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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今图书集成明伦汇编皇极典

皇极典第二百六十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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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人部艺文二

《君术策一》宋苏辙

天下之事,非宰相不可尽行,非谏官不可尽言。天下之人,谁能必至于谏官、宰相者。惟其少而学之,长而欲行之,终其身而不当其位,不可以侵官而求尽其意。是故士大夫之间,犹有不能自尽其才于天子者也。今臣幸而生于天下无事之时,每一间岁,天子常诏两制大臣,使举天下之士。上自登朝之吏,而下至于山林之匹夫,咸得竭其所怀,以尽天下之利害。非天子出纳耳目之官,而得以言万民之情伪;非天子黜陟赏罚之臣,而得以论百官之长短;非天子武力将帅之士,而得以议兵革之强弱;非天子钱谷大农之吏,而得以榷财用之多少。盖天下之人,非必为宰相、谏官,而后可尽行而尽言者,使之一旦得以详数而悉说之。此有以见天子之意,所以待之者甚重而不轻也。而臣何敢以无说而处于此。臣常以为天下之事,虽其甚大而难办者,天下必有能办之人。盖当今之所谓大患者,不过曰四裔彊盛,而兵革不振;百姓凋弊,而官吏不饬;重赋厚敛,而用度不足;严法峻令,而奸宄不止。此四患者,所以使天子坐不安席、中夜太息而不寐者也,然臣皆以为不足忧。何者。天下必有能为天子出力而为之者。而臣之所忧,在乎天下之所不能如之何者也。臣闻善治天下者,必明于天下之情,而后得御天下之术。术者,所谓道也。得其道,而以智加焉,是故谓之术。古之圣人,惟其知天下之情,而以术制之也,故万物皆可得而役其生,皆可得而制其死。牛服于箱,马服于辕,鹰隼服于鞲。牛不可以有所触,马不可以有所踶,鹰隼不可以有所击。此三者喜怒好恶之情,发于其外而见于人也。是以因其所忌,而授之以其术,至于终身制于人而不去。且治天下何异于治马也。马之性刚狠而难制,急之则弊而不胜,缓之则惰而不进。王良、造父为之先后而制其迟速,驱之有方而掣之有时,则终日蹀躞而不知止。此术之至也。古之圣人驱天下之人而尽用之,仁者使效其仁,勇者使效其勇,智者使效其智,力者使效其力。天下之人虽杂然皆列于前,安得仁人君子而后任之。且虽有天下之善人,与之处而不知其情,御之而不中其病,则虽有好善之心,而不获好善之利。何者。彼不徒为吾用也,而况乎天下之英雄,欲收其功而不制其心者。昔者秦汉之际,奸宄猛悍之人,所在而为寇。高祖发于丰沛之间,行而收之。黥布、彭越之伦,皆抚而纳诸其中。其所以制之者甚备也。玉帛子女、牛羊犬马,以极其豪侈之心;轻财好施,敦厚长者,以服其沬趄之怀;倨肆傲岸,轻侮凌辱,以折其彊狠之气。其视天下之英雄,不啻若匹夫孺子,然皆得其欢心而用其死力。至于元、成之世,天下久于太平,士大夫生于其间,无复英雄难制之风。天下之士,皆书生好儒,其才气勇力无足畏者,俛首下气求为之用而不暇。兀、成、哀、平亦欲得天下之贤才而用之,然而不知其情,不获其术。贤人君子,避谗畏讥,远引而去,而小人宦竖,纵横放肆而制其事,此甚可悯也。夫人之平居朋友之间,仆妾之际,莫不有术以制其变,盖非有深远难见之事也。欲其用命,而见其所害;欲其乐从,而见其所利;欲其喜,而致其所悦;欲其惧,而致其所忌;欲其开心见诚,而示之以无所恐;欲其守死不去,而示之以无所往。此天下之人皆能知之,而至于治天下则不能用,且此过矣。天下以为天子之尊,无所事术也,而不知天下之事,惟其英雄而后能有大功,而世之英雄,常苦豪横太过而难制。由是观之,治天下愈不可以无术也。

《君术策二》前人

将求御天下之术,必先明于天下之情。不先明于天下之情,则与无术何异。夫天下之术,臣固已略言之矣,而又将窃言其情。今使天子皆得贤人而任之,虽可以无忧乎其为奸,然犹有情焉,而不可以不知。盖臣闻之,人有好为名高者,临财推之,以让其亲;见位去之,以让其下。进而天子礼焉,则以为欢;进而不礼焉,则虽逼之,而不食其禄,力为廉耻之节,以高天下。若是而天子不知焉,而豢之以厚利,则其心赧然有所不平。人有好为厚利者,见禄而就之,以优其身,见利而取之,以丰其家。良田大屋,惟其与之,则可以致其才。知是而天子不知焉,而强之以名高,则其心缺然有所不悦于其中。人惟无好自胜也,好自胜而不少柔之,则忿斗而不和;人惟无所相恶也,有所相恶而不为少避之,则事其私怒而不求成功。素刚则无折之也,素畏则无彊之也。彊之则将不胜,而折之则将不振。凡此数者,皆所以求用其才,而不伤其心也。然犹非所以驭天下之英雄。盖臣闻之,天下之奸雄,其为心也甚深,而其为迹也甚微。将营其东,而形之于西;将取其右,而击之于左。古之人,有欲得其君之权者,不求之其君也,优游翱翔而听其君之所欲为,使之得其所欲而油然自放,以释天下之权。天下之权既去,其君而无所归,然后徐起而收之,故能取其权,而其君不之知。古之人有为之者,李林甫是也。夫人既获此权也,则思专而有之。专而有之,则常恐天下之人从而倾之。夫人惟能自固其身,而后可以谋人。自固之不暇,而欲谋人也实难。故古之权臣,常合天下之争。天下且相与争而不解,则其势无暇及我,是故可以久居而不可去。古之人有为之者,亦李林甫是也。世之人君,苟无好善之心。幸而有好善之心,则天下之小人,皆将卖之以为奸。何者。有好善之名,而不察为善之实。天下之善,固有可以谓之恶,而天下之恶,固有可以谓之善者。彼知吾之欲为善也,则或先之以善,而终之以恶。或有指天下之恶,而饰之以善。古之人有为之者,石显是也。人之将欲为此衅也,将欲建此事也,必先得于其君。欲成事,而君有所不悦,则事不可以成。故古之奸雄,劫之以其所必不能,其所必不能者,不可为也,则将反而从吾之所欲为。古之人有为之者,骊姬之说献公,使之老而避祸是也。此数者,天下之至情。故圣人见其初而求其终,闻其声而推其形。盖惟能察人于无故之中,故天下莫能欺。何者。无故者,必有其故也。古者明君在上,天下之小人伏而不见。夫小人者,岂其能无意于天下也。举而见其情,发而中其病,是以愧耻退缩而不敢进。臣欲天子明知君子之情,以养当世之贤公名卿,而深察小人之病,以绝其自进之渐,此亦天下之至明也。

