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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史通鉴纲目

卷之四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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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丁未黎愍帝昭統元年,盡己酉黎愍帝昭統三年〉凡三年

〈丁未〉愍帝昭統元年〈清乾隆五十二年〉春正月郊。

故事,郊祀駕出大興門,鑰由奉天府開閉。辰阮伯瓓爲府尹,從駕後行。及帝還移辰不得入。朝臣欲治其罪。帝特宥之。

註:阮伯瓓,嘉林古靈人,景興乙巳科進士。

追尊皇考故太子爲佑宗皇帝,尊母阮氏爲皇太后。

二月,以潘黎藩平章事,張登揆、汪士琠、陳功燦同平章事,范廷璵、阮輝濯參知政事,阮廷𥳑副都御史。

有整旣得志,稍驕滿。帝以國步多艱,除授制置,多徇所請。黎藩等以平日爲有整所素與,士琠初以所領兵部印降於有整,有整亦信向之,於是竝參大政,皆其意也。先是,阮廷𥳑言於鄭槰,極陳有整援外兵、覆邦家之罪,誓不與之俱生;請回清花募兵,以殄國讐。公論壯之,槰不之許。至是有整懼不爲國人所與,欲用廷𥳑,以收人望。乃使人致之,辭極卑遜。廷𥳑乃赴召,授是職。自是有整威權太盛,援引親黨,分布內外。凡事皆自專決。又開府于邸第之東,使其子有攸居之,倣鄭王世子出閤故事,偃蹇陵逼。帝稍厭之,密與內翰吳爲貴等謀召有整入便殿議事,因酖殺之。一日,武楨入見,帝以其事告楨。楨大驚曰:「誰爲陛下畫此計,臣竊危之。今彊敵陵逼,邊報正急,朝廷未睦,人心未安。陛下當倚用有整爲爪牙,何乃逆其詐而億其不信,形迹未露,遽誅彊臣,萬一其下爲變,如社稷何。」帝大悟而止。有整頗知之。自是屢廢朝謁,肆門下所爲,四方豪傑失望,所在驅煽,莫不以續鄭誅有整爲名。

註:阮輝濯,文江丹染人;阮廷𥳑,弘化永治人;竝景興己丑科進士。范廷璵,武江金堆人,景興乙未科進士。吳爲貴,靑威左靑威人;武楨,良才春關人;竝鄉貢。

〈御批:事勢至此,而依反覆之賊整,是猶積薪措火,無刻可安。但此辰黎之諸臣無一恃,是亦可愧深矣。〉

三月,復開制科。

有整奏請倣宋司馬光十科試士法,特開制科,命朝臣三品以上各舉所知,悉令入大庭對策。辰應舉者數百人。賜陳伯覽、阮嘉吉制科出身二名,恩典與進士同。又擢阮輝宿、汝公瑀進朝,餘充補員外郎及州縣才學者皆敍用。辰帝雅好文學,經筵六日一進講,內翰院日一進講。供奉裴楊瓑尤被寵遇,常召入內講論不怠。

註:陳伯覽,慈廉雲耕人。阮嘉吉,文江春梂人。阮輝宿,靑池金縷人。汝公瑀,唐安穫澤人。十科試士法,綱目續編:宋哲宗元祐元年,司馬光乞設行義純固、可爲師表、節操方正、可備獻納、知勇國人、可備將帥、公正聰明、可備監司、經術精通、可備講讀、學問該博、可備顧問、文章典麗、可備著述、善聽獄訟、盡公得實、善治財賦、公私俱便、練習法令、能斷請讞,凡十科舉士。詔從之。

〈御批:宋人多好名無寔,奈何效之。〉

括諸路寺觀銅器鑄錢。

府庫空虛,軍用不繼。上游諸銅礦又爲土司所阻,不復輸納。有整奏請大括諸路寺觀銅像,悉運至京,鑄昭統通寶錢。

夏四月,阮文岳稱帝于歸仁。

文岳旣歸,自稱皇帝,居歸仁;封其弟文惠爲北平王,居順化,據廣南以北;文侶爲東定王,據嘉定。

註:歸仁,註見顯宗景興三十六年。順化,註見聖宗光順十年。嘉定,古水眞臘國地。

阮文惠遣其將武文仕據乂安。

初,文岳南還,畱其將阮睿守乂安。及文惠、文岳有隙,以兵相攻,睿自以文岳舊將,恐爲文惠所害,陰與前參議阮廷院相結,令潛通于有整,約以併力攻文惠,事濟之後交還乂安,永結鄰好。廷院詣闕言之,有整不應。睿懼謀泄,間道逃歸文岳,囑廷院據之。睿部將阮佺在沙南,不從睿,反攻廷院。廷院勢孤,與其子玉璉、玉肇、玉振,壻韶、尊、洽俱戰死。文惠自歸仁解兵還,令召有整。有整辭以四鎭未寧,不赴召。文惠大怒,遣武文仕爲節制水歩諸軍,引兵據乂安,徵兵催粮,以圖北河。

註:阮廷院,興元美裕人,鄉貢。阮玉璉,阮廷院之子,鄉貢。沙南,社名,屬乂安南塘縣。

遣皇親大宗維祅〈音軒〉、同平章事陳功燦、戸科給事中吳儒等如西山。

始文惠與文岳治兵相攻,帝欲乘釁收復乂安。有整以妻子爲文惠所畱,專主和議。遂遣使遺書于文惠,言:「乂安乃中興根本之地,猛將精兵多在於此。一旦委而外之,固所不忍。」要文惠還其地。廷議擇使,而難其人。功燦初爲有整業師,文惠至昇龍,有整先引入見,與語,大悅。至是,功燦毅然請往,舉吳儒偕行。及至,文惠見書大怒,反復詰之。功燦終不屈,乃錮維祅、功燦等于獄,尋令沈于江中,而以回舟溺水告。

