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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历三峡通志

卷之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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夔峽詩

五言

八陣圖 杜甫

功蓋三分國,名成八陣圖。江流石不轉,遺恨失吞吳。

瞿唐峽 白居易

瞿唐天下險,夜上信難哉。案似雙屏合,天如匹練開。

灩澦堆

見說瞿唐峽,橫斜灩澦根。難於尋鳥道,險上過龍門。

上白帝城 杜甫

城峻隨天壁,樓高更女牆。江流思夏後,風至憶襄王。老去聞悲角,人扶報夕陽。公孫初恃險,躍馬意何長。

曉望白帝城鹽山

徐步移斑杖,看山仰白頭。翠深開斷壁,紅遠結飛樓。日出清江望,暄和散旅愁。春城見松雪,始擬進歸舟。

秋峽

江濤萬古峽,肺氣久衰翁。不寢防巴虎,全生狎楚童。衣裳垂素髮,門巷落丹楓。常恠商山老,無存翊贊功。

瞿唐懷古

西南萬壑注,勁敵兩崖開。地與山根裂,江從月窟來。削成當白帝,空曲隱陽臺。疏鑿功雖美,陶鈞力大哉。

灩澦堆

巨石水中央,江寒出水長。沉牛答雲雨,如馬戒舟航。天意存傾覆,神功接混茫。干戈連解纜,行止憶垂堂。

張祐

不遠夔州路,層波灩澦連。下來千里峽,入去一條天。樹色秋帆上,灘聲夜枕前。何堪正危側,百丈半山巔。

何景明

霜落夔門樹,寒江灩澦孤。狂瀾湏此障,砥柱賴誰扶。入峽愁孤客,當關用一夫。何勞念西域,千載固輿圖。

瀼西入宅 杜甫

奔峭背赤甲,斷岩當白鹽。客居愧遷次,春酒漸多添。花亞欲移竹,鳥窺新捲簾。衰年不敢恨,勝概欲相兼。亂後居難定,春歸客未還。水生魚腹浦,雲暖麝香山。半頂梳頭白,過眉拄杖斑。相看多使者,一一問函關。宋玉歸州宅,雲通白帝城。吾人淹老病,旅食豈才名。峽口風常急,江流氣不平。只應與兒子,飄轉任浮生。

暮春題瀼西新賃草屋

久嗟三峽客,再與暮春期。百舌欲無語,繁花能幾時。谷虛雲氣薄,波亂日華遲。戰伐何由定,哀傷不在茲。此邦千樹橘,不見比封君。養拙干戈際,全生麋鹿群。畏人江北草,旅食瀼西雲。萬里巴渝曲,三年實飽聞。彩雲陰復白,錦樹曉來青。身世雙蓬鬢,乾坤一草亭。哀歌時自短,醉舞為誰醒。細雨荷鋤立,江猿吟翠屏。壯年學書劍,他日委泥沙。事主非無祿,浮生即有涯。高齋依藥餌,絕域改春華。喪亂丹心破,王臣未一家。欲陳濟世策,已老尚書郎。不息豺虎鬥,空慚鵷鷺行。時危人事急,風逆羽毛傷。落日悲江漢,中宵淚滿床。

從瀼西移居東屯

白鹽危嶠北,赤甲古城東。平地一川穩,高山四面同。煙霜淒野日,粳稻熟天風。人事傷蓬轉,吾將守桂叢。東屯復瀼西,一種住青溪。來往皆茅屋,淹留為稻畦。市喧宜近利,林僻此無蹊。若訪衰翁語,須令勝客迷。道北逢都使,高齋見一川。子能渠細石,吾亦沼清泉。枕帶還相似,柴荊即有焉。斫畬應費日,解纜不知年。牢落西江外,參差北戶間。久游巴子國,臥病楚人山。幽獨移佳境,清深隔遠關。寒空見鵷鷺,回首憶朝班。