《乞分别邪正劄子》前人

臣窃观元祐以来,朝廷改更弊事,屏逐群枉,上有忠厚之政,下无聚敛之怨,天下虽未大治,而经今五年,中外帖然,莫以为非者。惟奸邪失职居外,日夜窥伺便利,规求复进,不免百端游说,动摇贵近。臣愚窃深忧之。若陛下不察其实,大臣惑其邪说,遂使忠邪杂进于朝,以示广大无所不容之意,而冰炭同处,必致交争,薰莸共器,久当遗臭。朝廷之患,自此始矣。昔圣人作《易》,内阳外阴,内君子外小人,则谓之泰;内阴外阳,内小人外君子,则谓之否。盖小人不可使在朝廷,自古而然矣。但当置之于外,每加安存,使无失其所,不至愤恨无聊,谋害君子,则泰卦之本意也。昔东晋桓温之乱,诸桓亲党,布满中外。及温死,谢安代之为政,以三桓分涖三州,彼此无怨,江左遂安。故晋史称安有经远无竞之美。然臣窃谓谢安之于桓氏,亦用之于外而已,未尝引之于内,与之共政也。向使安引桓氏而寘诸朝,人怀异心,各欲自行其志,则谢安将不能保其身,而况安朝廷乎。顷者一二大臣,专务含养小人,为自便之计。既小人内有所主,故蔡确、邢恕之流,敢出妄言,以欺愚惑众。及确、恕被罪,有司惩前之失,凡在外臣僚,例蒙摧沮。卢秉、何正臣,皆身为待制,而明堂荐子,止得选人。蒲宗孟、曾布所犯明有典法,而降官褫职,唯恐不甚。明立痕迹,以示异同,为朝廷敛怨,此二者皆过矣。故臣以为小人虽决不可任以腹心,至于牧守四方,奔走庶事,各随所长,无所偏废,宠禄恩赐,常使彼此如一,无迹可指。此朝廷之至计也。近者朝廷用邓温伯为翰林承旨,而台谏杂然进言,指为邪党,以谓小人必由此汇进。臣尝论温伯之为人,粗有文艺,无他大恶,但性本柔弱,委曲从人。方王圭、蔡确用事,则颐指如意;及司马光、吕公著当国,亦脂韦其间。若以其左右附丽,无所捐益,遇流便转,缓急不可保,诚信不为过也。若谓其怀挟奸诈,能首为乱阶,则甚矣,盖台谏之言温伯则过,至为朝廷远虑,则未为过也。故臣愿陛下谨守元祐之初政,久而弥坚,慎用左右之近臣,无杂邪正。至于在外臣子,以恩意待之,使嫌隙无自而生,爱戴以忘其死,则垂拱无为,安意为善,愈久而愈无患矣。臣不胜区区,博采公议而效之左右。伏乞宣谕大臣,共敦斯义,勿谓不预改更之政,辄怀异同之心,如此而后朝廷安矣。

《再论分别邪正劄子》前人

臣今月二十二日延和殿进呈劄子,论君子小人不可并处朝廷,因复口陈其详,以渎天听。窃观圣意,类不以臣言为非者。然天威咫尺,言词迫遽,有所不尽。退伏思念,若使邪正并进,皆得与闻国事,此治乱之几,而朝廷所以安危者也。臣误蒙圣恩,典司邦宪,臣而不言,谁当救其失者。谨复稽之古今,考之圣贤之格言,莫不谓亲近君子,斥远小人,则人主尊荣,国家安乐;疏外君子,进任小人,则人主忧辱,国家危殆。此理之必然,而非一人之私言也。故孔子论为邦,则曰:放郑声,远佞人。子夏论舜之德则曰:举皋陶,则不仁者远。论汤之德则曰:举伊尹,则不仁者远。诸葛亮戒其君则曰:亲贤臣,远小人,此先汉所以兴隆也;亲小人,远贤臣,此后汉所以倾颓也。凡典册所载,如此之类不可胜纪。至于《周易》所论,尤为详密,皆以君子在内,小人在外,为天地之常理;小人在内,君子在外,为阴阳之逆节。故一阳在下,其卦为《复》,二阳在下,其卦为《临》。阳虽未盛,而居中得地,圣人知其有可进之道。一阴在下,其卦为《姤》,二阴在下,其卦为《遁》,阴虽未壮,而圣人知其有可畏之渐。若夫居天地之正,得阴阳之和者,惟《泰》而已。《泰》之为象,三阳在内,三阴在外。君子既得其位,可以有为;小人奠居于外,安而无怨。故圣人名之曰《泰》。《泰》之言安也,言惟此可以久安也。方《泰》之时,若君子能保其位,外安小人,使无失其所,天下之安未有艾也。惟恐君子得位,因势陵暴小人,使之在外而不安,则势将必至反覆。故《泰》之九三则曰:无平不陂,无往不复。窃惟圣人之戒,深切详尽,所以诲人者至矣。独未闻以小人在外,忧其不悦,而引之于内,以自遗患者也。故臣前所上劄子,亦以谓小人虽决不可任以腹心,至于牧守四方,奔走庶务,各随所长,无所偏废,宠禄恩赐,彼此如一,无迹可指,如此而已。若遂引而寘之于内,是犹畏盗贼之欲得财,而导之于寝室,知虎豹之欲食肉,而开之以坰牧,天下无此理也。且君子小人势同冰炭,同处必争。一争之后,小人必胜,君子必败。何者,小人贪利忍耻,击之难去。君子洁身重义,知道之不行,必先引退。故古语曰:一薰一莸,十年尚犹有臭。盖谓此矣。昔先皇帝以聪明圣智之资,疾颓靡之俗,将以纲纪四方,追迹三代。今观其设意,本非汉、唐之君所能髣髴也。而一时臣佐,不能将顺圣德,造作诸法,率皆民所不悦。及二圣临御,因民所愿,取而更之,上下欣慰。当此之际,先朝用事之臣,皆布列于朝,自知上逆天意,下失民心,徬徨踧踖,若无所措,朝廷虽不斥逐,其势亦自不能复留矣。尚赖二圣慈仁,不加谴责,而宥之于外,盖已厚矣。今者政令已孚,事势大定,而议者惑于浮说,乃欲招而纳之,与之其事,欲以此调停其党。臣谓此人若返,岂肯徒然而已哉。必将戕害正人,渐复旧事,以快私忿。人臣被祸,盖不足言,而臣所惜者,祖宗朝廷也。盖自熙宁以来,小人执柄,二十年矣。建立党与,布满中外,一旦失势,睎觊者多。是以创造语言,动摇贵近,胁之以祸,诱之以利,何所不至。臣虽不闻其言,而概可料矣。闻者若又不加审察,遽以为然,岂不过甚矣哉。臣闻管仲治齐,夺伯氏骈邑三百,饭疏食,没齿无怨言。诸葛亮治蜀,废廖立、李严为民,徙之边远,久而不召,亮死,二人皆垂泣思亮。夫骈、立、严三人者,皆齐、蜀之贵臣也。管、葛之所以能戮其贵臣,而使之无怨者,非有他也,赏罚必公,举措必当,国人皆知其所与之非私,而所夺之非怨。故虽仇雠,莫不归心耳。今臣窃观朝廷用舍施设之间,其不合人心者尚不为少,彼既中怀不悦,则其不服固宜。今乃直欲招而纳之,以平其隙,臣未见其可也。《诗》曰:无竞维人,四方其训之。陛下诚以异同反覆为忧,惟当久任才性忠良、识虑明审之士,但得四五人常在要地,虽未及皋陶、伊尹,而不仁之人知自远矣。故臣愿陛下断自圣心,不为流言所惑,毋使小人一进,后有噬脐之悔,则天下幸甚,天下幸甚。臣既待罪执法,若见用人之失,理无不言,言之不从,理不徒止。如此则异同之迹,益复著明,不若陛下早发英断,使彼此泯然无迹可见之为善也。臣受恩深重,辄敢先事献言,罪合万死。

