54-020】高桑驹吉『东南印度诸国之研究』(一四八)。

注【54-021】『望月佛教大辞典』(二九)。

注【54-022】冢本启祥『初期佛教教团史之研究』(四八三)。

注【54-023】冢本启祥『初期佛教教团史之研究』(四八四──四八六)。

注【54-024】『大智度论』卷二(大正二五‧七0上)。

注【54-025】拙作『原始佛教圣典之集成』所考定(一七四──一七九)。

注【54-026】参考拙作『性空学探源』(一七一──一七九)。

注【54-027】参考拙作『说一切有部为主的论书与论师之研究』(九九──一0六)。 [p438]

注【54-028】冢本启祥『初期佛教教团史之研究』(四八八──四八九)。

注【54-029】『大唐西域记』卷一(大正五一‧八七二下)。

第三节 塞迦族与佛教

第一项 北印度的塞迦族

北印度的塞迦saka人,除政治而外,与佛教结成深切的关系,而有塞种与释迦s/a^kya 族同种的传说,如唐颜师古『注汉书』说:

塞种:「即所谓释种者也,亦语有轻重耳」(西域传)。 「西域国名,即佛经所谓释种者。塞、释声相近,本一姓耳」(张骞传)。

颜师古的解说,并非臆说,而是根据佛教的传说。『大唐西域记』卷六(大正五一‧九00下─ ─九0一下)说:

「劫比罗伐窣堵国……诛释西南,有四小窣堵波,四释种拒军处。……毗卢释迦嗣位之后,追复先辱,便兴甲兵,至此屯军。释种四人,躬耕畎亩,便即抗拒,兵寇退散。……四人被逐,北趣雪山:一为乌仗那国王,一为梵衍那国王,一为呬摩呾罗国王,一为商弥国 [p439] 王。奕世传业,苗裔不绝」。

玄奘从印度得来的传说:释迦佛在世时,毗卢释迦王viru^d!haka,或译为毗流(琉)璃王vaid!u^rya,诛灭释种时,有释种四人,抗拒敌兵,后来流散到北方,成为北印度四国的先人。四国是:乌仗那udya^na、梵衍那ba^miya^n、呬摩呾罗hemata^la、商弥s/ami^ 。『西域记』虽没有说到「塞种」,但这四国的地域,正与古代「塞种王罽宾」,及西方史书所记的saka相当。这一塞迦即释迦的传说,佛教中也有二说:

一、释种四人四国说,这是『大唐西域记』所传的。『西域记』说到:「呬摩呾罗国……王释种也」(1);「商弥国……其王释种也」(2),而特别重视乌仗那与释迦族的关系,如卷三(大正五一 ‧八八二中──八八四上)说:

「乌仗那……有窣堵波,高六十余尺,上军王之所建也。昔如来之将寂灭,告诸大众:我涅槃后,乌仗那国上军王,宜与舍利之分」。 「昔毗卢释迦王前伐诸释,四人拒军者,宗亲摈逐,各事分飞。其一释种……(与龙女结婚)……受龙指诲,便往行献乌仗那王,躬举其!5貚,释种执其袂而刺之。……咸惧神武,推尊大位。……释种既没,其子嗣位,是为嗢呾罗犀那王(唐言上军)」。 「上军王嗣位之后,其母丧明。如来伏阿波逻罗龙还也,从空下其宫中。上军王适从游猎 [p440] ,如来因为其母略说法要,遇圣闻法,遂得复明。如来问曰:汝子,我之族也」。

嗢呾罗犀那uttarasena,即上军王。佛化上军王母,『说一切有部毗奈耶药事』(3),也有说到。四国中特别重视乌仗那,是很有意义的,这正是「塞种王罽宾」的地方。

二、释种一人一国说:如『说一切有部毗奈耶杂事』卷八(大正二四‧二四0上──下)说:

「有一释种,名曰闪婆,住于外邑,捡挍农作。闻彼恶生(即毗卢释迦)亲领四兵,至劫比罗,欲诛释种。……乃严兵众,来袭恶生,仓卒横击,即便大败。……闪婆释子,心欲入城,……既不容入,请还家口,众出与之。……佛以慈悲,持自发爪,授与闪婆。…… 往婆具荼国,……共立为主,号为闪婆国。闪婆立后,遂乃敬造大窣堵波,安置如来发爪以申供养,即号其塔为闪婆窣堵波」。

『增壹阿含经』卷二六(大正二‧六九一下)说:

「有释童子,年向十五,名曰奢(或作「舍」)摩。闻流离王今在门外,……独与流离王共斗。是时,奢摩童子多杀害兵众。……奢摩童子即出国去,更不入迦毗罗越」。

奢摩s/ama或闪婆s/ambha,就是『西域记』释种四国中的商弥。在西方史书中,塞迦人中s/am,是卓越的勇士。这一人一国说,也有独特的意义。乌仗那与商弥相邻,据『八十四成就者传』说:乌仗那分为二国,其中一国名sambhala(4) ,也就是商弥──闪婆。所以这 [p441] 一传说,早期也许只是奢摩一人,后依实际的情形,作成释种四人四国说吧!这一传说,是不能早于塞迦人进入印度以前的。我们知道,佛法是主张民族平等的。但在佛法的开展中,佛陀晚年,就有以释族比丘为领导中心的运动。七百结集时代,有东方的释迦同族,联结成东方中国,与西方边地比丘抗衡的事实。汉译『长阿含经』,也有「释种s/a^kya、俱利kot!i、冥宁 mina、跋耆vr!ji、末罗malla、酥摩hima^」──六族奉佛的传说(5)。以释迦佛的宗教文化为中心,企图造成一文化族,所以「四姓为沙门,皆称释种」(6);在家佛弟子而见谛的,也称为释。「释迦」,被作为佛教(通于在家)集团的标帜。这一运动,当时并没有太大的成功。在佛法进入印度西北,发见saka人与释迦的音声相近,有意无意的看作释迦族的后裔。释迦与塞迦的特殊关系,在西元前一世纪起,渐渐形成。不只是佛教的传说,塞迦人也应有同感,引以为荣。释迦与塞迦是否同族,为另一问题,而以塞迦为释迦族,在北印度佛教的发展上,实有不可忽视的意义!

被称为释种四国的所在地,近代学者研究的结论,细微处虽有异说,大体都所说相近。乌仗那国,或作乌苌、乌长,在苏婆伐窣堵河s/ubhavastu,今苏婆河swa^t两岸。首府为瞢揭厘man%gali,即今苏婆河左岸的mangalaor。从瞢揭厘向东北行,到达丽罗川darada ,今达拉特地方dardistan,是乌仗那的古都(『高僧法显传』作「陀历」)。『高僧法显 [p442] 传』的宿呵多sva^ta,在苏婆伐窣堵与印度河的两河间──bunir溪谷间。在『西域记』中,也是属于乌仗那的。商弥国,如慧超『往五天竺国传』(大正五一‧九七七下)说:

「从乌长国东北入山,十五日程,至拘卫国,彼自呼云奢摩褐罗阇国。……衣着言音,与乌长国相似」。

商弥即奢摩(褐罗阇,译为「王」)。拘卫,『唐书』作俱位,『悟空入竺记』作拘纬,这是与乌苌国「衣着言音」都相同的国家。商弥的地位,『西域记』说:在波谜罗川pamirs,即wakhan山谷的西南七百余里。『洛阳伽蓝记』卷五(大正五一‧一0一九下)说:

「十一月中旬,入赊弥国。此国渐出葱岭,……峻路危道,人马仅通,一直一道。从钵卢勒国,向乌场国:铁锁为桥,悬虚为渡,下不见底,旁无挽捉,倏忽之间,投躯万仞」。

葱岭包括帕米尔全部(八帕及wakhan),赊弥──商弥是wakhan西南的山国。文中的钵卢勒palolo,为当时的小勃律,在今gilgit一带。从此地到乌仗那,就要经过悬度。『唐书』也说:俱位国在大雪山勃律河北(7)。古代从乌仗那到商弥,是先经陀历而后西向的,所以『往五天竺国传』说:「从乌场国东北入山」。商弥国的所在地,为喀布尔kabul河支流 kunar河的上流,chitral地方。这里近wakhan谷,所以『杂事』说闪婆童子,到婆具荼成立闪婆国,婆具荼应即wakhan的对译。『根本说一切有部毗奈耶』,也说到这一地区:大 [p443] 迦多演那maha^ka^tya^yana与绀颜童子s/ya^ma^ka,到滥波(lampa^ka);又到一小国,绀颜童子留此为王;大迦多演那「从此复往步迦拿国」;然后路过雪岭,回到中国(8)。步迦拏也就是wakhan。绀颜童子所住的小国──沙摩,就是商弥,这是佛教的又一传说,商弥是在 wakhan附近的。梵衍那国ba^miya^n,在大雪山中,依『唐书』「西域列传」,考定为今ghorband 河上流的ba^miya^n山谷间(9)。呬摩呾罗国,在旧睹货罗tukha^ra境内,钵铎创那 badaksha^n,即佛敌沙、蒲持山)西二百里地方,已在大雪山边下。总之,传说的释种四国,都在兴都库斯(大雪山)山区。

『汉书』说到「塞王南君罽宾」,在论究「南君罽宾」的塞王,是否从北方来以前,先应确定罽宾的所在地。在中国史书中,罽宾的名义是纷歧的。白鸟库吉的『罽宾国考』,考定汉代的罽宾,是以犍陀罗gandha^ra为中心,喀布尔河kabul流域,并gilgit河流域。今从佛教的古说来加以证实。编于西元前的晋译『阿育王传』卷二(大正五0‧一0五上)说:

