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益的回忆
江苏省中医院主任医师江育仁
【作者简介】江育仁 (1916~),江苏常熟人。一九三八年卒业于上海中国医学院,毕生从事儿科,在理论和临床方面都有较深的造诣。现任中华全国中医学会理事、江苏中医分会副理事长、江苏省科委科研成果评定委员会委员等职。主要著作有《中医儿科诊疗学》、《中医儿科纲要》、《中医儿科临床手册》,《中医儿科》等。
我从事临床四十余年,当然治愈了不少病人,但不敢自信全属“得心应手”,且治疗当时,记录不详,时过境迁,记忆不瓶,即能写出梗概,亦恐犯科学之戒律,于己于人,怕无裨益。而对过去在学习治病时所遇到的教训,虽时隔已久,其来龙去脉,前因后果,却能历历在目,记忆犹新,确有深切的体会。经验心得,固属可贵,丽失败教训,或可资他人借鉴。为此,从求宴出发,信笔写柬,仅供后学参考而已。
从求医谈起
我十四岁那年的夏秋之交,患了一场大病。据当时医生的诊断是“伤寒症”。虽一开始就请医服药,但病情却日益增重。家人三次登门请求某名医出诊,但那位名医不是今天没空,就是明天不便,拒不应邀。那时,我昏昏沉沉,几将无望。幸亏我姑父请来了一位专看伤寒的医生。他非但精心诊治,而且把如何煎药,如何服药,连护理方法也交代得清清楚楚。我当晚服药后,顿觉神消气爽,就渐渐地好了。当时阉家欢欣,对那位医生感激得“恩同再造”。
这场大病,使我下定决心学医。父亲说,你学医可以,但一定要当个好医生,光有本事,如果没有“割股之心”,也是不行的。我提出拜那位“伤寒”名家为师。惜我在十七岁真正开始学医的那年,我心日中的老师,不幸已“遽归道山”了。还是经亲友介绍,得以拜李馨山先生为师,遂了我的宿愿。
李馨山是江苏省常熟县著名的儒医,是晚清的末科秀才,擅内、妇,儿科,亦以治“伤寒”名声远播,同属琴东西石桥世医王似山先生的高足(王似山先生即中国科协副主席、学部委员,物理学专家王淦昌博士的尊翁)。李氏训徒,既爱且严。尝谓:“文墨不通,难作医工”;“秀才学郎中,等于抬根葱”。比喻学习中医一定要有古文基础。所以我们在学习过程中,老师既训医经,亦教古文。
李师有一套学律,三条约法。在第一学年内,要背熟《素问灵枢类纂》、《金匮心典》、《伤寒来苏集》、《难经》等四本书;第二学年背熟《汤头歌诀》、《本草从新》,读熟《温病条辨》、《吴医汇讲》、《温热经纬》,第三学年阅读金元四家的学术流派,《四家医案》,同时随师侍诊;第四学年逐步进行独立应诊。这就是四年中的一套课程设置。所谓“三条约法”者,即;书本不熟不得临证;书法不工不准写方;不修礼貌不带出诊。他说:“这是王氏门相传的学风和学规”。由于不能适应老师治学的严谨,在同期的五个同学中四年内有两位退了学。
结业后,荫老师的盛名,就诊者一时不少。那时有一点初生之犊不怕虎,在处理疑难病症时,常常胸中无数,笔下又欠推敲。尤其是诊治变幻多端的小儿科疾病,就更难免不出纰漏了。因此,曾多次发生医疗纠纷,加之旧社会“同行必妒”,声名一时骤降。在自愧见闻浅陋,贻误苍生的心情下,毅然再作深造,负笈于上海中国医学院,并有目的、有重点地跟随上海名医徐小圃老师学习儿科专业。此即我学医由内科转入儿科经历之大略。
把教训奉为经验
古谚云:“宁医十男于,莫治一妇人;宁医十妇人,奠治一小儿。”反应了小儿疾病的变化多端,掌握不易。我之所以弃内科而从儿科者,有一点知难而进的意思。因为我在这方面的教训,可谓多矣。
