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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学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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乘車輪轉,其屋如縱瓦,載車軸轉,其輻如廿字,其輿之當軸處,含鐵作半月規,載訖則可脫,含鐵之法規,背作三牙,牙頭廣下尖,如棺之袵,從旁入之,則鐵不脫。

乘車曰太平車,輪高及肚,棗木磨成,緣之以鐵,又用鐵釘如小菌者,圍遍輪頰,以防碾觸,屋之長,一人臥則脛出,二人坐則簾垂,帳,多用靑布或綾緞,夏日則四面皆簾,褰擧隨意,帳端左右,別穿方輻如小窓,用紐子開閉,或玻瓈爲窓,或綵竹爲簾,以資觀玩,前設一橫板,以坐御者,或自出坐,一騾馬驢駕轅,或遠行,益馬數,屋後輿端,亦可容一人踞坐,左右轅,亦可雙踞,有時御者下步驅馬,或遇泥水,暫騰而上,踞而過之,一車之力,有時能致五人。

載車謂之大車,輪高同而稍肥,載物訖,上以蘆簟撑覆如船篷,坐臥其中,率駕五六馬,或繫餘馬於後,以間歇其疲者,御者手把長鞭如釣絲,打馬之不用力者,中耳中脅,無不如意,其聲震谷,車旁懸鐸,馬項夾小鈴無數,以警夜,郞當而過之,皆山西商賈之出關者。

又獨輪車,小商多用之,輪不包鐵,差小而薄,輿前廣後狹,可腋而驅,輪之半,出輿之上,隨其形而裏隔如半鼓,所以防泥,左右懸木如弓,旣載之後,夾而約于中,以代欄楯,又有如丌,附於轅後,行則常擧,止則與輪俱停,所以不傾,一人從後推之,重則一人在前,曳之如牽纜,可敵兩馬背之力,甞見四婦人,列坐左右,又載水東西各六桶,又甞見因風掛帆而去者,想與船同功。

燕京,白晝車轂訇訇,常若有雷霆之聲,每街市閒行,左右呼而請者林立,必云要車麽,各停車駕馬而待之,以售貰,貰之輕重,隨車馬之華儉,大約十里五六十錢,兩人同載,加三之一,以我錢計之,凡如東郊、三江等地,無出三四十文,〈貰站驢,十里十錢,皇城,人多故價重〉車中,可以看書,可以對客,卽一能行之屋耳,余於琉璃廠西南,數與懋官同車,而國子監、雍和宮、太液池、文山廟、法藏寺塔等使臣出遊處,輒與使臣同車而載焉。

車出於天,而行於地,萬物以載,利莫大焉,而我國獨不行何也,輒曰,山川險阻,夫羅麗以前,無不用車之理,古稱劒閣、九折、太行、羊腸之車者有之,今遼東以前,皆峽矣,有摩天嶺焉,高二十里,有靑石嶺焉,惡石橫刺而陡絶,有如南漢之西門焉,叱馭而過之,車轂擊石,聲若崩厓,馬兢兢而不躓,皆我人之目擊者,此亦不必言,直于可行處行之,道各有車,州各有車,如憚於嶺者,過嶺自有他車,其用一車千萬里者,在中國亦罕矣,况我國無絶險如蜀之棧道者,車行則路自成,其最深峽,人事亦少,外車當罕通,只行縣中之農車可也。

今咸鏡道自用車,軍門有大車,濬川司有沙車,用北制,皆粗極不合規度,凡車欲至輕,而力不敢載,故不得已而重,今車材太重,空車而行,已疲一牛,又輿旁兩轂太遠,虛地多而實功少,然以大車五牛之力,運十五石,則比單牛馬,各載兩石,已獲三分一利矣,何况學中國之制耶,凡輪,愈高愈疾,今無幅之輪,以木磨圓,如碗口大,駕於四隅,名曰東車,甞見濬川司,運二夫可擧之石於東車,駕一大牛,一人驅之,輪小,數陷於溝,又一人持棒夾擧之,暄闐半日,若是則多此一車與一牛也,今人之謂車無利也亦宜。

或云,行車當隨意造車,此不然,凡車之大小、輕重、疾徐之分,中國之人,所以閱歷而相度之者,亦已深,只令巧工倣而行之,務令尺寸不差,必有合矣。

欲先令西路州邑,隨官之品,各於每歳使行,貿置幾輛,凡新舊迎送使客經過,皆用之,令我人熟見,當爲學車之一助,沈書狀曰,鄙見政如此。

凡車箱,在兩輪之間,故物之載者以輪爲限,必用橫木,再架箱上而加載之,令輪在下,此與船上橫板同功。

我國,東西千里,南北三之,而王都居其中,則四方物貨之來集者,橫不過五百里,縱不過千里,又三面環海,近海處各以再行,則陸地之通商者,度遠不過五六日程,近則二三日程,自一邊至一邊者,倍之,若如劉晏之置善走者,則四方物價之貴賤,可以平準於數日之內矣,然而峽人,有沈樝梨取酸,以代鹽豉者,見蝦蛤醢,而爲異物焉,其窶如此者何哉,斷之曰,無車之故也,今夫全州之商,挈妻子賣薑梳,而步往龍灣,則利非不倍蓰也,筋力消於路,而室家之樂無時也,原山之馬,駄海帶薨魚,三日卽還則小有餘,五日則齊,十日留則大縮,歸馬之贏不加,而留馬之費甚廣也,故嶺東產蜜,而無鹽,關西產鐵,而無柑橘,北道善麻,而貴綿布,峽賤赤豆,海厭鱁鯷,嶺南古刹出名紙,靑山、報恩,饒棗林,江華,在京江之口而多柿,民莫不用相資,而足用也,顧力不及耳,或曰亦有馬焉耳,夫一馬之與一車,雖敵焉,而猶甚利者,牽之之力,與負之之勞絶殊,故馬不病也,而況五六馬之於車也,有數倍之利者哉,且負載之馬,鞴痕憔悴,而不可騎,故畜善馬,皆遊食,家畜一驢馬,日費倍人之食,而無所往,不資其力,而反爲之役,是率獸而食人也,卽以使行言之,三使臣及裨譯正官幾人,各有驛馬、刷馬,除商賈外諸使令供給之人,步從者不翅倍馬之數,夫行萬里之路,而責人以步從者,惟我國有之,非特步從,而又必使之不離左右,疾徐如馬,故馬卒之入中國者,皆囚首蓬髮,不擇燥濕,貽差異國,莫此爲甚,又其汗喘太過,不敢休歇,凡國中之皂隷、役夫之疾病,皆原於此,日本家康之令曰,凡任載之物無節,牛馬多傷,非仁者之政,自今以往,限幾斤外,不得加載,日本之獸猶然,況我國之人乎,甞見中國一官人,乘小輿,輿屋縹緲,裹以靑緞,帳用紗羅之屬,牖以玻瓈,其中恰容一椅,前設小丌,看書而坐,穿輿之腰而杠之,故無旁護者而不傾,前後各二人,縱擔之,擔法,以索橫兩杠之間,用小木擧其索而擔之,令其壓之重,游緩不迫,其行穩而且疾,使臣,自歎雙轎之不及也,後有大車一兩,共載一十九人,駕以五馬,隨官人而去,盖其遞驛民夫,至五里或十里而一易,以資其生力,夫將資其力而先使之疲,以隨終日之馬,非所以便己也,故曰,用車則馬不加,而使臣一行無徒步者,下有不病之功,而上收生力之用矣,又我國文臣二品以上,乘獨輪高車,曰軺軒,輪小而高一丈,望之若將梯屋然,其危已不可言,而行之非五人不可,又必有跟隨人,夫古之爲車也,將以一車而載六人,今之爲車也,步六而乘一,或曰以貴役賤,天地之常經,古今之通義也,曰非此之謂也,先王之辨貴賤也,亦皆先實用而後文具,漢書,有朱輪、半朱輪之等,而爲乘則同,周禮,有戎車、田車、澤車、陸車之殊,而載物則均,古之乘軒,非今之乘軒也,又今乘軒者多老人,恐非安車蒲輪之義,况遇急則其敗也必矣,又外邑守令之母妻及使臣、監司,皆乘雙轎,其制懸轎於兩馬之間,後馬不見前馬,故足難齊,轎之兩杠長二丈,屋大而不可臥,工飾旣重,又空其底作革網,令坐不硬貼,而常爲下隷之私藏,轎內置隱囊、饌器、唾壺、書案等物,轎背多附酒瓶、簟席、衣鞋之屬,轎已極重,而轎外之重,不知其幾斤,左右例有護轎各三四人,餘人步從,以備交遞,竭力跟隨,更無護轎之力,而只附轎以行,夫一轎一人原重及雜物之重外,不知懸幾人,度其重,幾如一小船,而馬死不覺,遇蹶則咎其御而刑杖生焉,故曰,行車則馬有減而人自閒矣,又今婦人轎杠,不在腰,故易傾,而載之單馬之背則尤危,如婚喪搬移等處,婦女之行甚艱,行車則無此患。