註:維祅,懿宗第六子,帝之從祖叔。吳儒,富川知止人,景興乙巳科進士。

是日晚,日食晝,星辰見。

楊仲謙伏誅。

初,仲謙自平望奔樂道,與其姪楊雲、門生阮茂儞募兵,於嘉林築壘,自如京至富市分兵自守,移檄諸縣,約共恢復鄭氏。有整使其將黃曰選等擊之。曰選驅兵大進,四面交射。仲謙兵敗夜遁,爲旁邑玉舍民所獲,送京師。帝下詔罪狀仲謙,其略曰:以臣叛君,無所容於天地,其名爲賊,得共誅于國人。命獻俘于太廟誅之。

註:樂道、如京、富市,竝社名,均屬北寧嘉林縣。玉舍,社名,今改安舍,屬錦江縣。

秋七月,尊顯宗廟號。

尊皇祖考諡永皇帝,廟號顯宗。或言廟號須入廟乃可。潘黎藩曰:「國事未可知,正當以此辰定先帝廟號耳。」乃議定,奏請帝行之。

〈御批:言甚痛切。〉

八月,阮有整與黃馮基戰于大馮,獲馮基,殺之。

馮基在山西,謀舉兵入衞,移檄廣、國諸路,以誅有整爲名。有整使其將阮遹迎戰于大馮,而自督大軍接戰。馮基與遹交鋒,遹兵退。馮基子嘉勸乘勝長驅直抵京城,馮基不聽,曰:「吾擒有整,如捕小兒耳。且暫休追奔未晚。」遹走至半路,望見馮基兵不追,卽收軍,結陣而前。馮基兵方食,不及措手潰走。馮基與其子單象力鬭,遹兵四面圍之。有整奄至,麾鐵突軍合射。馮基象棚落,被執送京師,將斬之。帝以馮基前有卻茂儞功,賜仰藥死。

註:阮遹,南塘嫩柳人。大馮,社名,屬丹鳳縣。廣,廣威府,註見李惠宗建嘉八年。國,國威府,註見陳裕宗大治五年。

〈御批:黃馮基亦反覆之徒耳,何得稱爲名將。〉

遣皇弟維䄂討鄭槰于東關。槰遁走。

先是,槰奔桂塢,與外戚桂塢舊將阮仲邁等分屯固守。又使屬將得武〈缺姓〉守東湖壘,以爲屏蔽。有整使阮如泰等攻之,槰敗走海陽。丁錫壤挾槰復取花封、雲屯、塗山沿海之兵眾至數萬,舟百餘艘,進泊山南之博澤。初,槰勢日蹙,遺平章張登揆書,請詣闕謝罪。登揆以聞,帝命爲導迎使以邀之。適麟陽侯范廷僐謀迎槰,以號召豪目起兵討有整。舟楫蔽江而上,登揆不克迎而還。槰又使人密齎書至京,而使舊臣裴潤爲內應。事覺,有整奏誅潤,而使山南鎭守黃曰選大發兵船擊之。至梧桐江,廷僐與錫壤以海船戰。會東南風起,捨舟登岸。欲乘順風以戰。而兵皆爲烏合,無鬭志。旣登陸,奪路而走,軍遂潰。曰選因擊敗之,錫壤僅以身免。廷僐以奔槰。東關豪目陳孟匡聚眾應之,遂挾槰入屯沛下,築壘浚濠,爲死守計。曰選等攻之數月不克,軍勢稍沮。至是,帝與有整謀曰:「今芟夷大難,僭亂悉平。孟匡獨據孤壘爲梗,諸鎭將視此爲高下。東關未破,無以制服天下。」乃命皇弟維䄂率禁衞親軍督戰。內翰裴楊瓑、參戎務曰選等聞維䄂至,恐功不由己,乃與阮如泰合兵夾擊之。曰選等踰壘而上,孟匡走四岐。曰選兵焚掠東關沿江,遂成白地。槰奔安廣,尋棲諒山,爲土民所逐,遁歸右隴,後不知所終。

註:阮仲邁,桂陽桂塢人,阮仲珅之後。范廷僐,眞定博澤人,范廷仕之後,後從帝北奔,畱燕十八年始還,以病卒于家。孟匡,東關東關人。阮如泰,眞祿上舍人,崗國公阮熾之後。桂塢,社名,屬北寧桂陽縣。東湖,社名,屬北寧超類縣。梧桐江,在東關梧桐社。雲屯總,屬堯封縣。沛下邑,屬靑關縣。花封,卽堯封,縣名,屬山定府。東關,縣名,屬太平府。右隴,卽古隴,縣名,註見陳順宗光泰十年。四岐,縣名,註見世宗光興十九年。

冬十月,高平督鎭劉㫸殺督同阮翰,滅其家。

阮翰初受帝密旨,招諭本鎭藩目。劉㫸又受鄭槰命募兵俟發。一鎭遂分爲二黨,相視如仇。㫸陰使藩屬詐叛歸翰,而自率眾攻圍翰營。翰驛書告變,㫸亦奏稱翰反。廷議請以樞院阮廷傃及阮輝宿代領鎭務,而召㫸等回朝。傃未到鎭,翰已爲㫸所殺,闔門皆遇害。後㫸至京,會兵亂,事寢不問。