「居住罽宾:昼夜无畏、摩诃婆那、离越诸圣」。

罽宾,梁译『阿育王经』作:「于罽宾处」,可见罽宾为总名,离越等都在罽宾区内。「昼夜无畏」,梵语为tamasa^vana,意思为暗林。暗林本为森林地的通名,但这里所说的,是北印度有名的圣地。『大庄严经论』说:弗羯罗卫puskara^vati^画师,从石室国回家,路见昼暗 [p444] 山作大会,就将所得的三十两金供僧(10)。『大智度论』与『杂宝藏经』,也有这一故事。弗羯罗卫,『智度论』作弗迦罗,即『西域记』的布色羯罗伐底,在犍陀罗。石室,即怛叉始罗taks!as/ila 。从石室回弗羯罗卫,中途经过昼暗林,这必在犍陀罗东部。「摩诃婆那」maha^vana ,即大林,这是非常著名的圣地。『西域记』说:瞢揭厘城南二百里,有大林僧伽蓝(11)。『大庄严经论探源』,考为在今印度河西岸,阿多克城attock北。「离越」revata,或作离越多、!8蒰跋陀、颉离伐多,及理逸多。『药事』所说的及理逸多,在稻谷楼阁城(即瞢揭厘)与佛影洞──那竭罗喝nagaraha^ra的中途,还在苏婆河swa^t流域。被称为罽宾的三大圣地,就是苏婆河流域,犍陀罗地方。还有,降伏阿波罗apala^la──无稻!8蝏龙王,也可以证明。南传『岛史』说:摩阐提majjhantika传教于犍陀罗,降伏龙王(12)。『善见律注序』与『大史』说:降伏犍陀罗、迦湿弥罗kas/mi^ra的arava^la(阿逻婆罗)龙王(13),这是西元四、五世纪编集的。然在北方的传说,降伏阿波逻龙王的,在乌仗那,如『大唐西域记』卷三(大正五一‧八八二中──下)说:

「瞢揭厘城东北行,二百五六十里,入大山,至阿波逻罗龙泉,即苏婆伐窣堵河之源也。 ……释迦如来……降神至此,欲化暴龙。执金刚神杵击山崖,龙王震惧,乃出归依」。

降伏阿波罗龙王,『阿育王传』说在乌苌;『大智度论』说在月氏国;『药事』泛说「往北 [p445] 天竺,调伏阿钵罗龙王」(14),都没有说是迦湿弥罗。而迦湿弥罗所降伏的龙王,如『根本说一切有部毗奈耶药事』卷九(大正二四‧四0下)说:

「此迦湿弥罗国境,我灭度后百年中,当有苾刍弟子,彼苾刍当调伏虎噜茶毒龙」。

迦湿弥罗的虎噜茶龙,『杂事』作忽弄龙。可见原始传说的降伏阿钵罗龙,无论是佛或摩阐提,都在包括乌仗那的犍陀罗地区,就是罽宾。等到迦湿弥罗佛法渐兴,也推为摩阐提所开化的,也传有降伏恶龙的传说。于是北方才别说迦湿弥罗的忽弄龙,南传也在犍陀罗以外,补入迦湿弥罗。不知摩阐提的开化罽宾,是乌仗那在内的犍陀罗地区。又如南方传说,当时罽宾(迦湿弥罗)的夜叉盘度pan~cika,与女夜叉诃黎帝耶ha^ri^ti^及五百子,也归依了佛。然北方『根有律杂事』,正说诃黎底药叉女,是犍陀罗药叉半支迦(即「盘度」)的妻子。佛教古传的罽宾,是乌仗那在内的犍陀罗地区,没有怀疑的余地。

乌仗那、商弥等释种,佛教传说是释种被破灭时流散出来的。然在西元前六世纪,强悍勇武的塞迦人,对波斯的抗争,服属,而出现于历史的记录。西元前四世纪的希腊史家太史阿斯 ktesias传说了塞迦;而大流士darius王的碑文,都一再说到塞迦,这里节录『西域研究』的解说(15):

「据波斯古史,s/am王家,起源悠久。……经时稍久,遂成zal之父,而成路司登 [p446] roustem祖先特有之名。……此一族之人,在波斯史上最有名者,当为路司登,波斯人以此王为理想的英雄。……在路司登之子中,有费拉莫斯fer-amorz feramor一名者。相传有名之居鲁士cyrus,攻伐zawoul地方时,此地s/am王族,毅然抗之,费拉莫斯被生擒,后遭赦,乃与其父路司登等,共从居鲁士经略诸国,建立大功。按此事不仅见于费多塞之shah-name/h,且西元前约四百年顷之希腊史家太史阿斯亦传之,而将fer-amorz写作amorges,显系sacae之王子也」。 「在behistun之大流士碑文中,sacia记于bactria、sogdiana、gandaria之次, sattagydia之前;而persepolis碑文则记此地于sattagydia,arachosia,india之次,mecia之前;nakhah-i-rustam碑文,则记此地于zarangia、arachosia、 sattagydia、india之次。其中bactrsa、sogdiana、gandaria、zarangia、arachosia、india 等,毋须说明,而sattagydia应在cabul河上流地方,而meciamycia者,殆即今mckran之遗名。……西元前第五六世纪时,sacae之所在。……要之,谓西元前五六世纪时,印度西北地方,居有sacae之民族者,不得一概斥其说也」。