柳琴曰,我國無車,故民屋皆小,謂木不過一馬背之力也,余謂鞋屨之踊,亦無車之害也。

洪湛軒大容曰,如治車道,則當失田幾結,而利亦足以優償之矣。

車性,不畏登而畏陷,今闤闠小溝,必先覆之,使伏流如木橋之縱架者,當自然橫之。

擬宰相及婦人,得乘步輿如前制,而一切守令及士人、民人,皆乘太平車。

或云,車中犛确不便,若退軸使後,僅受輿端,則坐常懸,與雙轎一般,今書狀所乘車,用太平車之輪,而改其屋駕轎以行,弱而重,不如初遠甚,不曉事而妄改則如此。

船內乾淨無點水,載粟直寫于中,必有橫板,人馬渡者皆坐板上,雨水馬溲皆不內貯,泊岸皆設橋,遠船皆有屋,如有樓則可三層,用穿船後之褰擧處,而揷鴟尾。

通州東潞河,距燕京四十里,南通直沽海,漕運之入,皆自此,百里之間,柁檣密於竹林,船旗上大書浙江、山東、雲、貴等號,見山東督撫何裕城,運領小米三十萬石,方在船中,船各貯綿布袷袋如斛數,至此始分貯作斛,用小船運入玉河,其船大而麗,使臣及余與懋官登焉,船長十餘丈,文窓彩閣,屹然高峙,中有室,上樓下庫,書畫牌額、帷帳衾枕,芬馥幽深,曲折遮掩,窅不可測,登船之際,婦女之從深處觀望者,繡襦寳髻,盖其家眷云,設椅命茶,燒香筆語,簾牖之外,時見鷗鳥、雲烟、樓臺、人物,與夫沙堤風帆之出沒,悠然忘其爲水,若寓身山林之間,而遊目丹靑之內,若是則雖風濤萬里有時危急,而亦何憚於浮海而遐征也,宜乎華人之多遠遊也。

我國旣失全車之利,而又不盡舟船之用,禦水乎,禦雨乎,能多載乎,人不勞乎,馬不危乎,無一於此,夫舟船者,所以救溺,今削木不精,隙水常滿,舟中之脛,如涉川然,舀而棄之,日費一人之力,穀不能直載,而藁石之積倍於穀,而居下者猶患腐濕,坐用編荊,臲兀不安,一日船遊,尻作數日痛,又秋冬之交,篷具不備,直受星霜,辛苦萬狀,頓無乘舟之樂,又無橫板,人身、器什,同在於內,載不能滿,亦不能高,或有篷而短,空其頭尾,天雨則遂作貯水之器,又泊岸不橋,負人以過,躍馬令入,以可橋之高,躍不橫板之深,幾何而馬不折脚也,故馬有善舟、不善舟之稱,無橋之故也。

今濟州貢馬,率疲瘠多死,盖以船中不平,妄加絆榨,違其性氣故也,夫厩櫪之用,有水陸之異者,船制之不合也,琉球之馬,市于福建,亦舟來耳,若如今之島馬則豈可交易,盖亦有其道矣。

若有漂人來泊,沿海諸邑,必須詳問船制,及他技藝,令巧工,依方造成,或從漂船倣學,或留接漂人,盡其術而後,還送不妨,土亭甞欲通外國商船數隻,以救全羅之貧,其見卓乎遠矣。

愚謂行舟,則須飭泊船橋、橫船板。

城皆甓築,黏甓以灰,用灰甚薄,僅取其黏,築法,先以石爲址,或大甓,然後積之,或橫或縱,或臥或竪,表裏相錯,盡城之厚,雖或實之以土,其廣不能三之一,遇礮則如餹丸之合,不可盡碎,內外皆築女墻,內墻出石匜,以通雨水,外墻出丸矢之眼,眼或直向城下,如拔鉋刄,使賊不敢近必有隍池,門必有甕城以拱之,再穿門或左或右,或左右皆穿,而不與裏門直對,其登陴處,從門內梯之,梯邊樹柵而鎖之,旣入則欲走不得,以甓計之,高率五丈半或六丈,古城脫落處,多用新甓補之,其色斑斑然。

所謂城郭者,將以守禦歟,抑遇敵則棄而去也,果爾,吾不知已,否則國無一城焉,何哉,曰不用甓焉耳,或曰甓之堅,寔不及石,吾謂一石之堅固,勝一甓,而累石之堅,不及累甓,以石性不可黏,而萬甓縫灰,可合爲一也,又石,常費人雕琢,用力幾何,而甓可隨意造成,無不方正也,又石旣大小不齊,排日董役,難以均人之力,夫甓則步數旣同,勤慢立見,今城,只累一重石,外雖崢嶸,內實齟齬,一石脫則隤然而不可遏,稍高則尤易崩,其將崩也,腹漸飽,如穀之𢅯,又睥睨數壞灰縫皆不成石,外邑或覆瓦,宮墻用大木,列椽而瓦之,夫石覆木以禦朽,故瓦甓生焉,今架木于城上,是不以禦朽,而適以資朽也,又况實瓦以土,訾動而數墮,鳥雀之穿,風雨之觸,經費日耗,竭力以禦朽,猶患其費,今竭力以資朽,未見其可也,故曰,學中國之制,先築宮城,以甓用架木之費,作雉堞焉,今舊光化門,有灰法宛然,或曰改宮墻爲城,經費太廣,夫小民盖茅屋矣,十年之內,費多於瓦,國家建萬世之業,甓勞而永逸,利莫大矣,然無車則甓之利不多,須先車而後城,可也,二曰,城週太廣,今外郡之城,率皆十里有餘,或有四十里,與王城敵者,夫盡城中之民兵,男女不能排立其半,安用此城爲哉,故以瀋陽之盛,而猶十里,他如薊州、永平皆然,其設衛置所皆極小,孟子有三里、七里之語,三曰,務外而棄內,外雖三四丈,而內有直登者,外雖列堞,而內無墻焉,夫有急守陴之士,豈必至死不去之人哉,其烏合不素鍊之兵,直皆棄兵而逃,以避須臾之矢石,亦人情之常耳,雖軍法在前,而已無及矣,故曰猶無城也,四曰,睥睨之眼,不能削城身而向下,城愈高而賊愈近,則丸矢豈能曲而中之,何况無隍池耶,或曰,我國依山爲城,故無隍,雖然可塹濠者必塹之,非徒禦敵,且護城根,令不濕,五曰,無甕城,今興仁一門惟有之,而無門,外邑或有之,而無堞,無門則不可守,無堞則不可登,只遮自己之眼耳,或曰,甕城何利焉,曰凡城之門處,皆路也,門一壞則賊可直入,比他爲尤重,他處非路也,有屋壁垣墻樹木之塞,雖壞,賊不敢長驅,故必置甕城,以護門,萬一外門失守,內門自在也,且可通望,四隅之賊又可禦,蔡京,直汴京城,金人,樹礮於四隅以崩之,盖火力緣直而發也,或曰,土城何如,余過平壤、安州之新城而見之矣,夫所貴乎土城者,在不怕雨濕,如大陸自然之性也,今草草築一繚牆堞,縫之灰不成石,其高則樵童牧牛,往往有跨越之者,夫家有百步之垣,歲覆之以藁,則力不可支,况十里五之牆,而棄之可惜,葺之難繼,何不移其財,作數十窰於旁近地,則於今幾盡甓矣,或以江都甓城,數崩不成,歸咎於剙議之人,此築之失,非甓之失也,夫灰不如法,猶無甓也,甓不盡城之厚,猶無城也,今附一重之甓於土城之皮,欲其崢嶸而不墜難矣,李嘉英曰,東國之城,皆畫中之城耳,謂其外似之而內不似也。