註:劉㫸,靑池月盎人,景興壬辰科進士。阮翰,嘉林富市人,景興己未科進士。阮廷傃,東安平民人,廷伯之子,景興己丑科進士。

十一月,武文仕寇淸花。遣阮有整禦于靑厥江,師潰走。

文仕初至乂安也,眾議以爲文仕孤軍乍來,宜急調重兵,與之決戰。且成敗繫此一舉,勿使資彼兵粮,養成敵勢。阮如泰亦毅然請行。有整心憚文仕,且以家小俱畱于賊,思欲委曲以成和議,猶豫不決。辰文惠復遣其將吳文楚等協同文仕北寇。文仕過士山,淸花鎭守阮遹不敢拒戰,退保禎山江。文仕進次南岸,先遣文楚從山路潛渡漆馬江,襲遹軍後。遹敗死。遂乘勝直踰三疊,抵澗口渡。有整乃盡發本道精銳,幷調各道兵二萬餘人,使阮如泰將之。如泰令別將守澗口渡,而自引大軍由間道出藝渡,從賊後掩擊。適遇賊將瓊〈缺姓〉於恬舍,與戰,大敗,走山明。後爲賊所獲,殺之。賊遂進至靑厥江。報至,京師大駭。有整倉卒,請出師以禦之。帝御殿,授節鉞,諭之曰:「卿此行,社稷安危所繫。早奏膚公,以慰朕懷。」有整對曰:「文仕非臣敵,臣但督戰,使偏禆取之足矣。」於是盡發昇龍兵及諸別道將皆屬焉,凡三萬餘人,次于靑厥北岸,沿江築壘,爲固守計。又遣有攸將戰船五十餘艘,盡載大礮、火器諸戰具于江口,與賊隔江相對。有攸船依岸停泊,全不設備。賊夜氽水潛渡,以長繩繫船,挽過南岸。船中驚走,不知所爲,爭赴水走,戰船、大礮皆爲賊獲。有整與諸將議退守珠橋,夜半鳴鼓收軍。諸軍虛驚,遂大潰,爭相踐蹅逃竄,械仗委棄滿路。有整、有攸僅以數百卒奔回昇龍。

註:靑厥江,註見顯宗景興四十七年。士山,屬玉山文齋社。禎山江,在美化禎山社分。漆馬江,在瑞原、安定、永祿三縣接夾江分,均屬淸花。三疊山,在淸化、寧平接界處。澗口渡,在澗口社分。恬舍社,屬嘉遠縣。藝渡,在嘉遠大有社藝寨,均屬寧平。珠橋,註見顯宗景興五年。

十二月,帝出奔京北。武文仕入據昇龍。

有整軍潰報至,帝議欲西幸,由上道歸淸花,保險以圖興復。夜半,有整自靑厥回,命召之。數輩不至,密委參知政事阮奎入奏,請帝北幸,云:「京北阮景爍勇略可恃,且據堅城,阻大河以爲守。急徵勤王之師,則上而太原、山西,下而海陽、山南等處,氣脈相通,大兵不日可集。然後相機而動,方有興復之期。」帝從之。黎明命、皇弟維䄂護送皇太后及皇妃、元子、宮嬪先行。將發,帝詣寢廟哭拜。辰侍衞諸臣皆暗地散去。帝憂懼,計無所出。侍臣裴楊瓑趨前奏曰:「有整雖潰敗,然手下尚多,人猶知畏。請傳旨幸有整第,逼之從駕,辰呼召尚且不至單虛。」帝以爲然。楊瓑又遣人當庭大聲宣旨,侍衞稍稍復集。帝與內臣阮國棟、阮楷等至有整第。有整倉卒,哭拜迎駕,設交椅于堂之正中間。帝入,諭令從駕。有整因使有攸先行扈侍,移刻,有整收拾散卒數千,擁帝北渡河。薄暮,賊入據城,縱兵大掠,城市、鋪舍爲之一空。

註:阮國棟,良才琵琶人,皇妃之兄。阮楷,奇英香墨人。

京北鎭守阮景爍反。帝如安勇,知縣阮倘、土豪楊廷俊率兵民來衞。遂進次安世。

帝至京北,鎭守阮景爍先已密降于賊,閉城稱疾不出。帝與有整皇遽,渡月德江,文臣從者,惟阮廷𥳑、范廷璵、朱允勵、張登揆、武楨六七人而已。景爍縱手下邀掠諸扈從者,又追奪帝御袍。帝垂泪,解而授之。過安勇,縣令阮倘年六十,率眾扈駕,願保昌江爲固,誅景爍,守京北,以圖恢復。帝壯之,拜倘吏科給事中。尋命皇弟維祗率侍臣黎�與尊室三十餘人,奉太后及元子如高平,仍統管高、太二鎭,撫集藩臣効用。帝進次安世睦山,土豪楊廷俊率兵民拜迎道左。廷俊初以豪富,爲諒江一路魁傑,逋逃者倚爲淵藪,朝廷置而不問。至是有旨勤王,廷俊感激,奉命先來保衞。特拜平寇將軍以獎之。

註:朱允勵,東岸育秀人,景興戊戌科進士。阮倘,嘉林嘉瑞人,鄉貢。黎�,超類大卯人,允僩之子,後從愍帝,北奔十八年,全髮而還,卒於家。楊廷俊,安世楊林仁,累與西賊拒戰,因病卒。阮景爍,南塘都梁人,晉國公阮景模之後。月德江,在武江、越安二縣間,註見裕宗保泰六年。昌江,一名壽昌河,亦名日德江,在安勇、保祿二縣間,下達白藤江,入于海。諒江,卽古諒江州,註見丁帝璿太平十一年。安勇、安世,二縣名,竝屬北省。睦山,社名,屬安世縣。

賊犯睦山,帝自將禦之,師敗,賊獲阮有整殺之。

帝駐蹕睦山,賊部將阮文和追及之。帝率師拒戰,欲以激勵將士。諸臣皆諫,乃按馬立于陣後,命裴楊瓑、阮倘前往督戰。楊廷俊據山左,阮有整據山右。賊兵陣于中野,廷俊下山衝擊,文和密分兵,遶山後襲之。有整軍亂自潰。廷俊敗走,二子〈缺名〉死焉。有攸力鬭,殺十數人,陣死。視師阮奎亦死于亂軍之中。有整北走,馬蹶,爲賊所獲。廷俊收餘眾,擁帝奔保祿山寨。諸臣皆潰散,不知帝所在矣。文和送有整至昇龍。文仕數其不忠之罪,支解諸城門以徇。