(一)知其常而不达其变麻疹属小儿常见传染病。麻疹减毒疫苗未使用前,基本上每年都有流行,对小儿健康的危害很大。顺证的麻疹易被一般医生所掌握,而逆证麻疹多有并发症,如不及时抢治,往往病变仓卒。故麻疹预后良好与否,关键在于如何正确地掌握透疹的时机和透疹的方法。“疹不厌透”,历来奉为治疹的要诀。但事物总是有两面性的,如果把它看作绝对的、不变的,那就会违反客观规律。我就在“疹不厌透”的律法下,险些误了大事。每忆及此,不寒而傈。
一两岁小孩,发热咳嗽三天,麻疹见点两天,突然高热气喘,烦躁不宁,睡时惊惕,大使不结,小便色黄,皮肤痧点隐伏不透,面白唇红,舌苔黄、质红。本证属麻毒化热化火,火灼肺金,已有入营之兆,虽已属逆证,证情并不复杂。此时治法,理应清热解毒为主,略佐透法。重在甘寒护阴,严防伤滓耗液、液劫风动,导致燎原莫制。但我当时审证,心中只有一个“透”字。认为疹点隐约,痧毒未得外泄,此必透发者一也,见点两天,正透疹之期,此应透之理二也。故大胆给予重剂宣透。患儿眼药后,烦躁更甚,夜半呼吸更促,口唇焦裂,皮肤灼热,全身无汗,痧点隐没,两目红赤,不时上翻,抽风两次,小便涓滴,腹膨肚胀,神识渐至昏糊,病情重危,家属十分焦急,次晨另请他人医治,两天后,患儿转危为安。
后经了解,那位医生认为痧毒已经入里内陷,虽在透疹之期,已非透发所能引邪外泄。当务之急是毒邪化火,病涉营分,而阴液亏损,出现液劫化燥,肝风蠢动,非大剂凉营解毒,养阴清热,难剎其威。处方用的是:鲜生地、淡豆豉、丹皮、鲜石斛、鲜芦茅根、川连、大黄、山栀、连翘蕊等,并以紫雪丹冲服。据说,患儿服药后,大便畅解一次,色褐、气味臭秽,旋即全身微汗潮润,疹点亦得外透,从而身热渐退,气喘渐平,烦躁转宁,抽风止,神志清,病情向愈。
麻疹在出诊期应用透法,这是谁也不会否认的。但透疹的方法很多,如辛温宣透,辛凉宣透,益气透托等等,而未见有用苦寒泻下者。细审该证系有毒热炽盛,痧邪不从外泄,必致内陷。毒热化火,液劫风生,“炎”虽在肺,而毒在阳明。清热解毒,固为常法,但“杯水车薪”,无济于事。所以不用“扬汤止沸”之法,而用“釜底抽薪”之计。故事后细想,我的过失,就在于不能知常达变。
(二)诊病不尚“四诊”,岂能辨证小儿腹泻的主要成因,外为暑湿所感,内多乳食中伤,病在脾胃。发病机理则为清阳不升,浊阴不降,清浊混淆,升降失司,故见泄利或伴呕恶。其因偏于暑热者,多伴发热,症见暴注下迫,湿邪偏盛者,则为洞泄稀水;乳食内伤,粪便气秽,多挟残渣;若素体脾虚,中阳不振,则见淡黄溏便,其若出现脾虚术旺之虚风证者,则属险候。
一般泄泻,治有常法,毋庸赘述。而因泻伤耗胃阴者,必有明显的烦躁口干等症象出现,临床易于防范,对损脾伤阳,产生慢睥风时,可导致卒然脱变者,则往往措手不及。故对各类腹泻之防治,务必随时注意有否伤阳之先兆,及时护卫脾阳,此对婴幼儿腹泻更为关键。曾冶一患儿,五个月,因泄泻三天,干恶不进乳食而就诊。此时患儿“安睡”在摇篮里,既不哭,又不闹,颇似“安静”,两目张开,若有“左右盼顾”之状,微有摇首,额有微汗,前囟不高,舌干,偶有弄舌状,肌肤干滑,并不灼热,肢端欠温,呼吸时不粗亦不急,偶有叹气状。询之家长云:前两天大便如稀水,口夜二十余次,刻已减少,夹有绿色粘液,本有哭闹烦躁,现已安静,惟有干恶不食。当时其家长认为病情已在好转,再服些药,可以好得快一些。而我未细致审察,仅凭家长代诉而处方,不料家属上街买药尚未回来,而孩子已经死了。第三天消息传来,外面沸沸扬扬地对我评头论足:“连快要死的人都看不出来,还医得好病?”
