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谈朱自清散文的诗性
朱自清(1898~1948),原名自华,号秋实,后改名自清,字佩弦。原籍浙江绍兴,生于江苏东海,长于江苏扬州,自称“扬州人”。朱自清是我国现代文学史上著名的散文家、诗人、学者和斗士。关于他的散文创作,郁达夫曾在《〈中国新文学大系?散文二集〉导言》中评价道:“朱自清虽则是一个诗人,可是他的散文,仍能够满贮着那一种诗意,文学研究会的散文作家中,除冰心女士外,文字之美,要算他了。以江北人的坚忍的头脑,能写出江南风景似的秀丽的文章来,大约是因为他在浙江各地住久了的缘故。”的确如此,作为一位散文大家,朱自清创作了一大批独树一帜、纯正朴实的诗性散文,体现了中国特色、中国风格和中国气派,成为“白话美术文的模范”,为中国现代散文全新的审美创造作出了卓越的贡献,也为中国当代散文的写作指明了一条正确的道路。下面,笔者就从四个方面来论述朱自清散文的诗性特征:
一、朱自清的诗性人格
朱自清人格完美,温润如玉,是标准的谦谦君子。他宁死不吃美国救济粮,表现了自己一以贯之的“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的高洁与孤傲,以自己的死警醒世人。当年毛泽东给朱自清以很高的评价:“朱自清一身重病,宁可饿死,不领美国的‘救济粮’。”他还说:“我们应当写闻一多颂,写朱自清颂,他们表现了我们民族的英雄气概。”
朱自清文如其人,诚为“积极的狷者”,字里行间洋溢着他对反动统治者的恨,对劳动人民的爱,对幸福未来的盼,逼真似画,清隽如诗,或亲切抚慰,或金刚怒目,如椽巨笔谱写出生命的华章,人生的绝唱。其诗性人格在散文世界里光照千古,彪炳日月,使人徜徉其中,感受无边无际的诗情画意,汲取无穷无尽的精神养分。正如当代学者陈剑晖先生所言,诗性“是一种难以把握,甚至只可意会,难以言传的社会生活、自然状态和精神感觉的复合体”,读者可以从散文中感觉朱自清的完美人格所散发出来的博大宏阔的诗意。
二、朱自清散文的诗性意境
朱自清认为书与画是同源的,诗与文也是同律的。他借鉴盛唐“诗佛”王维“诗中有画,画中有诗”的写作技巧,有意打破诗与文的界限,刻意追求诗情画意,使散文变作有形的画与无声的诗,创造了和谐丰满的诗性意境。
1。情与物融的诗性意境
《春》借鉴了“诗中有画,画中有诗”的写作技巧,是满贮诗意,情与物融的名篇,文中人格美的“情”与自然美的“景”相交融,诗风款款。他深情地描绘了春草图、春花图、春风图与春雨图这四幅卷轴,悬于春天的天空,供观者把玩,令游者动心。“草”“花”“风”与“雨”已经不仅是“草”“花”“风”与“雨”,而是饱蘸作者厚谊与浓情的审美意象,“春天的天空”也不仅是“春天的天空”,而是寄托作者感奋与行动的审美意境。“‘一年之计在于春’,刚起头儿,有的是工夫,有的是希望”一句道破天机,《春》原本是作者“从此我不再仰眼看青天,不再低头看白水,只谨慎着我双双的脚步;我要一步步踏在泥土上,打上深深的脚印!”的一阕心曲。
此外还有《绿》《桨声灯影里的秦淮河》和《荷塘月色》等名篇佳作。
2。情与人会的诗性意境
《背影》是情与人会的名篇,文中人格美的“情”,与父亲面包那肥胖的青布棉袍、黑布马褂的“背影”相融,诗情荡漾。他敏锐地捕捉到父亲传统的、权威的正面的“背影”——新式的、平等的、温柔的、母亲般的父爱,并将之烙印在登爬月台为儿买橘的“背影”意象之中。他所褒扬的新时代的父爱就这样浮出水面,《背影》成了作者精心营造的讴歌人格美的一首颂歌。
此外还有《冬天》《白采》和《给亡妇》等经典美文。
3。情与理交的诗性意境
《匆匆》是情与理交的名篇,文中表现了追寻时间踪迹而引起情绪的飞快流动,语言的节奏和情绪的律动自然吻合,匀称和谐。文章饱含人生哲理,传递了抓住“刹那”,本本分分做人,踏踏实实做事的生活理念,诗思和合。
此外还有《新中国在望中》《生命的价格——七毛钱》和《飞》等理趣奇文。
三、朱自清散文的诗性结构
1。锦绣文章片段织
朱自清散文喜用横式结构,组织片段,营建意境。文章类似诗歌的意象跳跃,在不经意之间,带读者进入诗性王国,领略人生万象,品尝生活百味。中国当代朱自清研究专家吴周文先生就盛赞朱自清散文“擅长在作品的风景画面或生活片段之间贯穿线索,使他散文的结构具有紧凑、完整的特点”。如《冬天》一文,貌似散散漫漫地记叙了三件关于“冬天”的小事:小时候在家里和兄弟几个围着小锅,等着父亲搛豆腐给他们吃,后来与两位朋友一起月下放舟西湖,再后来见到妻儿守着一扇大方窗张着笑脸候他回家。似乎全无章法,然而细细回味,这正是他别出心裁之处,一是父子情,再是朋友情,三是夫妻情,无论“冬天”怎么冷,有了这些人间“温情”,心上总是“温暖”的。他以“温暖”为文眼,聚焦全篇,自成一体,建筑诗性大厦。
2。回环往复诗意来
朱自清十分善于将诗歌的重章叠句的特点运用到散文中,一唱三叹,回环往复,诗情浓烈。如《绿》,开首“我第二次到仙岩的时候,我惊诧于梅雨潭的绿了”,中间则以两大段描写前瞩后顾,映衬对比,层层开拓,煞尾又说“我第二次到仙岩的时候,我不禁惊诧于梅雨潭的绿了”。文章起于“惊诧”,终于“惊诧”,以“我”的两次“惊诧”,烘托出“梅雨潭”国色天香的“绿”之迷人醉人;读者的阅读心理得到两次强化,自然情不自禁,陶然怡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