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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越史记全书

卷之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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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紀

廢帝

諱晛,睿宗長子,母嘉慈皇后黎氏,以大治四年辛丑三月六日誕生。及睿宗南征而崩,藝宗立之。後降為靈德王,尋令縊殺之。在位十二年,壽二十八,葬安排山。

帝昏懦不能有為,威權日歸於下,社稷傾危,身不能保,悲夫。

戊午昌符二年明洪武十一年春正月,選衛土陳宗玩管天丁軍,陳舉忠孝監保捷軍,陳世登監神翊軍,裴伯昂監神策軍,裴翕監天威軍,黄奉世監聖翊軍,黎密温監華額軍,杜也哥監侍衛軍,阮小律監天長軍,陳那監龍捷軍,阮金鱉監神武軍。

三月,以誕日為光天節.

詔諸軍造諸戰器戰船。

夏五月五日,占城引御溝降壬勗寇乂安府,僭號以招人民,多受偽命者。六月,犯大黄江,帝命行遣杜子平禦之,官軍自潰,贼遂遂犯京師,擄掠而還。安撫使黎桷為賊所獲,逼令桷拜,桷曰:「我大國臣,何拜汝為」,賊大怒,殺之。桷罵不絕口, 事聞, 追封桷罵賊忠武侯,以其子芮為近侍祗候四局正掌.桷故入內行遣尚書右弼黎括之子也。

史臣吳士連曰:舍生取義,有甚於生也。求生而受辱,君子不為也.易日:君子致命逐志,桶有焉。

秋七月,大水,杜子平建議散丁男、戶輸錢鏹。從之。時軍旅方興,帑藏空乏,子平因建是議。故事,諸鎮有兵役,某縣冊田額若干,出金銀錢糧若干。人兵生者不計,死者不除,俏有軍旅徭役,亦以田數用之。諸路有單兵,但供徭役,世世為兵,不得出仕、如有田畝桑洲漁潭則有稅,無則否。至是,子平倣唐庸法行之,賦加重矣。

冬十月,選諸衛軍,勇健通武藝者入為衛士.

以同乳阮八索管鐵鎗軍,阮雲兒管鐵甲軍,阮罅,黎勒管鐵鐮軍,阮聖俞管鐵虎軍,陳國興管於菟軍。

是歲,上皇子顒生即順宗也。

己未三年明洪武十二年春,二月,以黎季犛為小司空,兼行樞密大使如故。季犛薦阮多方為將軍,多方師齊之子也。季犛少時學於師齊,師齊教以武藝,因以多方為弟,多方曾為占城所虜,役逃歸,至是,季犛薦之。又有主書侍御史范巨論能謀畫,季犛薦之,為權都事,時人謂季犛有方圓佐慮。

夏,旱,大饑。

秋八月,北江路人阮補稱為唐郎紫衣,以法術借號稱王,作亂伏誅。

九月, 令軍民撥運鍋錢,藏天健山天健前名地覲。俗傳有古松,龍蟠其上,陳太宗建行宮于此。冬,十月,藏諒山可浪龕,懲占人焚宮殿之變也。

史臣吳士連曰:天子富有四海,倉廪府庫莫非有也。當國家間暇之時,明其政刑,修其禮義,徹彼桑土,綢繆戶牖、孰得而侮之哉。乃懲占城焚掠之變,搬運泉貨,藏之深山窮谷,為避敵之計,為致寇之謀,取天下後世非笑,國可謂無人矣。

右相國恭信王天澤卒。

庚申四年明洪武十三年春二月,占人誘使新平,順化人寇乂安,演州,擄掠人口。三月,寇清化等處。上皇命黎季犛領水軍,杜子平領步軍以禦之,至虞江植椿,舆占人相持。

夏五月,季犛領神武軍將阮金鰲,侍衛軍杜也哥出戰。金鱉旋舟以避賊鋒,季犛斬之以徇,諸軍皷噪而前,占主制蓬莪戰敗遁歸。子平自是稱疾解兵權,惟季犛專領元戎,行海西都統制。

