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命全形论二十五

宝命，珍重其所赋之命。全形，保合其所成之形。

黄帝问曰：天覆地载，万物悉备，莫贵于人，人以天地之气生，四时之法成。大哉乾元，万物资始，至哉坤元，万物资生，是以天地之气生也。因春夏秋冬之四气，调肝心肺肾之藏神，是以四时之法成也。君王众庶，尽欲全形，贵贱虽殊，好生一也，形之疾病，莫知其情，留淫日深，着于骨髓，心私虑之，余欲针除其疾病，为之奈何？着，着同。为，去声。淫，六气过盛而为邪也。岐伯对曰：夫盐之味咸者，其气令器津泄；令，平声。此，下三条，诗之比也，岐伯承帝之问，而答以病深者虽针药无所施也。盐，水化也。有酸苦甘辛之味以调之，则木火土金水不偏于一，而相成相济；今曰盐之味咸者，则浑无酸苦甘辛以杂之矣，味既偏于一，则其水化独行，而令器津泄者势也。喻言肾中有木火土金之气，则肾气冲和，不偏于一；若真脏用事，无木火土金以和之，则肾独行施泄之令，而遗精寝汗咳血之疾纷然矣，犹夫盐之偏咸，而令器津泄也。弦绝者，其音嘶败；凡弦之绝者，音必嘶败。以人喻之，人之有肺，譬则琴也，五脏之脉循于肺，譬则琴之有五弦也。心脉从心系却上肺，故心病火胜，肺变其音；脾脉上膈挟咽，故脾病湿胜，肺变其音；肝脉贯膈上注肺，故肝病木胜，肺变其音；肾脉贯肝膈入肺中，故肾病水不胜火，肺变其音；又肺之本经自病，亦令变音，犹之弦绝而音嘶败也。木敷者，其叶发；造化之道，有生长必有收藏，若偏于生长而废收藏，则木一于敷布生发矣，喻肝胀也。病深者，其声哕。病深，上文三者病邪深入于里也。哕，胃逆作声也。胃为中土，万物所归，故病邪深入，必归于胃，邪盛胃绝，其声必哕。人有此三者，是谓坏府，府，中宫也。人有上文三者之病，入深而哕，则中气败矣，谓之坏府。毒药无治，短针无取，言其必死，非药可愈，针可治也。此皆绝皮伤肉，血气争黑。绝皮伤肉，形脱也。血气争黑，色败也。此言形色皆不可治。

帝曰：余念其痛，心为之乱惑，反甚其病，不可更代，百姓闻之，以为残贼，为之奈何？二为之之为，去声。更代，更易时月也。残贱，残忍其死，而残害不仁也。岐伯曰：夫人生于地，命悬于天，人生于地，则可治者，淫邪伤形也，命悬于天，则不可治者，天真离散也。天地合气，命之曰人。一阴一阳之谓道，故天地合气而成形，命之曰人也。人能应四时者，天地为之父母，人能应四时和气而养生者，则天地恒生之，是为之父母也。知万物者，谓之天子。知周万物，则能参天地赞化育，是天之子也。天有阴阳，人有十二节；天有六阴六阳，人亦有六阴六阳以应之，天有寒暑，人有虚实。寒暑者，天之阴阳消长也。虚实者，人之阴阳消长也。能经天地阴阳之化者，不失四时；言能经理天地阴阳之造化，则不失四时，而与万物浮沉于生长之门也。知十二节之理者，圣智不能欺也；知六阴六阳进退消长之理，则与圣智为一，讵能欺乎！能存八动之变，五胜更立；能达虚实之数者，独出独入，呿吟至微，秋毫在目。呿，祛遮切。存，存心也。八动，八风也。变，变病也。五胜，五行也。立，王也。达，明达也。数，微甚之差也。独出独入，独知而贯通也。言能存心八风之变，及五胜更王，又能达于虚实之差，是独知之地贯通矣，则虽呿吟之声，至微之疾，犹秋毫之在于目，察之无难也。

帝曰：人生有形，不离阴阳，天地合气，别为九野，分为四时，月有小大，日有短长，万物并至，不可胜量，虚实呿吟，敢问其方？虚实呿吟，谓五脏虚实，各有呿吟也。岐伯曰：木得金而伐，火得水而灭，土得木而达，金得火而缺，水得土而绝，万物尽然，不可胜竭。言万物莫不各有胜克之理，不可胜竭而数，要之可以类推也。故针有悬布于天下者五，黔首共余食，莫知之也。黔，音钳。五，下文所详是也。黔首，黑发之民。余食，犹言备食。一曰治神，专一精神，心无他务，所谓神无营于众物是也。二曰知养身，知所以治身，则知所以治人。三曰知毒药为真，知之真则用之当。四曰制砭石小大，砭石小大，各有所宜，故酌而制之。五曰知腑脏血气之诊。腑脏血气多少天数不同，所当知者，而病邪在腑在脏在血在气，尤不可不知其诊。五法俱立，各有所先。各有所宜先者。今末世之刺也，虚者实之，满者泄之，此皆众工所共知也。若夫法天则地，随应而动，和之者若响，随之者若影，道无鬼神，独来独往。法天则地，则非末世众工之刺矣。随应而动，言其效也。若响若影，效之捷也。道无鬼神，言其道足以补化工，无复鬼神之能事矣。来者为神，往者为鬼，夫既道无鬼神，则往来者独惟我耳。