白帝懷古 陳子昂

日落滄江晚,停橈問土風。城臨巴子國,台沒漢王宮。荒服仍周甸,深山尚禹功。岩懸青壁斷,地險碧流通。古木生雲際,歸帆出霧中。川途去無限,客思坐何窮。

上白帝城 杜甫

江城合變態,一上一回新。天欲今朝雨,山歸萬古春。英雄餘事業,衰邁久風塵。取醉他鄉客,相逢故國人。兵戈猶擁蜀,賦斂尚輸秦。不是煩形勝,深慚畏損神。白帝空祠廟,孤雲自往來。江山城宛轉,棟宇客徘徊。勇略今何在,當年亦壯哉。後人將酒肉,虛殿日塵埃。谷鳥鳴還過,林花落又開。多慚病無力,騎馬入青苔。

廣溪峽 楊炯

廣溪三峽首,曠望兼川陸。山路繞羊腸,江城鎮魚腹。喬林百丈偃,飛水千尋瀑。驚浪回高天,盤渦轉深谷。漢氏昔雲季,中原爭逐鹿。天下有英雄,襄陽有龍伏。常山禁軍旅,永安興版築。池台忽已傾,邦家遽淪覆。庸才若劉禪,忠佐為心腹。設險猶可存,當無賈生哭。

瞿唐峽 蘇軾

自昔懷清賞,今茲得縱探。長江連楚蜀,萬派瀉東南。合水來如電,黔波綠似藍。餘流細不數,遠石競相參。入峽初無路,連山忽似龕。縈紆收浩渺,蹙縮作淵潭。風過如呼吸,雲生似吐含。墜崖鳴窣窣,垂蔓綠毿毿。冷翠多崖竹,孤生有石楠。飛泉飄亂雪,恠石走驚驂。絕澗知深淺,樵僮忽兩三。人煙偶逢郭,沙岸可乘籃。野戍荒州縣,邦君古子男。放衙鳴晚鼓,留客薦霜柑。聞道黃精草,叢生綠玉篸。盡應充食飲,不見有彭聃。氣候冬猶暖,星河夜半涵。遺民悲昶衍,舊俗接魚蠶。版屋漫無瓦,岩居窄似庵。伐薪嘗冒險,得米不盈甔。歎息生何陋,劬勞不自慚。葉舟輕遠泝,大浪固無諳。矍鑠空相視,嘔啞莫與談。蠻荒安可駐,幽邃信難妉。獨愛孤棲鶻,高超百尺嵐。橫飛應自得,遠颺似無貪。振翮游霄漢,無心顧雀鵪。塵勞世方病,局束我何堪。盡解林泉好,多為富貴酣。試看飛鳥樂,高遁此心甘。

蘇轍

舟行瞿唐口,兩耳風鳴號。渺然長江水,千里投一瓢。峽門石為戶,鬱怒水力驕。扁舟落中流,浩如一葉飄。呼吸信奔浪,不復由長篙。捩柁破 漩,畏與亂石遭。兩山蹙相值,望之不容舠。漸近乃可入,白鹽最雄高。草木皆倒生,哀叫悲玄猱。白雲繚長袖,零落如飛毛。緬懷洚水年,慘蹙病有堯。禹益決岷水,屢與山鬼鏖。摧岡轉大石,破地疏洪濤。巉巉當道山,斬截肩尾銷。峭壁下趾連,危峰斷修腰。破處不生草,上不掛鳥巢。水恠不盡戮,下有龍與鼇。遼哉千萬年,禹死遺跡牢。豈必見河洛,開峽斯已勞。

七言

鐵柱 元不伐

白帝城邊春草生,黃牛峽裡水波清。追思昭烈千年事,常使英雄氣不平。

兵書峽 劉丙

籌策三分出草廬,眼中吳魏鼎中魚。英雄不盡當時用,一卷還留峽裡書。

秋興 杜甫

瞿唐峽口曲江頭,萬里風煙接素秋。花萼夾城通御氣,芙蓉小苑入邊愁。朱簾繡柱圍黃鵠,錦纜牙檣起白鷗。回首可憐歌舞地,秦中自古帝王州。

魚腹江中 劉禹錫

扁舟盡室貧相逐,白髮藏冠鑷更加。遠水自澄終日綠,晴林長落過春花。客情浩蕩逢鄉語,詩意留連重物華。風檣好住貪程去,斜日青簾背酒家。

三峽堂 宋肇

林巒十里上巉岩,飛檻初憑縹緲間。夔子風煙依白帝,夜郎耕稼接烏蠻。砌橫亂石遙臨澗,門對高峰近帶山。咫尺驚濤籲莫測,每來登此念江關。

張佳胤

艤舟下席楚雲生,落日清霜白帝城。踏跡難忘諸葛陣,野田曾為杜林耕。休言天地終陳跡,翻使江山借重名。事業文章看二子,風流無限古今情。夔峽舟中 劉丙春江隨處落煙波,冉冉其如老至何。有意青山供目久,無情白髮上頭多。圖緣八陣風雲在,國為三分歲月過。今古垂勳須及早,休教汗簡笑蹉跎。