我对这一病例有两点教训:首先是主观上的失职,未能按四诊的要求去诊察病,第二是识见浅薄,缺乏实际的临床经验。所以,当病儿出现表情淡漠、摇首弄舌的虚风内动,以及额汗肢冷、呼吸深长等慢脾风的临危症候(现在想来,可能已是失水、酸中毒,伴有循环障碍的休克症状)毫不觉察,焉有不偾事者l
(三)临证慌张,缺乏沉着果断有一例患者,病已六日,仍头裹包巾,拥被怕风,面红耳赤,日干喜凉饮,声音略有嘶哑,自诉头痛如裂,心中烦热,遍身如披杖,转侧不利。近两天来大便溏泄,按其脉浮而数,察其舌,苔白上盖黄色,质尖红,咽部红肿,见其状,呼吸气促,摸其肌肤,灼手无汗,而下肢反觉不温。病者起病突然,属外感时病无疑。其突出的证情为头痛、骨楚、恶风、喜冷饮。属何证为主,当时颇费思索。考仲景有“身体疼烦,不能自转侧”与“恶风不欲去衣”的条文,似属“风湿相搏”证。但风湿方中均有桂枝、附子之大辛大热,与舌干、渴喜凉饮,药不符症。如从烦渴喜冷饮、呼吸气喘、肌肤灼热的里热实证着手,然苔无老黄,底白不厚,腹软不按痛,且大便溏泄,则热邪无入腑之证。虽有大渴,但尚恶风无汗,亦非阳明经的白虎汤证,因白虎汤有“其表不解,不可与”禁例。若以麻黄汤先解其表,再清其里,阅遍麻黄汤证却无渴饮提及。同时咽红声嘶,温热之证显而易见,如投辛温,则势同“抱薪救火”。又思表寒不解,里热已炽,咳而气喘,则麻杏甘石汤可谓对症矣。思维再三,拟用麻杏甘石汤。《伤寒论》中有两条明文,一为下后,一为汗后,即“汗出而喘,无大热”者,明确指出了该方的适应症在于表证已罢之时。此例患者麻杏甘石亦非对症之方,似用大青龙汤较为合拍。由于认识不清,识见浅陋,拿不定主见,重剂怕担风险,更怕腾讥医坛,肇事生变,乃以一般辛凉解表之稳妥轻趔与之。究因药不对症,病情有增无减,乃改延前辈老医两剂药而痊愈。窥其方果然是大青龙汤。
考大青龙条文所叙,十之八九为麻黄汤之脉证,所增者惟“烦躁”两字而已。原文中又有“不汗出而烦躁者”,说明烦躁的由来为不汗出。大青龙汤之所以获效,系解其表寒又清里热,有其症用其方。
窃思该病之所以日益鸥张者,乃起病之初,未能及时投以麻黄汤。因寒邪郁表,病在太阳,应汗不汗,郁而生热,从当初之微热口渴,继则转为渴饮凉水,咽喉略痛,进为咽喉红肿,声音嘶哑。腠理闭塞,内生之热,更无外泄之门路。因此,炎肺则喘,下趋则便泄,种种见证,概括为“表寒里热”四字而已。事后羞愧倍至,自惭读其书丽不究其义,临证慌张,无沉着审辨胆大心细的果断精神,兼之心怀私念,岂医道之所能容忍。
学人之长断以己律
书本上的经验,固然要学,而老师朋辈中的实践心得,更为可贵。故凡有“一事长己者,不远千里,服膺取决”。治学精神,贵在不耻下问,才能真正学到别人“刀口”上的经验。
(一)片言只语,都有“零金碎玉”曾治一例失眠患者,颧红升火,彻夜烦躁不宁。多次投以平肝潜阳,养心宁神之剂,连服十多天,药沉大海,并无寸效。老师就在我原方中加入猪胆汁、龙胆草双重苦昧药,仅服三剂,即能安然入睡,霍然病愈。老师谓:“虚火宜潜,实火宜泄。该病有颧红升火,烦躁不宁者,即肝胆有实火也。”
又一例女童尿潴留,长期导屎,引起下阴严重感染,外阴部红肿溃破,迭经中西药物并治,小便仍滑滴不下,痛苦万分,邀我诊治。认证湿火下注,经治一周,病情未见改善,反而增加肢体浮肿,呼吸气粗,恶风发热。乃请同窗老友会诊,他详询病情,反复检阅所有处理方法,思考再三,若有所悟,告余日:“此实『提壶揭盖』之证也。”即疏生黄芪20克,桔梗18克,升麻、生甘草各9克,浓煎代茶,少量多次口服,并以生银花、生甘草煎汤熏洗下阴,每日二至三次。三至四灭后,小便已能自剎,取出导尿管,嗣后阴部肿胀溃破处亦得逐渐消退愈合。