冬十一月,以杜子平為入內行遣,左參知政事領諒江鎮經略使。數年卒,贈少保,從祀文廟。

潘孚先曰:歷代名儒,有能排異端傅道統,方得從祀文廟,明道學之有原也。藝宗以朱安、張漢超、杜子平預之。漢超為人骨鯁,譏斥佛法。安清修苦節,不務顯達,亦庶幾矣。若子平之曲學悅人,聚斂多欲,乃是誤國之姦臣,安得厠於其間哉。

史臣吳士連曰:子平盗隱蓬莪貢金,欺君妄奏,致使睿宗南巡不返。國家自是屢有占城入寇之患,罪不容誅矣。其曲學悅人,夫又何誅。

辛酉五年明洪武十四年二月,試大學生。

三月,命大灘國師督率天下僧人,及山林無度僧,壯者權為軍,擊占城。

夏四月,斬演州人胡衛,以其因占城賊誘人掠財也。

五月,以陶師錫為入內行遣右司郎中,師錫父全斌知審刑院事。

六月,奉引欔音角鄉太堂及龍興、建昌諸陵神像歸安生大陵,避占城人也。

秋九月,以阮然為入內行遣右司。然僊遊人,天慶中為祗候內人,知日禮欲害陳氏,密告上皇。至是,上皇念其功,故授是職。

冬十月, 嘉慈皇后崩于龍潭鄉昭慶寺今肇慶寺是也西庵。帝誘殺冠服侯大王頉。

壬戌六年明洪武十五年春二月,占城入寇清化,命季犛領軍禦之,屯龍岱山,以神魁軍將阮多方守神投海樁。占人水步俱進,在山上以石投下,軍船多損壞,多方不待季犛令,自開椿出戰, 一時取勝,諸軍乘勝攻之,占城大敗,散入山林。我軍圍山三日,賊多餓死,燒盡舟船,餘眾奔北。

三月,追至乂安城而還。

夏四月,捷報,拜多方金吾衛大將軍。

秋七月,大水。

十月,詔乂安、演州軍民浚海西諸港。

癸亥七年明洪武十六年春正月,命黎季犛領舟師伐占城。時新造大艘,有艷治、王突、牙捷等號,行至吏部娘灣烏蹲等處,被風濤折壞,引軍還。

夏六月,占城主制蓬莪與首將羅皚引眾陸行山脚,由廣威鎮哨路,屯孔目册,京師震駭。上皇命華額軍將黎密温將兵禦之。密温至三岐洲今廣威府是也欲列陣拒戰, 賊先設伏,兵象俱起,官軍敗北,密温為賊所擒。占城自黎、李以來,兵眾脆怯,我師至則挈家奔遁,或聚哭歸降,至蓬莪,羅皚,生聚教訓,漸革舊俗,勇悍耐苦,故常入寇,為我國患。阮多方督軍立柵於京城,日夜守備,上皇幸東岸江以避贼.時有士人阮夢華,衣冠下水,牽挽御舟,請留討賊,不聽。

史臣吳士連曰:藝皇無勇,賊未至而先避,其如國人何。夢華一士人也,猶能留之,肉食者可鄙也哉。

讀簿陳公㒟騎馬巡柵,賊追之,奔至葛江界,阻溝丈許,馬躍過之得脫,因名其馬曰子不齊。

冬十二月,占城引眾還。

上皇居葆和宫,命僉知内密院事阮茂先、禮部郎中潘義及僊遊武德侯家臣缺名輪直。賜食,詢以故事,逐日記錄,編成八卷目,曰《葆和餘筆》。令陶師錫序其端,以教訓官家。

甲子八年明洪武十七年春二月,上皇於僊遊山萬福寺,試太學生段春雷、黄晦卿等三十名。

夏五月,選太學生,餘數為葆和宫書史。

秋九月,明初征雲南。遣楊盤、許原等賫户部咨文來求粮給臨安守兵。冬十一月,遣朝奉大夫黎亞夫、少中大夫杜子澄報云,已差行遣司陳堯俞督諸路轉運使司,運粮至水尾縣界首交割。時差官多因瘴死。