峽中覽物 何景明

峽口風高猿夜號,孤舟燈火宿煙皋。草深廢井人家少,水落寒山雉堞高。自古金湯難恃險,當時版築豈知勞。永安亦在荒城裡,玉殿淒涼空夜篙。

灩澦堆 杜甫

灩澦既沒孤根深,西來水多愁大陰。江天漠漠鳥雙去,風雨時時龍一吟。舟人漁子歌回首,估客胡商淚滿襟。寄語舟航惡年少,休翻鹽井橫黃金。

赤甲山

卜居赤甲遷居新,兩見巫山楚水春。炙背可以獻天子,美芹由來知野人。荊州鄭薛寄書近,蜀客郗岑非我鄰。笑接郎中評事飲,病後深酌道吾貞。

西瀼溪

迢迢水出走長蛇,懷抱江村在野牙。一葉蘭舟龍洞府,數間茅屋野人家。冬來純綠松杉樹,春到間紅桃李花。山下[14]青蓮遺故址,時時常有白雲遮。

瞿唐天下險 周洪謨

兩崖壁立何險巇,巴東大江如一絲。杜宇神功渺何許,堯時餘燼誰復知。中流灩澦實挺特,如牛如馬夏秋月。怒濤掀天萬壑雷,巨漩觸石千層雪。湯湯東去幾回灣,虎頭狼尾如連環。赤甲下映虎鬚子,黃牛高抗鬼門關。憶昔英雄割據日,挿丁為梯上絕壁。只今四海盡為家,鎖江鐵柱存何益。

負薪行 杜甫

夔州處女發半華,四十五十無夫家。更遭喪亂嫁不售,一生抱恨堪諮嗟。土風坐男使女立,應當門戶女出入。十猶八九負薪歸,賣薪得錢應供給。至老雙鬟只垂頸,野花山葉銀釵並。筋力登危集市門,死生射利兼鹽井。面妝首飾雜啼痕,地褊衣寒困石根。若道巫山女麄醜,何得此有昭君村。

灩澦歌 梁簡文帝

灩澦大如馬,瞿唐不可下。金沙浮轉多,桂浦忌經過。

庾子興

灩澦如牛本不通,瞿唐水退為庾公。

竹枝 劉禹錫

瞿唐嶆嶆十二灘,此中道路古來難。長恨人心不如水,等閒平地起波瀾。

瞿唐感懷詞 魯璠

峽口瞿唐,論形勝,古今奇絕。最險是,孤根灩澦,浪花飛雪。苔鎖崖碑難認字,波瀠底柱猶存鐵。忽舟人,指點孟良梯,橫三疊。

扶劉事,今磨滅。吟秋興,俱消歇。空陣演,風雲詩傳蘿月。青瑣遊人魂欲斷,黃金估客心休熱。笑此時,身價一閑萍,輕于葉。

灩澦堆賦 蘇軾

世以瞿塘峽口灩澦,為天下之至險。凡覆舟者,皆歸咎于此石。以余觀之,蓋有功於斯人者。夫蜀江會百水而至於夔,彌漫浩汗,橫放於大野,而峽之小大,曾不及其十一。苟先無以齟齬於其間,則江之遠來,奔騰迅快,盡銳于瞿塘之口,則其嶮悍可畏,當不啻於今耳。因為之賦,以待好事者試觀而思之。

天下之至信者,唯水而已。江河之大,與海之深,而可以意揣。唯其不自為形,而因物以賦形,是故千變萬化,而有必然之理。掀騰勃怒,萬夫不敢前兮,宛然聽命,唯聖人之所使。予泊舟乎瞿塘之口,而觀乎灩澦之崔嵬,然後知其[15]所以開峽而不去者,固有以也。蜀江遠來兮,浩漫漫之平沙,行千里而未嘗齟齬兮,其意驕逞而不可摧。忽峽口之逼窄兮,納萬頃於一盃,方其未知有峽也。而戰乎灩澦之下,喧豗震掉,盡力以與石鬥,勃乎若萬騎之西來,忽孤城之當道,鉤援臨沖,畢至於其下兮。城堅而不可取,矢盡劍折兮,迤邐循城而東去。於是滔滔汩汩,與入峽,安行而不敢怒。嗟夫,物固有以安而生變兮,亦有以用危而求安。得吾說而推之兮,亦足以知物理之固然。

