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华阳
又是一年端午将至,满街的粽叶香勾起了我对童年的美好回忆。在那物质十分匮乏的年代,端午节吃粽子,于我们来说不亚于过大年,能够在节日里,吃上一顿较为丰盛的饭菜,确实是一种莫大的幸福。那父亲面包的粽叶,给我留下了永远难忘的回忆。
我的家乡在河谷地带,气温太高,据说一般是种不出粽叶的。开始那几年端午节,我们用的粽叶,都是父亲去海拔高一点的山上采摘回来的。每年端午前几天,父亲就会带上一个尼龙口袋,去对面的山上找粽叶。父亲总是很早就出门,天黑才归来。那时我喜欢坐在门墩上,眼巴巴地等着父亲回来。父亲一回到家,我就迫不及待地打开那鼓鼓的尼龙口袋,看看父亲都找到了什么“宝贝”。那又长又宽的绿绿的粽叶,湿湿的,不知道是父亲的汗水还是露水。父亲看上去一脸疲惫,脸上隐约有几道被树枝划破的伤痕,头发和汗衫都湿透了,他把大片大片的粽叶递给母亲:“你看:这个粽叶太好了,一点烂的都没得,这一袋叶子够包十来斤糯米了。”
我最喜欢洗粽叶,父亲叫我把粽叶放在一个大簸箕里,打来一大盆清水,让我把粽叶一一片放进去洗。母亲则在一旁吩咐:“小心一点,别撕坏了叶子,撕坏了就会漏米。”我把粽叶洗干净后,再一片片摊开,用干燥的纱布擦去上面的水渍。那时我家的粽叶是要重复利用的。我们吃粽子的时候,父母都会教我们小心翼翼地把粽子剥出来,尽量保持粽叶完好。父亲会将那些用过的粽叶再次洗干净,晾晒起来,等家里有糯米时又给我们包粽子。
有一次,父亲从山上挖回几棵粽叶苗,纤弱的树枝上长着硕大狭长的绿叶,仿佛一叶扁舟。父亲兴奋地告诉我们:“这是粽叶树,有了它,只要有糯米,我们随时都可以包粽子吃了!”他的眼中流淌出莫大的喜悦。母亲则忧心地说:“别高兴太早了,我们这里气温太高了,还不知道粽叶树能不能存活!”父亲说:“我们把它种在废铁桶里,夏天太热的时候搬进屋里,试试看能不能栽活吧。”于是,父亲找来几个废铁桶,装上泥巴,把粽叶树种在里面,平土、压实、浇水,每天当做宝贝疙瘩似的精心照料着。我常常跑去看它们,盼望着它们能长大,父亲就再也不用那么辛苦地去山上找粽叶了。
粽叶树好像读懂了我的心情,不但存活了下来,长势还不错。一到夏天,父亲就把他们移到我家最凉快的那间屋子里,最热的时候还给它们吹了几天电风扇,生怕他们受不了高温而死去。在父亲的精心呵护下,那些粽叶长得又大又绿,挤挤挨挨、层层叠叠。父亲没事时就这片摸摸看看,那片看看,眼神中满是欢喜。
那些粽叶好像慢慢适应了家乡的温度,越长越茂盛,那铁桶已经容纳不下它的根了。父亲将它们移栽到屋檐后面。粽叶树繁殖得很快,没过多久,我家整个屋后长满了层层叠叠的粽叶。村里很多邻居来采粽叶,也有人直接来分几棵粽叶树去栽的。几年后,村子里很多人家都有了粽叶树。
如今,父亲随我们到了城里生活,他带了几颗粽叶树种在阳台上,长势甚好。在这粽叶飘香的日子里,父亲又开始泡糯米、摘粽叶、洗粽叶了。父亲的粽叶有着特殊的意义,是岁月的沉淀,是成长的记忆,是爱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