甓,大小隨意,恒用之甓,積四則齊面,縱三則齊長,相磨淨而後用,其屑則和灰,其居則如覆鍾而螺旋之,煙門出其頂,間一而積,如今盛密餌,然後當中而設火門,想火候均齊,無遠近生熟之分,每一窰得八千甓,用蜀黍稭二車,約不過今四五馬之背,甞歷一窰,窰戶爲引入窯中,而問答之如此。

今天下,出地五六丈,入地五六丈,皆甓也,高則爲樓臺、城郭、垣墻,深則爲橋梁、墳墓、溝渠、堤堰之屬,衣被萬國,使民無水火、盜賊、朽濕、傾圮之患者,皆甓也,其功如此,而東方數千里之內,獨廢而不講,失策大矣,或曰甓由於土,故我國有瓦而無甓,是大不然,圓則瓦,方則甓。

中國之小小墻壁,皆與城不異者,以甓也,故夾路而開店屋,屋後皆甓也,築里門於兩端,而樓之閉其門而守之,卽此過去,村店,賊猶不可卒攻,古稱巷戰、莊戰者,盖以此也。

或曰,私造甓,雖不行於國,猶可用之家,亦不然,民生日用,必相資而行,今域中無甓,而吾猶造焉,燒之之窯亦吾,縫之之灰亦吾,載之之車亦吾,百工之事皆吾,出利其幾何,如鄕居土木,俱足則或可,今欲行甓,必官以厚價,貿於民,十年之內,國中盡甓矣,國中盡甓則不期賤,而自賤,他物皆然,此在上者之權也。

聞極西造屋,以甓燒成,有千年不修改者,可謂省費之極,若然,中國之章華、阿房,至今可存,而後世帝王,更無以宮室役民力者矣,我國之人,曾無朝夕之慮,百藝荒蕪,日事紛紛,民以之而無定志,國以之而無恒法,其原皆出於姑息,殊不知姑息之害,至於民窮財竭,國不爲國而後已,假如以甓築墻,數百年不壞,則國中更無築墻之事,所獲多矣,餘可類推,今有月壞之墻,歲壞之屋何也。

水庫之物有六,以備築也、蓋也、塗也,築與蓋之物有三,曰方石、曰瓴甋、曰石卵,塗之物有三,曰石灰、曰砂、曰瓦,屑塗之物三合,謂之三和之灰,或砂、或瓦,去一焉,謂之二和之灰,煉灰之石或靑、或白,欲密理而色潤,否者,疏而不昵,煉之以薪,或石灰焉,火不絶二日有半而後足,試之法,先取一石權之,雜衆石而煉之,旣成而出之,權之損,其初三分之一,此石質美而火齊得也,砂有三種,或取之湖,或取之地,或取之海,海爲上,地次之,湖又次之,砂有三色,赤爲上,黑次之,白又次之,辨砂之法有三,揉之,其聲楚楚焉,純砂也,諦視之,各有廉隅圭角,純砂也,散之布帛之上,抖擻之悉去之,不留塵坌者純砂也,否則有土雜焉,以爲齊而不固,瓦之屑以出,陶之毁瓦瓴甋,鐵石之杵臼,舂之而簁之,無新焉而用其舊者,水濯之,日暴之,極乾而後,舂之而簁之,簁之爲三等,細與石灰同體爲細屑,稍大焉與砂同體爲中屑,再簁之餘,其大者如菽爲査。

注曰,方石瓴甋者,以豫爲墻爲蓋,二物皆無定度也,爲墻之石,取正方焉,廣狹、短長、厚薄,無定度,墻厚則堅,堅則久,爲蓋者或穹之,穹之石合之,其圓半規,穹之法有三,詳見下方也,石卵者鵝卵之石也,以豫爲底也,無之,以小石代之,大者無過一斤,小者任雜焉,凡石卵或小土,欲堅潤而密理,否者,石固昵黏也,二日有半,三十時足也,陶窰,竈也,瓴甋,磚也,凡瓦之石,勝磚之土,用磚則謹擇之簁,俗作篩羅也,査滓也,査無用簁,擇其過大者去之,三和之灰,今匠者多用之,其一則土也,用土石,堅以瓦屑故勝之,以後法爲之,劑又勝之,西國別有一物,似土、非土、似石、非石,生于地中,掘取之,大者如彈丸,小者如菽,色黃黑,孔竅周通,狀如蛀窠,儼然石也,而體質甚輕,揉之成粉,舂以代砂,或代瓦屑,灰汴在其空中,委宛相入,堅凝之後,逾于鋼鐵,近數十年前,有發故水道者,啓土之後,鍬钁不入,百計無所施,旣而穴其下方,乃壞墮焉,視其甃塗之灰,用是物也,厚半寸許耳,此道由來甚久,以歷年計之,在漢武之世矣,後世凡用和灰甚貴是,物焉或作空摸,和灰塗之,崇閎窈窕,惟意所爲,旣成之後,絶勝冶銅鑄鐵矣,然所在不乏,計奏晋隴蜀諸高陽之地,必多有之,其形大段,如浮石而顆細,色赤黃質脆爲異耳,以本草質之,殆土殷孽之類也,其生,在乾燥之處,土作硫黃氣者,或產硫黃者,或近溫泉者、火石者、火井者,或地中,時出燐火者,卽有之,求之法,視其處草不蕃盛,茸茸短瘠,又淺草之中忽有少分,如斗許如席許大,不生寸草者,依此掘地數尺,當可得也,西國名爲巴初剌那,求得之,大利于土石之工,或幷無瓦屑及砂,以靑白石代之,其細大之性,與瓦屑同。

二曰齊

凡齊,以斗斛槩其物,水和之,三分其凡而灰居一,砂居二,湅之如糜,謂之甃齊,三分其甃齊,加水一焉而調之,謂之築齊,塗之齊有三,湅之皆如糜,四分其凡,而瓦査居二,砂居一,灰居一,謂之初齊,三分其凡,而中屑居二,灰居一,謂之中齊,五分其凡,而細屑居三,灰居二,謂之末齊,凡揀齊,熟之又熟,無亟于用,無惜于力,日再揀五日而成,爲新齊,新齊積之,怕以水潤之下濕之處,窖藏而土封之,久而益良。

注曰,凡量灰,必出窯之灰,凡量瓦屑,必臼之屑,凡量砂,必日暴之砂,皆言乾也,如糜者,今匠人所用甃墻塗墻,排而槩之之劑也,太燥則不附,太濕則不居,加水爲築劑則如稀糜,沃而灌之之劑也,凡治宮室、築城垣、造壙域,皆以諸劑,斟酌用之,和之水,以泉水、江水、雨水,雜鹵與鹻,勿用也,雪水之新者,勿用也,凡總數也。