〈御批:有整猶死難,反勝鄭氏諸人多矣。〉

阮曰康敗賊于綠江,進圍賊將瓊于憲營,不克,尋退師渭潢。

有整旣敗,屬將黃曰選以妻子皆質于賊,按兵不動,謀俟文惠至乃降。安廣鎭守阮曰康聞昇龍失守,卽將舟師至山南,與曰選會,推曰選爲統帥,合兵討賊。曰選遲回不決。曰康拔劍慟哭曰:「京城不守,君父蒙塵,是誰之咎。今部下人心思奮,不戰,將何待。」曰選之將佐亦皆怒目視之。曰選不得已,遂與曰康引兵自渭潢至綠江口。賊將瓊據憲營,聞曰選等且至,乃盡將所獲戰船幷商船二百餘艘,悉驅步兵下船迎戰。曰選等分海船爲十行,船頭列置巨礮,輪次互發,連壞賊船十數。賊力戰不退,曰康乘風利帆,飽直衝賊舟。賊舟小,皆沈覆,軍大潰,盡棄船艘、器械,赴水走。瓊僅以身免,走歸憲營,閉壘自守。曰選等分兵擊之,軍聲大振。山南豪傑多應之,民皆供錢粮以助軍。文仕聞瓊敗,大發昇龍兵來援,於河堤、半月池、赤藤澫增壘以守之。曰選攻圍,久不拔。或說曰選曰:「賊自綠江之敗,舟船皆空。大江之中,我獨擅其利。今莫若畱一將絆賊瓊,使自爲守。將軍親率大隊舟師進據昇龍北岸,截中原之半而取之,東北豪傑自然響應,數鎭之地可以不戰而定。然後奉天子,建朝廷,大事可濟。若坐守山南,攻其堅實,虛費日月,師老財匱,是自屈其力,非計之得也。」曰選不以爲然,復增兵攻瓊。瓊閉壘固守,數月不克。會文仕遣別將,自昇龍從珠橋陸路徑取渭潢,以遶其後。有遣招遠將軍阮勇將兵,從海陽略取太平、先興諸府。曰選恐陸路有失,水軍難以獨守,乃退師渭潢,與賊相拒。

註:阮曰康,眞祿福壽人。阮勇,靑沔丹甲人。綠江,註見景興四十七年。憲營,註見懿宗永治六年。河堤、半月池、赤藤澫,竝在金洞縣,屬興安省。渭潢,註見裕宗保泰十年。

〈戊申〉二年〈清乾隆五十三年〉春正月,帝在嘉定。

帝自睦山之敗,潛駐保祿山寨。楊廷俊率眾扈從,又驅安勇民夫據月德江。武文仕進兵大破之。廷俊弟瓏爲其所獲,文仕不之殺,使持書諭廷俊,曰:「嗣皇乃我家所立,爲有整挾,與俱奔。遂執狐疑,迷而不返。若能自悔先來,猶可復追前過。不然,別求監國,主鬯有人。卽嗣皇無返駕之期,而汝等有延林之禍。」仍責廷俊,使獻帝。帝知之,恐廷俊攜貳,使范廷璵、張登揆等各回本土召募,而與阮廷𥳑潛往嘉定。辰從幸者,惟內翰院武楨、吳俧及陳名案數人而已。

註:吳俧,吳仕之子,靑威左靑威人。陳名案,嘉平實篆人,昭統丁未科進士。嘉定,卽嘉平,縣名,註見李仁宗太寧四年。保祿,註見顯宗景興十年。安勇,註見昭統元年。

二月,帝如至靈,東北土豪陳光珠、黃春秀等處兵勤王。

辰帝在嘉定,復移蹕至靈。東北諸道土豪嘉定陳光珠,至靈陳珽、黃春秀,四岐武瑢,及靑河阮世獻、阮有濟,鳳眼武致亨等,各率義兵,迎駕駐于靑河,分屯防守。帝命武�爲宣諭使撫慰之。賊攻靑河,又分攻嘉定、鳳眼,以絕光珠、致亨之援。世獻、致亨各力戰死。賊圍嘉定,光珠率死士突戰,大破之。賊懼,引去,猶分兵屯拋山,而�出水軍,從六頭江而下,步兵相依,爲必取計。春秀乘夜以漁舟數十,載火器,潛就賊軍,鼓噪縱火焚之。賊驚亂走。辰諸道義兵,惟光珠最稱健鬭。帝常稱之曰:「壯哉,眞將軍矣。」因賜爵琔武侯。

註:陳光珠,嘉平浮灘人,後與西賊戰,被獲,不屈死;嘉隆元年,錄其子爲員子項。黃春秀,至靈傑特人,鄉貢;嘉隆年間,仕至京北參協。陳珽,至靈滇池人,陳璡之子。阮世獻,靑河及上人。阮有濟,靑河前烈人。武致亨,鳳眼丹會人。武�,武棉之子。至靈,註見陳仁宗紹寶四年。四岐、靑河,竝註見世宗光興十九年。嘉定,卽嘉平,縣名,註見李仁宗太寧四年。鳳眼,註見陳仁宗紹寶六年。拋山,社名,屬至靈,註見懿宗永佑六年。六頭江,一名平灘江,在海陽至靈縣,夾北寧鳳眼、安勇、桂陽、嘉平等縣界。

皇親維祌〈音仲〉、維𥛟〈音璞〉起兵于淸花。

維祌等歸淸花起兵,藩酋朋郡公〈姓名缺詳〉、土豪壬武〈缺姓〉皆應之。賊都督鏘〈缺姓〉率兵圍逼,祌與戰,斬之。遣使間道奏捷行在。

註:維祌、維𥛟,皆懿宗之子,後不知所終。

丁錫壤叛,以兵逼駕。義民陳珽、黃春秀等擊破之。

初,錫壤從鄭槰作亂。自梧桐之敗,遁歸東潮。至是聞帝在至靈,乃遣其黨陳蓮降賊,引賊兵圍逼行在,謀欲劫駕。帝温詔諭之,不肯退。攻圍月餘,海陽義民陳珽、黃春秀率鄉兵乘間掩擊,斬其弟丁武岑、丁武敬等。錫壤僅以身免,圍乃解。

