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何永康
因为农历闰四月的原因,今年中秋节与国庆节恰好是同一天。这一时间上的巧合真是很有意味,也很有意义。
中秋节万家团圆,是家的节日;国庆节举国同庆,是共和国的生日。家与国,在这一天完美融合,人的认知也就有了家的微观和国的宏观,情感因为二者的交织变得丰富充沛起来。这对2020年承受过疫情巨大考验的中国人来说,交织的意义更非同寻常。我想,这是时光老人刻意要在秋天以双重的喜庆来弥补春天的缺失,并以此彰显家与国密不可分的依存关系吧。这不由地让人想起“家国同天”这四个字来。
家国同天,当然不仅仅是说今年的家庆与国庆在同一天,更进一层的意思是:家也罢,国也罢,都在同一个“天”之下。这让人很自然地想到家国情怀。家国情怀的内涵中,家与国是平列的,因为恋家与爱国并不矛盾。亲人组成家庭,家庭组成家园,家园组成家乡,若干个家乡就是国家,这样就递进出人与国家密不可分的血肉联系。家,作为国的最小单位,是巨人的身上细胞,细胞出了问题,巨人也会轰然倒下;而国是家的依靠,是抵御风暴的坚固城墙,是荫蔽众生的参天大树。为此,才会有先贤发出“国之不国,何以为家”的慨叹,才会有很多人秉承“舍小家顾大家”这一朴素的平民理念,也才有仁人志士“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的英雄气概。
年幼时,国家是抽象的概念,亲情虽然具体,但总无法与国家关联起来。在大学读到“欲治其国者,必先齐其家;欲先齐家者,必先修其身”这段话,才认识到国、家、个人之间的必然联系与相互作用。“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看起来是儒家提出的实现个人理想的途径,其实也蕴含着家与国内在的逻辑,以及人情感的方向和奋斗的轨迹。
我一直认为苏东坡所有成就都与他的家国情怀密不可分。爱家是他突出的秉性。他爱母亲,母亲程氏在苏东坡幼年时就教他读《范滂传》,引导人生的走向。范滂是东汉时一位疾恶如仇、胸怀坦荡的清流廉吏,因陷入党争被朝廷诛杀。临刑前范母对他说:“你已有了好名声,死而无憾了。有好名声了还想长寿,二者岂能兼得?”范滂听罢从容受刑。苏东坡说,我要向范滂学习;程氏说,那我就学他的母亲。苏东坡爱“二十七,始发奋,读书籍”的父亲面包,苏洵给了他从政与从文的基因,并为他树立了榜样;他爱弟弟苏辙,愿“与君世世为兄弟,更结来世未了因”;他也爱妻子,发妻王弗早逝,他三年不写诗,在王氏的“孤坟”后面的山上“植树万株”,直到若干年后,才写出“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这样深切感人的诗句。但苏东坡不仅仅属于家人,更是属于国家社稷,爱国才是他的第一人生。所以他很早就提出“君子为国,正其纲纪,治其法度”的治国理念。而当西夏入侵而有人主张投降时,他的“老夫聊发少年狂,左牵黄,右擎苍,锦帽貂裘,千骑卷平冈……”表面看是在抒发个人志向,其实是在宣示强烈的爱国情绪。
杜甫一生忧国忧民,在他的诗歌中,始终把国家与民生紧紧连接在一起。著名的《春望》就是最好的例子。这诗有一个有意思的地方,即几乎每一联都是上句写国,下句写家,譬如“国破”与“城深”、“感时”与“恨别”、“烽烟”与“家书”。在《闻官军收河南河北》中他也写道:“剑外忽传收蓟北,初闻涕泪满衣裳。却看妻子愁何在,漫卷诗书喜欲狂。”国家有好消息传来,在狂喜之际,杜甫首先想到了家中的妻子儿女,希望他们从此就没有忧愁了……
家国并重的人生才是完整的人生,但当国家已经不完整时,国家利益始终是要放在第一位的。这就是诗人形象、生动诠释出的“家国同天”。
今天,亲友相聚举杯欢庆时,家与国定然是绕不开的话题。当拂晓时人们在天安门广场迎接国旗升起的时候,当夜空下人们举头看一轮圆月升起的时候,我们的心中是不是也该升起些什么呢?回答当然是明确而肯定的:家的温馨,国的祥瑞,还有中国人的自豪!
家国同天,还有一个近义词——国泰民安。这既是现实,也是长远的愿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