甎,不論大小,惟在坏質堅好,火力充足,須於八九月間,用水泥揉練極韌,隨大小範成陰乾,委信實窯人,一火燒,取揀其火候適均,敲之如鍾磬聲者爲上,臨用更加琢方、磨方,坏必取八九月者,秋冬,土質堅凝,春夏,土質鬆脆,詢之窯戶,凡秋坏十無一碎,春夏十碎二三,確有明驗也,粘縫,用極細石灰,桐油杵韌,砌時,備用於磚之四旁,縫砌第二層,下二層已堅不可搖動矣,愼無聽匠人如造屋築墻套例,僅用灰於甎之四邊,而空其中,爲苟且之計也。

磚,每窯用四人,役四日畢,其問刈草或秫稭三百束,用水沈泥如和餅麵,塡之磚板,其板一座,隔木爲兩板,俟土,平和泥甚濁,故不煩手築,自能和合,每人日築,草甎四百介覆置,待晒乾入窯,燒晝夜共三日則熟,大窯得一萬介,每甎百介,買銀一錢二分,一窯四人役,四日得磚萬張十二兩,或小窯人數,與日數蓋減,得磚有四五千介者。

瓦之徑,圓而四分,長如我瓦之廣,廣如我瓦之長之半,無雄瓦,而自相爲元央,惟宮闕祠廟,得用鴛瓦,其簷端之元瓦,皆冒其口如馬蹄。

瓦之大,非計也,不用鴛瓦,亦不妨,大則規圓,灰縫必多,今瓦上下皆實之以土,故屋極重,極易傾,且年久,土空而瓦落也,夫四分圓之一,其規不甚彎,又自相爲元央,兩間幾無隙,黏之以灰,遂成石,故中國之屋,無雀鼠之敢穿,每於墻壁,可以通風窺見處,兩兩相合而積之,或自相爲元央,則生波浪之紋,四合則圜,四背則如魯錢,兩合而五列之,成花辮,只此一瓦而天下之至文生焉,皆我瓦之所不及,無他,大而不中規之故也。

中國甆器,無不精者,雖荒村破屋之中,皆有金碧綵畵之壺鍾罐碗之屬,非其人之必好奢也,土工之事當如此也,我國甆器極麤,沙粘其下,仍而燒成,絫絫如乾飯,曳之,傷盤卓之屬,洗之滯滓穢之物,置之于地,恒臲兀而數傾,口哨而色惡,不可名狀,國之無法,至於此而極矣,舜陶河濱,器不苦窳,三代之器,逾古逾巧,今雲從街上,列置累千甆器,若在三代之時,皆在不得鬻之列者也,碎之而不足惜,碎不足惜之心生,而可惜之器亦不得完,今司甕院燔器,號稱極精者,猶太肥重,以爲不如是必傷也,反咎中國之器焉,夫物之久速虧完,在人之收拾,不在器之厚薄,與其恃器而放心,不若愛器而存警之爲愈也,故凡人家婚禮宴集及使客支待祀饗之日,不知幾器破碎於婢僕輿儓之手,此豈器之故哉,始也工麤,習焉而民麤,始也器麤,熟焉而心麤,轉輾成俗,一甆之不善,而國之萬事皆肖,其器物之不可以小而忽之也如此,宜飭土工,器不中式者,不入於市,或曰有人於此,學甆之術焉,殫心力而爲之,國不知售而反厚斂焉,則其不悔其學,而棄之者幾希矣,日本之俗,凡百工技藝,一得天下一之號,則雖明知其術之未必勝於己,而必往師之,視其一言之褒貶,以爲輕重,此其所以勸技藝、專民俗之道歟。

中國之大用有三,曰車、曰甓、曰簞,車以通之,甓以築之,簞以覆之,造屋之事過半矣,簞,於我國固有之,但狹而不廣,今店堗及船中多用之,或大而不均,中國之簟,皆以炕之廣爲度,造屋列椽輒舖簟,色潔而理密,無仰圬,亦無棧木,屋宇甚輕故不傾,又夏日赤炎滿天,市㕓兩旁,皆立長竿高出於屋,而覆簟如衚衕之廣,除最大路外,皆不見日色,聞此皆貫來,至秋則主皆捲去,원주朝鮮舘前後庭及通官住處,亦自工部設給,其當中兩三片,用繩互汲,令隨意開閉,繫繩於柱,每日暮,室先暗則捲之,以受天光,或移床,坐其下當風,事畢則復掩之,凡喪家門內外,必高設簟屋,以作樂念,經場戲、演劇亦然,甍桷樓層,包裹縹緲,風雨不入,儼然一宮殿也。

宮室

宮室,皆一字而不連折,第一屋爲主位,則左右廊爲昭穆,向背雖殊,制度略同,以至三重、四重,門必居中,盡開則望見,人物漸小,而門影漸尖,其遠而直如此,大率一屋,長四五間,廣五梁,一間之大加我國三之一,中門之內三分,東西而兩小門焉,小門之內三分,南北而對炕焉,炕南盡戶,戶必反揭于內,如承塵,炕高可踞,炕下皆舖甓,竈於中門之內四隅,或竈於南簷,或竈於小門之內,煙門必致力,高如小浮圖焉,或夾壁而出屋,或隧地而在庭,店舍之庭,皆豁然可射,以通車馬,以容禽畜,嫌其通望,則設照牆以塞門,甓或間一,而積如陰卦,或空如亞字,以代窓欞,亦省甓或塗堊,而墨畵蘭菊等,亂石築屋壁,階砌參差不一,則絡之以靑灰,皆作哥窯勢,屋兩旁,或穿圓窓,因甓作搏風如削。

山海關以東,貧民多作土室,其法,三面築墻,而惟前一面,架木爲門範,束蜀黍稭如長炬,跨而覆之,以代椽代瓦,覆數重則厚數尺,脊圓而幾平,上以土或雜灰埋之,平其頂者,欲遇雨而土不流也,瓦屋之制亦然,謂之無梁屋,或云遼野多風,梁低而壓土則瓦不飛也。

草屋,率十四五歲而一蓋,其法,用藁去粗皮,斬根齊整訖,把一握許列于簷端,根下穗上,凡一握壓泥一塊,如倒種禾,然厚積尺以上,用槌槌之,令極堅貼,漸上而鱗次之,一鱗之間至短,第一積旣厚,則藁根漸高,而穗漸低,至第二鱗而藁幾倒立矣,故蓋屋之痕,如薙馬髮,而視其端也屋梁則塗壓,泥灰左右,或以長木或石塊鎭之,或用瓦甓於屋脊及兩旁,如衣緣然,藁比我國可五六倍,盖遼無水田,故皆粟秸,南方則當用稻藁,我國之屋,如梳頭而刷髮,夫一莖之草,立則其朽如磨墨,臥則其朽如隔紙,此中國、我國蓋屋之分也。

彼中之屋,雖疎濶無曲折,而大約爲利者有數焉,一曰,三面無冗簷,則盡屋宇之尺寸,莫非我用,二曰壁築以甓,所以不傾,三曰,壁厚不寒,四曰,一閉門則庫門、櫃門、厨門、房門皆鎖焉,省却多少警夜之疑,雖單置一屋於野,而垣墻已具。

我國千戶之鄕,無一方正可居之屋,立不削之木於不平之址,以索縛之,不問斜整,以手泥之,不求圬鏝,門有隙則割狗皮而釘之,釘必鉤衣,或辮藁如辮髮以附之,炕堗凸陷,坐臥常傾,炊則煙滿於室,令人氣塞,窓裂則以弊襪塞之,其絶無法也如此,民生而目不見方正,手不習精巧,所謂百工技藝之流,亦皆此中之人焉,則萬事荒陋,遞相傳染,方是之時,雖有高才明智之士,此俗已成,無由而破之矣,然則將若之何,不過曰,學中國而已,今都城第宅,往往華侈,而其廳堗,無平置棋局者,必用碁子,庋其一脚,閭閻小屋,立不能平其頭,臥不能舒其足,此雖百戶,實不能當中國之十戶,又溝水不通,厠溷恒滿,小雨則水入於竈,川邊之家,率患潦水泛濫,暑雨怨咨者何也,不能如中國之鑿溝洫、築堤堰,又不相地之高下,水涸而沙稍出,則犯界而作舍,以之水川多壅,道路不順,到此則屋制之精粗,又不必論,而國制之修廢可見矣。