〈御批:忠義之心根,於天性不關。食祿與否,高權重祿,而平居則姦濫,遇事則反覆,是禽犢之不若也,烏足道哉。〉

註:梧桐,社名,註見顯宗景興三十九年。東潮,註見陳帝頠興慶元年。至靈,註見陳仁宗紹寶四年。

帝如水棠。

賊兵日迫,陳光珠、黃春秀等晝夜拒戰,致亨、有濟皆戰死。帝乃移駕于水棠。

帝如渭潢勞軍。

辰帝間關東北,所在豪傑義兵從者如市。然皆鄉里子弟,不習戰陣,見賊輒北。帝聞曰選在山南,聲勢震薄,欲往依靠之。適曰選馳奏,請帝勞軍,以作士氣。帝乃自水棠浮海如眞定。曰選親來迎謁,帝慰勞有加。遂進次渭潢。辰丁迓衡亦引兵來會,曰選奉帝居中。帝下詔,獎勞諸軍,而遣送駕諸義兵各歸本道,與陳珽等相應,以圖海陽。

註:丁迓衡,錦江邯江人,太傅丁文復之後;後從帝北奔,病卒于燕。水棠,註見帝維祊永慶二年。眞定,註見世宗光興十六年。

皇弟維祗起兵定州,太原、宣光皆應之。

西賊之陷昇龍也,維祗奔定州,與藩臣麻世固收集州民,築壘自守。又約宣光、保樂藩目相合,稍徵太原上游兵,以益其勢。賊將琬〈缺姓〉攻之不克,尋引兵退。皇親海郡公〈缺名〉初鎭太原,及昇龍失守,潛匿于司農、同喜間,密誘土豪起兵,與賊戰,兵敗被執,死之。

註:司農,卽西農,註見李太宗乾符有道元年。同喜,縣名,屬太原。定州,屬太原。保樂州,註見李仁宗昭勝九年。

夏四月,阮文惠入昇龍,殺武文仕,以吳文楚代領其眾。

文惠初遣文仕北寇,心頗疑之。使吳文楚、潘文璘爲參贊,以分其權,密謂文楚曰:「文仕,兄王壻子也。我與王有隙,他心必不自安。是行也,握重兵以入人國,事變不可逆料。我所慮不在北河,只在文仕耳。汝宜察之於微,速以告我。」及文仕乘勝北驅,入昇龍,擒有整,自謂威武足以服人,無所避忌,所爲多不法。自鑄印章,擅命專制。文楚素與文仕有隙,卽密書誣訴文仕反狀。文惠乃自提親兵馳抵昇龍。文仕出迎,文惠温語撫慰,命以所乘蓋馬擁之。旣入城,文惠使人庭縛,讞究無狀。乃斷然曰:「不須多言。汝才出我上,非我所得而用。」遂斬之。尋以文楚爲大司馬,代領其眾,兼昇龍鎭撫。

帝復如京北。

初,帝之如渭潢也,以曰選爲依。至是,賊將吳文楚提兵,自昇龍順流來攻。曰選率舟師逆戰于黃江口。兩軍相交,文楚以曰選父妻縛船頭示之。曰選望見慟哭,不敢與戰,退軍還渭潢江。帝聞曰選敗,急移舟退,次于羣英。及暮,曰選等亦以舟師繼至。是夜颶風大作,天色晦冥,舟船漂蕩相失。御舟入淸花鐵甲港。曰康不知所終。曰選亦泊入芹海口,後詣昇龍降賊,賊殺之。辰軍士四散,淸花已爲賊所據。帝不得已,復自淸花由陸路出山南金榜。尋如京北,駐蹕諒江。

註:黃江,今屬南昌縣。羣英,社名,屬南定南眞縣。鐵甲,社名,屬淸花莪山縣。芹海,社名,屬乂安瓊璢縣。諒江府,註見丁帝璿太平十一年。

五月,阮文惠召黎文武舊臣,逼令勸進。參知政事阮輝濯死之。文惠尋令崇讓公黎維�監國,引兵南歸。

文惠遣悉索文武諸臣,逼令詣闕,合表勸進。輝濯被執至御史臺,不肯署名,夜仰藥卒,事亦寢。居數日,乃令維�監國,主祀事,引兵南歸。以吳壬爲吏部左侍郎,潘輝益爲刑部左侍郎。又以阮世歷、寧遜、阮瑜、阮伯瓓爲翰林直學士,畱隨文楚辦事。阮俒、潘黎藩等出首,仍以原官,許歸田里。其隱遁不出者,同樞密院事范仲烜、添差知工番范貴適、都給事中阮廷賜、監察御史阮登運、給事中黎仲穎,及進士杜令善、寺丞黎輝珅、阮輝燾數人而已。

註:范仲烜,懿安勇決人,景興戊戌科進士。阮廷賜,彰德保慈人,景興乙巳科進士。阮登運,仙遊懷抱人。黎仲穎,靑威多士人;杜令善,靑池仁睦人,竝昭統丁未科進士。黎輝珅,靑威貝溪人;阮輝燾,嘉林嘉瑞人,竝鄉貢。阮世歷,慈廉安隴人,景興乙未科進士;後從僞西,官吏部尚書。

秋七月,皇太后如淸乞師。

太后初至高平,諸藩酋各率兵防截。藩目閉阮儔引賊將菊渙等,徑襲擊鎭營。督同阮輝宿,藩臣迪郡公黃益曉,從臣黎�、阮國棟等保衞太后、元子,由水口關奔入大淸龍州。州官陳倅以事達于督撫。兩廣總督孫士毅、廣西巡撫孫永淸會于南寧,太后引元子庭謁,慟哭求援。士毅等奏言:「黎嗣奔播,義當拯救。且安南,中國故地。復黎之後,因以兵戎之是,存黎而取安南,尤爲兩得。」淸帝從之,手詔云:「朕將伸大義於天下,扶綱常於屬國。南交之事,一以委卿。」士毅得詔,遂謀大舉調兩廣、雲貴四省兵,刻期來援。先發檄數百道,宣布遠近;又使黎�、阮國棟,持密札,間道回奏。