帝曰：愿闻其道。岐伯曰：凡刺之真，必先治神，真，要也。治神，专其精神也。五脏已定，九候已备，后乃存针，先定五脏之脉，备察九候之诊，得其太过不及之差，然后存意于用针之法。众脉不见，众凶弗闻，外内相得，无以形先，众脉不见，无真脏死脉也。众凶弗闻，无五脏绝败也。是外证内脉相得，非徒以察形而已，故曰无以形先。可玩往来，乃施于人。玩，玩弄精熟也。往，谓病原。来，谓变病。言精熟往时之病源，及将来之变病，乃可施针于人。人有虚实，五虚勿近，五实勿远，远，去声。针道难补而易泻，故五脏天真已虚，戒人勿近；五邪相乘而实，戒人勿远。至其当发，间不容瞚。间，去声。瞚，音顺。发，施针也。瞚，瞬也。言施针有时不可以瞬息误也。手动若务，针耀而匀，动，用针也。务，专一也。耀，针形光净也。匀，甲乙皆同也。静意视义，精己之意，视针之义。观适之变，适，针气所至也。变，形气改易也。是谓冥冥，莫知其形，冥冥，未判之天也，既在未判，恶睹其形，言众人未足以知此也。见其乌乌，见其稷稷，从见其飞，不知其谁，乌乌，言其气之袭针如乌合也。稷稷，言其针之卓立如树禾也。从是而见其经气飞腾，有莫知其所以然者，盖言其道费而隐者有如此。伏如横弩，起如发机。伏，经气不至而针倾伏也。横，不正也。言经气不至而针倾伏者，虽为之施治，有如横置其弩不能中的者势也。起，经气至而针卓立也。若此者为经气至而不虚，其效当如发动弩之机牙，捷莫如之者亦势也。

帝曰：何如而虚？何如而实？问治虚实之定法。岐伯曰：刺虚者须其实，刺实者须其虚，言以气至而效为则，不必守夫留呼常法也。经气已至，慎守勿失，言经气已至而袭针，则慎守之勿得失也。深浅在志，肉厚者宜深，肉薄者宜浅；秋冬宜深，春夏宜浅；病在筋骨宜深，在经脉皮肤宜浅。远近若一。穴在四支者为远，穴在腹背者为近，取气一也。如临深渊，恐其有失而倾陷也。手如握虎，神无营于众物。握虎者壮其力，神不暇及乎其他，此欲用针者壮其力而专志，故云手之运针，当如壮士握虎，专一其精神，不得营于众物，交乱其中而致失事也。刺虚者须其实至此，经有针解。

八正神明论二十六

八正，八风正气。神明，谓日之寒温，月之虚盈，时之浮沉，皆神明之所宰，用针当审趋避也。

黄帝问曰：用针之服，必有法则焉，今何法何则？服，事也。法，法象。则，准则也。岐伯对曰：法则天地，合以天光。天光，日月星辰也。帝曰：愿卒闻之。岐伯曰：凡刺之法，必候日月星辰，四时八正之气，气定乃刺之。气，如温与寒，天之气也；明与阴，日之气也；月之生满郭空，月之气也；躔候度数，星辰之气也；寒暑温凉，四时之气也；八节之风，朝于太乙，八正之气也。气定，定其所宜也。是故天温日明，则人血淖液而卫气浮，故血易泻，气易行；天寒日阴，则人血凝泣而卫气沉。凝则难泻，沉则难行。易，去声。泣，涩同。凝则难泻，沉则难行二句，旧本无，昆僭补此。月始生，则血气始精，卫气始行；月郭满，则血气实，肌肉坚；月郭空，则肌肉减，经络虚，卫气去，形独居。是以因天时而调血气也。形，形骸也。是以天寒无刺，天温无凝。月生无泻，月满无补，月郭空无治，是谓得时而调之。得时，得天也。因天之序，盛虚之时，移光定位，正立而待之。日移其光，气易其舍，宜因时定位，南面正立而调之。故曰：月生而泻，是谓脏虚；月满而补，血气扬溢，络有留血，命曰重实。重，平声。脏虚，脏其虚而受邪也。留血，留止瘀血也。月郭空而治，是谓乱经。阴阳相错，真邪不别，沉以留止。外虚内乱，淫邪乃起。乱经，紊乱经气也。阴阳相错，真邪不别，乃乱经之实。沉以留止，邪气沉着留止不去也。外虚其经，内乱脏志，未有淫邪不起者也。