日本宮室,有銅瓦、木瓦之等,而其一間之濶狹,窓戶之尺數,上自倭皇關白,下至小民無異,假如一戶有闕,則人皆貿之於市,如移家,屛障、牀卓之屬,若合符節,不意周官一部,却在海島中也。

窓戶

窓非丹靑,則多外塗,凡窓,多自內而推之,故外塗則紙不觸,凡風雨自外而入焉,故外塗則紙不脫,日光直射而無影,故倍明,又塵不積於眼,雖小事,必有可觀者焉,戶內或紐索而懸鈴,小開則令令然而響。

階砌

水磨石如拳者,水邊多有之,圓滑不中用,或係織席之繩,只一棄物耳,中國人多舖階砌間,以備霤穿,足蹋纎碎,橫竪各得其宜,作花鳥顚倒之勢。

道路

皇城大路之廣,比我國六曺前街,加三之一,門前各置甕水,數灑以禦塵,且備火,自通州至朝陽門四十里,皆石路,廣二間,平磨大如穹碑以舖之,或三方或二方,必錯其縫,以防車割,雖甚雨,可襪而行,凡城門及橋兩頭,皆舖石,以防足力之專,自瀋陽至燕,皆夾路種樹,雖間有一站二站之缺,而未補者,大約千五百里,人從綠陰中行,夫遼野茫茫,無一點培塿之可依,大風盛暑,非此樹則民無所休憩,此令之行,在雍正年間,而我人見之,以爲隨汴之一轍,恐未然,非必路也,華人皆勤於種樹,坊巷之內,雲樹相攢,所以修飾繁華,菀然可畵,今惟平壤大同江邊,一路樹林幾十里以爲美觀,不知移其法於他處,則十年之內樹已成矣,又夾路必溝,非獨治道,亦以護田,又御路築黃土,厚幾一尺餘,廣如路,磨平如鏡,兩邊如削,皇帝將以八月,謁陵於盛京,興京詔修直道,方四五月之間,郡縣先期發丁,持畚鍤而聚者相望也,樹標木準繩尺,立而望之,無少曲側而睨之無少頗夷,高塞深築,以新土磨以碌碡,中廣二間,左右夾以小路各一間,以列扈從,每間起土如繩以爲限,率斬民田之方種者,日久而草生,則復鏟之,禁人不得行,九月,柳惠風自瀋陽來兩旁立拒馬木,皆黃色원주每一站六十里,路旁開平方百步地,以爲行宮止宿,又間十步,必覆土數斗,以備補土,今我國修道,皆刮地皮而新其色,實不能平數步,又舖石不平,犖确易跌,又閭閻小民,開㕓賣買,名曰假家,初不過如楣蘆,可移而入,漸圬之築之,遂至奪路而種樹於門前,人馬相逢,往往狹不可行,夫途道逵街,皆有步數,律有街巷侵占、添造房屋之文,此法當糾飭。

橋梁

橋門,皆虹蜺狀,大可揚帆,小者猶通舴艋,凡甓橋,先架木爲柱,每柱以一甓作礎,圍柱而裹甓,水無濕柱之理,虹門架木爲範,甓乾然後拔之,橋必有欄,木欄,丹漆燦然,石欄,天祿狻猊之屬,呀口如生。

夫橋不厭圓,取其高也,今城中石橋皆平,大雨恒溢,通邑大路,無經歲之橋,叉木立之,覆以松葉,掩土以行,馬足數陷,畏其崩則發民入水,以扶橋之脚而立,使果橋崩而人馬盡跌也,其能力擧而救之乎,其遺本而無實如此,子產乘輿濟人,猶云不知爲政,今無時而使民,終日立於水,夫安用彼橋爲哉,余憫其人之當暑而寒栗也,請於使臣而亟罷之,此類甚多,民安得不擾,故欲逸其民者,先利其用而已矣,利其用者,善其事也,善其事然後,人得高枕而臥矣。

畜牧

遼左遼右二十里之間,鳴吠相聞,畜牧成群,民之徒步者絶少,丐者亦牽驢而行,稍富之戶,禽畜各至十餘種,凡累百頭,馬騾驢牛各十餘匹也,豬羊各數十匹也,狗數頭也,或槖馳一二匹也,鷄鵝鴨各數十頭也,又有飛奴畵眉、蠟嘴、銅嘴之屬,雕籠綵閤,馴呼爲樂,有官馬山焉,官牧馬之場也,馬幾蔽山,其他數千爲隊,皆放之于野,雖雪天任其飮齕,如欲盡厩而粟焉,則雖天子之富,有不能及者矣,惟家畜時服役者,視其事之輕重,以倍其食焉,一日之食往往至於二斗,皆鹽炒大麥、蜀黍、麥菽之屬,非穅秕糟粕人所不食之物,他畜之食亦多正穀,以古人凶年馬不食粟之文觀之,平年食粟可知也,或云中國之馬食,半於我國者,蓋誤矣,特穀豊而喂之不難耳,日暮則一夫出野,逐善馬而騎之,作聲一招,持棒而麾之,則馬畜皆隨其家而入,不亂群、不驚逸,十餘歲兒,亦能此職,驅羊豕者,各率數百頭,遇之於道,卒然相混,不可復制,而吻哨一聲,鞭響出焉,則頭東頭西,依舊而行。

牧畜者,國之大政也,農在養牛,兵在練馬,庖厨之事,在豬羊鵝鴨,今人,都不講此,食必牛肉,馬必有牽,羊無私畜,驅四五豕者,穿耳而行,猶患其奔突,而御獸之道日窮,御獸之道窮,而國遂以不富强矣,無他,不學中國之過也。

牛不穿鼻,惟南方水牛性猛,故穿鼻,或有我牛,自西北開市而來者,東牛鼻梁低,易辨初來,角雖臃腫不均,能揉之使瑩,有全蒼者,曾所未見也,牛常浴刷,不似我牛之終身不洗,糞穢乾坼,唐詩,油碧車輕金犢肥,言毛色之澤也,禁殺牛,皇城之內豬舖七十二所,羊舖七十所,凡一舖,日賣豬三百頭,羊亦然,食肉如此,而牛肉舖惟二所,路遇肉舖人詳問。

計我國日殺牛半千,國之祀享犒賞,及泮中五部內二十四舖與三百餘州,官必開舖,或小邑不必日殺,而以大邑疊殺相當,又京外婚宴葬射及私屠犯法,略數之已如此,凡牛十月而生,三歲而字,以數年一之生,不能當日殺之半千也明矣,宜乎牛之日貴也,故農夫之自備一牛者絶少,恒借牛於隣,以日計傭,故耕必後時,宜一切不殺牛,數年之內,農無後時之歎,或曰我國無他畜,禁牛則遂無肉矣,是不然,必禁牛而後,民始用力於他畜,而豬羊繁矣,今買豬者,背負二豬,互而壓之,屠而賣之,猶有經宿之肉焉,人非不嗜豬也,特牛肉之多耳,或曰豬羊不習於人,恐生疾,此亦不然,飮食由習而成,華人豈盡病哉,栗谷,平生不食牛,曰旣食其力,又食其肉可乎,此理甚當。

牽馬尙左,騎無牽夫,繫銜於轡,以自控御步隨,其性或馳或徐,數下數騎,以休歇之,毛常刷浴潔而無臭,每春和草靑,懸鈴于牡,縱而風之,牡主受銀五錢,如騾馬生而雄駿者,再受銀如前數。