《请广收人才疏》吕公著

臣伏睹近诏举才行堪任升擢官,窃观陛下自临御以来,虚心屈己,以待天下之士。士之起草茅小官,而超至显近者,不可胜数。然犹孜孜以求贤为急,诚欲广收人才,无所遗弃。臣伏思,自昔有为之君,不借贤于异代。然唐虞之际,亦称才难,则世固未尝乏贤,而人才亦不可多得。今陛下降发中之诏,非徒为虚文也。中外所举,盖有百馀人,虽不能尽当,诚参考名实而试用之,宜有可以塞厚望,应明指者。臣又窃详今日诏意,正欲达所未达。然数年以来,天下之士,陛下素知其能,尝试以事,而就中闲散者尚多,恐其间亦有才实忠厚,欲为国家宣力者。未必尽出于迂阔缪戾而难用也。汉武帝时,公孙弘初举于朝,以不称旨罢。后再以贤良举,帝亲擢为第一。不数年间,遂至宰相。由是观之人固未易知,而士亦不可忽。何则,昔日所试,或未能究其详。数年之间,其才业亦容有进。惟陛下更任之事,以观其能,或予之对,以考其言。兼收博纳,使各得自尽,则盛明之世,无滞才之叹。不胜幸甚。

《任贤论》前人

昔成王初涖政,召康公作卷阿之诗以戒之,言求贤用吉士,盖为治之要,在乎任贤使能,能者不必贤,故可使。贤者必有德,故可尊。小贤可任以长民,大贤可与之谋国。若夫言必顾国家之利,而行足以服众人之心,夷险一节,而终始可任者,非大贤则不能也。人君虽有好贤之心,而贤犹或难进者。盖君子志在于道,小人志在于利。志在于道,则不为苟进。志在于利,则求为苟得。忠言正论,多咈于上意,而淫辞邪说,专媚于君心。故君子常难进,而小人常易入,不可不察也。自古虽无道之君,莫不欲治而恶乱。然而治君少而乱国多者,其所谓忠者不忠,而所谓贤者不贤也。《书》曰:有言逆于汝心,必求诸道。有言逊于汝志,必求诸非道。人主诚存此心,以观臣下之情。则贤不肖可得而知矣。

《论邪正君子小人疏》赵抃

臣闻欲治之主,得人其昌,左右前后,皆尽贤正也。谋谟谠言,皆尽延纳也。忠厚鲠亮之士,日益招徕。便佞诡奸之徒,日益摧缩。号令风化,日益流布,朝廷中外,日益尊安。若然富寿之域坐跻,太平之象立见。噫,左右前后百,不得贤正之人而为之辅翼,虽尧之癯瘠,舜之孜孜,夏禹之克勤,文王之不暇食,末如之何也已。汉刘向谓:正臣进者,治之表。正臣间者,乱之基。诚哉,是言也。在《易》:君子道长,小人道消,于卦为泰。其爻云:上下交而其志通也。正臣非君子欤。反是,则于卦为否矣。否之爻,则曰:上下不交,而其志不通。内小人而外君子。邪臣非小人欤。此言为天下者,宜进君子而退小人也,明矣。谷永所谓帝王之德,莫大于知人者旨哉。夫南面而听天下也,公卿百执事,杂然满前,孰为正,孰为邪,孰为君子,孰为小人,在圣人明视而聪听之,精择而慎拣之,真伪明白,人焉廋哉。大抵辅相枢极之任,得正人也,得君子也。然后同德而同心也。则其下所谓邪者,小人者,靡然相与俛首帖耳以去,而徘徊肯留者,无几矣。览观古昔,信史备存。有虞,大圣人也。任十六相,世济德美,梼杌饕餮,流窜四裔,民至于今,称之亡穷。周成,哲王也。善有旦奭,则倚之不贰。恶有管蔡,则诛之勿疑。故年七百,而世三十也。始皇惑高斯之佞不能夺,忽叔孙之才不能与,秦嬴之败,曾不旋踵。元帝知恭显之奸不能摈,爱萧望之之贤不能用,炎汉之运,从而衰下。而唐太宗纳房杜王魏之切议,诛侯集、张亮之凶愎,遂成贞观之治。天皇听许宗之附会,戮无忌之忠良,终有易姓之祸。其后元振、朝恩之擅权,元载、卢杞之窃位,代德之世,其危殆相继,不绝如线。兹诚用人之得失,莫不系国之安危,间分两涂,不可不辨。恭惟陛下,以上圣之资,御神器之重,开纳忠谠,继承祖宗,数路以取人,一德以求治。然而迩来日星谪见,圣躬焦劳,蝗涝为灾,民力衰竭,仓廪空窘,官冗兵骄,风俗奔竞。今当治其弊,安其危,岂一人独运于岩廊之上,而能致之哉。当此时也,谓宜博选忠直方正,能当大任,世所谓贤人端士者,速得而亟用之,位于辅弼之列,朝夕献替,得嘉谋嘉猷,发为号令。天下耳目,闻见太平之治,在今日尔。臣不胜大愿。陛下宸断不疑,举正以却邪,陟君子而黜小人,有为于可为之时,无因循后时之悔,则天下幸甚,宗庙之灵,社稷之福,此其时也。臣远贱之迹,愚亡所能,唯思死节一诚,上报陛下采擢覆帱之德万分一二。臣无任许国竭忠激切待罪之至。

《任贤疏》元许衡

贤者以公为心,以爱为心,不为利回,不为势屈,寘之周行,则庶事得其正,天下被其泽,贤者之于人国,其重固如此也。然或遭时不偶,务自韬晦,有举一世而人不知者。虽或知之,而当路之人未有同类不见汲引,独人君有不知者。人君虽或知之,召之命之,况如厮养,而贤者有不屑就者。虽或接之以貌,待之以礼,而其所言不见信用,有超然引去者。虽或信用,复使小人参于其间,责小利,期近效,有用贤之名,无用贤之实,贤者亦岂肯尸位素餐徒费廪禄取讥诮于天下也。虽然此特为难进者言也,又有难合者焉。人君位处崇高日受容悦,大抵乐闻人之过,而不乐闻己之过,务快己之心,而不务快民之心。贤者必欲匡而正之,扶而安之,使如尧、舜之正、尧、舜之安而后已,故其势难合。况奸邪佞倖,丑正恶首,肆为诋毁,多方以陷之,将见罪戾之不免,又何望庶事得其正,天下被其泽耶。自古及今,端人雅士所以重于进而轻于退者,盖以此尔。大禹圣人,闻善即拜,益戒之曰任贤勿贰,去邪勿疑,贰之一言在大禹犹当警省后世人主宜如何哉。此任贤之难也。

《去邪疏》前人

奸邪之人,其为心险,其用术巧。惟险也,故千态万状而人莫能知;惟巧也,故千蹊万径而人莫能禦。人君不察以谄为恭,以诈为公,以欺为可信,以佞为可近。喜怒爱恶,人主固不能无,然有可者,有不可者,而奸邪之人一于迎合,窃其势以立己之威,济其欲以结主之爱。爱隆于上,威擅于下,大臣不敢议,近亲不敢言,毒被天下而上莫之知,此前人所谓城狐也。所谓社鼠也,至是而求去之,不已难乎。虽然,此由人主不悟误至于此,犹有说焉。如宇文士及之佞,太宗灼见其情而竟不能斥;李林甫妒贤嫉能,明皇洞见其奸而卒不能退。邪之惑人,有如此者,可不畏哉。

