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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学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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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幼時,慕崔孤雲、趙重峰之爲人,慨然有異世執鞭之願,孤雲,爲唐進士,東還本國,思有以革新羅之俗,而進乎中國,遭時不競,隱居伽倻山,不知所終,重峰,以質正官入燕,其東還封事,勤勤懇懇,因彼而悟己,見善而思齊,無非用夏變夷之苦心,鴨水以東千有餘年之間,有以區區一隅欲一變而至中國者,惟此兩人而已,今年夏,有陳奏之使,余與靑莊李君從焉,得以縱觀乎燕薊之野,周旋于吳蜀之士,留連數月,益聞其所不聞,歎其古俗之猶存,而前人之不余欺也,輒隨其俗之可以行於本國,便於日用者,筆之於書,並附其爲之之利與不爲之弊,而爲說也,取孟子陳良之語,命之曰北學議,其言,細而易忽,繁而難行也,雖然,先王之敎民也,非必家傳而戶諭之也,作一臼而天下之粒,無殼者矣,作一屨而天下之足,無跣者矣,作一舟車而天下之物,無險阻不通者矣,其法,又何其簡且易也,夫利用厚生,一有不修,則上侵於正德,故,子曰旣庶矣而敎之,管仲曰,衣食足而知禮節,今民生日困,財用日窮,士大夫其將袖手而不之救歟,抑因循故常,宴安而莫之知歟,朱子之論學曰,如此是病,不如此是藥,苟明乎其病,則藥隨手而至,故於今日受弊之原,尤拳拳焉,雖其言之不必行於今,而要其心之不誣於後,是亦孤雲、重峰之志也,今上二年歲次戊戌秋九小晦雨中,葦杭道人,書于通津田舍。

學問之道無他,有不識,執塗之人,而問之可也,僮僕多識我一字,姑學汝矣,恥己之不若人,而不問勝己,則是終身自錮於固陋無術之地也,舜自耕稼陶漁,以至爲帝,無非取諸人,孔子曰,吾少也賤,多能鄙事,亦耕稼陶漁之類是也,雖以舜、孔子之聖且藝,卽物而剙巧,臨事而製器,日猶不足,而智有所窮,故舜與孔子之爲聖,不過好問於人,而善學之者也,吾東之士,得偏氣於一隅之土,足不蹈凾夏之地,目未見中州之人,生老病死,不離疆域,則鶴脛烏黑,各守其天,蛙井鷦枯,獨信其地,謂禮寧野,認陋爲儉,所謂四民,僅存名目,而至於利用厚生之具,日趨於困窮,此無他,不知學問之道也,如將學問,舍中國而何,然而其言曰,今之主中國者,夷狄也,恥學焉,幷與中國之故常而鄙夷之,彼誠薙髮左衽,然其所居之地,豈非三代以來漢唐宋明之凾夏乎,其生于此土之中者,豈非三代以來漢唐宋明之遺黎乎,苟使法良而制美,則固將進夷狄而師之,况其規模之廣大,心術之精微,制作之宏遠,文章之煥爀,猶存三代以來漢唐宋明固有之故常哉,以我較彼,固無寸長,而獨以一撮之結,自賢於天下曰,今之中國,非古之中國也,其山川則罪之以腥羶,其人民則辱之以犬羊,其言語則誣之以侏離,並與其中國固有之良法美制而攘斥之,則亦將何所倣而行之耶,余自燕還,楚亭爲示其北學議內外二編,盖楚亭,先余入燕者也,自農蠶、畜牧、城郭、宮室、舟車,以至瓦簟、筆尺之制,莫不目數而心較,目有所未至,則必問焉,心有所未諦,則必學焉,試一開卷,與余日錄,無所齟齬,如出一手,此固所以示余,而余之所欣然讀之,三日而不厭者也,噫,此豈徒吾二人者,得之於目擊而後然哉,固甞硏究於雨屋雪簷之下,抵掌於酒爛燈灺之際,而乃一驗之於目爾,要之不可以語人,人固不信矣,不信則固將怒我,怒之性,由偏氣,不信之端,在罪山川,辛丑重陽日,朴趾源燕岩父撰。

城郭、室廬、車輿器用,莫不有自然之數法,得之則堅完悠久,失之則朝設夕弊,害民國不細,今觀周禮,塗廣有軓,堂脩有尺,車轂,三其輻則不泥,屋葺,一其峻則易溜,以至金錫之劑量,韋革之緩急,絲之漚、漆之髹,莫不謹書該載,此可見聖人之識,廣大精微,包括萬有之數法,各造其極,何甞以爲瑣屑而去之乎,自漢以後,儒者,不能通萬有之數法,槩曰,此百工之事也,凡當時制度之書,但載其大綱,然中州則,業有顓門,技有師授,又四方才智之士,因其性之所通,各致其精,互相傳襲,而其城郭、室廬、車輿、器用,違聖人數法者盖過,是以精緻牢固,無傷財害民之患,而我國則不能,然諸有山澤之利,一皆歸之於修毁補弊之費,及其不能繼,則曰,我國貧國也,嗚呼,國果貧乎,數法,失其宜乎,朴齊家次修,奇士也,歲戊戌,隨陳奏使入燕,縱觀其城郭、室廬、車輿、器用,歎曰,此皇明之制度也,皇明之制度,又周禮之制度也,凡遇可以通行於我國者,熟視而竊識之,或有未解,復博訪以釋其疑,歸而筆之於書,爲北學議內外編,其紀數詳密,布法明暢,且附以同志之論,一按卷,可推行,噫,何其用心,勤且摯也,次修勉之哉,方今聖上,欲編緝一部法書,以金聲玉振於國典,而考周公作周禮之例,先命六官庶司,各記其職之所有事者,以擬淘成垤書,無乃是書,爲伊時之所採用乎,夫天將風而鳶先嘯,將雨而蟻先垤,是書採用與否,固不可知,而亦未必不爲我朝法書之鳶蟻,故余道其有感於中者,書于卷首而還之,壬寅季秋賜號保晩齋徐命膺君受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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