塞迦族中的奢摩王家,大体在今kunar河流域。白鸟库吉以为:大流士王时代的塞迦(奢摩,在wakhan钵铎创那(今faizabad为中心,南达citral河上流,北抵surkh-a^b [p447] 河流域,为居住于oxus河上流的骑马民族(16)。这大概是从塞迦为良好的骑兵,而北方也还有塞迦,所以这样推定的!上面曾说到:乌仗那与商弥,有本为一国(同族别支)的传说;而乌仗那的故都,又在陀历地方。所以(奢摩王家)塞迦族的住地,应在wakhan以南,兴都库斯山北部,今chitarat,gitrit地区。民族是向南移动的,发展到苏婆河流域;而佛教文化,却经 wakhan而传向东方。斯特雷朋strabo说:西元前一六0年顷,bactria(大夏)为从北方来的asii, pasiani, tochari, sakarauli部队所灭亡。其中tochari,就是吐火罗──月氏人;sakarauli就是塞迦人。这与『汉书』所说:月氏侵夺塞种故地,塞种向南流窜;月氏为乌孙所攻,于是南下到沩水oxus流域,再占领大夏的传说,大致相合。塞迦人,不但是奢摩王家,在沩水以北,药杀水jaxartes以北的塞迦人,在西元前五、四世纪,都与波斯王朝有过长期的从属关系,受到波斯文化的影响。所以在塞种受到月氏的攻击时,向南经bactria 而到阿拉科西亚(『汉书』称为乌弋山离),与波斯人合作或冲突。一部分向印度侵入;那时北印度奢摩王家的住地,成为大月氏双靡翕候的治区,在被迫下,与达丽罗川一带的同族──乌仗那,一起南下,进入swa^t河流域,会合从西而来的塞族,取代希腊人而成为高附河流域、旁遮普panja^b一带的塞迦王朝。对于从北而来的塞迦人,与『汉书』所说的「塞王南君罽宾」,学者间的意见纷纭。我想,忽略北印度的(乌仗那与)奢摩王家,或忽略从北而来的塞迦人, [p448] 都是不会适合的。

注【55-001】『大唐西域记』卷一二(大正五一‧九四0中)。

注【55-002】『大唐西域记』卷一二(大正五一‧九四一中)。

注【55-003】『根本说一切有部毗奈耶药事』卷九(大正二四‧四0下)。

注【55-004】日译『印度密教学序说』(五六)。

注【55-005】『长阿含经』卷一五(大正一‧九五上、九八上)。

注【55-006】『高僧传』卷五(大正五0‧三五三上)。

注【55-007】『唐书』(西域列传)。

注【55-008】『根本说一切有部毗奈耶』卷四六(大正二三‧八八一上──中)。

注【55-009】『望月佛教大辞典』(四六七四)。

注【55-010】『大庄严论经』卷四(大正四‧二七九上──中)。

注【55-011】『大唐西域记』卷三(大正五一‧八八三上)。

注【55-012】『岛史』(南传六0‧五八)。

注【55-013】『大史』(南传六0‧二三一)。『一切善见律注序』(南传六五‧八0──八一)。

注【55-014】『阿育王传』卷一(大正五0‧一0二中。)『大智度论』卷九(大正二五‧一二六中)。『根本说一切有部毗奈耶药事』卷九(大正二四‧四0上)。 [p449]

注【55-015】藤田丰八『论释迦、塞、赭羯、!9痿军』,编入『西域研究』(杨炼译‧商务本)。

注【55-016】白鸟库吉『塞民族考』(编入西域史研究上四八二)。

第二项 罽宾(塞族)与北方大乘佛教

西元前二世纪中,臾那yavana人弥难陀menander王信仰佛法,北印度的佛法,在异民族中,能逐渐的适应起来。接着,塞迦saka人取代了臾那人的政权。西元前一二0年后,塞迦的茂斯maues,或写作moga王,也有信佛的传说。高附kabul河下流、苏婆 swa^t河流域的佛法,在佛法倾向大乘的机运中,北印度罽宾中心的佛教,有了卓越的贡献。特别是对大乘佛法的传入东方,有着特殊的关系。