帝曰：星辰八正何候？岐伯曰：星辰者，所以制日月之行也。星，谓二十八宿。辰，躔度之次也。制，裁度也。所以裁度日月之行，次于某宿某度也。盖二十八宿经于天，昼夜异象，四时异见，人身营卫，昼行于阳，夜行于阴，日月之行，或以主昼，或以主夜，其象同也。日月有躔度，营卫有气舍，故用针者，知日月之行度，则能候营卫之气舍而取之矣。八正者，所以候八风之虚邪以时至者也。八正，八方之位也，辨八方之位，所以候八风之气，时至而朝太乙者也。虚邪者，八正迭为孤虚王相，当其虚方来，名曰虚邪也。四时者，所以分春秋冬夏之气所在，以时调之也。所在，如正月二月人气在肝，三月四月人气在脾，五月六月人气在头，七月八月人气在肺，九月十月人气在心，十一月十二月人气在肾，经中言气之所在不能尽同，此其一也。八正之虚邪，避之勿犯。八正之气从其冲后虚之乡来者，宜深居以避之，勿得犯也。避字上旧一而字，犯字下旧一也字，昆僭去之。以身之虚，而逢天之虚，两虚相感，其气至骨，入则伤五脏，此言犯虚邪者，以虚感虚，同气相应也。工候救之，弗能伤也，工知而救治之，故弗能伤也。故曰：天忌不可不知也。

帝曰：善。其法星辰者，余闻之矣，愿闻法往古者。岐伯曰：法往古者，先知针经也。言知针经是法往古。验于来今者，先知日之寒温，月之虚盛，四时气之浮沉，而调之于身，观其立有验也。候气不差，故立有验。观于冥冥者，言形气荣卫之不形于外，而工独知之，不形，虚实未判也。以日之寒温，月之虚盛，四时气之浮沉，参伍相合而调之，工常先见之，然而不形于外，故曰观于冥冥焉。以通于神明，故能观于冥冥未判之天也。通于无穷者，可以传于后世也，是故工之所以异也。古称医谓之工，工者，上下一贯之谓也，故通于无穷，传于万世，所以为异。然而不形见于外，故俱不能见也。俱，众人也。视之无形，尝之无味，故谓冥冥，若神仿佛。仿，音仿。佛，音弗。工能先见于冥冥罔觉之天，故仿佛乎神也。

虚邪者，八正之虚邪气也。言是八正虚乡所来之邪气也。正邪者，身形若用力汗出，腠理开，逢其风，其中人也微，故莫知其情，莫见其形。正邪，谓八风正气之邪。逢其风，旧作逢虚风，僭改此。上工救其萌芽，必先见三部九候之气，尽调不败而救之，故曰上工。当其不败而救之，乃所以救其萌芽也。下工救其已成，救其已败。救其已成者，言不知三部九候之相失，因病而败之也。已成已败，不可救药者也，工不察而治之，是败之也。知其所在者，知诊三部九候之病脉处而治之，故曰守其门户焉，莫知其情而见邪形也。守其门户，所谓卒然逢之，早遏其路也。虽众莫知其情实，而九候病脉已见，是先见其邪形也。自法往古至此，凡九释，率皆古语，因问而详及者也。

帝曰：余闻补泻，未得其意。岐伯曰：泻必用方，方者，以气方盛也，以月方满也，以日方温也，以身方定也，以息方吸而内针，乃复候其方吸而转针，乃复候其方呼陡徐引针，故曰泻必用方，其气易行焉。内，纳同。气方盛，时之阳气方盛也。身方定，身之阳气不扰也。气易行，谓经气易得流行，而无凝涩沉滞之患也。补必用员，员者行也，行者移也，行，谓宣不行之气令之流行。移，谓移未复之脉俾之平复。刺必中其荣，复以吸排针也。中，去声。荣，血也。排，谓经气既至，则内其针，如排拥而入也。故员与方，非针也。言非是论针形也。故养神者，必知形之肥瘦，营卫血气之盛衰。血气者，人之神，不可不谨养。以形体而言，名曰血气，以神用而言，名曰营卫。故血气者人之神，失养则失神矣，是不可不谨养者。

