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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彭老大帮我洗衬衫

11 全国最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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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全国最好的

同一天——

1935年1月7日,星期一

爸爸把这事告诉妈妈,她似乎什么反应也没有。她走进房间,换上平常的衣服,带着皮包和手套走出来。“走吧。”她面无表情,眼神呆滞。

“亲爱的,坐下来。”爸爸说,“我们不需要急着出发,先在这里做个深呼吸。”

“马上!”妈妈说,像小孩一样在门口等着。

爸爸耸了耸肩膀。他拿了鞋、夹克和帽子去开门。

“不对。”妈妈说,“你不能去。你晚上要上班,我自己去。”

“你不能一个人去。”

“可以!”妈妈用力推了爸爸一把。他的手臂撞到了墙上。

我的嘴张得大大的,我从没见过她这样的举动。

“穆思,”爸爸问我,声音很平静,“你能不能跟妈妈一起去?”

妈妈在船上似乎好多了,现在她的眼神是发怒而不是呆滞。我想:又来了,艾斯 特·马利诺夫学校之前的巴瑞曼学校,也曾是“关键学校”;再之前是热疗法;再之前是铝配方;更之前是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

在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时,他们要我们把娜塔莉的头发剃得精光。他们把她当昆虫一样的测试,测试她眼球的转动、耳朵的灵敏度和尿液的颜色;测试她的过敏原、本能反射和肌力;测试她在黑暗房间里的说话能力,她对柴可夫斯 基的反应,她吃饭、睡觉、打嗝和擤鼻涕的方式,甚至她思考的内容。尤其是她思考的内容,她简直没有隐私。

娜塔莉在家时,会在房间里像暴风雨中的船一样摇晃好几个小时。但那可是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呢!妈妈会提醒我们。当她提到那个名字时,那名字就闪耀着光芒。他们已经向我们保证会治好,只要(一个妈妈好像没有听明白的词)娜塔莉的问题吻合他们正在研究的病症。

所以有好几个月,我大部分的时间都坐在汽车的安全座椅上往返该大学校区,也花好几个小时坐在等候室里,直到检查结果出来的那一天。“这是个有意思的病例。”他们说,“不过不是我们正在寻找的病例。你们应该考虑在她死后把她的大脑捐献给科学界。”

“在她死后?”妈妈说,“她才十岁呀。”

他们耸了耸肩膀,交给爸爸一份账单。

从此以后,我们家就乱成一团。水槽里有蚂蚁,苍蝇落在垃圾上,麦片早餐拿来当晚餐吃,没有干净的碗盘,娜塔莉总穿着同一套脏衣服不换,她的手臂上流着抠破痂疤的血。

过了好几个月,妈妈才再次走出房门,而且那回还 是我姨妈们、外婆和外公以及妈妈的朋友和表兄弟姐妹都聚在一起的时候。

我不记得从什么时候开始,妈妈决定娜塔莉从此一直都是十岁。我想可能就是从那时候开始的吧。

坐在波第先生的办公室里,我想象自己照他鼻子上揍了一拳。念头才一出现,我的手臂就抽动起来。

“恐怕……”波第先生走进来解释,“她比我们目前能够处理的程度还 要严重。您女儿面对的这种挑战,我们有能力处理的都是男孩而非女孩。您或许可以去马林郡的第尔汉试试。”

“第尔汉?”妈妈紧接着问:“不就是那所精神病院?”

“我认为被名词局限住对事情没有帮助,佛莱纳根太太。我们要找出一个方法帮助您的女儿,别让那个名词阻碍了。”

妈妈把她的绿色羽毛帽摘了下来,似乎打算久坐。“从贵校毕业的孩子找得到工作,他们能够自力更生。”

“是的,其中有些人的确找得着工作。”

这就是我想给娜塔莉的。”

“佛莱纳根太太,我可以理解。不过她在这里不会有好的结果。”

“才仅仅两天而已,即使正常的孩子到一个新环境也得有时间适应。”

波第先生哼了一声。他是那种连哼声听起来都很有礼貌的人。

“我丈夫和我……”妈妈继续说,“对这件事情做了很多研究。我们相信这个课程……你们的课程……是全国最好的。你们培养出的孩子可以对这个社会有所贡献。”

“您这么说实在很感谢,可是……”

“而且我觉得(波第没有办法打断妈妈说话)我们无法在别处复制你们的成功经验。因此我在想,如果没有其他行得通的办法……”

