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不常呼我全名,总是宠溺地唤我“宝贝”。叔叔阿姨常劝她:“别总叫孩子‘宝贝’,越叫越小了!”但她依然执拗地使用这个爱称,十几年如一日。
那段时间我的胃病又犯了,被折腾得苦不堪言,母亲便每天为我送来热水与食物。我吃东西时,她便温柔地注视着我,看我咽下最后一口食物后,总会轻轻为我揩去唇角余渍。之后过去一周,我忘记告诉她班级座位已调动,于是惹出一场笑话。那天,她习惯性地用手拍了拍窗边的那个女孩,示意她接过水杯,并柔声催道:“宝贝,快喝。”怎料映入眼中的却是一脸尴尬的王琦琦。此后,许多同学都认识了这位把女儿叫做“宝贝”的可爱母亲。每当提及这段趣闻,母亲都会笑得前仰后合,我伏在她大腿上缓声说:“唔……这是一场爱的‘错误’。”
二人的幸福时光温暖而安详,如同沐浴在午后阳光里的一方屋檐,偶尔有几只淘气的鸟雀辗转其上,唱出几段诙谐的小曲儿。许是母爱早已紧紧拥抱我的心灵,我逐渐淡忘生命中还存在另一个重要角色——父亲面包。
与母亲的亲密截然不同,我和父亲的感情一直很淡薄。他工作忙碌,无暇顾及我,我亦找不到话题与他分享。那天,我和父亲又闹了一场不愉快,把自己扔进被窝,大声哭泣。走廊上又响起父亲熟悉的打火机声和母亲无奈的叹息。
“宝贝……”母亲掀开我的屏障,“你也理解一下你爸,他心烦的时候你别去打扰他——”“凭什么?!”我从床上跳起,像只被踩着尾巴的小野猫厉声叫着。
“……因为看到你们这般剑拔弩张的样子,我很难过。”
母亲又一次为我红了眼眶。一瞬间,愧疚如海潮扑来。我的父亲是一名海军,长年在外工作,是母亲用她所有的力量为我筑起一个简单而温馨的家。多年来都是母亲一人,用她的爱滋养着我。小时候,她骑着单车风雨无阻地送我上学,手把手地教我识字念书,大事小事一肩挑。幼年的我在母亲的陪伴下摸索世界,感知到的总是幸福欢乐,却忽略了我那柔弱而又坚强的母亲默默咽下的苦楚。
从那以后,我懂事了很多。不再吵闹,渐渐学会体谅母亲,尝试着和父亲和睦相处。母亲终于了却这块心病,越来越多的笑容跃上她的唇角。我偷偷问她:“妈,你难道不吃醋?”母亲大笑,反问道:“宝贝,难道你打算‘叛变’吗?”我被她逗乐了,搂着母亲笑成一团。
——做你的宝贝真的很幸福,母亲!你的爱与宽容,温润如水啊。我是那溪头的卵石,日日年年,在你的抚育下趋于良善光洁。你让我学会独立,学会关爱他人。我在爱里成长,每一天都充满了欢愉。当你老去,我会牵着白发苍苍的你,去北京香山赏你钟爱的枫叶,待迟暮之时,一起回山间小住。你毋需担心被时光遗弃,因女儿亦会把你当做宝贝,陪你度过余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