馬之有牽,非計也,凡馬欲乘人而不勞也,今乘一人而又勞一人,凡馬欲其善走也,今被牽於人,而不得一馳數里與一日千里也,又出師臨陣,常牽之馬,急不牽則不從命,必敗之道也,又牽有則,牽夫自擇路而納馬於險,令坐不安,又銜係於牽夫之手,而轡爲虛位,馬驚則已無所禦,又牽者矯抑其項,使必如己之步,此徇於人足,而非所以盡馬之才者矣,而况飮齕之不以其道,馳驟之不以其道,使馬而能言,可言者必多,又今以一條革長數丈者,立于十步之外,而緩牽之,名曰左牽,仕宦多用之,此何典也,無益於儀而適足以蹶馬,又畜馬者,謂其脚氣下也,至此而無牝牡之時,國中之馬不下累千,則是歲失馬累千也,其或有雛馬隨行者,特千百中之犯禁耳,其禁如此而其病,常多於中國之馬,嘶鳴不馴,遠甚於中國之馬,夫中國之馬,絶大於我馬,而見我馬之侵擾,略不相競,峙立如噤,每朝會詣闕,千官皆放馬於外,不縶不守,萬馬俱寂,齊首如一,不相移易,朝罷而出,各尋其馬,無喧呼爭奪之習,如此而後,行陳肅而出入靜,不過曰養之有素耳,或曰御馬當責武士,而文臣則不必,此不然,射有文武而馬無文武,今日文臣之馬,卽他日戰士之馬也,故御馬必學中國,則不煩兵而兵自寓矣。

喂馬不以粥,鹽炒乾穀,令醎食而飮以冷水,醎者,欲其渴而飮水也,欲其飮水者,欲其利溲溺也凡馬畜之屬,利溲溺則無病。

鄭鍔曰,獸與人異類,不可求於言語痛癢之際,故其病爲難知,療之之法,則先灌藥劑以行之,行則知其病之所在,然行之不已,則其病浸劇,又當節以止之,蓋先動其脈氣,脈氣不發,無從用藥,因其氣所發動之處,從而養之,則其病可除,若療其痬,亦灌以藥,旣灌則刮其惡肉,以發其惡肉,以發其惡然後,外附以藥,內養其氣,而用蒭抹以食之,此療獸痬之法。〈周禮獸醫註〉

周禮,凡馬,特居四之一。〈註,欲其乘之性相似也,物同氣則心一,鄭司農云,四之一者,四牝一牡。〉月令,季春之月,乃合累千騰馬,遊牝于牧。

秦蕙田曰,廋人佚特用之,不使甚勞,所以安其氣血,校人夏攻,特以牝馬方孕,攻去其特,勿使近牝,以爲蕃馬之本,皆先王順時育物,能盡物性之義。

驢爲中國之賤畜,唐末,以士子奢侈,令不得騎馬,赴擧者皆騎驢,我國反以驢爲貴,非特無土產而然也,用驢之力極少,只一騎出,不能知中國之汲水、轉磨、駕車等事,至有驢耕者,今雖欲卒然學之,而不得者,非惜驢也,凡器用之關於驢者,皆闕如,汲桶無耳,必須改造穿耳之類,故貧民不得畜驢,而孳種愈稀矣。磨驢,以皮片遮兩眼,欲其圜轉而不知,知卽眩暈,如養魚必有島魚,繞島而行,自以爲日遊千里也,載米無鞴,作綿布長袋,可五斗者,凡三空其中,而米垂於兩端,以貼背不搖,左右斜而橫之,如紡車之輻,汲水有鞴,凡汲桶皆長,有兩耳而穿之,橫木于鞴,貫其耳於左右,使自歸其家而復來井上,站驢十里貰十文錢,無跟人,只令於所到之站,置驢于某店,隨便寄來,彼驢來,亦如之,驢到所留之站,抵死不去。

鞍極輕穩,垂鐙在前,騎坐如踞,終日行,無垂脚之苦,障泥,皆用全幅,覆馬背而穿兩旁,以受束腹之帶之端而鉤之,不下馬而可以緩急之,縱馬休歇,則解鞍而枕,障泥爲席,木鞴極細,只令物不貼肉足矣,駕車之鞴,則只如紙鳶之籰,以受革。

國中之務馬爲大,而馬之事,鞍爲急,今鞍鞴之重,已過於人,又其銜韉纏絡之具,粗硬不便,馬皮常腫,宋史,有馬鞍不穩,不得盡其回旋之勢,請依契丹之制,今人,見中國之鞍,而反棄而改之,惟別軍職武士,內賜得用華鞍,其餘嫌不敢騎,習俗之謬至此,又以皮冒鞍,名曰鞍甲,無甲不騎,鞍峰當手處,常穿弊棄堅完之木於內,而費薄脆之皮於外,非徒無益,而又害之,聞此俗不久,其初以油紙禦雨而已,至於以皮代紙,而晴亦用矣,又障泥二幅,數係易落,帶腹之鉤,不上出,馬飢而腹寬,則必下鞍,褰障泥而改束之,臨急必窘,又鐙垂障泥之正中,不踏則危,踏則脚常用力,騎馬之勞,有時甚於下步,又行具多懸鞍前峰,中國則懸於後亦當,凡馬鞍多前,驢鞍多後,蓋馬力在前膊,驢力在脾故也,然則羸力在腰,鞍當中。

宋史兵志云,煕寧五年冬,以騎兵據大鞍,不便野戰,始製小鞍,皮䪌木鐙,長于回旋,馬射得以馳驟,且選邊人習騎者,分隷諸軍。

槽,上廣下狹,合長板三片,塞兩隅而相替之,可合可離,脚高如丌,不必如我國之刳全木也,店上路旁,恒列槽剉藁,以待行客之齕馬,齕畢隨遲速投文錢而去,燕京井畔,別有石槽,筧水以納之,令飮馬行。

市井

燕京九門內外數十里之間除官府衙門,及極小衚衕外,凡夾路兩邊,皆市㕓,村店亦然,如衣之有緣,各有牌號及發賣物貨名字,橫揭竪掛,金字輝映,大道加設板屋而丹雘之,巷口或門前,各立華表及木闕,㕓中,人常稠疊,若觀場然,又有東岳廟、隆福寺等處,別開市之日,珍寳奇怪百出。

我人,創見中國市肆之盛,而曰專尙末利,此知其一,未知其二者矣,夫商處四民之一,以其一而通於三,則非十三不可,今夫人,食稻而衣錦,則其餘皆爲無用之物矣,然而不有無用之用,以濟其有用,則所謂有用者,擧將偏滯而不流,單行而易匱也,故古昔聖王,爲之珠玉泉幣之等,以輕而敵重,以無而資有,復爲之舟車,以通其險阻,猶恐千里萬里之遠,有不能至者焉,其博施也如此,今我國方數千里,民戶非不多也,土產非不備也,山澤之利不盡出,經濟之道未盡善也,日用之事,廢而不講,見中國之宮室、車馬、丹靑、錦繡之盛,則曰奢侈已甚,夫中國固以奢而亡,吾邦必以儉而衰,何也,夫有其物而不費之謂儉,非無諸己而自絶之謂也,今國無採珠之戶,市無珊瑚之價,持金銀而入店,不可以買餅餌,豈其俗之眞能好儉而然歟,特不知所以用之之術耳,不知所以用之,則不知所以生之,不知所以生之,則民日窮,夫財譬則井也,汲則滿,廢則竭,故不服錦繡,而國無織錦之人,則女紅衰矣,不嫌窳器,不事機巧,而國無工匠陶冶之事,則技藝亡矣,以至農荒而失其法,商薄而失其業,四民俱困,不能相濟,國中之寳,不能容於域中,而入於異國人日益富而我日益貧,自然之勢也,今鍾閣十字街,市樓連接者,不滿一里,中國過去村店,率皆衣被數里,又其委輸之盛,品目之多,皆全國之所不及,非一店之富於國矣,通與不通之故也。

