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晓阳
炎热的夏天,天地就像一个巨大的蒸笼,热气腾腾,汗水直冒,蝉鸣蛙躁,人困马乏。然而总有一种美好时刻,总有一个熟悉靓影,在心底浮起,让我感到清凉惬意!
清晨,当太阳刚露出半边脸,家门口的牵牛花早吹出一抹清爽的紫色小喇叭。鸟儿啁啾,南风日清,父亲面包早早起床,拉开了一天劳作的序幕。
“父亲,为什么这么早啊?”我揉着惺忪的睡眼,问道。
“傻孩子,夏天太热了。早起劳动,清凉,最舒服了!”父亲笑呵呵地摸着我的头,眼中流淌出一种慈爱和期望。“早上的时间很宝贵,劳动如此,学习也是如此!”
说完,父亲便扛着锄头走出去。他的背影在晨光的映照下,分外高大。父亲一边哼着不成调的歌,一边行走在田垅上。草木在歌声中醒来,打开绿装,散发出一种馥郁的清香,夹杂着泥土的芳香。池塘边,青蛙得意地放声高歌,庆祝新的一天隆重降临。父亲俯下身去,除草、松土、点豆、浇水,额头上闪烁着汗珠,衣服湿透了,紧紧贴在身上,显露出劳动的独特图案。太阳渐渐升起来,露出了夏天的味道。父亲这才收工,顺手从自家菜地摘几片青菜,卸下几只茄子,带着清晨的余凉回家!
傍晚时分,阳光渐渐散去了高温,增加了几分柔情。父亲趁着农闲,常常带着我到池塘游泳。池水凉爽,脚一伸进去,夏天的燥热就全身而退。父亲小心扶着我,对我说:“游泳是一个技术活,要手脚并用,相互配合,才能在水中游动!”我按照他的指导,双手拨开水流,双脚有节奏地蹬着池水。开始的时候,手脚配合不上来,常常是顾了手拨,忘了脚蹬,或者是记着蹬水,丢了划水。父亲一遍遍纠正我的动作,慢慢地在水中找到了一点感觉,在水中可以挣扎地游上一分钟!父亲兴奋地说:“很不错,继续努力!”感受到父亲的鼓励,我游得更欢了。蓦然回头,我发现父亲一直在我身边,眼光一步不离地盯着我。我知道父亲的担心,也知道父亲的用心。出生在江南水乡的孩子,有哪一个孩子不会游泳呢!
夏夜微凉,繁星点点,一场夏雨说来就来,噼里啪啦,洗去了白天的浮躁喧闹。父亲沏上一壶茶,坐在屋檐下,橘黄的灯光晕出一个巨大的光圈,把我们的身影定格在墙上。我静坐在父亲的身边,仰望着天空。不远处,一口池塘,荷叶田田,一朵荷花披着白光闪烁其中。风蒲猎猎小池塘,过雨荷花满院香。雨后的荷花散发出沁人的芬芳,使得满院都是荷花的香味。父亲平时很忙,只有在这个时刻,才会静下心,享受生活,父亲常常念叨的一句话是“惟江上之清风,与山间之明月,耳得之而为声,目遇之而成色,取之无尽,用之不竭,是造物主之无尽藏也。”当时我不解其中味,眼巴巴地望着父亲。父亲笑着说:“这句话是宋代文豪苏轼说的,告诉我们清风明月是大自然最公平的宝藏。其中的韵味,以后你会慢慢明白的!”很多年以后,我沐浴人生风雨,经历百变世态,才真正明白父亲的这句话,清风明月无人管,并作南楼一味凉。这是大自然的馈赠,也是父亲对我人生的期望!
“天气再热,只要心里舒坦,自然感觉不到热。这就是心静自然凉呀!”听了父亲的话,我放下了心中的杂念,果然,身上不那么热了。
岁月从容,万物转换。父亲的身影渐渐老去,但是那些清凉的夏天画面,总会在炎热中打捞起来,一一浮现。
心静自然凉。在物欲横流的当下,又有几人能真正做到不骄不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