《梦卜论》明徐芳

古今进贤之法,至梦卜而奇极矣。梦而胥靡,卜而钓叟,一相之,一师之,尤奇而创者也。吾闻古之用人者矣,曰敷奏以言,明试以功,车服以庸,未闻决之于冥冥也。知人则哲能,官人夫官,则必既知之矣。但曰梦卜已耳,三德六德之次,亦奚辨乎。虞舜侧陋登庸,此千古破格之祖,然固以师锡也,而且试之,女之事有询也,言有考也。至三载底绩而后陟焉。若是,则可谓慎矣。突如其梦也,胥靡也,而相之。卜而钓叟,而又师之,安所取信哉。且人主之用人,将用其所知乎。抑听之不可知乎。如用其所知,则官人之法在矣。如听之不可知,则是进退之柄付之。掌梦协卜,而遂可也。文王车载吕尚,犹曰与语而悦之也。高宗则尤异,但曰梦帝赉予良弼,乃审厥象旁,求于天下云尔。信如所言,高宗之用人,一无所恃,独恃其梦也。惑亦甚矣。商之先仲虺、伊尹、莱朱诸人弼皆良也,奚所自赉焉。且梦何境,梦中之象又何物也。未论窈冥惝恍,息移而景已逝,即使目之极真,认之极细,而此杳冥惝恍之面目,安能得之笔墨图绘,高宗之艺未遽,毛延寿顾虎侯若也,就令得之,而茫茫六宇,何从拟索。王之举,已同儿戏。设有不幸,而所肖者,乃一庸妄不类之辈,亦举而相之乎。夫梦何常之,有役夫为君,尹氏为仆,牧童而梦曲盖,蚁穴而梦王国,皆梦也。梦良弼而求以为相,令偶梦淑女,亦将求之以为后乎。是夜之惝然者,而昼皆纷然也。守先王之成法,博咨以求之,询考以试之,苟有其人,吾得而破格也,何患贤之弗获。冥冥之决,吾见其滋谬也。然则傅岩之肖,奚从来乎。曰高宗非真梦也,所肖之象,亦不自梦中得也。夫傅说者,贤而隐于版筑者也。高宗以为吾之相,非是人,不可而说之贤。未肯冒焉。自进即骤而升之,而草野疏逖之人,一旦加之臣民之上,名实未孚,而从来者近,其谁能听之。故托之不言,托之梦寐,援帝以尊之,假肖像以神之。于是殷之人,皆色然曰:此天之所授,以辅吾君者也。而爰立之,举可以行之,而不疑矣。文王之于吕尚,意亦同此。彼知渭水之滨,有异人焉,而王霸之辅也。不先之以卜,何以倾周人之耳目,而作其信重哉。凡昔命世之士,未有可以常格待之者也。故管仲于齐,淮阴于汉,诸葛武侯于蜀昭烈,皆朝匹夫,暮将相,其君臣相遇,固非漫然于一试者。何况高宗。高宗之在民间,久矣。当居河徂洛之时,久已知傅岩之有人,其为状貌,亦久得之。而自阿衡以来,若伊陟巫咸诸臣,皆世禄而有显望者也。不以术济之殷之百官说,安得而骤统之哉。他日汉文之于邓通,亦用此术,其所谓黄衣登天者,皆饰说,以愚一时之耳目。而一用之贤,一用之宠倖,其得失乃遂相万者也。后世不察而深信之,又踵其所为,往往以冥冥决事,娃嬴以梦进,骊姬以筮进。唐废帝至贮崔卢之名于琉璃瓶,而以箸挟之。梁之武帝,至以侯景之内附,为协牧守之来降,而加之宠异。丧败之祸,竟从此起。夫事之过于奇者,其弊未有不乱天下者也。守其常以待其非常,先王之法,所为万世而无弊也。汤武之誓师也,称天以临之。盘庚之告殷民,数惧以乃祖乃父。神道之教三代,由之久矣。高宗文王,岂有异焉。得其人进之梦,与卜,亦奚弗可也。

《天生人才以供一代之用论》徐廷宗

天无负于人也,特患人有负于天,而才不究其用,用不适于时,非天也,人也。盖自人之负天者多,乃不谓降才者天,而谓贞下起元,一种清淑之气,若司藏者所出,不胜其所纳,且谓递否递泰,若阴晴之忽转,而不可常。夫气有所不尽,泄则生,而才者千万中之一二,数有所不可常,则才而足,以供其用者,千百年来,能几日哉。甚矣,自虚其所生,而乃为所生者诬也。横览古今,大不其然。天生人才,供一代之用。说者谓,宋运阳九人云亡,而国殄瘁,有慨乎其言之也。特为武穆鸣冤。李纲、宗泽诸才人吐气乎。噫,此固然也。然而非崔与之创说也。从来圣哲龙兴,不借资于后土,英贤鹊起,谁束手于前筹。人效一人之长,代收一代之用。夫非天实生之也与哉。天则何负于人也。天于人为大父母,大君,其宗子也。千亿子孙之主盟,而一代之督也。人才,其主伯亚旅也。转瞩而下之,即至愚至贱,轻如飞羽者,亦其臧获厮养,有之以为用,而无之无以为家也。况乎生而才者,于宗子为指臂,于族属为眉目,而于父母为掌上之悬藜也。岂再计哉。虽然,属毛离里以后,蒙养一开,弃幼志而骋前途也。则父母无所与其力,才不才,视之子矣。其有当乎宗子之心,而宗子以心托之,猷念与分事权与共,庶几,亢甲氏之封启,昭景之戴父母,更无所与其力也。用不用,视其子之遇矣。借令中才之子弟,不自爱,以忝所生,而宗子又不爱父母之所爱,鄙夷之,与厮养等家之索也。谁职其尤且得谓父兮母兮,不诒之以高辛高阳之十六族耶。毋乃所生者,诬耶。夫人樊然而生,不为天之所才,则已天生,而才者寥寥不足以供一代之用,则已自非然者,而弃之,而亵之。生于天者,谓之何不弃不亵,而瓠落收之,而积薪委之,而菀特扤之。主张一代者,其谓天之所生何,盖尝极论千古以前,燧人之四佐,轩皇之六相,中天之五臣,莘野之锄,傅岩之雨,渭水之熊。其才之笃于所生也,则魏之珠,赵之璧也。其才之适于所用也,则庖之刃,郢之斤也。其用之尽其才也,则腹心手足递为官,而天与人两无负也。明明穆穆,夐绝千古,非直供一代之用已也。代而降也,何代无才,即谓秦得金策,天固醉乎。然而五羖一用一代,且显且传,天之所生,未尽梦梦也。若夫收图籍者,用以发纵指示。冠云台者,用以延揽英雄。奇画八阵,用嘘既烬之炎。潜授五龙,用取虞渊之日。谋断分两人,而用之开基则一《论语》分半部,而用之创守,固全之。数子者,衡之三五之佐不啻,巫分大小而各各自竖,以供一代之用也。亦庶几无负于天之所生哉。要以才不适于用,不可谓之供用。不尽其才,不可谓之供天之降才。岂有殊也,无奈何煮铸斩刈之才,刻解环炙毂之才,浮强直偏拗之才,矫刻而用之,一代之元气伤,则徙木适以灰秦。浮而用之,一代之淳风破,则滑稽几以替汉。矫而用之,一代之典型坏,则新法竟以祸宋。彼其生于天者,岂非聪明强力,一畸人哉。而尝试用之,毒如乌菫,曾不若不用之为愈也。则不才之才也。至于广川醇矣,税驾胶西。淮阳戆矣,绝迹禁闼。金镜铸千秋,空坏风度,沙筹唱夜月,自坏长城。锁钥虚委于北门,耆英投老于洛社。才与不才何辨,用与不用何居。尝试以诸人之才,衡其所生之代,并衡其当代所需之用。有其用之无弗供也,而遇非其主,天且如人何哉。由此以谭,天为一代生才,其可用者,十之五。其有才而不善用者,十之五。其用之而能尽其才,以不负人才之生,且不负生人才之天者,则十不得一也。孔子曰:才难。不其然乎。难在人,不在天。不难于生,难于用也。吾且无论供一代之用者,金声玉振,千百代而下,赖以鼓吹休明。其在当代,大不能东周,小不能变鲁。天耶人耶,谁实生之,谁实用之耶。论而至是,崧岳之气,何代不生,甫生申而泰阶六星,一日未平,窃见珠枯岸,而璧韫山。沉沦者,不知凡几许也。谓往古来今之天,于人一无所负乎。则吾不敢管窥,请质鸿钧于连祁矣。