本生谈(阇多迦ja^taka),是释迦佛过去生中的事迹。本生与大乘思想间的关联,是近代学者所公认的。起源于「佛教中国」──恒河gan%ga^流域,所以多数传说在迦尸ka^s/i;也有说雪山haimavata,但或指希马拉耶hima^laya山说,起源是很早的,现存中印度 bha^rhut古塔的玉垣,有西元前二世纪的浮雕本生;西南sa^n~ci^大塔门浮雕的本生,有属于西元前一世纪的(1)。佛法传入北印度,本生谈,有些是大乘特有的本生,在罽宾区流行起来。为了满足信者的希望,都一一的指定为在这里,在那里,成为圣迹,为后代佛弟子巡礼瞻仰的圣迹 [p450] 。西元前后的情形,虽然不能明了,但从流传下来,为中国游方僧所亲身经历的,都集中于古代的罽宾地区。今依『大唐西域记』(卷二、卷三),摘列如下:

图片

那揭罗曷 买花献佛布发掩泥见佛受记

健陀罗 千生舍眼

商莫迦孝亲

苏达拿太子施象施男女

乌仗那 闻半偈舍身

忍辱仙人被割身体

析骨写经

尸毗王代鸽

化蟒疗疾

孔雀王啄石出泉

慈力王刺血饲五药叉

呾叉始罗 月光王千生施头

僧诃补罗 萨埵王子投身饲虎

[p451]

本生的圣迹,都在罽宾(不是迦湿弥罗)区,而乌仗那的最多。如舍眼、舍头、闻法轻身,都表现了大乘的特性。在这些圣迹中,这里想提到二则:一、儒童──游学的青年,布发掩泥见燃灯di^pam!kara佛授记,为各派共有的本生。在菩萨修行历程中,这是重要关键。在北方,被指定为那竭罗曷nagaraha^ra,在高附河下流,今jala^la^bad地方(南传没有买花献佛,地名为rammaka),表示了这里菩萨法的重要。二、商莫迦s/ya^maka,s/ya^ma,sa^ma 披着鹿皮,在山中采鹿乳来供养盲目的父母,被游猎的国王误射了一箭。感动了天帝,不但箭疮平复,父母的双目也重见光明。这是大孝感天的故事。商莫迦的原语,与「奢摩」可说相同。而且,在(释种四人四国的)『大唐西域记』中,佛去乌仗那udya^na时,上军uttarasena 王游猎去了。佛为上军王的盲目老母说法,盲母也重见了光明(2)。在这个故事中,释种或 s/ya^ma,童子,游猎,(父)母的盲目重明:故事的主要因素,大体一致。所以商莫迦本生影射的事实,是塞迦族的sa^ma。塞族在北印度──罽宾区,对佛法的影响,是非常明显的!

北印度佛教的隆盛,一般都重视犍陀罗。当然,在希腊人,波斯pahlava与塞迦人,月氏人,先后进入北印度,尤其是月氏的贵霜kus!a^n!a王朝,以布路沙布逻purus!apura为首都,促成北方大乘的非常隆盛,犍陀罗是有其重要性的。然在北方大乘勃兴的机运中,我以为乌仗那占有更重要的地位。从流传下来的事实,可以推想而知。如『北魏僧惠生使西域记』(大 [p452] 正五一‧八六七上)说:

「乌场国……国王菜食长斋,晨夜礼佛」。

惠生是神龟元年出发,正光二年(西元五一八──五二一)回来的。所见的乌长国王,分明是大乘行者。玄奘去印度(西元六二七──六四五),所见乌仗那佛教的情形,如『大唐西域记』卷三(大正五一‧八八二中)说:

「崇重佛法,敬信大乘。夹苏婆伐窣堵河,旧有一千四百伽蓝,多已荒芜;昔僧徒一万八千,今渐减少。并学大乘,寂定为业。善诵其文,未究深义。戒行清洁,特闲禁咒。律仪传训,有五部焉」。

从西元五世纪末起,因!2嫢哒的侵入印度,寐吱曷罗俱逻mihirakula王破坏北印的佛法 (3),北印度佛教,普遍的衰落下来。如玄奘所见的情形,真是萧条已极(4)。但那时的乌仗那佛教,还勉强的在维持。再迟一些,慧超所见的乌长,还是「足寺足僧,僧稍多于俗人也。专行大乘法也」(5)。这是纯粹的大乘教区。乌仗那的戒律谨严,而所奉行的,是五部通行(义净所见也如此),这正是兼容并蓄的大乘精神。『大集经』说:「如是五部虽各别异,而皆不妨诸佛法界及大涅槃」(6),不正是这一事实的说明吗?但『高僧法显传』(大正五一‧八五八上)说:

「乌苌国,是正北天竺也。……凡有五百僧伽蓝,皆小乘学」。 [p453]

法显去印度,在隆安三年到义熙十年(7),比惠生西行,只早一百年,怎么「皆小乘学」,与「专学大乘」完全不同呢?然『法显传』没有说到迦湿弥罗kas/mi^ra,所说的五百僧伽蓝,实是迦湿弥罗佛教的传说。如『西域记』说:「迦湿弥罗国,……立五百僧伽蓝」(8)。乌仗那为纯大乘区,虽然小乘与大乘的流行,有复杂的原因,但与区域性、民族性,也应该是多少有关的。