波第先生摇摇头:“她现在不能待在这里,可是如果您愿意的话,我能帮您联络某位或许能够帮助她的人,帮助她……”

“准备好?”妈妈提示他。她坐得更直了。

“是的。”波第先生微笑着,他那双像女人的手,指尖碰着指尖。他对着妈妈碰指尖的模样像是要把一个球扔给她似的。接着,他转动他那张吱吱叫的椅子去拿资料夹。他在小纸片上抄下一个电话号码,交给妈妈。妈妈看了看,把它折起来。波第先生站起身,示意这场会面已经结束。我也站了起来,妈妈没有。波第先生和我只好又坐了下来。

我很为妈妈这一点感到骄傲,因为她坚持从这个人身上竭尽所能地得到所有能得到的东西,但是我很生气。不管这张纸片写些什么,妈妈都会照做。有一次她写信索取巫术娃娃,小心翼翼地遵照某个西印度群岛巫医的指示,想要减轻娜塔莉的症状。还 有一次,她带娜塔莉到一个每个人都站着挥舞双臂的教堂去,她每天对着娜塔莉念两个小时的《圣经》,其间娜塔莉总是盯着右手掌不放,好像她手掌上正在播放电影一样。还 有一所学校,妈妈在那里免费给他们教音乐,一直教到他们答应让娜塔莉入学为止。等到入了学,他们却只让娜塔莉坐在教室里,把小纸片再撕成小碎片。有娜塔莉在,从来就没有圆满的结局,但是妈妈就是不相信。

“请原谅我,波第先生,我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妈妈问道,她棕色的眼睛盯着他坐下。

“我原本希望佛莱纳根先生会和您一起来的。”波第先生瞧着我。

“我丈夫要上夜班。”

“那当然。”波第先生点点头,他环顾着凌乱的办公室,似乎在寻找溜掉的出口。“我会说,噢,娜塔莉反应迟钝。”他偷看妈妈一眼,想知道这句话有没有用。妈妈眼睛眨也不眨一下。

“她……因为一盒纽扣而有过一场小冲突,还 有一些令人遗憾的举动。您说她十岁是吧,佛莱纳根太太?”波第先生的眼睛突然锐利地盯着妈妈。

“是的。”妈妈说着,戴着白手套的手指头紧紧握住她绿色手提包的提手。

“她很早起床?”

“她喜欢看日出。”我说。

波第先生看看我,然后又看看妈妈:“您知道的,我们位于普雷西地奥高地1。这是个很好的住宅区,但是对您女儿这样的人而言,或许不是个理想的地点……”他的声音越来越弱。

1普雷西地奥高地:美国旧金山一处高级住宅区。

妈妈等待着。

“虽然邻居们都赞扬我们在这里所做的尝试,但是我们对于可能伤害我们与邻居关系的孩子得特别谨慎,也就是那些过度用声音来表达的孩子。”

妈妈问:“她尖叫了?”

“没错,而且恐怕长达半小时以上。您女儿的声音相当刺耳,再加上她早起的习惯……”

“可是您认为这位……”妈妈拿起那张折起来的小纸片,说,“凯丽太太能帮助我们?”

“我是这么认为。”波第先生说着,再次站起身。他脸上带着“再见”的微笑,看着他的手表。

“为什么如果是男孩就会不同?”妈妈问。

“男孩子住在旧式厢房区,离邻居远一些。”波第先生又坐了下来。他大略画了张简图,看起来像是很差劲的海盗地图,上面有个大叉,标明藏宝地点。

“您把她的纽扣拿走了吗?”我问。

妈妈看看我,又看看波第先生。

“我们没有办法留一个清晨五点十五分就在这样的社区里像个怪物一样尖叫的孩子。如果您愿意多花些时间和凯丽太太一起努力的话,或许她还 有办法帮助娜塔莉控制自己。当然,我无法向您保证什么,可是如果凯丽太太觉得娜塔莉已经可以来上课的话,我们会再考虑让娜塔莉入学。”

妈妈站起身,和波第先生握手:“那当然,我丈夫和我都很感激您的协助。”

等候室里娜塔莉的腿伸得开开的,正是妈妈叫她不要那样做的姿势。她坐在绣花椅垫上,看她手指移动的样子,我知道她正在数图案上的针脚。

我们一直等到她数完最后一排的针脚,准备从头再数一次时,抓准时机,我提起六面全都写有“娜塔莉·佛莱纳根”的棕色皮箱,赶紧把娜塔莉推到门外。她跟在我们后面走,一个十几岁的女孩,举止好像才八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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