〈御批:己懷不正,安能正人。〉

遣黎惟亶、陳名案等如淸。

黎�等未回諒山,安廣諸路土目先得檄馳奏。帝遣阮珽前往詢探,�等抵京北入見,進上密札。帝方悉其事,乃遣參知政事黎惟亶、翰林校討陳名案奉齎稟文,間道前向迎師。

冬十月,淸兩廣總督孫士毅以師來援。賊將吳文楚棄昇龍走。帝復入京城。

士毅奉命,將出師。適惟亶等至,士毅延見,大喜,乃檄諸道齊進。雲貴提督烏〈缺姓〉由宣光入,田州知府岑宜棟由高平入,士毅與提督許世亨由鎭南關大路進發。賊將諒山鎭守潘啓德以城降。士毅進至京北,文楚遣將扼于昌江渡,又發昇龍精銳萬餘,使內侯潘文璘將之,次于市梂。淸師屢破之,進據三層山。文璘乘夜冒寒潛渡,月德江薄,士毅營陣堅不動,火鎗齊發,賊不得近。淸先鋒張士龍當先殺賊,左右翼弓矢交射,賊兵死者無算。士毅先出奇兵,從上流渡江,徑襲市梂營。營中火發,賊望見,大驚,越壘而走。淸師乘勝長驅,大敗之。文璘奔還昇龍。士毅進抵珥河北岸。文楚與吳壬議,昇龍必不可守。乃收餘眾走淸花,列水屯于汴山洋,分步兵阻三疊山以自固,馳書告急于文惠。辰帝發鳳眼,至嘉林,具牛酒犒師。次日,帝入京城。士毅作浮橋于菩提以渡軍。設將幕于河岸西龍宮,分佈屯札,勢甚壯固。

註:潘啓德,香山安邑人。鎭南關,註見莊宗元和八年。昌江、市梂、註見顯宗景興五年。珥河,卽富良江,註見李太祖順天二年。三層山,在北寧安勇縣。鳳眼,卽龍眼,註見陳仁宗紹寶六年。嘉林,註見陳仁宗重興元年。

十一月,淸冊封安南國王。

初,士毅出師,淸帝給交冊印,諭以克復都城,卽封嗣孫爲安南國王,以維繫人心。至是,宣命擇日行禮。帝以陵寢尚陷賊境未獲,展拜泣請少緩。士毅答云:「嗣君所言實出至情。然皇帝有命,不可久稽。豈應以私情黷請。」帝不得已受之。冊文有曰:「披十有一道之提封,原非利夫土地,溯百五十年之職貢,能不念其祖宗。」帝深感信之。

諭扈從功陞職有差,治降賊罪。

帝旣復國,命加扈從諸臣范廷璵吏部尚書平章事,黎惟亶、武楨參知政事,阮廷簡兵部尚書知樞密院事,阮惟洽、朱允勵同知院事,陳名案副都御史,黎�中軍都督、長派侯。餘陞職各有差。尋命治降賊罪,吳壬、潘輝益竝黜還民,罷阮俒郡公爵,貶潘黎藩爲東閣學士,枚世汪爲司訓。宣光鎭守范如璲、駙馬楊彭,賊至先降。如璲又執皇弟維䄂送賊,爲賊所害。彭又引賊兵追逼乘輿。至是,竝捕誅之。辰京北憲察副使吳蔣燾亦以翊戴功敍用。蔣燾以老病辭不拜,上疏曰:「天造方屯,不圖復見天日,實社稷無疆之休。惟兵貴神速,機有可乘,何必專倚外兵。動淹旬日,方今諸路勤王,孰不願効死力。賊兵旣退,卽以大軍躡之,使狂寇不暇爲謀,疾雷不及掩耳。淸、乂處聞之,亦必響應。文惠阻橫山之南,文楚等孤軍無援,形格勢禁,不能相通。不出十日,可以就擒。彼之羽翼旣剪,則其巢穴可以取,次淸夷矣,中興之機,正在於此,不可失也。」帝與廷簡等議,皆以爲然,使黎�詣士毅言之。士毅不可。是辰四方豪傑爭願効用,帝惟倚淸人爲重,及分職,止授從亡及在行諸臣,凡舊臣、豪傑,竝不錄用。諸臣亦無一人以出師復讐言者。中外解體,成敗之機,一聽淸人,而國事不可爲矣。

註:范如璲,香山福陽人,造士。楊彭,石河豐富人。橫山,南界廣平平政縣,北界乂安奇英縣。

〈御批:不藉淸兵,恐亦未易。言易行難,古今同病。〉

封皇弟維祗爲翊武公。

維祗自定州率高平、太原諸藩臣入朝。帝嘉之,故有是命。

令文武官分理粮餉。

辰連歲荒歉,是年爲甚。淸兵在京城者,肆行抄掠,民益厭之。朝廷徵催兵粮,州縣皆不應。帝乃命官分理其事。民至,有涕泣輸納者。淸人餉餽道遠,所得粮錢,盡以供之。諸道義兵及淸、乂舊兵數萬人皆枵腹從戎,人心益離散矣。

〈御批:天命已去,人心已離,事勢不可爲已久矣。烏足責哉。〉

皇太后至自淸。

帝性褊刻,宗室女有嫁賊將而孕者,命刳之。又刖其皇叔三人,投于宮市〈宮中市也〉。人情稍稍疑貳。太后至昇龍,聞帝所爲乖戾,專以喜怒行誅賞,大恚曰:「我辛苦請得援兵來,國家能經幾番恩讐破壞,亡無日矣。」號泣不肯入宮。從臣阮輝宿勸解之,乃止。

〈御批:賢哉母氏,不愧申胥。〉

以阮輝宿爲兵部侍郎同平章事。

帝以輝宿有扈慈駕功,故擢是職。

阮文惠自稱帝,復大舉北寇。

文楚報至,盛言淸兵聲勢。文惠笑曰:「何事張皇,彼自來送死耳。且先正位號,以繫南北人心;然後擒此,未晚也。」乃蠲吉,僭郊于彬山,遂稱帝,改泰德十一年爲光中元年。卽日盡驅在壇將士渡河北發,過乂安、淸花,增徵兵至八萬。遂按兵于壽鶴,先馳書乞降,辭極卑屈。