《上世宗皇帝任大臣疏》魏棨

臣闻,龙弗得云,无以神其变化。君弗得臣,无以成其治功。故有不世出之大君,必有命世之大臣以佐之。属者,陛下由藩邸入嗣大服,维新之诏下,与时宏贲薄,海内外欢欣之声,与王化远迩,天下举首而望,以太平可期。然臣漆室之忧,以为有是君,不可无是臣。窃恐陛下,亦孤立矣。美也,孰将顺之。过也,孰匡救之。万世大君之道,果孰引之而孰陈之耶。引君于道者,大臣责也。可以为大臣者,在于有奇节,而循正道者也。陛下之大臣,岂求之而未得耶。天下盖未尝无其人也,不在庙廊,则在江湖。故商高宗梦想良弼,而乃得之筑岩,爰立作相,置诸左右,而卒之启心沃心,果不在当时之尸素,而在版筑之褐夫。今陛下之左右,果有启心以沃心者乎。则不事他求矣。若使尝臭拜尘之徒,保禄于元臣之间,其为新政之累,不小也。欲求大臣,诚在夫有奇节,而循正道者耳。内选于群工,外选于五方,观其所言,足以知蕴,观其所为,足以知义,观其所行,足以知贤,观其所取,足以知廉,观其所举,足以知忠,观其所守,足以知勇。数者观之,大臣得矣。既得其人,则不必限以资格,而骤用之。虽在韦布而骤用之,虽在下位而骤用之。吾知用大臣而已,庸计其韦布与下位耶。既用之,则事无大小,悉以咨之,而可行不可行者,委之议处。陛下惟法天以总大纲,用晦而日益明矣。然非其人,则偏听之奸生,故大臣不可以不简用也。抑闻皇祖之制,处大事,定大议,必由于内阁大臣,所以防矫制之奸也。自大学士杨士奇始,以假之中官,假而不归,其议处之柄,遂有所归矣。始欲和同彼此,而主宾之辨,卒以不明。始欲容养将护,而窃柄之害滋蔓,其非我皇祖之意也。陛下奋揽乾纲,亲览章奏,固不世出之主也。然聪明有限,世故曷已,不有可分授之大臣,以参决其议者乎,参决既委之大臣,则不宜以中官与焉。伏乞举皇祖之典刑,还相权于内阁,而事之可否,必使大臣献替焉。则事不劳而理,陛下之聪明,因得而内养矣。然非其人,则不可重任。故曰:大臣贵于简用也。

