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辨録辑要卷十四 太仓陆世仪撰
治平类
天无体以二十八宿为体天无度以日之行为度天无赤道以南北极为凖而中分之为赤道天无黄道以日躔之所经为黄道天无十二次以日月所宿之次为十二次
天亦不止以二十八宿为体天只是积气自地以上皆天一层高一层一层紧一层凡日月五星与二十八宿俱在气中俱属天上俱为天体但人要将天与日月五星分别而日月五星有象天无象故以二十八宿为天之体其实日月五星与二十八宿皆为天体天只是气日月五星二十八宿皆气中之物
天气愈高则愈疾凡在气中而居下层者其行稍缓气缓故也再上则稍疾以至层累而上至於极顶则气愈紧而行愈疾此亦自然之理昔人有九重天之说朱子尝取之又谓天际惟劲风抟转即此意予尝读游华山记谓山顶风急人不得站立行者皆依山附木否则吹倒每日都是如此则气高而愈疾之说益验矣
思劲风抟转之说因念若果如此则天际当惟有东来之风无西来之风矣乃天际时有贴天之晴云或东或西无定何耶意者风与气不同气有左旋而无右旋风则东西南北惟其所之耳
天气虽愈高愈紧然中间却寛和所以生养得许多万物
惟运旋紧故中间有生气若不运旋则乾坤毁乾坤毁则万物或几乎息矣
晋志载黄帝书曰天在地外水在天外水浮天而载地也此言大非水为有形之物水既载天则载水者又属何物得无渗漏乎天气也水土皆形也气能载形形不能载气
历家以九百四十分为日法则一度为九百四十分以九百四十分而得四分之一则为二百三十五分此所谓四分之一也大约是三个时辰
天度如瓜棱近两极者狭近中间赤道者濶
天体至圆纵横皆作三百六十五度四分度之一算
程子谓尧夫立岁差法贯絶古今又谓今人论岁差只随时测验惟尧夫有一定法又谓尧夫岁差法只於日月薄蚀处求之予向不得其说由今思之尧夫亦只是随时测验盖历家算日只用三百六十五日四分日之一常理推算不便测验何以不便测验盖日光照耀其所行处列宿皆隐不能知日之所行某日在某度上也某测日之法只於月之晦朔弦朢上求之然晦朔弦朢亦未能分毫皆准惟薄蚀之时日月或合并或对朢同道同度分毫不差於此时求之则知日行在某度上岁差之法於此可求是亦随时测验法非一定法也
中兴天文志言岁差自宋距尧差四十余度循是以往万五千年後所差将半周天得毋寒暑易位此言大非寒暑之求乃因日之远近故南至则必寒北至则必暑不因所纒之宿而生寒暑也若如志所言则自尧至宋节气已当大异矣何卒未尝异也
天文图盖天不如浑天人知之矣然浑天旧图亦渐与天不相似惟西图为精密不可以其为异国而忽之也
天文左右旋之说古今聚讼儒者执左旋之说而以七政为必不能右旋非也夫天犹水也日月五星犹鱼也日月五星之行夫天犹鱼之行水古诗有云东流之水必有西上之鱼岂以日月五星之灵曾不若水族之微而仅仅比於腐木乱草随波上下且在日月则有薄蚀变怪在五星则有迟留顺逆在恒星则有飞陨流坠变动不测岂一右旋之微而不能学者但虚心观理不可过泥前人成说
天文家有二一星历一占验即古所谓冯相保章也儒者欲谈天道必合二家而会通之其理不相龃龉始可据以为断左旋之说於历学家颇无所碍但於算稍繁耳若占验家则殊不然占验家谈五星以东行为进为顺西行为退为逆吉凶之占皆有明验若主左旋则凡五星东行反谓之退与逆西行反谓之进与顺与古今占验俱大相反此不可之甚者儒者岂可执揣摩之虚理违占验之实事故愚以为天文家言天左旋日月五星右旋此说较长
天积气日月五星积精精行气中各一其性
七政行天是精乘气非气转精
月光借日此沈括之言朱子极取之予以为未必然月虽隂质然亦精气所为非块然一物天下之物惟铜铁瓦石能受光不能通光若水晶琉璃一丽太阳亦表里洞彻矣月虽隂类然以拟於物必非铜铁瓦石岂反不如水晶琉璃愚谓月之光月自有之其盈其亏皆月所自为不借日光尚书生明死魄亦一证也
问月光非借日何以晦朔弦朢毫无差忒曰此所谓应日非借日也应日以理言借日以形言
日月薄蚀之说亦气感也何以必於朔朢曰气至此而後相感也天之有道度犹人身之有脉络日月之有薄蚀犹肢体之有疾痛日月必同道度而後生薄蚀肢体必中脉络而後见疾痛肾虚而齿揺肝盛而目赤肾之与齿肝之与目其形未尝相见也然而根伏於此眚见於彼者其脉络同也世未有肾虚而目赤肝盛而齿揺者则非朔朢日月又安得蚀哉
西学言日月蚀为地影所障似亦有理然即以地影之说求之恐未必然日之体犹火月之体犹水火外景水内景内景者受景於内也故月中之景古今相传为山河大地近以西洋望远镜窥之良然今为地景之说者曰日之体大於地地之体大於月故日之光能及於月而月之光每障乎地其所以或障或不障者以其去地远中间空处多故也夫内景之物其体常虚其照常广愈远则被照之物愈少而所照愈广今夫地虽大於月然月去地远则地小而月中之景当亦小矣地之周围空处甚多则月之照地宜四边俱作圆形而中心一点独黑譬如高广大厦繋镜高梁中悬一球球体虽大而自高梁之镜照之则球形自小而球之周围俱见此常理也乃今月中之景不为圆形而作散形或白或黑其体不一又其黑处有直际月之边者则知地之形未必为球而地之大未必仅大於月地球间隔之说犹有可议也