註:彬山,在香茶安舊社分。壽鶴,屬東山縣,今淸花省城地是。

〈己酉〉三年〈清乾隆五十四年〉春正月朔,兩日相鬭。

淸師與阮文惠戰于上福、靑池,敗績。提督許世亨、先鋒張士龍、左翼尚維昇、田州知府岑宜棟等皆死之。孫士毅奔還廣西。

士毅自出關,所至克捷,有輕敵心。旣克昇龍,自謂蕆事。諸鎭豪傑應義者爭詣軍門,請進兵,皆置不問。及得淸帝手詔,命以盡復黎王土地,方得班師。士毅始爲行計。至是,文惠兵至三疊山。帝聞之憂懼,問計於士毅。士毅曰:「吾以逸勞,無須急戰。」揚揚不以爲意。賊長驅而北,㪅無一人一騎抗之者。旣至山南,士毅令提督許世亨率四翼兵先行,分屯河洄、玉洄以拒之。是月初四日,賊遊兵先至,屢戰輒敗。士毅頗易之。次日五鼓,文惠壤袂而起,督所部,驅兵大進,親自督戰。以雄象百餘爲前行。黎明,北軍大驅精騎前進。忽見象,羣馬皆驚嘶奔,跑還相蹴轔。賊又驅象大至,急不相救,各入壘自守。鐵籤四布,礮箭雨集。賊以禾稈作大束,亂滚而前,勁兵隨之,前僨後繼,齊力死戰。諸壘同辰潰走。賊追至南同屯,乘勝掩殺,北軍死傷太半,世亨及先鋒張士龍、左翼尚維昇戰死。岑宜棟屯于螺山〈俗號棟多〉,賊別將攻之。援絕,宜棟自縊,親兵從縊者數百。辰士毅方在幕次,忽聞賊兵逼近昇龍,不知所爲,遂拔壘渡河而走。橋斷,死者無算。

註:河洄社,屬上福縣;玉洄社,屬靑池縣;南同寨,屬永順縣;竝屬河內。

〈御批:以乾隆帝彊盛之辰,而委用不得人。兵驕者敗,古語諒不訛矣。亦黎運告終,難回天也。〉

帝出奔淸。諸臣阮曰肇等二十五人從。黎亡。

辰帝方與士毅會于幕次,黃益曉、阮國棟、黎昕、范如松、阮曰肇、范廷僐、黎文張、黎貴適八人侍。適敗報至,士毅走,帝亦匹馬與士毅偕北。獨曰肇執靮以從命。黃益曉等馳歸內殿,護太后、元子濟河。皇帝維祗扈皇妃、宮嬪等至河津,橋斷,不得渡,望西遁走。帝至鎭南關,諸臣從者陸續繼至。帝辭于士毅曰:「失守社稷,辱承赴援,感激無限。今又棄去,不敢再瀆。孤願返國,收拾兵民,以圖再舉。」士毅曰:「已奏請兵矣。不日大軍且至。」因邀帝入桂林城安歇。帝從之。〈御批:黎自太祖創業未幾傳,惟有聖尊頗稱盛治,餘皆昏懦不足論。中興而後,政歸鄭氏,徒存虛名,不知開創正大艱難如此,而傳繼紊亂削弱如彼,其爲報應何如。抑規模有未善歟。然能傳祚久長,勝于李、陳,則太祖之功德有以致歟。〉旣而淸帝命閣臣福康安爲兩廣總督,提督九省兵馬,料理安南事。二月,康安至廣西太平幕府。文惠隨使其臣吳壬潛往歸降謝罪,又多以金賂,懇康安爲之主張。康安旣得厚賂,又幸其無事,奏請因而許之,毋開邊釁。淸帝從之。辰從亡諸臣,皇叔黎維𥙔由同油隘入,丁迓衡、丁令胤等十數人由欽州龍門鎭入,陳輝林、黎允、黎灝、潘啓德由鎭南關入,閉阮�、閉阮允等由高平隘入,次第竝至。康安以丁迓衡爲全州守備,潘啓德爲柳州都司,餘皆隨地安住,惟黎維𥙔及陳輝林、黎允、黎灝送入桂林,從帝所。四月,康安回至桂林,託言:「夏天炎暑,暫且休兵。俟秋後調遣。」又紿帝曰:「師期不遠,嗣王當親率將屬前導。但安南服色素爲西山所侮,兵行詭道,不若薙髮改裝,以眩賊兵。俟復國後,仍從本俗。」帝不虞其詐,遂勉從之。凡我國人前後至者,康安亦悉令薙髮易服。卽密奏言:「黎嗣王情願安居中土,無意乞援。請納西山使。」閣臣和珅陰主其議,力勸淸帝罷兵。淸帝可其奏命,封文惠爲安南國王,而召帝及諸臣;先後從亡者,竝許陸續入燕。〈御批:伸大義之言安在,抑爲姦臣所欺,耄而智昏厥,或好名而無寔歟。〉康安又召黎�、黎允值、鄭憲、李嘉猷等數十人至廣西,誘令薙髮易服。�等答曰:「辱承寵召,未聞明敎。今獨令薙髮,豈�等二三千里奔走應命之初意乎。我輩頭可斷,髮不可薙。」康安怒,幷解送燕。�等行至山東,適淸帝東巡,召�等入見,諭曰:「汝主旣願安居中土,汝等一念從君。可卽薙髮易服,以俟簡迪。」�辭曰:「萬里從亡,願得以土俗一見國王,然後奉旨薙髮未晚。」淸帝嘉之曰:「黎氏忠臣。」仍送入燕京。後以不肯薙髮,照違命罪,下愼刑司北所獄拘禁。庚戌〈淸乾隆五十五年〉春正月,帝自廣西至燕,丁迓衡及諸臣尋亦隨召竝至。居數日,見鑲黃旗都統金簡奉旨,授帝世襲佐領職,頒三品冠服。帝知事無可奈,黽勉受之。及淸帝東還,復以潘啓德爲驍騎校,丁迓衡、范廷僐爲領催,餘各給月銀三兩、米一石。帝恨爲淸人所騙,乃與諸臣范如松、黃益曉、黎昕、阮國棟、阮曰肇、黎貴適、阮廷緜、黎文張、黎松、黎式等十人歃血盟誓,具表請兵。如不允,願得宣光、太原二州地歸,奉宗祀;或潛回嘉定,依我本朝,徐圖興復,決不偷生北地。伏庭固請,如有不測,死生以之。諸臣先就金簡通知,金簡邀入慰勞,且云:「暫可歸館,待有商量。」金簡遂與和珅謀,各分背之。辛亥〈淸乾隆五十六年〉夏四月,發黃益曉送伊犁,黎昕送奉天,范如松送黑龍江,阮國棟送吉林,阮曰肇、黎貴適、阮廷緜、阮雄忠、譚愼廠、黎文張等送熱河張家口。惟范廷僐、丁迓衡仍畱燕侍護。帝憂憤薰灼,太早馳馬入金簡第,欲爲諸臣苦訴。金簡辰方奉侍圓明園,帝急馳入園門。守園者恐,奪馬,掖之上。車馬僮阮文涓執轡呼曰:「汝等無禮,敢辱我國王。」卽取庭甓打之。守園者羣毆,文涓幾死,勒去愼刑司月餘,方許還營。文涓因得病死。壬子〈淸乾隆五十七年〉夏五月,元子薨。帝由此不豫。癸丑〈淸乾隆五十八年〉冬十月乙巳〈十六日〉,帝疾大漸,召維康、廷僐、迓衡等,囑曰:「遭家不造,不能死守社稷。越在他境,以圖恢復,不意爲人所賣。鬱鬱至此,勢無可奈。他日汝等有能還國,當負我殘骸歸葬,以正首丘。」諸臣拜哭受命。遂殂。淸帝命以公禮,葬于東直門外將臺窩,以養子黎維康世襲佐領。諸臣依禮制服,輪往守護。曰肇在熱河,聞訃,設位拜哭,極哀,因得病死。己未〈淸嘉慶四年〉冬十一月,太后亦憂悶殂。是年,淸帝命赦黎�等出獄,頭髮衣服聽其自便。壬戌,本朝嘉隆元年〈淸嘉慶七年〉,我世祖高皇帝滅西山,統一疆宇,通使于淸。黎諸臣因具表,乞回本國。甲子,嘉隆三年〈淸嘉慶九年〉,淸帝許送黎帝及太后、元子櫬還。二月,啓殯,𦠄肉俱化,獨不壞血點,鮮赤如生,見者莫不悲詫。〈御批:千古餘悲。令北人愧死。〉八月至鎭南關。九月回,抵昇龍城。〈皇妃阮氏,先避亂,潛隱京北。至是迎殯,扶侍回,抵昇龍,仰藥卒。〉十一月,葬盤石陵。〈以曰肇、文涓附。〉甲申,建福元年〈淸光緒十年〉二月,追諡曰愍皇帝。〈先是,帝奔淸,國人號爲出帝,或號爲昭統帝,而淸省橋代村黎廟神牌則書誼皇帝此或從亡諸臣私諡也。奉我翼宗英皇帝批示,略云:「帝爲人所賺異地,羈縻憂憤,抱痛以沒身。雖死而心不死,良亦可哀。宜追諡爲愍帝。」經下廷議,至是追諡,遵成命也。冊文有云:「羈靮二三臣僕賦中露兮胡爲棲遲,一十餘年控大邦而誰極。」又云:「縻常者命,爲復夏之少康,不死其心,無愧殉明之莊烈。」〉