《请法祖宗制用人疏》李邦华

题为乞遵祖制辨官方,以收真才,以杜倖门事:臣惟国家急务,莫先于用人。夫用人之法,如大冶之铸器,然器诚巨,则用物不得不弘也。器诚美,则炉锤不得不备也。器欲精,则取材不嫌于择也。器欲利,则淬砥不嫌于久也。故善官人者,张天下以为之罗,曾不限人于一迹之涂。酌材具而适其用,曾不启人以跃冶之思。臣尝考祖宗之世,用人如器,内外之员,不以低昂视也。委任之际,不令轻重混也。陟斥迁擢之间,虽时有不测,以鼓舞豪杰,而不使人得乘其窦,以滋倖冒也。故济济悉王国之桢,师师襄以宁之业。猗与盛哉。迨夫世渐远,而祖制不胜湮矣。进取之途日棼,而莫可究诘矣。当事之臣,且狃于习见习闻,而罔知所从稽矣。于是会推大察,则蒿目乏才。迁转庶官,则扼腕积薪。日鳃鳃然于衿见肘穷之患。是何人才有馀于昔,而不足于今。仕路独通于前,而顾滞于后耶。臣愚尝稽祖宗之旧制,以印今日之时政,而后乃知法之敝也,久矣。谨摘其所当亟为釐政者,为陛下陈之:一曰阁臣专用词林非制。夫词林之设,原以备侍从顾问之选耳。阁臣身膺机务,平章军国,即明习典故者,不可少,而彼驰驱中外,素掌兵马钱谷之贤,其经历亲切,不尤足以资庙议耶。祖宗朝如黄淮、杨士奇、金幼孜、胡俨、薛瑄、李贤、杨一清、张孚敬等,未尝由词林也,而建竖颇不居人后,概可睹矣。惟是一二权相秉国,党同伐异,衣钵密传,遂外仍旁求之虚推,内操钦点之实柄。试观数十年间,并未有越词林而得与政府者,岂圣明独有偏私,就里机关,夫亦可知而不可言耳。近政本孤单,阁臣叶向高屡疏爰立,欲破锢习。臣请得因阁臣公虚之量,复内外兼用之制,除宫端为时望所归者,臣不具论,其未由词林扬历有声者,或求之朝,或求之野,更当效祖制五品入阁议事之例,特拔海内一二名流,以充其选,至其点用,则须阁臣本贯日之精忠,妙回天之巨臂,以成圣朝之旷举,以永万年之休闻,不可辞也。二曰词臣专守馆局非制。今之言词臣者,日读中秘书耳。然古今异时,法制异代,事势异宜即胸破万卷,不无胶执不通之虞,纵识力迈俗,容有足己自用之嫌,何如试之事任,流览遍照,以益扩其耳目之为得乎。祖宗朝,如刘永清以侍讲出为布政,徐有贞以谕德出为佥都,赵贞吉以谕德兼御史,宣谕将士,其后仍参密勿未闻贬贤也。近一切名为储相,虚糜大官,罔所事事,体面空峻,谙练蔑如。及其猎居要津,手忙脚乱。如李廷机一署春曹,他务草草,惟是查算表袱,变纸张以明节省,不知堂堂宗伯,职掌安在。琐屑乖舛,令人传笑,则以未历外官故也。臣愿申明祖制,词臣不访出补方面,即刑名钱谷,不以相烦,而督学一官,正其所长,当乐此不为疲。而校士而外,亦有上下文移之批呈,抚按僚友之讨论,因而练习世故,渐消骄倨。任满之日,其果卓然自竖,赫然有誉,升官一级,仍归翰苑,不亦善乎。三曰翰林教习内书堂非制。臣考高皇帝朝,内官不过仅识数字,不谙文理,时未有教习专官也。永乐间,始以听选教授领其职,亦未尝用翰林也。及英庙幼冲,王振擅国,阴蓄异志,乃以翰林检讨官任之,藉其声名,资其藻采,盖奸雄之长,虑不轨之秘谋也。当其教习之日,彼此各在閒曹,情孚意洽,相识不忘。一二十年后,词林通显,浸与执政,内珰循资,渐近天颜。于是不约而同,互相朋比,表里交通,盗弄威福矣。夫驸马,天子之馆甥也。所用教习,不过春官曹郎止耳。词臣备皇上论,思任东宫讲幄,道甚尊,体甚崇,乃仅以充刑馀之师傅,亦何太亵。况苟非其人,更贻国家无穷祸败,是安可不亟为饬釐乎。四曰六科内外间推非制。夫京卿诚为美秩,藩参亦岂冗员。但京卿数年,便及建牙。藩参浮沉,动踰十载。人情自不能无趋避之想。惟是不论资俸,而论品望,始足以服人心耳。乃推升相沿,弊规曾弗,问其一生建白之是非,平日物望之轻重,第处积俸之深浅,为内外之间推,于是有矫矫迈众之贤,拘泥常格,而俛首外补,以明例者。有碌碌人后之俦,循次渐及,因处非其据,而不辞者。似兹局守成规,漫无甄别,不令豪杰灰心,而庸劣充庭乎。臣查祖宗朝,铨置无常,迁擢不胶,间升之法,不知起自何年,竟成今日陋习。臣愚以为,贤者聚于一堂,即叠优以京卿不为滥。中才集于一时,即概出之藩参不为抑。至于勤劳,乃臣子之分。资深,亦恬淡之常。不必旁开劳升闰升之蹊径,以启凌猎竞攫之倖孔。如先年杨应文、姚文蔚辈,垂涎清秩,藉口滥竽,倚恃冰山,要胁铨宰,竟贻廉耻扫地之诮。而今安在哉。是惟秉衡大臣,持以至公,则规避之路绝,拣择之念消,亦士习还淳一大关系也。五曰台升概论考满非制。夫御史一官,入则持白简以驱除奸邪,出则驰青骢以澄清四方。任固未易胜也。故苟瘝官贻羞,即黜之数月,岂曰苛若。其历试见奇,即拔之数月,宁曰骤安。取考满为也。且祖宗朝,有御史九年考满,升主事之例,未闻定升京堂也。有不待九年,而以御史升佥都,若王忬、胡宗宪、罗亨信者矣。未闻定限考满也。使其人诚贤九年,不几湮乎。其人诚不肖,京堂不大滥乎。为此议者,则近时权相庇缄,默之私人而饵,言官之阿比所自创也。将令容容多福之徒,甘心诡随苟且岁月,以希棘寺囧卿之秩,如取诸寄彼,忧国忧时之士,谔谔不下,必不免于中道之摧折,而朝廷无由资其远到之表竖,害固不在下,而在上矣。谓宜敕下吏部、都察院,于御史升迁,严加考核。倘果德性乖戾,才调中庸,即资俸并深,何妨劣处。如其卓荦奇杰,所至著称,即不次超擢,亦无非。所以开功名之门,收仁贤之利,而奈何为此拘拘乎。六曰新铨待历正郎非制。夫铨部诸司名位,仅与各曹等,而官爵在其掌握进退,一任裁决,世所号为权要也。重权不宜久揽,要津不宜久据。况新进之士,或外由推知,内由部属中行,令彼循资而前,虽累年积岁,不过上者宪臬,次者守郡,犹戛戛乎其难之。惟此曹一历,纵朝入暮出,亦已堂堂乎佥宪之尊,则安见数月主政,便必不可谢事,而直历正郎,始为避贤路时耶。乃迩来仕路茆靡,难进易退之风,邈矜荣啖华之习,溺一入铨遭,其由主事而辄引去者,百不得一焉。再历员外而辄引去者,十不得一焉。至于荐历正郎,而后以告假请也,则相沿为常,恬不之怪矣。祖宗朝,即升迁调改,时表人虑,然未有令铨司,必坐待正郎,而后归省者,何至于今,顿创成规,而牢不可破也。亡谓今日既以郎中归,他日必以郎中起,而考功文选取权甚捷乎。又亡谓今日既以郎中归,他日即以年例转,而雄藩大参金腰无缺乎。此鄙夫患得患失之小算,非君子处浓以淡之高致也。谓宜敕下吏部,凡本部司官,新进衙门,限以一年为满。不论见历何官,听其暂告。若乃年例之推,该部旧有常员,似难独废,相应与科道一并举行,如或偶经弹射,即不必罔上行私,诸大不法,第一有指摘,便宜引避,以俟论定,决无倏而注籍,倏而办事,笑骂由人,好官自我之理。臣非敢苛求以铨部黜陟人群,端本澄源,责备宜倍。不肖者或以臣言为谬,贤者必以臣言为当也。七曰仓关专差乡荫非制。凡钱粮出入之司,即人品贪廉之关。惟是青年甲第,世味未深,向往方锐,即不必天付之性,人尽皭然而损宦声以易富厚,丧平生而希锱铢。轻重之间,其犹庶几有权乎。乃若举贡恩荫,或以末路而切穷途之感,或因豢养而习奢浪之态。途穷则溪壑难厌,浪奢则资用必侈。事权未亲,常萌逐逐之营。美差一肩,岂胜耽耽之视。往者赵世卿利此辈,朘削报羡,凡管仓管关,收税之地,多用此辈,不惮道路之怨,第期朴满之充。臣不暇远举。即如崇文门抽税主事黄金玺,长安扬秽,万口共沸,有谓其每正税一两,而越收至三两者。有谓其故纵班役,索诈匿税,以共分赃者。甚且骗及乐户刘鹤,以香料漏税为名,而索得五千金者。种种婪迹,不可更仆。一差之内,赃踰十万。夫辇毂近地,法纪森严,尚尔横行若是。则各省直耳目所不逮者,又可知已。祖宗之世,何尝有此。臣愿皇上,亟敕户部,将黄金玺速议究处。此后差委专任甲科,一概毋及乡举贡荫。即其人诚廉干出类,需欠而往,自不患无表见之日,而决不得轻试以关税仓差,以斲军民商贾之大命也。八曰调简推知骤猎京秩非制。夫自久任法行,而行取之途,又不数开。在外甲科推知,积俸六年不迁,以为常。然彼六年不迁者失,皆所称一时循卓而隆赫有声者也。若彼一经论列至于调简,则从前积俸,尽付东流矣。就中固自有治行不忒,误挂弹章,一眚偶瑕,无损全瑜者。信当破格录用。然非积日累月,何由殚其所长。祖宗之制,凡调简官,不合算先任考满,夫既不以先任积俸合算考满,岂宜以先任积俸合算推升,乃有调简之。后补任三年而得升者矣。有不及三年而亦升者矣。甚至有一年数月而亦升者矣。而升率京秩秩多,清曹有力者,越次以骋。株拘者,踰期而湮。是劳苦岁月为迂缓,而左迁折肱为捷径也。是荐剡不如纠劾,而风波反成坦途也。其何以服任事之心,而塞径趋之路,重抚按之权,而示官方之准乎。臣愿皇上,敕下吏部,凡调简推知,非历俸四年四月以上,不得议升。果其因蹶思奋,杰然标表,不妨相之牡牝骊黄之外遇以非常。苟徒庸庸免咎,蔑所短长,即仍升外任,亦不为刻。总之期,以杜倖窦而副贤劳耳。九曰甲科降教概从内转非制。有司之官,才力不及者,轻则调简僻,重则降教职,此定例也。追惟降教之令,岂是优游之资。毋亦谓暂释烦剧,渐长闻识,年馀而后还其故物,庶几弦辙顿更,意气一新。俾国家犹藉其用耳。而何今之不然也,一经议处,辄营改教郡,毡之席未煖,成均之铎复振。且转瞬而超然曹郎矣。即有一二仍还外任者,不过以处乡贡,而甲科不及也。然则教职一官,特不才,有司借以为终南之假道耳。祖宗之制安在哉。臣愚谓由教授而升国子助教等官者,或出于观政进士之未选告改,或出于贤能有司之因病请改,而后可。但自教职升国子,须期三年。自国子升郎署,亦须期之三年。庶久劳于郡县,与久逸于閒曹者,迟速适均,而不生人心捷趋之想。若乃既系劣处,又冒优转,则在外已无调简之困衡,在内又有清秩之夷犹,人亦何惮于一降而降,亦何足为不肖者儆耶。臣愿皇上,敕下吏部,速为釐正,毋长滋蔓。苟因循如昨,则将来教缺,不足以供新进之请,改被论之降,降而乡举岁辟,必有壅滞而不可言者。此铨政之大患也。十曰边方州县概用科贡非制。夫州县本烦劳之役,而边方又寒苦之地。戎马之惊扰无时,则守土之责任匪轻。地方之凋瘵太甚,则士女之拊循不易。甲第往往畏而避之,而吏部亦俯就人情,多以乡贡充选。此辈或精力逾迈,即振刷而不前。或志灰资格,率踉跄以结局。曾何益于有无之数,而边事日弛,边民日罢。臣考祖制,嘉靖间,尚书杨溥不尝请除进士于边县乎。彼惟青年进士,前途既修,则功名自喜之念,足以鼓其气。新硎初试,则祸败意外之虞,不足撼其衷。用之固籓篱而奠堂奥,厚肌肤以安心膂。策无踰是者,而奈何仅取备于乡贡为也。近辽阳筑舍于战款,宣大踌躇于邻封。枢臣拊髀颇牧,计臣焦心额饷。臣议及此,似属迂妄。然以收拾人心,培植基本,壮自然之金汤,而增无形之甲胄,决当慎此司牧。臣愿皇上敕下吏部,以后遇边方州县员缺,须选授甲第中之慷慨任事者。如其劳绩茂著,升迁勿踰考满,行取另为优议,不务循常,以淹骥足。如此而犹乏沉毅智勇之士出,而抱固圉靖边之长,猷以膺简在者,臣不信也。臣本新进,未谙世务。独念国事方殷,需人实急。而年来睹记殊,与祖制相悖。臣恐日浸月夷,官方滋滥,故敢直抒其愚。内惟阁臣内外兼用之制。前此台省诸臣,数数言之。臣似剿说第爰立伊迩,不厌补牍。其他种种率属,积弊不返,阿徇非法。臣妄冀改弦易辙,非不知蹈投鼠忌器之嫌,拂小人倖冒凌竞之私。然纠正官方,系臣职掌。臣罔所避咎,倘蒙圣明采择。亟下所司,逐一釐正。尽遵祖宗成宪,将见官官若毂旋辐辏,才益用而不滞,人人知循分守义,风斯恬而不竞。得人之盛,当与先世媲隆矣。虽然,臣犹有说焉,谏草非塞白之文,纪载关史局之职。况议论有在一时,或不无窒碍,而久将藉为考信者。建白有在一时,或任臆雌黄,而后且借以定品者。所恃史不绝书,纪录惟悉也。祖宗朝,诸司章奏,毋论当否,朝上夕报,靡不一一宣付史馆。二百馀年来,故实明备如指掌,邪正分途若列眉。职此之繇,自陛下近年章疏,强半留中,于是惟六科诸臣,每疏不候得旨,概付史馆,而十三道封事,未经发票者,竟同乌有。史馆不与编摹,则一时既多缺遗,异日安所考证。弹章无据,而奸邪之胆不落。陈谟罔稽,而朝政之失不闻。讦辨两亡,而是非得失之林,时渐远而益淆。圣明广厉耳目之司,究竟且成聋瞽之弊。则于国非福。荩臣日抒精白之陈,究竟曾无只字之传。则于言官非体。臣不敢谓刍荛之愚,足诏来兹,特恐后之视今,不察所由。谓万历盛朝,有君无臣,御史一官,徒尔充斥,而相率以寒蝉甘心也。臣甚惧焉。故敢于用人疏末,复毕其款。仰乞皇上,亟敕史馆诸臣,此后科道奏疏,不必俟命,概入编摹。庶益以作敢言之风,而收用人之效。岂不休哉。