乙丑九年明洪武十八年春正月,閲定文武從官帳籍。

三月,明遣使來求僧人二十名。初我國送内人阮宗道、阮筭等至金陵,明帝以為近臣,遇之甚厚。宗道等言南國僧解建道塲愈於北方僧,至是求之。

秋七月,司徒章肃國上侯元旦致仕,歸昆山,寄友僚詩有云:「今古興亡真可鍳,諸公何忍諫書稀。」太尉莊定王𩖃有詩贈云:「我是當年棄物,公非大厦其才。會取一般老病,田園早辨歸來。」盖季犛時方用事,賢人君子憫時憂世,不得不形於詩。𩖃又作國語歇後詩以諷元旦。元旦謀結婚姻,圖免後患,以其子夢與托于季犛,季犛以故宗室仁榮女黄中公主妻之。後季犛當國,以夢與為東宫判首,夢與弟叔瑤、叔瓊為將軍。元旦子孫皆免患。元旦有二女,長曰太,次曰台,令儒生以文學教之。阮應龍教太,阮漢英教台。應龍因狎近,作國語詩歌挑太,通焉,漢英亦作國語詩效之。太有娠,應龍迯避。至産日,元旦曰:「應龍何在?」家人對以畏罪去。元旦曰:「國治短矣,安知非天使然,未必不為福也。」乃召二生來曰:「古人有之矣。不見文君、相如之事乎?能如相如名傳後世,我之願也。二生深以為德,勤於學問,試各中科。上皇曰:「他有富貴之妻,以下犯上。」廢不用。後漢英官至轉運,應龍至胡朝拔用,更名飛卿飛卿生廌,亦中太學生。元旦有詩集曰《氷壺》傳于世。時翰林學士胡宗鷟亦有討閑效顰詩集,皆感時作也。

丙寅十年明洪武十九年春二月,明遣林孛來求檳榔、茘枝、波羅密、龍眼等樹子,因内人阮宗道言南方花果多佳種故也。帝遣員外郎范廷等遣之。然木不耐寒,途中皆枯死。

明又遣錦衣衛舍人李英等來假道徃占城,索象五十隻,自乂安府設站驛給粮草,遞送至雲南。

以胡宗鷟為翰林學士奉旨。宗鷟演州士城人年少登科,頗有才名。初未甚顯,適遇元宵,有道人黎法官者為張燈設席,延文客為歡。宗鷟受簡,請題席上賦詩百篇,眾皆環視歎服,自是名震京師。以文學為時所重,而詩酒無虚。日初為安撫,有侵於民。事發,藝宗恠問之,拜謝曰:「一子受皇恩,全家食天祿。」帝原之。累遷至翰林學士奉旨兼審刑院使。年八十餘,壽終于家。

丁卯十一年明洪武二十年春二月,上皇自葆和宫還京。

三月,以黎季犛同平章事,賜釼一把,旗一隻,題曰:「文武全才,君臣同德」。季犛作國語詩謝之。

史臣吳士連曰:亂臣賊子之得行,其計非一朝一夕之故,其所由來漸矣。故聖人必辨之於早,而謹履霜之漸焉。胡氏篡陳,非特藝皇不謹其漸,而又啓其端也。

戊戌十二年十一月以後順宗光泰元年,明洪武二十一年夏五月,以陳杜為宫令。杜乃上位侯鑁之子,其母再嫁季犛,故有是命。後改姓胡。

六月,以黎季貔為判首知左右班事,内人阮喟知殿内,陳寗知樞密院事,入内行遣左司王汝舟致仕,以黎與議代之。

秋八月,彗星見西方。帝與太尉𩖃謀曰:「上皇寵愛外戚季犛,肆意任用,若不先為之慮,後必難制矣。」王汝舟子汝梅侍學,因泄其謀,季犛知之。多方勸季犛出大吏山以待變。范巨論曰:「不可。一出亍外,難以圖存。」季犛曰:「縱無方策,我當自尽,不假人手。」巨論曰:「上皇之心,深啣帝殺冠服大王之故,帝頗不諧。今天下權柄在大人,而帝又圖之,則上皇之疑滋甚。大人冐進叩頭,陳其利害,必見聽從,轉禍為福,易如反掌。上皇正嫡聚多,大人若曰:『臣聞里諺曰:「未有賣子而養姪,惟見賣姪而養子」』庶幾感寤,改位昭定。縱或不聽,死未晚也。」季犛從之,密奏如巨論言,上皇深以為然。