帝曰：妙乎哉论也！合人形于阴阳四时，虚实之应，冥冥之期，其非夫子孰能通之。然夫子数言形与神，何谓神？何谓形？愿卒闻之。岐伯曰：请言形，形乎形，言病形中又杂以形也。目冥冥，言目中善恶未判，有冥然罔觉者。问其病由，言必参之以详问。索之于经，又必取乎诸经三部九候之脉，慧然在前，由是慧然开悟，若病形昭于目前。按之不得，不知其情，然是所以然之理，有非按之可得，不易知其情实也。故曰形。故吾数言形也。帝曰：何谓神？岐伯曰：请言神，神乎神。言精神一而神自解也。耳不闻，精神一则耳不他闻。目明心开而志先，慧然独悟，此神解也。口弗能言，妙不可以言传也。俱视独见，真是众人俱视而己独见。适若昏，昭然独明，若昏，非实昏也。言所适用处若昏昧者所为，实则昭然独明不昏昧也。若风吹云，犹之清风之拂太虚，日丽中天，无障蔽也。故曰神。故吾数言神也。三部九候为之原，九针之论不必存也。言刺者察于三部九候以为原本，则诸经之寒热虚实皆得于心无遁情矣，九针之论不过言其粗耳，虽不存亦可也。

离合真邪论二十七

真，正气也。邪，外邪也。外邪入于正气，名曰合。刺之泻去其邪，名曰离。

黄帝问曰：余闻九针九篇，夫子乃因而九之，九九八十一篇，余尽通其意矣。经言气之盛衰，左右倾移，以上调下，以左调右，有余不足，补泻于荥输，十二经皆有荥输，所溜为荥，所注为输。余知之矣。此皆荣卫之倾移，虚实之所生，非邪气从外入于经也。言是荣卫之气偏胜倾移，一虚一实之所生，非八风邪气外入之病也。余愿闻邪气之在经也，其病人何如？取之奈何？岐伯对曰：夫圣人之起度数，必应于天地，故天有宿度，地有经水，人有经脉。宿，谓二十八宿。度，谓三百六十五度。经水，谓泾渭湖沔江淮汝漯漳济河海也，以其内合经脉，故名经水。经脉者，手足三阴三阳十二经脉也。天地温和，则经水安静；天寒地冻，则经水凝泣；天暑地热，则经水沸溢；卒风暴起，则经水波涌而陇起。泣，涩同。卒，猝同。陇，隆同。下如例。先言天地之经水因时而变，所以起下文。夫邪之入于脉也。寒则血凝泣，暑则气淖泽，虚邪因而入客，亦如经水之得风也，经之动脉，其至也亦时陇起，其行于脉中輴輴然，至，动脉之至也。脉中，指不动之脉而言。輴輴，陇起顺动也。其至寸口中手也，时大时小，大则邪至，小则平，其行无常处，在阴在阳，不可为度，从而察之，三部九候，卒然逢之，早遏其路。中，去声。用针者必察于三部九候，始为详尽无失。早遏其路，所谓迎而夺之是也。吸则内针，无令气忤，内，纳同。令病人吸入而内针，无使针与息气相为忤逆也。静以久留，无令邪布，令，平声。静，静其针也，言静久以留止其针，无得转摇使邪气布散。吸则转针，以得气为故，邪气或至布散，则泻之不尽，复令病人吸入以转针，以经气袭针谓之得气。故，常法也。候呼引针，呼尽乃去，引针，引退其针。去，针离其穴也。大气皆出，故命曰泻。大气，大邪也。

帝曰：不足者补之奈何？岐伯曰：必先扪而循之，切而散之，推而按之，弹而怒之，抓而下之，通而取之，外引其门，以闭其神，扪，音门。抓，侧交切。此未刺之先事也。不足者刺之，恐伤经气，故先扪循切散推按其处，使经气散布；经气既散，又恐他气不聚，故弹怒抓下，使肌肤肿赤，则他气通达其处，然后取定其穴，凡所以为此者，外引致气之门，以闭夫正经往来之神也。呼尽内针，静以久留，以气至为故，内，音纳。呼，出气也，使病人呼出既尽，然后内针，既入其针，则静以久留，候经气袭针，是为气至，以之为故也。如待所贵，不知日暮，如气未至，则留之又留，如待贵人，不知日暮也。其气以至，适而自护，以，已同。适，顺适也。护，爱护也。言经气袭针，是气已至，宜顺适调护，不得轻易转摇其针，令气走泄也。候吸引针，气不得出，各在其处，候病人吸入，然后渐次引退其针，针不转摇，故气不得出，各在其处也。推阖其门，令神气存，大气留止，故命曰补。令，平声。推阖其门，以指扪实其针痏也，乃所以令神气存而大气留止也，故名为补。