後灩澦賦 陸深

昔蘇公子瞻賦灩澦,蓋曰江會百川,勢易驕逞,不先之以[16]齟齬,盡其快銳,為害斯大。嗟乎,是誠有之。夫當國家豐亨豫大之時,必有風靡波蕩之俗,使無正人法家出氣力以捍之,則末流有不可救者矣,此公作賦之旨也。嘉靖丁酉二月初,予將出峽,舟過瞿唐。春水未生,孤根欲露,盤旋其下,有感於心,作後灩澦賦。

道叢鳧之故國,沿岷汶之長源。睇灩澦之兀嵂,繹先哲之名言。測安危之倚伏,乃始疑而今信然。昔伯禹之導江兮,命陽侯為驅先。挾六龍與二虯兮,劈雷斧之神話。劙地脈而中分兮,挺孤高之一拳。障犇轟之東騖兮,回萬折於瀾翻。時盈縮以浮沈兮,擁百川而獨尊。或如象兮如馬,舟人睨而不敢上下。相遊者之汩汩兮,固晝夜之不舍。唯上帝之默佑兮,恒斡運于區中。示機緘於錯糾兮,物有窮而必通。猗宣父之感麟兮,既伐樹又絕糧。羌鄒孟之仁義兮,竟見沮于臧倉。胡賢聖之迍邅兮,夫豈茲堆之未汰。派遠而彌昌兮,象下流而永賴。抱遺經而先覺兮,反亂治於否泰。顧大化之茫茫兮,俟萬世於須臾。俯中流之一柱兮,盍前鑒而蚤圖。慨孔明之馳驅兮,磊磈乎八陣猶未磨。草堂于瀼水兮,吊江上之東坡。予粲粲其白髮兮,懼末路之蹉跎。

夔州重葺三峽堂記 宋肇

天下之險,莫險于峽江;峽江之險,莫甚于瞿唐。蓋兩川回薄,崎嶇萬里,綿跨西南諸夷,繚繞遐荒,合牂牱、越嶲、夜郎、烏蠻之水,小大併吞,南北向背。始則就下為汙,流濕成浸,漸至於縈回曲折,逶迤澎湃。其終也,彌漫浩瀚,掀騰洶湧,咸歸於江之峽口者,實水之會。夫萬山對立,萬頃一注,故至此而艱難齟齬,傾危險側也。余以元祐八年五月,持節本道,同使張塾家父。一日相與訪峽中古跡,而得舊鎖江亭於故城之南隅。其巋然獨存者,但頹垣廢址而已。因語夔守趙仲逵平父,既廣昔構,而又易新,名其曰三峽堂者,西峽、巫峽、歸峽是也。茲堂為巴東上游,盡占江之勝。然而一有登臨觀覽,則景色雲物逡巡而異,是皆人情參差不齊,故使悲歡憂樂,所得未嘗同也,請試言其所以。方其倚檻憑欄四顧遠眺,長江急雨,飄風怒號,奔走轉石,萬壑雷動,驚湍駭浪,喧豗震掉,蛟鱷蜿蜒,神怪叱吒,若馬陵伏弩之射龐涓,濰水決壅之擊龍沮。此西游不得意之客,方且隕心喪魄,失筯停杯,愕然而歎也。洎至瞬息之間一俯一仰,雲煙變滅,山川髮露,草花纖濃,炳若繪畫,松石奇怪,旁出雜見,巫峰高唐,相像仿佛。襄王怳然而若遇,宋玉斐然而成賦。此西州行樂之士,尚猶極目縱觀,促席歡飲,歡然而笑也。迨其灩澦春深,魚腹漲綠,風雨晦冥,龍吟其下。白鹽、赤甲,東屯、西瀼,斷崖奔峭,安流逆浪,遠近因依,左右映帶。則[17]坐中能詩之流,莫不擁鼻拄頰,聳肩側身,浩然而歌也。又有沙岸石磧,名灘古渡,白帝武侯之遺跡,永安八陣之故處,荒煙野草,廢宮舊戍,遠樹平蕪,孤村別浦,牧童漁父,棹歌牛唱,深林巨谷,重岩複嶺,懸猿舞鶴,飛鳴坐嘯。則席上多感之子,有至搔首撫膺,掩袂沾裳,泫然而泣也。客有誚余曰:「子作《三峽堂記》,而有笑歌歎泣之說,子胡不忘是四者,而付之一醉。彼醉者劉伶阮籍之徒,皆所以全其真而名後世者也。子獨求異於數子乎。」余曰:「有是哉,今幸不從監河侯貸粟,則吾將以大江為飲。凡雨雪之朝,風月之夕,所謂登臨觀覽,行且無時不往也,亦不復問其悲歡憂樂之所來,一寓諸酒矣。尚庶幾有以自托於酩酊,而廁跡二人之列也,可矣。」客曰:「唯,唯。」