“提壶揭盖”法,为癃闭少尿症中属于气虚下陷者,理法并非陌生,而下阴部红肿溃破,明为温火证,加之小便涓消,似与证情有违。孰知肺主一身之气化,肺气不足,气化岂能下达州都。生黄芪配伍升麻、桔梗,既益其气,又举其陷。且黄芪托毒消肿,对久溃不敛之疮疡有生肌收口作用,为外科之要药。医学是至精至微一门学问,由于读书不十分仔细,不求甚解,圆圈脊枣,就会成为头痛医头、脚病治脚的庸医。
(二)点滴经验,实包含着普遍性规律在内“痢无止法”是一个普遍性规律,但并非所有的痢疾病人,都不能用止和补的方法。“暴痢属实”,“久痢多虚”,也是基本的规律,但亦不能奉为一成不变的定律。
忆随师诊治一痢疾患者,缠绵病榻已三月余,形瘦骨立。夏秋患病,已值隆冬,痢仍不止,赤白夹杂,兀行无度,量少不爽,腹痛后重,纳食则恶,胃气索然,面色萎黄,精神极为疲弱,舌苔干而呆白,质淡红,边有碎腐。遍阅前方,皆为补涩止痢,亦有温运脾胃者。当时认证:中气已虚,邪毒内踞,鸨阴耗伤,脾阳已困。欲导其积,正气益伤,温中则耗劫胃阴,滋阴则脾阳益困,治疗上大有顾此失彼之虑。老师挠首寻思,毅然投以温通并用,药仅大黄、肉桂二昧,不用煎煮,而以泡浸,取其气味,药后下宿积脓血便甚畅,臭秽不堪,证情逐渐好转而愈。
按此证乃由失治而来,使邪积留于大肠屈曲之间,因病致虚,非因虚为病,故虽见大赢但有大实。
不用攻补,而以温通之法者,恐参、术碍脾之运,且阻大黄通下之功。肉桂性温理气,监制大黄之苦寒,得脾阳之鼓舞,而助大黄推荡之力,达到相辅相成的协同作用。当时还恐一泻而脱,在床边置以糯米稀粥一蠡,得泻后即温取饮下。法颇可取,考虑亦极周详。后来我把该方改为粉剂,使用于小儿的迁延性菌痢以及急性菌痢中经抗菌素治疗效果不佳的病例,常获得较为满意的疗效。
.(三)学习“刀口”上的经验,贵在“活”用所谓“刀口”上的经验,就是说在学术上具有独特的见解,在临床上经得起重复,能解决“关键”性的问题。这种经验的宝贵之处,在于通过长期实践而总结出来的。
昔年从上海徐小圃氏学习儿科。他以擅长使用温热药而著名于时,常在小儿急性热病的重危病例、特别是麻疹合并肺炎时运用温药。当时我很不理解:1麻疹为温热病,温病怎能用温药治疗?2小儿纯阳之体,为什么不禁忌温药?3温药与寒凉药同时并用时,其作用和意义何在?我真正弄通这些问题,化了好几年的过程。第一,徐老所治的急性热病中的麻疹肺炎,基本上属于麻疹中的坏证和变证,临床具有面色灰滞,精神淡漠,脉细数无力之气阳不足证。从现代医学看,多数是肺炎并发心力衰竭、呼吸和循环障碍等虚证,故病不在邪盛,而在正虚。及时应用温阳救逆法,以防其脱变。如待脱象毕露,则已晚矣。徐老之所以善用温药的经验,关键在于抓得早,抓得准。第二,关于小儿生理“体禀纯阳”的问题,虽有不同的理解,但在病理上的“易虚易实”,“易寒易热”是客观存在的。因此,温热病中使用温药并非常法,而是治其变。第三,温清并用,古已有之,虽非徐氏所创,但徐老对温清并用确有独特之处。尤其对一些急性热病中出现邪毒盛而正气不支的重危病例,在温阳救逆法中参与苦寒解毒之晶,确能起到良好的作用。过去,我们在收治“麻疹并发肺炎”时,对合并腺病毒感染或金黄色葡萄球菌感染的病例,通过中西医两法长期治疗无效时,在正不胜邪的情况下,使用上述方法而获效者,亦屡见不鲜。我们还对某些合并化脓性病灶的病例,在未见正气衰败时,重用生大黄通腑解毒,效果也是可喜的。
求古训走新路