帝曰：候气奈何？谓候可取之气。岐伯曰：夫邪去络入于经也，舍于血脉之中，其寒温未相得，如涌波之起也，时来时去，故不常在。盖流行十二经中，故无常在也。故曰方其来也，必按而止之，止而取之，止之，使不得他适也。取之，取其血者是也。无逢其冲而泻之。冲，谓经气已过其处，虚之乡也，若又刺之而泻其处，是谓重虚，故戒人无逢其冲而泻之也。真气者，经气也，经气太虚，其来不可逢，此之谓也。此明无逢其冲而泻之之义也。言人之真气者何？即经气也，古语云，经气太虚，其邪之来，不可逢其虚而取之，盖恐更伤其经气也，正此云无逢其冲之谓。故曰候邪不审，大气已过，泻之则真气脱，脱则不复，邪气复至，而病日畜，大气，人气也，人气应乎水刻，详在《灵枢》。已过，已应而过经也。从而泻之，是失其寇而反诛无罪也，故经气脱而不复。邪气乘虚复至，病益畜积矣。故曰其往不可追，此之谓也。往，邪气过经也。追，谓刺其冲后，泻其虚之乡也。不可挂以发者，待邪之至时而发针泻矣，若先若后者，血气已尽，其病不可下。此上必有阙文，此两释其义耳。发针，施针也。下，服也。言取邪之时，不可毫发间差，所谓不可挂以发者，待邪适至之时而施针，则邪泻去矣；若先之则邪未至，后之则虚其真，徒令血气衰尽，病邪不能降服而下也。故曰知其可取如发机，不知其取如扣椎，机，弩牙也。椎，木瘤也。言刺者知其可取而取之，其效之速如发机；不知其义而取其所不当取，则如扣及木椎，即竭力施针，无能乎机之一发也。故曰知机道者不可挂以发，不知机者扣之不发，此之谓也。不可挂以发，言机之易发也，扣之不发者，言非机之所在，扣之亦为无益。

帝曰：取血奈何？岐伯曰：此攻邪也，疾出以去盛血，而复其真气，邪正不容两立，盛血既去，真气自复。此邪新客，溶溶未有定处也，推之则前，引之则止，逆而刺之，温血也，溶，音容。逆，迎也。温血，毒血也。刺出其血，其病立已。毒血既去，其病立除。

帝曰：善。然真邪以合，波陇不起，候之奈何？岐伯曰：审扪循三部九候之盛虚而调之，盛者泻之，虚者补也。察其左右上下相失及相减者，审其病脏以期之。审其病在某脏，以水刻期之而施刺也。不知三部者，阴阳不别，天地不分。阴阳不别，则不知脏腑之邪，天地不分，则不知清浊之判。地以候地，天以候天，人以候人，调之中府，以定三部。地以候地，谓足之三部候足也。天以候天，言头之三部候头也。人以候人，言手之三部候中身之疾也。中府，胃也，土主中宫，故曰中府。调之中府者，言三部九候皆以冲和胃气调息之，太过者为实为邪，不及者为虚为正也，是所以定三部。故曰刺不知三部九候病脉之处，大过且至，工不能禁也。大过，大邪为过也。诛罚无过，命曰大惑，征诛刑罚，所以待有过，若诛罚及于无过，则惑甚矣。反乱大经，真不可复，用实为虚，以邪为真，用针无义，反为气贼，夺人正气，以从为逆，荣卫散乱，真气已失，邪独内著，绝人长命，予人夭殃，不知三部九候，故不能久长。予，与同。此甚言不知三部九候之弊，觉人之意深矣。因不知合之四时五行，因加相胜，释邪攻正，绝人长命。此又觉人奉天时也。邪之新客来也；未有定处，推之则前，引之则止。逢而泻之，其病立已。重言之者，勉人治之宜早也。

通评虚实论二十八

通，普也，言普论病脉之虚实也。

黄帝问曰：何谓虚实？岐伯对曰：邪气盛则实，精气夺则虚。夺，失也。帝曰：虚实何如？岐伯曰：气虚者肺虚也，气逆者足寒也，非其时则生，当其时则死。时，当王之时也，如夏月人皆气虚，冬月人皆足寒，皆非肺王之时也，故生。若秋月有气虚足寒之证，则当肺王时也，是犯大禁，故死。余脏皆如此。心肝脾肾四脏，当其王时不可衰弱，例皆同也。帝曰：何谓重实？岐伯曰：所谓重实者，言大热病，气热脉满，是谓重实。重，平声，后同。证脉皆实，是重实也。帝曰：经络俱实何如？何以治之？直行曰经，横注曰络。岐伯曰：经络皆实，是寸脉急而尺脉紧也，皆当治之。寸口是肺之经脉，尺中是肺之络脉，急与紧皆为太过，故曰实。皆当治之，言并宜泻也。紧，旧作缓，昆僭改此。滑则从，涩则逆也。言有重实之病，脉滑利者为顺，涩者逆也。旧有故曰二字，昆去之。夫虚实者，皆从其物类始，故五脏骨肉滑利可以长久也。物之生则滑利，物之死则枯涩，故人类肖之。