蔡判書曰,今鍾樓北街,少狹,欲闢之使齊,今市人,各置樓號,大書特筆,本局自置發賣慶尙綿布、南原、平康扇紙、江羅人蔘等字,自興仁門至崇禮門,一新其制,豈非大快。

井雖大而必穿石,或木覆之,令口小以防溺、遮塵,設轆轤而懸二桶索,一左旋一右旋,一纔上而一已下,其功倍常。

商賈

中國之人,貧則爲商賈,苟賢矣,其風流名節,自在也,故儒生直入書肆,宰相或親往隆福寺,買古董,予遇嵩貴於隆福寺,人皆笑之,殊不然,此非淸俗,自明宋已然,我國之俗,尙虛文而多顧忌,士大夫寧遊食而無所事,農在於野,或無有知之者,其有短襦篛笠,呼賣買而過于市,與夫持繩墨、挾刀鑿,以傭食於人家,則其不慚笑,而絶其婚姻者幾希矣,故雖家無一文之錢者,率皆修飾邊幅,峨冠濶袖,以遊辭於國中,夫其衣食者,從何出乎,於是不得不倚勢而招權,請托之習成,而僥倖之門開矣,此將市井之所不食其餘,故曰,反不如中國商賈之事,爲明白也。

我國,歲輸銀累萬兩於燕,以貿藥及紬緞,而無以我物易彼之銀者,夫銀爲千年不壞之物,藥飮人半日而化,紬緞葬人,半年而朽,以千年不壞之物,易日月消磨之具,以山川有限之財,輸一往不返之地,宜乎銀之日貴也,凡泉貨,取其圜轉而不窮,否則何異於入海之泥牛也哉。

中國乾隆,錢雖不及康煕,錢肉好,猶明潤,大小如一,我國新錢,旣參差,又多雜醎錫,湊理疎脆可折,上策,今錢已多,不必鑄,其次,錢母必相同,錢體必完粹,又其次,移其財換中國錢,則利可數倍,外王父李公遺集,有淸錢通用論。

鐵皆用石炭煅造,石炭力猛,能鍊鋼鐵,故中國之兵器、農器,其堅利倍我,或貿來遇傷,則不能改煅。

材木

中國之物雖貴而多,我國之物雖賤而少,何也,遼野千里無山,而積巨材若長城,若非人力所及者,皆從長白山中鴨綠江,作筏而達于海者,我國百餘里之外,松栢蔽天,而宮室棺椁之用,苦患難得,究其原,皆器用之不便故也,又其伐材無尺寸之參差,其精如此。

女服

女服,上下俱纎,縹緲如古畵,上衣長齊身,或僅過膝,團領窄而圍項,結紐於頷,裙幅前三後四,襞積細而長盡幅,髻以薊州爲上,村髻高而戴頂,燕京士大夫家女髻,低而稍北,其梳也,先劃頂中髮,或方或圓,各隨意,如今兒之將華陽巾者,然後以紅繩束其根,刷髮令平,仍折而空其間,若冠之梁,以端圍繞其根,隨髮長短無度,每一旋壓一簪,前後左右,或至十餘釵,鬢邊餘髮則斜斂而歸於後,合旋于髻,未嫁女,以額正中,有分髮縱痕爲別,凡女服,當從圖畵移成,衣舖買者恐有滿制錯于中,余欲從吳蜀士大夫之來宦者,求女衣而無銀不果,惟於唐鴛港員外家,詳觀其制而來。

非受封,不敢戴梁冠、披紅袍、繫拖帶,今富者皆服之,弘治間,婦女衣彩僅掩裙腰,富者用羅緞、紗絹織、金彩通袖,裙用金彩膝欄,髻高寸餘,正德間,衣彩漸大,至餘膝裙短褶,少髻高如官帽,皆鐵絲,殆高六七寸,口周尺二三寸。

世界常苦缺陷,天下男子,薙髮胡服,而女服猶全,我國丈夫,稍存衣冠,而女服皆襲蒙古,今之士大夫,但知中國之胡服爲可恥,而不知閨門之內,已不能禁,余於燕京,見蒙古女人及畵元朝人物帖,其形宛如我國,蓋高麗,多尙元妃宮樣,流傳因循至今也,夫集衆男子之髮,辮髻加首,而恬不爲怪,襦日短而裳日張,以此而周旋於祭祀賓客之間,寧不寒心,有志于古禮者,亟變而從華制可也,一友生戲云,今之人,絶無丈夫爲政於其家者,此事恐難成也。

童子亦當禁辮髮,雙髻而綰之,凡男女辮髮,皆胡俗,故滿洲女髻,多辮而旋者。〈李仲存,有所著髢結議,頗可采〉

場戲

皇城及店市路旁,處處演劇,而其蟒袍、象笏、皮笠、幞頭之屬,宛然俱存,較之我國,其傳當互有得失,而袍袖之狹而不決腋,當以華制爲正,又僧人之服,卽我之道袍,而袖亦然,方領有綠紫色,此唐制也,又常著袴,制與我國絶相似,但我袴太濶,此必古制之失裁者,此等制度,當學而勿失,期於盡善可也,嗚呼,華夏之淪喪,百有餘年,猶有一二衣冠之寄寓於倡優、僧道之間者,天若有意於斯焉,觀於劇,其可以雜戲而忽之也耶。

漢語

漢語,爲文字之根本,如天直呼天,更無一重諺解之隔,故名物尤易辯,雖婦人小兒不知書者,尋常行話,盡成文句,經史子集,信口而出,蓋中國,因話而生字,不求字而釋話也,故外國,雖崇文學、喜讀書,幾於中國,而終不能無間然者,以言語之一大膜子,莫得而脫也,我國地近中華,音聲略同,擧國人而盡棄本話,無不可之理,夫然後,夷之一字可免,而環東土數千里,自開一周漢唐宋之風氣矣,豈非大快,或曰中國,語同於文,故語變而字音亦變,我國語自語、書自書,故能傳其初學之音焉,中國之侵韻之混於眞韻,我國入聲之有終聲,其得失取捨,孰得而定之,曰吾所謂然者,以爲必如是而後,可以與中國同,不與中國同,則音雖古而無用,但令文與話,爲一足矣,若夫古音之變,付之一韻,學者之考證可也,昔箕子,以五千人來都平壤,民必學其語,在漢爲內服,置四郡,語之不傳者,豈渤海之地盡入於遼,而民遂內附不歸歟,今土語,多新羅如徐菀、尼斯今之類是也,王氏通元,間雜蒙語,如卜兒不花、水剌之類是也,壬辰,天兵四出,民多學之,至今猶有存者,祖宗朝敎習漢語,朝會設禁鄕話牌,令民以漢語入訟,豈但爲交聘通話之用而已哉,蓋將大有爲而未盡變也,嗚呼,今之人,其不反以漢語,爲侏離鴃舌者幾希矣。

淸興以來,國朝士大夫,以中國爲恥,雖黽俛奉使,而一切事情、文書、言語之去來,悉委之於譯,自人柵門至燕京二千里,所過州縣官員,無相見之禮,只有通官,接供其地方芻抹糧饌之費而已,此未必出彼之意,亦由我之厭薄不顧而然也,於是接之禮部,而口能言乎哉,譯曰如此,鎖之舘中,而目能視乎哉,譯曰如此,雖側耳聽之,而不知咫尺之爲何語,通官,日索賄賂,而甘受其操縱,譯人承奉,遑遑然如不及,常若有無限機關之狀於其間者,太疑則過,太信不可,又使臣年年新差,使事年年生疎,幸而天下昇平,無機密之相關,故任之而不足輕重,如有一朝之虞,則其將袖手,而仰譯人之口而已哉,士大夫念及於此,則非特習漢語而已,凡滿洲、蒙古、日本之語,皆可學而不爲羞矣。