冬十月,望月食既。

十二月六日早,上皇假幸安生,令殿後扈衛,尋令祗候内人召帝謀國事。帝未膳而行,侍候惟二人而以。既至,上皇曰:「大王來。」即令人引出資福寺囚之。宣内詔曰:「昨者睿宗南廵不返,用嫡為嗣,古之道也。然官家踐位以來,童心益甚,乘德不常,親暱群小,聽黎亞夫、黎與議譛誣功臣,扇摇社稷,可降為灵德大王。然國家不可以無主,神噐不可以久虚,可奉迎昭定入繼大統。布吿中外,咸使聞知。」乃降其子為順德王。舊府軍舊督鉄鐮軍阮快、阮雲兒,管鉄甲軍阮訶。黎勒,管鉄鎗軍阮八索欲以兵劫出。帝書「解甲」二字,且戒之曰:「莫違父皇旨」,眾乃止。有頃,扶下太陽府縊之。先是省臺故事,同平章以上得坐黑交椅。時莊定大王𩖃為太尉,黎季犛同平章事,知審刑院黎亞夫既遣𩖃去黎季犛椅,不許同坐。又密奏帝誅季犛,謀泄致敗。亞夫、快、雲兒、訶、八索、勒及所幸學生劉常皆見殺。劉常被刑,作詩云:「殘年四十又餘三,忠爱逢誅死正甘,抱義生前應不忤,暴屍原上更何慚。」惟與議流寨頭,特與白再授北江路宣撫使,建新二年又以黨死。與議亞夫之堂兄也。八索迯匿,禁錮其母,始出受刑。

史臣吳士連曰:當時胡氏氣燄,人人皆知其將篡。莊定王𩖃為太尉,且藝皇之子,見社稷將傾,苟能納約自牖,結信於君父,孚號有厲,致眾於朋,來使藝宗之荒耄復回,簡皇之柔懦而立,政柄有歸,令由上出,則胡氏奸情自戢矣。荘定計不出,此亞夫不度其君非剛斷之才,遂勸誅季犛,而為謀不密,使之先知。莊定又斷之不早,失其機會,以至事敗身亡,及其軍將之良者,可勝歎哉。或曰:「胡氏上得君,下主兵,雖元旦之有識且老於事猶無奈,何况莊定哉。」曰:「觀其内不自安而欲自盡,則季犛制之易耳。」先去多方、巨論,以翦其羽翼,則勢孤矣。

初,睿宗后黎氏,靈德之母,黎季犛之從妹也。睿宗南征不返,后遂削髮為尼。會藝宗以靈德嗣位,后辭讓不允,乃涕泣謂親人曰:「吾兒福薄,難堪大任,以是取禍耳。先皇棄世,未亡人惟欲死不欲見世事,况見子之將危乎。」后崩二年而靈德遇害。