作为一个年资较高的中医,身负着承前启后的双重任务,肩挑着医疗、教学、科研几付担子,责任是重大的。事物在发展,形势在前进,应当活到老,学到老,不断实践,不断探索,向新的水平前进。近年来,我是这样做的:
(一)对待不同的学术观点,要立足手实践关于小儿时期的生理体质特点,历代的儿科学者,长期以来就持有“纯阳之体”和“稚阴稚阳”的不同观点,对后世的影响很大。持“纯阳”立论者,认为小儿体禀纯阳,罹病之后,易以化热化火。所以在治疗上要重视寒凉药物的应用,力避辛温之品,困温药能助热化火,列为禁忌。而持“稚阴稚阳”论者,则认为幼儿时期,生机蓬勃,正在向完善、成熟方面发展。在发育的过程中,依阳以生,赖阴而长,然而阳既不足,阴又未盛,所以在治疗上要注意卫护阳气。为了进一步学习这一不同的学术观点,我们从三百例住院病例中的六十一例危重病儿中,作了偏于伤阴和偏于伤阳的初步比较。六十一例中二岁以内的有四十一例,二至六岁的十二例,十岁左右的八倒。病种方面,以急性病为主,其中以小儿肺炎、中毒性消化不良、伤寒等占多数。入院时病情都较严重,且有十九例已伴有心力衰竭和循环障碍。我们根据病情记录及用药法度来探索其“稚阴稚阳”在疾病过程中的临床现象及其实际意义。
1.颜面望诊。以青灰觥白为多,,占总病铡的50%以上。年龄愈小,其出现的机会愈多。
2.精神状态。多见者为萎靡淡漠,日光无神。幼、婴儿表现更明显。
3.舌苔与舌质。光苔滑白、舌质淡红、淡白者占总数57%,黄苔、荻苔、白苔、舌质红者占总数43%。其舌质舌苔的表现与患儿的临床体征是一致的。
4.脉象。较大儿童的脉象以沉细,细数的偏多。
在六十一例重危病僦的治疗记录中,有二十六倒是完全使用了以参、附为主的回阳救逆法,十二例是阴阳并伤,以生脉散加附子、龙骨、牡蛎等;单纯甩养阴清热、苦寒解毒方法的为十三例,且均为年龄较大的儿童。
通过初步观察,认为小儿生理具有“稚阴稚阳”的特点,基本上是符合实际情况的。同时,小儿在病理上所表现韵易虚易实、易寒易热,也是随着年龄增长而转归的。伤阴与伤阳亦互有转化,多见者如腹泻病例中的中毒性消化不良症,它可先伤胃阴,继伤脾阳,又能在胃朋耗损的同时,既出现口干舌缘、皮肤干燥皱瘪的症状,又有面觥无神,肢厥脉微的脾阳阿惫证,具体反映了“稚阴稚阳”的临床征象。对阴阳两伤的处理问题,往往采取扶其阳而救其阴的方法,但必须审察孰者为主。盖阴与阳虽是不同的属性,但又是互根的。所以阴之滋生,必须赖阳气之濡化,阳可以统阴,而阴则不能统阳。这使我进一步体会到,对待不同的学术观点,只有通过反复实践,才能有较深刻的理解。
又例如小儿的指纹诊,过去有些儿科书籍中,把它讲得神乎其神,而且在群众中影响极为深刻,认为儿科医生就是依靠指纹来诊断疾病的。我们对此也做了一些调查研究,观察了三岁以内的正常儿和不同病证的小儿五百例。看到指纹的三关颜色,在各种疾病中,似未见有明显的特异性诊断依据。有些正常儿的指纹,也有直透三关的。对病情的发生和发展也未发现有一定的规律可循。故初步认为,指纹充盈度的变化,可能与静脉压有关。临床上见到一些心力衰竭的肺炎患儿,其指纹可向命关伸展。指皱的色泽在某些程度上可反映体内缺氧的程度,即缺氧愈甚,指纹的青紫色也就愈见明显,这似有一定的参考价值。当然,由于观察的例数不多,方法上是否符合科学性,还有待进一步研究。
(二)总结规律,使来自实践的经验更加科学化过去,由于历史条件的限制,有些疾病的诊断概念比较模糊,对临床缺乏普遍的指导意义。因此,在实践的基础上,进行整理和总结,对于提高医疗、教学的质量,可能会起到较好的作用。