瞿唐峽記 王嘉言

峽者何取以山夾水而為名也?楚蜀之交,以峽稱者多矣,而三峽為險。三者何?歸峽、巫峽、瞿唐峽。三峽同稱險矣,而瞿唐為最,舊所謂西陵峽者是也。峽在夔東十二里,兩崖對峙,中貫大江,蓋全蜀之門戶。峽口石盤上樹鐵柱二根。山畔岩穴中,有鐵索七條。柱髙六尺四寸,索長二百七十七丈五尺,蓋昔人置以截江者。柱于夏秋水泛則汩,冬春復見,嗚呼奇哉。夫瞿唐之險冠于諸峽者何?蓋西南萬水,總注於斯,而雙崖把束,極為陋隘,以故縈回曲折,齟齬艱難。驚濤奔浪,喧豗匉訇。歸舸行艓,一遭風動,則上下失勢。而此生安危,盡付之撇漩,觸石瞬息間矣。雖然關門一守,百二之勢也。

明初以湯廖兩將軍,絕人之智力,席皇祖之神威,師薄關下,矢石一交而即卻。非穎國階、文之捷,水陸夾進,以奇取勝,亦難為力矣。今天下熙熙,氛沴久消,雄關險峽,雖依然索柱之存,而山川勝概,只為文儒嘻眺浪吟之具而已。嗟夫,宗國之憂,雖非恤緯者所宜憂,而處堂之樂達者,亦恒笑夫燕雀之愚。然則防禦之略,亦可於熙恬中講求之。

重修瀼西草堂記 陳文燭

昔人謂杜子美夔州以後諸詩,蓋最工云,考先生自成都下瞿唐,浮湘望洛,而寓於夔門。其居三徙,有瀼東,有東屯,而瀼西尤著。地多平曠,田可水稻。先生出峽,即易其主。而所手書券,宋元間得而珍之。後日荒圮,萬曆改元,夔守郭君棐訪遺址,檄奉節令羅鏽藻新祠,事肖先生像。太守能文章,有記述,而又請余碑焉。余奉天子璽書,宣教化,例得旌揚古今忠義之士。徘徊祠下,不覺泫然也。憶先生獻賦,時玄宗大奇之,命宰相試其文,拜左拾遺。乃高自稱道,先世以來,多以文顯,若薄楊雄枚皋不為者。其矝誕一時,有祖審言之風。會祿山亂,天子入蜀,避走三川。肅宗立,往救房琯,至不省錄。嚴武節度劍南,復依焉,表為參謀檢校工部員外郎。先生久于夔,及茲堂之建,其時有足悲者。而史稱先生,挺節不汙。所為詩歌,善陳時事,千匯萬狀,兼而有之。忠君憂國,每飯不忘。當時韓愈氏高其文章,光焰至長萬丈也。真知言矣。語曰:生無一日歡,死有萬世名,先生之謂乎。先生襄陽人,與孟浩然友善。襄陽舊有孟亭,不存。而峴山祠先生者,亦荒。今瀼西更新,比于同谷浣花,可謂無關世教哉。余為迎送神曲,使歌以祀,其詞曰:昔飄零兮流寓,歎遷次兮朝暮,側身來兮參差其舊路。迎。三年飽兮煙霧,千載驚兮香炷,尚轉蓬兮山靈其呵護。送。