帝曰：络气不足，经气有余，何如？岐伯曰：络气不足，经气有余者，脉口热而尺寒也。秋冬为逆，春夏为从，治主病者。秋冬收藏之时，尺当有余，寸当不足，反者为逆；若在春夏长养之时，则为从矣。主病，谓察其病邪为何脏所主，则从而治之。帝曰：经虚络满何如？岐伯曰：经虚络满者，尺热满，脉口寒涩也、此春夏死秋冬生也。逆乎时故死，顺乎时故生。帝曰：治此者奈何？岐伯曰：络满经虚，灸阴刺阳，经满络虚，刺阴灸阳。此以络主阴而经主阳，灸为泻而刺为补也。

帝曰：何谓重虚？岐伯曰：脉虚气虚尺虚，是谓重虚。证脉皆虚，是曰重虚。旧作脉气上虚尺虚，今依《甲乙经》改作脉虚气虚尺虚，方与下文所答符合。帝曰：何以治之？岐伯曰：所谓气虚者，言无常也。上虚为气虚，气虚者言语轻微无常也。尺虚者，行步恇然。恇，音匡。尺虚为阴虚，阴虚者筋骨无力，故行步恇然却进也。脉虚者，不象阴也。脉者血之府，脉虚者亡血可知，故云不象阴也。如此者，滑则生，涩则死也。滑则血未亡，故生。涩则无血，故死。

帝曰：寒气暴上，脉满而实何如？此伤寒尺寸俱紧之脉也。岐伯曰：实而滑则生，实而逆则死。逆，涩也。滑则阴血不亏，故生。涩则阴血亏损，何以任其大寒乎？帝曰：脉实满，手足寒，头热，何如？岐伯曰：春秋则生，冬夏则死。春秋者，阴阳升降之时，二气未有定位，人有此证，为应时也，故生。夏则纯阳，冬则纯阴，证脉相失，为逆时也，故死。脉浮而涩，涩而身有热者死。涩为无血，浮而身热为邪盛，为孤阳，此不必问其四时而皆死也。帝曰：其形尽满何如？岐伯曰：其形尽满者，脉急大坚，尺涩而不应也，形，四形藏也。满，邪气实也。脉，寸部脉也。若头角耳目口齿胸中皆邪气满实，则上部寸脉必急大而坚，下体无病，故尺脉涩而不应于寸也。如是者，从则生，逆则死。帝曰：何谓从则生，逆则死？岐伯曰：所谓从者，手足温也，所谓逆者，手足寒也。上部为阳，四形藏皆在上部，是阳病也，阳病者手足温为顺，故生，手足寒为逆，故死。

帝曰：乳子而病热，脉悬小者何如？乳子，乳下婴孩也，病热而脉来悬绝而小，是谓之阳证得阴脉也，为大禁。岐伯曰：手足温则生，寒则死。伤寒以阳为主，而乳子又为纯阳，故手足温者生，寒者为逆而死。帝曰：乳子中风热，喘鸣肩息者，脉何如？岐伯曰：喘鸣肩息者，脉实大也，缓则生，急则死。缓为有胃气，故生。急为真脏脉，故死。帝曰：肠澼便血何如？肠澼，滞下也，利而不利之谓。便血，赤利也。岐伯曰：身热则死，寒则生。身热则血败而孤阳独存，故死。寒则荣气未绝，故生。帝曰：肠澼下白沫何如？岐伯曰：脉沉则生，脉浮则死。此论白利也，白为气为金，故病属于大肠，沉则阴气无伤，浮则无阴而虚阳外达耳，此死生之判也。帝曰：肠澼下脓血何如？岐伯曰：脉悬绝则死，滑大则生。脓血，赤白并下也。悬绝，搏而无胃气也，故死。滑为阴血，大为阳气，气血两存，故生。帝曰：肠澼之属，身不热，脉不悬绝何如？岐伯曰：滑大者生，悬涩者死，以脏期之。悬涩，异常涩也，此肠澼之久，大肠庚金之气将绝，故自显其真脉耳。以脏期之，则丙丁午未其期也。帝曰：癫疾何如？岐伯曰：脉搏大滑，久自已；脉小坚急，死不治。搏，过于有力也，此为肝实，大为气有余，滑为血有余，故久自已。若脉来小而坚急，则肝之真脏脉也，全失冲和而无胃气，故死不治。帝曰：癫疾之脉，虚实何如？岐伯曰：虚则可治，实则死。虚则邪气微，故生。实则邪气盛，故死。帝曰：消瘅虚实何如？消瘅，消中而热，善饮善食也。岐伯曰：脉实大，病久可治；脉悬小坚，病久不可治。脉实大则真气未漓，虽久可治。脉悬小坚则胃气已绝，病久则死。