《严用舍疏》马子聪

臣惟用一人而协清议,则群情胥庆。舍一人而合舆论,则中外交欢。是人才用舍之际,亦人心悦服之机。故孟子告国君用舍人才之道,必欲问之左右,访及国人,而后用舍者,良有以也。臣伏睹皇上践祚以来,裁抑侥倖,优矜过误,亲君子而远小人,除大奸而赦小过。三数年来,上恬下熙,民安物阜,真足比隆唐虞三代矣。迩者,窃闻巡抚山东佥都御史钱钺,未经吏部会推,骤得迁任,转升监察御史。任仪偶因言事差错,遽蒙调谪外任。臣切照钱钺才器凡庸,不协人望,比年言官亦曾论列,幸蒙皇上爱惜人材,仍留管事,则荣亦大矣。却又罔思效忠,倖图进用,交章劾奏,已为清议所不容。好官自为,不恤士夫之笑骂。伏惟皇上睿谋英断,侥倖者悉被裁抑,如罢黜礼部侍郎黄景之类是也。今何于一钱钺,而复开此途乎。再照任仪以言为职,因事纳忠,溺于传闻,错写寺名。傥蒙皇上弃瑕宥过,曲示优容,则恩亦渥矣。今已下法司推鞠,寻蒙谪调外任。论其迹,则罪若难逃。原其情,则法亦可恕。伏惟皇上,天宽地容,过误悉蒙开释,如不罪中书舍人错写进士榜之类是也。今何于一任仪,而独蒙调谴乎。窃惟人君杜绝侥倖,犹恐难防。引用非人,则其末难。制臣于钱钺,非有所私而恶之也。盖用一钱钺,则效尤者多,殆恐奔竞之源已塞而复开,宁不大坏名器,而损政治之体耶。人君开导使谏,犹有面从,因言获谴,谁不杜口。臣于任仪,非有所私而惜之也。盖去一任仪,则结舌者众,殆恐言责之路已开,而复闭,宁不养成谀佞,而致壅蔽之患耶。伏望皇上谨人才用舍之道,体人心好恶之公,俯听愚言,收回成命。夺钱钺之官,以杜小人倖进之渐。还任仪之职,以培直臣敢言之基。社稷之福,生民之幸也。