諸葛武侯廟碑銘並序 裴度

度嘗讀舊史,詳求往哲。或秉事君之節,無開國之才;得立身之道,無治人之術。四者備矣,兼而行之,則蜀丞相諸葛公其人也。公本系在簡策,大名並天地,不復以云。當漢祚衰陵,人心競逐,取威定霸者,求賢如不及。藏器在身者,擇主而後動。是時也,躬耕南陽,自比管樂。風未從虎,時稱臥龍。詩曰:潛雖伏矣,亦孔之昭。故州平心與元直神交,洎乎三顧而許以馳驅,一言而定其機務。由是翼扶劉氏,纘承舊服,結吳抗魏,擁蜀稱漢。刑政達於荒外,道化行乎域中。誰謂阻深,殷為強國。誰謂遳脆,勵為勁兵。則知地無常形,人無常性,自我而作,若金在 。故九州之地,魏有其七,我無其一。由僻陋而啟雄圖,出封疆以延大敵。財用足,而不曰浚我以生。干戈動,而不曰殘人以逞。其底定南方也,不以力制,而取其心服,震疊諸夏也。不敢角其勝負,而止候其存亡。法加於人也,雖死徙而無怨。徳及於人也,雖奕葉而見思。此所謂精義入神,自誠而明者矣。若其人存,其政舉,則四海可平,五服可傾。而陳壽之評,未極其能事。崔浩之說,又詰其成功。此皆以變詐之略,論節制之師;以進取之方,語成化之道,不其謬歟!夫委棄荊州,不能遂有三郡,此乃務增徳以吞宇宙,不黷武以事尋常。及出斜谷,據武功,分兵屯田,為久駐之計。與敵對壘,待可勝之期。雜乎居人,如適虛邑。彼則喪氣,我方養威。若天假之年,則繼大漢之祚,承先主之志,不難矣。且權傾一國,聲震八紘,而上下無異詞,始終無愧色。茍非運膺五百,道冠生知,曷以臻於此乎。故玄德知人之明者,倚仗曰:魚之有水。仲達奸人之雄者,嗟稱曰:天下奇才。度每跡其行事,度其遠心,願奮短

劄,以排其群議。而文字蚩鄙,志願未果。元和二年冬十月[18],聖上以西南奧區,寢亂餘烈,罷甿未息,汙俗未清,輟我股肱,為之父母。乃詔相國臨淮公,由秉鈞之重,承推轂之寄,戎軒乃隆,藩服萬里。將在帝德,陬落綏懷。溥暢仁風,閭閻滋殖。府中無留事,宇下無棄才。人知鄉方,我有餘地。則諸葛公在漢之治,與相國當今之政,異代而同符矣。度謬以庸薄,獲參管記。隨旌旗而爰止,望祠宇而修謁。有儀可象,以赫厥靈。雖徽烈不忘,而碑表未立。古者或拳拳一善,或師長一城。尚流斯文,以示來裔。況如仁之歎,終古不絕,其可闕乎。方刻斯石,庶此都之人存必拜之感云爾。銘曰:昔在先主,思啟疆宇。擾攘靡依,英雄無輔。爰得武侯,先定蜀土。道徳城池,禮義干櫓。煦物如春,化人如神。勞而不怨,用之有倫。柔服蠻落,鋪敦渭濱。攝足畏服。雜居懷仁,中原旰食。不測不克,以待可勝。允茲其極,天未悔禍。公命不果,漢祚其亡。將星中墮,反旗鳴鼓。猶走司馬,死而可作。當小天下,尚父作周。阿衡佐商,兼齊管晏。總漢蕭張,易代而生。易地而理,遭遇豐約。亦皆然矣,嗚呼奇謀。奮發中起,美志夭遏。吁嗟嚴立,咸受謫罰。聞之痛之,或泣或詫。其棠勿剪,駢邑斯奪。由是而言,殊途共[19]轍。本於忠恕,孰不感悅。茍非誠愨,徒云固結。古栢森森,遺廟沉沉。不殄禋祀,以迄於今。靡不駭奔,若有照臨。蜀國之風,蜀人之心。錦江清波,玉壘峻岑。入海際天,如公徳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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