帝曰：形度骨度脉度筋度，何以知其度也？岐伯论阙，备见《灵枢》。帝曰：春亟治经络，夏亟治经俞，秋亟治六腑，冬则闭塞，闭塞者，用药而少针石也。亟，音棘。塞，入声。闭塞，气门闭塞也。所谓少针石者，非痈疽之谓也，痈疽不得顷时回。言冬时气户闭塞，宜少针石者，是谓杂病非谓痈疽也。盖痈疽不得顷时迟回，能令人内烂筋骨，穿通脏腑，为患不可胜言者矣。痈不知所，按之不应手，乍来乍已，刺手太阴傍三痏，与缨脉各二。痏，音贿。手太阴，肺经也，傍，经之侧处也。痏，针痏也。缨脉，结缨两旁之脉，不言其经者，约而言之，不必拘其经也。盖痈不知所，按之不应手，乍来乍已者，皆气病而血未病也，故刺手太阴之傍与缨脉以泻气，气泻而痈肿去矣。掖痈大热，刺足少阳五，刺而热不止，刺手心主三，刺手太阴经络者，大骨之会各三。掖，腋同。足少阳胆经行于两胁，故掖肿刺之。若五刺而热不止，则刺手心主与手太阴，盖二经俱出掖下故也。复刺大骨之会者，恐其为手阳明别络遗热也。暴痈筋软，随分而痛，魄汗不尽，胞气不足，治在经俞。暴痈，暴患之痈。筋软，毒出于肝而筋柔软也，乃随其分之所在而痛。若其人阴汗不尽者，是阴胞之气不足，太阳失卫，故汗不止也。宜治在本经俞穴。腹暴满，按之不下，取太阳经络者，胃之募也，胃募，谓中脘也。《甲乙经》云。手太阳少阳足阳明所生。少阴俞去脊椎三寸傍五，用员利针。肾者胃之关，故又取少阴俞，去脊椎三寸傍五者，两傍穴各五痏也。《灵枢》云：用员利针，所以取暴气。霍乱，刺俞傍五，足阳明及上傍三。邪在中则既吐且泻，手挥霍而目了乱，名曰霍乱，是为阳明病者。俞傍五，谓背俞两傍去脊中行三寸之穴各五痏，又刺足阳明之上傍三痏，所以和胃而定霍乱也。刺痫惊脉五，下文其五也。手太阴各五，刺经太阳五，刺手少阴经络傍者一，足阳明一，上踝五寸刺三针。凡言其经而不及其穴者，本经皆可取，不必拘其穴也。着某经傍者，非经非穴，取其孙络也，着其所在相去分寸而不及经穴者，略其穴名也。

凡治消瘅，仆击，偏枯，痿厥，气满发逆，肥贵人则高粱之疾也。高，膏同。仆击，暴仆为物所伤也。偏枯，半身不遂也。痿，痿弱无力也。厥，寒其四末也。气满，气急而粗也。发逆，发为上逆也。言此诸病若是肥贵人，则高粱之味所变病耳。隔塞闭绝，上下不通，则暴忧之病也。若隔而闭绝，使上下水谷不得通利，则暴忧之所为也。暴厥而聋，偏塞闭不通，内气暴薄也。塞，入声。暴厥，暴气上逆也。聋，耳聋。偏，偏枯也。闭塞不通，出内不利也。言此者由内气暴薄所为。薄，雷风相薄之薄，击荡之称也。不从内外中风之病，故廋留着也。风，动物也，善行而数变，不着于一处者，凡病不从内外风邪所致，则廋匿留着无变异也。廋，旧作瘦，僭改此。跖跛，寒风湿之病也。跖，音只。跛，波，上声。足前点步谓之跖，一足偏引谓之跛，此寒风湿三者为病也。黄帝曰：黄疸暴痛，癫疾厥狂，久逆之所生也。言由经气久逆，故生上件诸病。五脏不平，六腑闭塞之所生也。脏腑之脉互相络属，故六腑闭塞，能令五脏不平。头痛耳鸣，九窍不利，肠胃之所生也。阳明胃脉上耳前，循发际，至额颅，故头痛耳鸣为肠胃之所生。又肠胃之脉，或循鼻，或挟鼻，或交人中，或交承浆，或承目下，或过耳前，是上之七窍，皆肠胃之脉所交贯者，若下而二阴，则又肠胃传送之道，故九窍不利者，病由于肠胃之所生出。