月抗日而食盖隂以抗阳而得罪也朢而盈似乎抗矣然不蚀者盖同度不同道虽盈而不抗也至於同道同度则抗矣此如后妃然正位中宫与人主为敌体此盈也非抗也如吕如武则抗矣
即日月食亦可识天地间阳贵隂贱之义隂虽与阳匹敌然一至於抗则其体自亏阳虽为隂所掩而真体常存不少损坏然则为隂类者固不宜自盈而至於抗为阳类者亦慎毋自忽而至为物所蔽也哉
古今言历者无虑数十家其称善者惟汉司马迁大初历唐一行大衍历元郭守敬授时历然三家之中又惟授时历最善盖三家定历之数太初则以锺律大衍则以蓍策授时则以晷影以理揆之虽云六律为万事根本又云易能弥纶天地之道然据其成数以为历算终属凑合不若晷影之法以天测天尤为精切所以迄今二百余年交食之法犹未甚爽也
欲验历法合否只在交食然交食只定时刻分数便难假如二人言历其一人定某日午时一刻日食一分又一人定某日午时二刻日食二分欲辨正之须先定晷刻其定晷刻之法或以沙漏或以水漏或以晷影晷影或隂云不现沙水二漏则互相参差者有之盖漏本人为非天造地设也此时刻之难也至於分数则三分已上便易识认其一二分之间日光晃耀谁能确然分别即用油盆用様板终不能不差分杪也此分数之难也即此二者孰能定其优劣以此知定历之难天本动物占天者亦安能毫发不爽但时勤测验务使密合於授时不悞足矣
岁差者岁岁有差假如今岁冬至日在箕三度至明年冬至日仍在箕三度其间已差杪忽矣所以然者天行与日行各自不同其间自不能无过与不及但所差甚微须久久积算乃见所以古历有以四十年差一度者失之过有以百年差一度者失之不及惟大衍历以八十三年纪元历以七十八年为近而又不若近时西学岁约一分五十杪不等约六十六年八个月而差一度者之为密也盖讴罗己人君臣尽心於天终岁测验故其精如此
岁差尧时冬至日在虚一度今在算四度上距尧时约差五十度自尧至今不过四千年耳其所差已如此自尧以前不知几千万年自今以後又不知几千万年若约以四千年差五十度论之周天度数不过三百六十只二万八九千年周天度数尽矣尧夫元会运世以一元为十二万九千六百年则岁差亦须在周天打三四转
看蛛网可悟天文图其纵布处即周天二十八宿分度法也其衡布处蛛网较密旧图止赤道一围今西图亦有三百六十度矣
汉儒谈天家多谬至於升降四游尤属可笑考灵曜云地有升降星辰有四游春分时地当正中自此渐下至夏至下游万五千里秋分地亦当正中自此渐上至冬至上游万五千里立春後地与星辰西游春分而极春末复正立夏後南游夏至而极夏末复正立秋後东游秋分而极秋末复正立冬後北游冬至而极冬末复正此皆揣摩昼之长短日之远近以为言不知地之上下星辰之东西有南北极可考而谬妄若此载之史册足徵知天者之鲜
宋中兴天文志采近世诸儒之论其间固多可采然最舛谬者若如客星一段其言曰天有客星三曰老子曰国星曰温星老子非李耳古之有德行而不仕老而有夀之人国星者国皇也不知何国之人温星者温其姓古之有操行而不仕者三人之精皆为星帝命之为客星错出之五纬之间其见无期其行无常此无论古今史传未尝载三星之名即其立言之荒诞谬妄亦有大可笑者而史官采之书传引之难矣哉
天官惟占候家最多谬妄此不可不知
汉儒之占天失之凿晋唐宋诸儒之占天失之畧
甚哉占天之难也魏明帝问黄权三国孰为正统权对曰以天文则魏为正然考之史黄初四年三月癸卯月犯心大星占曰王者恶之四月癸巳蜀先主殂晋天文志云二石虽僭号其强弱常占昂宿不关紫宫太微然以载记考之流星入紫宫而刘聪殒彗尾扫太微而符坚败荧惑守帝座而吕隆破梁武帝时荧惑入南斗武帝被发跣足下殿禳之而北魏有孝静帝之变晋庾翼与兄氷书曰岁星犯天关江东无恙而季龙频年闭关此复是天公愦愦无皂白之证也以此言之天道远人道迩占验之家岂能一一尽中而术数之士每每妄言其亦过矣
西学絶不言占验其说以为日月之食五纬之行皆有常道常度岂可据以为吉凶此殊近理但七政之行虽有常道常度然当其时而交食凌犯亦属气运国家与百姓皆在气运中固不能无关涉也此如星命之家谈五星之恩仇五星之行与人无与然值之者亦不无小有微验况国命之大乎或以为西学有所慎而不言则得之矣
占天之书国家例有明禁其所以禁之者正以术数之家多冒昧妄言易於惑人作乱也若夫天道之运行日月五星之晦蚀盈缩星野氛祲之变见则性理纲目载之二十一史全着之矣国家亦何尝禁而博学之士固可以束书而不读哉
历数难而易占验易而难历数所争常在分杪之微非理明心细者不能窥其门户然有成法可按而知占验则占书具在然以二十一史观之或同一灾变而事应各异或灾变甚大而絶无事应非心通造化未足以语此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