右黎,起太祖元年戊戌,至昭宗光紹十一年丙戌,凡九帝,一百九年。附莫登庸三年、登瀛三年。後黎起莊宗元和元年癸巳,至愍帝昭統三年己酉,凡十六年,二百五十七年。共三百七十二年。

謹按:黎自太祖藍山起義,破明立國,勝殘去殺,弘濟蒼生,德厚功高,陳、李以前未之有也。數傳,至聖宗,內修文治,外奮武功,炳炳麒麟,增光前烈,亦云盛矣。威穆而後,篡弑相尋,黎祚式微。莫氏上僭,尚賴天命未改,我肇祖靖皇帝首先唱義,迎莊宗而立之。統紀復明,綱疇復正,再造之功,振焯千古。鄭人藉垂成之業,專執國柄,黎帝徒擁虛器,無敢誰何。猶幸名分尚存,天下戴爲共主。正和、永盛年間,四方無事,國中粗安,亦一辰之少康也。顯宗以拘繫之餘,入承大統,韜明順變,雍雍默默,無所施設。雖鄭森之傲妄恣雎,亦不敢大肆其惡,享祚四十餘年。鄭氏不道,天奪其鑑,蕭牆起釁,軍士驕橫。賊整乘之,援引外兵,破壞邦國,於是鄭亡,而黎亦隨之。溯夫黎家積弱,不能自振;鄭氏世濟其凶,屢肆陵逼,然終不敢據而有之。猶能延世祚於二百餘年之久者,蓋亦我朝列聖南服開基,仁立義正,聲靈所被,有以銷其睥睨之心,故讋而不敢動耳。愍帝遭辰不競,而其輔之者,無古昔中興之佐,欲其不亡得乎。然一辰奔播,而君義臣忠,誠感北人;光流簡冊,自非祖宗仁厚立國德澤所流疇以及茲。

註:黃益,上琅豐稔人。范如松,舒池安老人。阮曰肇,南塘靑水人。黎文張,南塘義崗人。黎灝,香山安邑人。黎貴適,安定同滂人。丁令胤,錦江邯江人。陳輝林,南眞縣南眞人。黎允,瓊瑰同澤人。閉阮�、閉阮允,高平藩臣。黎允值,超類大卯人,黎�之弟。鄭憲,永祿槊山人;嘉隆年間仕至兵部參知。阮廷緜,慈廉香梗人。黎松,慈廉西就人。黎式,弘化答梂人。阮雄忠,舒池平安人。譚愼廠,東岸香墨人。李嘉猷,金榜瑞雷人;嘉隆年間,仕至侍中學士;尋授廣德營該簿。阮文涓,東山布衞人。皇妃阮氏,諱金,良才琵琶人。盤石陵,註見顯宗景興四十七年。昇龍,註見李太祖順天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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