太阴阳明论二十九

太阴谓脾脉，阳明谓胃脉。

黄帝问曰：太阴阳明为表里，脾胃脉也，生病而异者何也？岐伯对曰：阴阳异位，更虚更实，更逆更从，或从内，或从外，所从不同，故病异名也。帝曰：愿闻其异状也。岐伯曰：阳者，天气也，主外；阴者，地气也，主内。更，平声。此所谓阴阳异位也。故阳道实，阴道虚；阴道实，阳道虚。此所谓更虚更实也。旧无阴道实，阳道虚二句，昆僭补此。故犯贼风虚邪者，阳受之；食饮不节，起居不时者，阴受之。此所谓或从内或从外也。阳受之则入六腑，阴受之则入五脏。入六腑则身热不时卧，上为喘呼；入五脏则䐜满闭塞，下为飧泄，久为肠澼。塞，入声。此所谓所从不同，病故异名也。故喉主天气，咽主地气。喉咙为肺系，受气于鼻，故纳无形之天气。咽为胃系，受气于口，故纳有形之地气。故阳受风气，阴受湿气。风，阳气也，故阳受之。湿，阴气也，故阴受之。《易》曰：同气相求是也。故阴气从足上行至头，而下行循臂至指端；阳气从手上行至头，而下行至足。《灵枢》云：手之三阴从脏走手，手之三阳从手走头，足之三阳从头走足，足之三阴从足走腹，此之谓也。故曰阳病者上行极而下，阴病者下行极而上。此所谓更逆更从也。故伤于风者，上先受之；伤于湿者，下先受之。风为阳气，故上先受；湿为阴气，故不先受，同气相求故也。

帝曰：脾病而四支不用何也？岐伯曰：四支皆禀气于胃，而不得至经，必因于脾，乃得禀也。今脾病不能为胃行其津液，四支不得禀水谷气，日以衰，脉道不利，筋骨肌肉皆无气以生，故不用焉。为，去声。不利，不滑利也。帝曰：脾不主时何也？岐伯曰：脾者土也，治中央，常以四时长四脏，各十八日寄治，长，上声。辰戌丑未四季之月，各寄王十八日。不得独主于时也。脾脏者常着胃土之精也。着，彰显于外也。土者生万物而法天地，故上下至头足，不得主时也。土者万物之所资生，是生万物也，脾具坤静之德，而有干健之运，是法天地也，故上至头，下至足，无不主治。土贯五行，故不得独主时也。

帝曰：脾与胃以膜相连耳，而能为之行其津液何也？岐伯曰：足太阴者三阴也，其脉贯胃属脾络嗌，故太阴为之行气于三阴。为，去声，下皆同。为之，为胃也。三阴，太少厥也。脾为胃行气于三阴，运阳明之气入于诸阴也。阳明者表也，五脏六腑之海也，亦为之行气于三阳。表，阳明为太阴之表也。为之，为脾也。行气于三阳，运太阴之气入于诸阳也。脏腑各因其经而受气于阳明，其，指脾也。故为胃行其津液，四支不得禀水谷气，日以益衰，阴道不利，筋骨肌肉无气以生，故不用焉。阴道不利，血道不滑利也。此复明脾主四支之义也。

阳明脉解三十

解，释也。此篇皆所以释阳明脉为病之义。

黄帝问曰：足阳明之脉病，恶人与火，闻木音则惕然而惊，钟鼓不为动，闻木音而惊何也？愿闻其故。恶，去声，下皆同。脉，经也，兼表里而言。岐伯对曰：阳明者胃脉也，胃者土也，故闻木音而惊者，土恶木也。恶其克贼也。帝曰：善。其恶火何也？岐伯曰：阳明主肉，其脉血气盛，多气多血故也。邪客之则热，热甚则恶火。帝曰：其恶人何也？岐伯曰：阳明厥则喘而惋，惋则恶人。惋，乌贯切。惋，热郁于内而不自安也。帝曰：或喘而死，或喘而生者何也？喘，气厥而上，令人喘急也。岐伯曰：厥逆连脏则死，连经则生。逆气连于经脉，则未至大伤，故生。连于五脏，则伤其真矣，故死。

帝曰：善。病甚则弃衣而走，登高而歌，或至不食数日，逾垣上屋，所上之处，皆非其素所能也，病反能者何也？岐伯曰：四支者诸阳之本也，阳盛则四支实，实则能登高也。实，阳邪实也。帝曰：其弃衣而走者何也？岐伯曰：热盛于身，故弃衣欲走也。弃衣，裸尽其衣也。帝曰：其妄言骂詈不避亲疏而歌者何也？岐伯曰：阳盛则使人妄言骂詈不避亲疏而歌也。阳盛，阳邪盛也。阳邪既盛，则入心为言，入肝为呼为骂詈，入脾为歌。旧本而字下作不欲食，不欲食故妄走也。昆僭改为歌也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