今譯學衰替,號稱名譯者,不滿十人,所謂十人者,未必盡拔等第,一經等第,則雖口不能出一漢語,亦必使之充行,以食窠銀,如是則譯之一窠,爲譯生輪回商賈之地而設,非所以通兩國之言,不至於誤事失對之歸者矣,故選其才,毋聽其例,則譯學自勸矣,然則孰主其試,委之譯則黨,委之士大夫則聾,譬如不知律而評曲,其不爲工師之窃笑者幾希,此亦士大夫之責也。

西路馬卒,能漢語而識字者少,窮不能變譯官,能文者有之,惟習於商賈,不接士宦秀才,故卒遇遠方士大夫及漂船人,語不相曉,蓋學話不難,而聽人之話爲難,解聽然後,至樂生焉,甞見祝芷堂、潘蘭陀輩語,間雜用詩賦百家語,往拈出僻書爲話,他亦曉得。

我國醫術,最不可信,貿藥於燕者,苦患非眞,以不可信之醫,命非眞之藥,宜其病之不效也,夫草木蟲魚之名物,孰能博學而識之,又其採之之時,與收之之法,一有違焉,則無益而反害焉,由是論之,域中之藥,盡自欺也,而况異國之產,而委之於商賈牟利之手,安知非今之鹿茸,盡爲猿尾耶,日本交易外國藥材,極擇檢藥名醫,余聞中國,有翻西洋人醫書者,求之而不得也,凡歐邏巴人,分四等,上等,方學醫及道學,故術無不精,能知死生,藥多膏煎,取其精而棄其滓,亦西法也。

我人,輒以飮食相誇,謂勝於中國,殊不知究其原,醜無可口者以醬也,今江上或僧寺造醬麴者,先期聚遠近之荳,以合蒸焉,以爲荳,多不可盡精也,授者不擇,受者不淅,雜蠹與沙,恬不知怪,夫將食其醬,而汚其麴,是猶飮井而糞之也,又旣蒸熟,盛荳破船中,脫衣不襪而齊踏之,一身之流汗,皆出於脚底,衆夫之唾涕盡在於船中,今醬中,往往獲脫爪毛髮,再用篩去其沙石藁艸雜物,然後始食,轉相染滯,其弊如此,念之令人嘔穢,須設局監造,敎其器之便利者,夫萬斛之多,精之不難,何况一竈之聚,不甚多耶,今江界人,造醬麴,必淘淅,旣熟,用槌槌之,割必方,如是而已,中國醬膏,有如玳瑁者,切而入水,遂成淸醬,遠行者持之云。

中國印文,皆用硃故精好,我國以朱土滴水,襍毛而用之,橫竪換易,皆不可辨,有迹而無文,夫印者,所以符驗也,今有印而不明,安用印爲,又太亂搨文書,一幅輒至四五印,必須用油硃,勿亂搨,或曰印文明,恐奸民倣之易也,然則剖斗折衝,民反不爭耶,又印太大,其凾如礎,每州府一印之載,至別置一馬,其鈍如此,亦當聚國中之印而盡改鑄,如秦漢方寸之制,關內侯、軍曲侯、衛靑、韓信之印,皆極小,俱載印譜,鈕以獅𧑐龜瓦諸等,定爲官品,綬而佩之,甚雅,鑄法至易,必不至於費財。

氈爲天下日用之具,禦寒、禦濕、禦跳蟲,今我國,非無氈也,特不肯煞費工耳,何也,合今褥毛氈笠之法,則氈毺矣,蓋氈笠,能堅細,而褥毛疎緩不均,至無法耳,甞見一客言,今褥毛之惡,都是塵土,而往往焦臭不可近,娶婦者設新褥,而以爲臭出於婦也,至有終身而厭其妻者,工人之失,至令陰陽不和,一座爲之噴飯。

塘報

中國邸報皆印板,聞我國亦甞印出而中止,事在經筵日記,夫印邸報之利有數焉,曰便於史草之攷覽也,減各司書吏累十員之役也,不費三四倍之紙也,非特不費今日之紙也,又不費他日修史謄傳藁本之紙也,若欲印出,又有甚便者,以木爲活字,邸報中恒用句語,如監察、茶時、牌招、察任、問安、答曰、知道等之類,或三字、四字、五六字,相連而刻之,並疏章、政目、仕宦人名姓,只令數人搨之足矣,姜豹菴曰,觀象監刊曆鑄字,以此法行之,如不宜出行、沐浴、安葬等字,皆連刻之,當省費。

紙以受墨,宜書畵爲貴,不必以不裂爲德,或以我紙,甲於天下者,恐非知書者,徐文長曰,高麗紙不宜畫,如錢厚者始佳,惟堪小楷耳,中國識者之見,已如此,如錢厚者,蓋今咨文紙也,又紙簾無尺度,凡裁書冊,割半則太大,其餘皆入斷棄,三截則太短無字根,又八道之紙,長短皆不齊,以此而失紙者凡幾何哉,凡紙不必盡入於書,而必以書爲長短者,以合於此者,亦可以他用,而不合於此,則所失甚大,中國之紙,尺度相同,蓋審於此耳,非特紙也,他物莫不然,我國布帛之廣,有萬不同者,以不飭織箴故也,紙簾亦當頒一定之規於國中,爲宜。

中國之弓甚粗大,可笑,射的,亦不過六七十步,然而其弓皆木,無燥濕之殊,我人雖善射至二百步,而其弓,小失炕煖則病,雨中尤不可用,賊之來也,豈必卜晴日也,或言遠射非急務,雖近必中,是天下之神射也,李廣射於數十步之內,度不中不發,是其證也,凡遠射者,是未接戰而先怯也,又有虛中之的,離立而重設之,若儀器之窺筒,欲矢之直而疾也,此言殊有理,然古亦有遠射北史元魏本紀,有立碑於五里之外,而記其矢處者。

銃矢

銃與我國正同,矢羽螺旋之。

我國布帛尺,與中國大尺正同,知出於此也,恒用小尺,短於我尺幾四分弱,黃鍾尺見下圖。

文房之具

我國之筆,毫內外齊,故一禿則禿而已,中國之筆,內毫漸縮,而外毫漸出,愈久而尖愈銳,我國之墨,踰年已不灮,再年則磨不得,膠已固矣,中國之墨,愈久而愈寳,東坡所謂非人磨墨墨磨人者是也,我國之書,編以彩繩,如琴小絃者而恒絶,以急張而不弛故也,中國,以雙絲縛之亦足,故余甞藏中國書,非甚弊,不敢改裝,以其費而反害也。

古蕫書畫

琉璃廠左右十餘里及龍鳳寺開市等處,驟看之,璀璨輝映,不可名狀者,皆彛鼎、古玉、書畫、奇巧之屬,其實眞品,亦罕見矣,然而天下之累鉅萬財,皆聚於此,賣買者終日無間斷,或云富則富矣,而無益於生民,盡焚之,有何虧闕,其言似確而實未然,夫靑山白雲,未必皆喫着,而人愛之也,若以其無關於生民,而冥頑不知好,則其人果何如哉,故鳥獸、蟲魚之名物,尊罍、彜爵之形制,山川四時書畫之意,易以之而取象,詩以之而托興,豈其無所然而然哉,蓋不如是,不足以資其心智、動盪天機也,我國之人,學不出科擧,目不踰疆域,藏經之紙,以爲涴也,栗色之爐,以爲汚也,駸駸然自絶于文明都雅之域,蟲之生於花者,翅鬚猶香,生於穢者,蠢息多醜,物固如此,人亦宜然生長于韶華、錦繡之中者,必有異於汨沒於塵埃薄陋之地者,吾恐我國之人之鬚翅不香也,故凡天下可寳之物,入吾地則皆賤,三代之器,名賢之眞蹟,莫得以售其價,至於筆墨、香茶、書冊之屬,價常半減於中國,此皆士大夫不好古之故也,甞入一書肆,見其主人,疲於買賣文簿,暫時無隙,我國之書僧,挾一書遍歷士大夫家,往往數月而不售,吾於是,知中國之爲文明之藪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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