从地区来说:犍陀罗gandha^ra是平地。怛叉始罗taks!as/i^la^在内的犍陀罗,一向是北印度的文化学术中心。这里的文化发达,经济繁荣,有都市文明的特征。从『西域记』看来,小乘与大乘论师,几乎都集中在这里,这是论义发达的佛教区(9)。乌仗那在犍陀罗北面,进入山陵地区。『西域记』说是:「并学大乘,寂定为业。善诵其文,未究深义」(10),与犍陀罗的学风,截然不同。重信仰,重修证,乌仗那是着重持诵与禅定地区。原来这里是特别适宜于修习禅观的地方,如『阿育王传』卷五(大正五0‧一二0中)说:

「佛记罽宾国,坐禅无诸妨难,床敷卧具最为第一,凉冷少病」。

『大智度论』对这北方雪山区的适宜修行,也有所解说(11)。『洛阳伽蓝记」卷二(大正五一.一00五中──下)说:

「讲经者,心怀彼我,以骄凌物,比丘中第一粗行。今唯试坐禅、诵经,不问讲经。…… [p454] 自此以后,京邑比丘,悉皆禅诵,不复以讲经为意」。

以坐禅、诵经为修行,轻视讲说经义,正与乌仗那的学风一样。玄奘说他「未究深义」,那因为玄奘是论师型;玄奘的观点,是论师的观点。我们知道,佛法是「从证出教」的,「先经后论」的。释迦佛是这样的,阿毗达磨abhidharma(12)、中观madhyamaka、瑜伽yoga ,都是从修证而发展出来的;中国的台、贤、禅宗,也都是如此。印度佛法,在大乘机运成熟时,推动而勃兴的力量,在北印度,就是乌仗那。从此而发展出来,引起犍陀罗佛教的隆盛,但犍陀罗又倾向于大乘理论化。乌仗那东南的乌剌尸uras/a^今hazara;怛叉始罗,今taxila (在山陵边沿);僧诃补罗sam!pura今jhelum地方的keta^s,山区的佛教,都「并学大乘」。乌仗那以西,山区的滥波lampura今lamgan;迦毕试kapis/a^今kabul地方),都是大乘教区。可见北印度的大乘教区,是以乌仗那山陵地带为中心,而向东西山地延申的。向南而进入平地,就是重于教义的犍陀罗佛教。如从民族来说,乌仗那、梵衍那ba^miya^n ,是释种(塞迦)。梵衍那信奉小乘的说出世部lokottarava^din,此部有菩萨十地说,境内也有观音avalokite$s/vara菩萨像,这是近于大乘,曾经流行大乘的地方。西南helmand流域的漕矩咤ja^gud!a,就是塞迦人所住而被称s/akastha^na的地方,也是「僧徒万余人,并皆习学大乘法教」(13)。塞迦人曾经住过的,或当时还是塞种人的地区,都是大乘盛行,所以「塞王 [p455] 南君罽宾」,对北方大乘的隆盛,是有着深切的关系。

现在要从一类似神话的传说说起:『穆天子传』(顾惕生校本)卷二说:

「天子北升于舂山之上,以望四野,曰:舂山,是唯天下之高山也!……舂山之泽,清水出泉,温和无风。飞鸟百兽之所饮食,先王所谓县圃」。

周穆王十四年(西元前九八八),登舂山,对舂山作了这样的称叹!舂山,后代又写作钟山、葱岭。『西域记』解说为:「多出葱,故谓葱岭」。又以「山崖葱翠,遂以名焉」(14)。其实,舂、锺、葱,都是同一语音的不同写出。在我国文字中,崇、嵩、崧,古代是音义相通的;还有「高耸入云」的耸,都与舂音相通。『诗大雅』说:「崧高维岳,峻极于天」。舂、崧,只是高入云际的形容词。葱岭,西人称为帕米尔pamirs高原,有「世界屋脊」的称誉,这所以名为舂山──「天下之高山」。舂山现分八帕,在山与山间,有湖,有平地,虽没有高大树木,但青草、湖水、鸟兽是有的,可说是天然的幽静的园地。从平地来说,「实半天矣」。高在云天以上,似乎悬在半空,所以称为「县圃」。「先王」,当然是周人的先王──轩辕氏族的黄帝了。这一传说,在西亚巴比伦,曾模拟县圃而造出著名的悬空花园hanging gardens。上面说到,乌仗那与商弥s/ami^,是同族,起初都在大雪山北部。只要越过婆罗犀罗baroghil大岭,就到了被称为「县圃」的帕米尔。所以这一传说,也因乌仗那的向南移动而移动。乌仗那是 [p456] 什么意义,『大唐西域记』附注说:「唐言苑,昔轮王之苑囿也」(15)。乌仗那是「昔轮王之苑囿」,舂山是「先王之所谓县圃」,是多么类似!在乌仗那的西邻,有一佛教化了的传说,如『根本说一切有部毗奈耶』卷四六(大正二三‧八八一上)说:

「绀颜童子执法(师?)衣角,腾空而去。……绀颜童子执师衣角,悬身而去。时人遥见,皆悉唱言:滥波底,滥波底(是悬挂义)!其所经过方国之处,因号滥波」。

绀颜童子,就是s/ya^ma^ka──奢摩童子。奢摩执着师长──迦多演那maha^ka^tya^yana 的衣角,悬空而飞过这里,这里就名为滥波。滥波在乌仗那西边,如联合起来,滥波乌仗那,不正是先王之所谓「县圃」吗?县圃与滥波、乌仗那有关,与塞迦的奢摩王家有关。这是传说,但暗示了葱岭高原与商弥、乌仗那、滥波间的关系。

从葱岭的「县圃」,见到与南方塞迦、商弥、乌仗那、滥波的关系;从葱岭向东,也见到与于阗的关系。如『翻梵语』说:「于阗,应云优地耶那」(16),优地耶那即乌仗那的对音。县(悬)是悬空;梵语乌仗那,也有「飞去」的意义,而这是于阗特有的传说,如『大唐西域记』卷一二(大正五一‧九四三上──九四五中)说:

「瞿萨旦那国……王城南十余里,有大伽蓝。……忽见空中佛像下降」。 「王城西南十余里,有地迦婆缚那伽蓝,中有夹纻立佛像,本从屈支国而来至此。……夜 [p457] 分之后,像忽自至」。 「媲摩城,有雕檀立佛像,高二丈余。……闻之土俗曰:……佛去世后,自彼凌空,至此国北曷劳落迦城中。……东趣此国,止媲摩城;其人纔至,其像亦来」。

瞿萨旦那kustana即于阗的梵语。在于阗境内,竟有佛像凌空飞来的传说三处,这是与悬空飞行的传说有关的。还有,于阗古称迦逻沙摩,昙无竭『外国传』作迦罗奢末kara syama (17)。沙摩或奢末,都就是奢摩的异译。塞迦的奢摩王家,是kho族。而于阗或写作khostan 或khotan,意思应为kho族住地(kho地)。于阗有飞来的传说,与奢摩及kho族的名称相关。这使我们想起另一传说:『于阗国悬记』说:阿育as/oka王子,来到于阗,阿育王的大臣也来到。双方交战,后和解而成立于阗国(18)。『大唐西域记』的早期传说是:育王谪迁部分豪族,来到于阗,恰遇从东方迁移来的。战争的结果,东方胜利而并合了西来的,成立国家(19)。于阗人的相貌,「不甚胡」(20),可能为东方(氐)与西来的混合民族。部分人是从西方来的,从上来传说来研判,这可能是塞族。据考古者所发见,于阗语属于波斯语系,受有印度语的影响。 h.lu|ders称之为s/aka language。塞迦人与波斯王朝有长期的关系;于阗语属于波斯语系,足以证明于阗人中有部分塞迦族的推定。而且,于阗人的相貌「不甚胡」,也可以说明是东方(氐)与西来的混合民族。 [p458]

西域的佛法,是从北印度传来的。犍陀罗也有大乘,但小乘的论风极盛。犍陀罗与迦湿弥罗的小乘,向西传布到bactria──「小王舍城」(更西到波斯),再东经wakhan。传向西域的路线,是西北向的,经塔什库尔干tush-kurghan而到佉沙kash。然后向东发展,成为小乘为主的教区。在这一交通线上,与kash氏族有关。唐代有朅师,在今citral河上流,地位在商弥西南。citral河也名kashkar河。从此到wakhan,有kara-panja;到塔什库尔干,有羯啰盘陀(即kara-panja的音变),国王为「葛沙氏」。再向东北,就是佉沙。佉沙,慧超『传』作迦师祇离;慧琳『一切经音义』作迦师结黎,也就是kashgar。从北印度到佉沙,都留下同一氏族居留的地名。佉沙国人「文身绿睛」;在wakhan中的达摩悉铁帝国 dharmasthiti,「眼多碧绿」。这一民族是由西方而东来的。大乘佛法的东来,主要是从乌仗那、商弥而到wakhan。一直向东行(不一定经过塔什库尔干),经昆仑山区karakoram 东行,或经叶城karghalik到叶尔羌yarkand,即法显所到的子合,玄奘所说的斫句迦。或经皮山guma,或从于阗南山,才抵达于阗,成为以大乘为主的教区。大乘的向东传布,与乌仗那、商弥地区,也与这地区的民族──塞族有关,也就留下优地耶那、奢摩等名称。这里,不想作古代交通要道的考证,但要指出的,汉代的子合,「治呼犍谷」,显然还在wakhan 谷东端。可能由于大月氏的迫逐,与同族(依耐、无雷)东移到平地,所以晋代以后所见的子合,都在旧莎车(叶尔羌)境内了。法显从当时的子合,「南行四日,至葱岭山,到于麾国安居」 [p459] (21)。于麾,『魏书』作「权于摩」。「权于」而读为「于」,等于khostan而读为于阗。我以为,这是于麾而不是(权)于摩。『山海经』『海内东经』说:

「国在流沙中者,埻端,!8金!4覝,在昆仑墟东南」。

埻端,是于阗;!8金!4覝,是权于摩(麾)。法显从子合南行,经四日而入葱岭(这里指昆仑山),一定是经叶城南来,由青坪kok yor进山。英人扬哈斯班、俄人库才甫斯基游历所见,从此入山,在叶尔羌河上流,现在raskam地方,有水流与平地,草原与生着灌木的平地。法显所到的于麾,可能在此,然后「山行二十五日到竭叉」。奢摩王家(乌仗那出于此族)的国名,是拘卫,或作俱位、拘纬;原语为ghour,不正是权于摩(麾)、!8金!4覝的对音吗?大乘佛教(及古代的塞族)是由此山地而来的。西夜族的子合,在wakhan谷,是纯大乘区。子合的大乘传说,多少类似神奇,甚至方位不明。这是大乘法经子合而来,形成传说;等到子合东移到平地,传说就有点想象了(22)。总之,大乘佛法与塞族──乌仗那、商弥有缘;由乌仗那、商弥而传入西域,也传到与塞族有关的地区──于阗。

大乘在南方兴起,是与案达罗andhra族有关。佛法向边区发展,边区民族的佛化,对大乘佛法的勃兴,是一项不容忽视的因素。 [p460]

注【56-001】干舄龙祥『阇陀迦概观』(五三、五六)。

注【56-002】『大唐西域记』卷三(大正五一‧八八四上)。

注【56-003】『大唐西域记』卷四(大正五一‧八八八中──八八九)。『付法藏因缘传』卷六(大正五0‧三二一下)。『莲华面经』卷下(大正一二‧一0七五下)。

注【56-004】参阅拙作『北印度之教难』,编入『妙云集』下编『佛教史地考论』(三一五──三一八)。

注【56-005】慧超『往五天竺国传』(大正五一‧九七七下)。

注【56-006】『大方等大集经』卷二二(大正一三‧一五九中)。

注【56-007】岑仲勉『佛游天竺记考释』(六──七)。

注【56-008】『大唐西域记』卷三(大正五一‧八八六中)。

注【56-009】缚喝bactria为大夏的文化中心,被称小王舍城,也多出论师。「大雪山北作论诸师,唯此伽蓝,美业不替」(大正五一‧八七二下),与犍陀罗的论义中心,情形相同。

注【56-010】『大唐西域记』卷三(大正五一‧八八二中)。

注【56-011】『大智度论』卷六七(大正二五‧五三一中)。

注【56-012】阿毗达磨的意义,为「现法」,是无漏慧的现观、现证,起初是以修行为主的。

注【56-013】『大唐西域记』卷一二(大正五一‧九三九中)。

注【56-014】『大唐西域记』卷一二(大正五一‧九四0上)。 [p461]

注【56-015】『大唐西域记』卷二(大正五一‧八八二上)。

注【56-016】『翻梵语』卷八(大正五四‧一0三六中)。

注【56-017】岑仲勉『佛游天竺记考释』(二四)。『大方等大集经』卷四五(大正一三‧二九四下)。

注【56-018】『望月佛教大辞典』(二二二上)。

注【56-019】『大唐西域记』卷一二(大正五一‧九四三上──中)。

注【56-020】『梁书』「西夷传」。

注【56-021】『高僧法显传』(大正五一‧八五七下)。

注【56-022】子合,即遮居迦、斫句迦,为一大乘教区。藏有众多的大乘教典,出于隋阇那崛多jn~a^nagupta的传说。『历代三宝记』卷一二;『续高僧传』卷二『阇那崛多传』;『开元释教录』卷七,都有相同的记录。玄奘『大唐西域记』卷一二,所说大同 。但所说:「国南境有大山,……此国中大乘经典,部数尤多,佛法至处,莫斯为盛也!十万颂为部者,凡有十数」(大正五一‧九四三上):也只是传闻。『西域记』作(斫句迦)「国南」;『法苑珠林』卷三0作「于阗国南二千里」;而『历代三宝记』等作「于阗东南」,地点都不明确。这似乎与『龙树菩萨传』的「遂入雪山,山中有塔,塔中有一老比丘,以摩诃衍经典与之」(大正五0‧一八四中),意趣相同。子合在wakhan 谷东端,「西南与乌秅接」,乌秅就是乌苌。这些地区都是大乘教法的渊源地。 [p46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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