例如,疳症是儿科四大证之一,其涉及的范围颇为广泛:它不仅是营养不良的一种现象,而且是多种疾病的综合反映。不但病因复杂,且命名繁多。历代以来,仁者见仁,智者见智,概念亦不够清楚,分类方法更无统一标志。有的以脏腑分类,如心、肝、脾、肺,肾的五脏疳;有的以症状分类,如疳渴、疳肿等》有的则以病位分类,如眼疳、鼻疳、牙疳等也有的以病因分类,如蚵疳、哺乳疳等等。从临床实践中,看到的疳症症状是错综复杂的,很少以独立的症状出现。为此,我们做了五百三十三例各类疳症的临床观察,并从病因调查、症候分类,诊断依据、治疗法则以及合并症的产生等几个方面,进行了分析。在五百三十三例中,属于喂养不当的有三百零五例,占57%(其中包括过多的营养);由于病后失调的有一百七十一例,占32.1%;属于先天不足,后天失调的五十七倒,占10.7%。说明古代医家指出的“诺疳皆脾胃为病”的论点,是符合实际的。我们将各类症候的表现和不同疳症的名称,根据“有诸内必形诸外”的理论,结合患儿的临床特征,把疳症列为三大类证:一为形体比正常儿消瘦,食欲不振,大便欠调者,本组中有一百九十六例,占总数36.89,6,属疳之初期,称为“疳气”症,其病机一为脾胃失调,二为能食不充形骸,肚腹膨大,甚则青筋暴露,形如橄榄,多有合并肠寄生虫者,有二百五十六例,占48%,名为“疳积”症,其病机属脾虚夹积,虚中夹实三为极度消瘦,状如皮包骨头者,有八十一例,占15.2%,乃疳症之晚期,诊为“干疳”,病机为气血津液亏耗。在治疗上,“疳气”以和为主,“疳积”消补并施,“干疳”则以补为主。合并症属本病的兼证,不作病名分类。如口疳为心脾积热,服疳为肝阴不足,疳肿胀为脾虚气弱、水湿滞留等等。虽然还很不成熟,但对临床医疗总结经验,尚有一定指导意义。
又如流行性乙型脑炎的治疗,各地均积累了不少的经验。在病因方面,中医学者认为属于温病学说的“暑温”范畴。按温病的传变规律,一般均由卫及气,由气入营入血。而本病特别是重症病例,发病急骤,往往起病即见昏迷、抽风等营血症状,如沿用卫气营血辨证,则难以合拍。且急性期与恢复期、后造症期的病因机理,亦无统一的认识。因此,对本病的病因机理,形成了阶段之间的割裂,对医疗教学亦带来困难。为进一步探索本病的发病机理及其辨证治疗规律,有意识、有目的地对一百二十一例“乙脑”急性期及一百三十五例恢复期和后遗症期的病例进行了全面观察。根据“乙脑”急性期所出现的高热、昏迷、抽风三太主症,恢复期、后遗症期的不规则发热、意识障碍、吞咽困难,失语阻及强直性瘫痪,震颤样抽动等症状,均具体表现了热(发热)、痰(意识障碍和颅神经症状)、风(抽风)等三大症候。而热、痰、风三者又互有联系、互为因果。如热极可以生风,风动生痰,痰盛生惊,它既是症候,又属病机。虽然三者之间可以同时存在,但必有主要的一个方面。不过,急性期的热、痰、风证,实者为主;恢复期,后遗症期的热、痰、风证,则以虚者为主,或虚中夹实。
为了进一步明确辨证,又将急性期热证,按其不同的属性,分为温、热、火三个类别,痰证为意识障碍,其狂躁不宁者为痰火,深度昏迷者为痰浊。风证中头痛项强,有表证者灼热无汗为外风,惊厥反复发作,持续不止而有汗者为邪硝心包、肝风内动之内风。恢复期及后遗症发热,有阴虚和阳虚两点(感染性发热例外),强直性瘫痪为风窜络道,震颤样不自主动作的抽风为虚风。对吞咽用难、失语、痴呆者均列入痰浊症。通过多年的宴践证明,运用热,痰、风理论,指导“乙脑”的辨证施治,似有一定的规律性。对今后进一步探索其机理,也提供了初步的参考数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