《乞简辅臣广录用以隆治化疏》王德

臣惟自古帝王致治之盛,必资于辅弼之臣。而咨询博采,当慎于任用之始。故尧舜禹汤文武之为君,必求皋陶伊傅周召以为臣。而其致治之隆,有以参天地,亘古今,立极垂教,万世咸取则焉。洪惟太祖高皇帝,继天出治,稽古建官,始责成于六卿。列圣继体守成,因时立政,复委重于馆阁。逮我皇上,轸念政本,益重辅臣,简择之命,屡形诏旨,圣虑渊深,思得真才,以为夹辅,至慎切矣。近该大学士题为内阁缺人办事,奉旨会推来看。臣仰见皇上忧勤惕励之心,用贤图治之急,是即尧舜禹汤文武之所以为君者也。顾安得命世之佐,以副侧席之求乎。选用之精,任用之当,正惟其时。敢沥愚衷,少备采纳。窃惟大君者,天地之宗子。大臣者,宗子之家臣。阴阳赖之以燮理,臣工视之以师法,遐方观之以宾服,万物因之以咸若。其职任诚隆,其关系诚大也。故必行履忠贞,以尽其德。器识弘博,以充其材。朝野具瞻,以隆其望。然后足以当其任而无愧。乃若文言饰貌而迂疏,不适于用,强学博辨而执拗,不通于时,外饰廉隅而中藏贪诈,以济其私,阴怀虿毒而阳为脂韦,以保其禄。此天下之大怼也。有一于此,皆足以妨贤而病国,蠹治而殃民,稔恶于无穷,流祸于后世。非特一时一事之失而已。使非辨之于未用之先,而悔之于既用之后,以致上孤圣明,下丛群议,虽谴斥有加,而伤败已著,竟亦何益于朝廷之万一哉。但知人则哲,惟帝其难。几微疑似之间,诚有不容于不慎者。臣尝考宋儒朱熹有言曰:天地之间,有自然之理。凡阳必刚,刚必明,明则易知。凡阴必柔,柔必暗,暗则难测。故圣人作《易》,遂以阳为君子,阴为小人。凡其光明正大,疏畅洞达,如青天白日,如高山大川,磊磊落落,无纤介可疑者,必君子也。使其依阿淟涊,回互隐伏,纠结如蛇蚓,琐细如虮虱,如鬼蜮狐蛊,如盗贼诅咒,闪倏狡狯,不可方物者,必小人也。此固取舍之极,而观人之法也。简择辅弼之方,亦岂有踰于此哉。惟我皇上精察而慎用之耳。昔唐肃宗用杨绾为相,一时大臣声乐驺从,率皆减撤,俄顷转移中外翕然。宋英宗相司马光,而辽人戒饬边吏,慎勿生事开衅。远人畏戢,甚于诛伐,此固得人之證也。夫二君皆中才之主,慎用二臣,犹足致效。况我皇上以大有为之君,忧勤惕励之心,用贤图治之急如此,岂无若人以应其求者乎。此臣所以望皇上精察而慎用之也。臣闻千金之裘,非一狐之腋。大厦之搆,非一木之材。故国家治化,必贤才汇征,而后可成。昔虞周之际,百揆庶牧,悉赖忠良。先后疏附,奔走禦侮,罔非吉士。用能同心共济,以成雍熙。永清之治,仰惟皇上棫朴之化,三纪于兹,宜乎人才辈出,比隆前代顷者。每遇廷臣员缺,辄患得人之难,岂生才有古今之异哉。良以进用之途未广,而遗佚之贤尚多。固有志节足以表世,而嘉遁自肥,才猷足以底续,而抡议未及。或以一眚之微,而遂捐其终身之用。或以东隅之失,而难收其桑榆之功。又岂皇上爱惜长养,曲成造就之心也哉。臣伏愿皇上,俯念机务烦重,简自圣衷,敷求正人,以充任用。仍乞敕下吏部,将每年荐举遗佚人才,公论共惜者,尽数疏名上请。或特赐超擢,或遇缺填补,辅臣不得擅其予夺,铨曹不得专其意见,台谏不得私其亲识。无使庸流下品,得以乘机滥进。如有推举不公,徇情偏执者,容臣遵例纠劾,务求允协。则股肱惟人,而朝无倖位。功过并使,而野无遗贤。隆古之盛,有道之长,可坐而致矣。

用人部艺文三〈诗〉

《曹风·候人四章》

此刺其君远君子而近小人之词

彼候人兮,何戈与祋,彼其之子,三百赤芾。〈兴也〉维鹈在梁,不濡其翼,彼其之子,不称其服。〈兴也〉维鹈在梁,不濡其咮,彼其之子,不遂其媾。〈兴也〉荟兮蔚兮,南山朝隮,婉兮娈兮,季女斯饥。〈比也〉

《小雅·节南山十章》此诗家父所作刺王用尹氏以致乱

节彼南山,维石岩岩,赫赫师尹,民具尔瞻,忧心如惔,不敢戏谈,国既卒斩,何用不监。〈兴也〉

节彼南山,有实其猗,赫赫师尹,不平谓何,天方荐瘥,丧乱弘多,民言无嘉,憯莫惩嗟。〈兴也〉

尹氏大师,维周之氐,秉国之均,四方是维,天子是毗,俾民不迷,不吊昊天,不宜空我师。〈赋也〉

弗躬弗亲,庶民弗信,弗问弗仕,勿罔君子,式夷式已,无小人殆,琐琐姻亚,则无膴仕。〈赋也〉

昊天不佣,降此鞠讻,昊天不惠,降此大戾,君子如届,俾民心阕,君子如夷,恶怒是违。〈赋也〉

不吊昊天,乱靡有定,式月斯生,俾民不宁,忧心如酲,谁秉国成,不自为政,卒劳百姓。〈赋也〉

驾彼四牡,四牡项领,我瞻四方,蹙蹙靡所骋。〈赋也〉方茂尔恶,相尔矛矣。既夷既怿,如相酬矣。〈赋也〉昊天不平,我王不宁,不惩其心,覆怨其正。〈赋也〉家父作诵,以究王讻,式讹尔心,以畜万邦。〈赋也〉

《秋胡行》魏文帝

尧任舜禹,当复何为。百兽率舞,凤凰来仪。得人则安,失人则危。唯贤知贤,人不易知。歌以咏言,诚不易移。鸣条之役,万举必全。明德通灵,降福自天。

《当欲游南山行》陈思王植

东海广且深,由卑下百川,五岳虽高大,不逆垢与尘,良木不十围,洪条无所因,长者能博爱,天下寄其身,大匠无弃材,船车用不均,锥刀各异能,何所独郤前,嘉善而矜愚,大圣亦同然,仁者各寿考,四坐咸万年。

《鼓吹曲元云》晋傅元

古元云行古曲亡,古今乐录曰元云,言圣皇用人,各尽其才也。

元云起丘山,祥气万里会。龙飞何蜿蜿,凤翔何翙翙。昔在唐虞朝,时见青云际。今亲游万国,流光溢天外。鹤鸣在后园,清音随风迈。成汤隆显命,伊挚来如飞。周文猎渭滨,遂载吕望归。符合如影响,先天天弗违。辍耕综时网,解褐衿天维。元功配二王,芬馨世所稀。我皇叙群材,洪烈何巍巍。桓桓征四表,济济理万机。神化感无方,髦才盈帝畿。丕显惟昧旦,日新孔所咨。茂哉明圣德,日月同光辉。

《述古》唐杜甫

商人日中集,于利竞锥刀。置膏烈火上,哀哀自煎熬。农人望岁稔,相率除蓬蒿。所务谷为本,奇赢无乃劳。舜举十六相,身尊道何高。秦时任商鞅,法令如牛毛。汉光得天下,祚永固有基。岂惟高祖圣,功自萧曹来。经纶中兴业,何代无良才。吾慕寇邓勋,济时信良哉。耿贾亦宗臣,羽翼共徘徊。汉运终四百,图尽在云台。

《贾生》李商隐

宣室求贤访逐臣,贾生才调更无伦。可怜夜半虚前席,不问苍生问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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