史臣吳士連曰:靈德之立也由藝皇,其廢也亦由藝皇。初不聽黎后之辭,以義也;終納季犛之譛。以私也。然則初之立也何其明,而終之廢也何其暗歟。又縊殺之,甚矣。

封太尉𩖃為大王。先是靈德被降,季犛揚言立𩖃為嗣。及事濟,𩖃辝。季犛乘間曰:「太尉能辝大位,是大德也。」上皇然其言,故有是命。

二十七日,上皇立少子昭定王顒為皇帝。顒即位改元光泰元年,大赦,稱元皇。

明遣杜子賢、鄔潾、邢文博賫龍章來封,而靈德已遇害。前北使至引入祥符門,惟潾等由景陽門。

順宗皇帝

諱顒,藝宗季子也。在位九年有奇,出家歲餘,季犛殺之,壽二十二。

帝徒擁虚噐,政在權臣,禍及身而不覺,哀哉。

己巳光泰二年明洪武二十二年春正月,立季犛長女聖偶為皇后,號所居曰皇元殿。

二月,塟靈德大王于安排山,命季貔掌其事。

三月,以杜子澄為御史大夫。

夏四月,以范巨論為簽書樞密院事。季犛問樞密屬誰可用者。巨論薦其弟范泛及王可遵、楊章、韓子西、阮崇、阮書、阮景真,並有名德可用,唯杜子滿為最。

五月,以王可遵監懿安神翊軍,楊章監神勇軍。

秋八月,清化人阮清稱靈德迯難梁江,民皆響應。

九月,農貢人阮忌聚眾劫掠,自稱魯王田忌。

冬十月,占人㓂清化,犯古無,命季犛將兵禦之。賊堰上流,官軍植樁盤鴉以相對二十日。賊伏兵象,佯掃寨以㱕。季犛整選取精勇,名為敢死,追擊之,水軍開樁出戰。賊乃决堰,出象衝之。時精勇已遠,舟師難於泝流,因以敗績。右聖翊軍阮至一云陳廷貴為賊所擒,其餘軍將七十人皆陷死,季犛留裨將范可永與賊相持,身自遁還。阮多方權聖翊軍將,是夜多方與可永謀曰:「賊勢如此,我等孤軍,難於持久。若欲班師,賊必乘機躡後。」乃下令諸軍盛張其幟,繫大船於樁,令人守更,以輕舟宵遁。季犛詣闕,請出朱橋戰船以益之。上皇不許,因求解兵柄,不復出師。

史臣吳士連曰:季犛身為大將,繫國安危,而至於失律䘮師,其罪大矣。不圖後效以贖前罪,乃棄師先歸,為避賊計,又不自囚請罪,如古人之為,無君之心長矣。以軍法從事,天討之所宜加也。城濮之戰,子玉䘮師。楚子殺之雖過,然楚日以強威令行也。藝皇不罪季犛,失政刑矣。至於多方、可永,以孤軍當強賊,而宵遁未必深責。盖用兵以却敵為功,左次無咎,用詭退師兵家之術也,何傷乎。藝宗不能用多方耳。

十一月,上皇命陳渴真將龍捷軍出師討賊。渴真奉命,慷慨涕泣拜辝。上皇亦泣下,目送之。軍發瀘江至黄江,已遇賊矣。渴真觀無可戰之地,退守海潮江。靈德弟元耀欲為靈德報仇,率眾降賊。

以太宰元晫子仁靖王元挺為司徒,舊翰林學士陳蓀為少保,及家臣阮康輔之。

阮多方歸自虞江,謂己功髙,有德色,多毀季犛為不才。季犛乃譛曰:「因聽多方而致敗。」乃收多方軍。多方猶有驕色,上皇曰:「合行小罪以懲之。」季犛曰:「多方勇健臣,恐北去明國,南去占城,放虎遺患,不如殺之。」遂賜死。多方歎曰:「吾以才致貴,亦以才致死,但恨不死戰陣耳。」

史臣吳士連曰:多方黨於胡氏,天其或託此以誅之也。可永後為胡氏而殺順宗,亦以黨死。阿附賊臣者可以監矣。

十二月,天然僧范書温反,嘯聚於國威上路,僣稱大號,以古所廬墓人阮宗邁、羅社人阮可行為行遣,招集無籍之徒為神奇、勇鬪、無限等軍犯京師。二帝幸北江州。師温居三日,出屯嫩州。上皇遣左聖翊軍將黄奉世討平之。先是奉世弘化人與占城守將羅皚相持於黄江,至是得命,道出蔑江。時冬天水涸,浚開水道,以出戰艦。一皷遂擒師温,宗邁、可行皆伏誅。其餘脅從一無所問。

庚午三年明洪武二十三年春正月二十三日,都將陳渴真大敗占城于海潮。獲其主制蓬莪。時蓬莪與元耀領戰船百餘艘來觀官軍形勢。眾船未會,蓬莪小臣波漏稽為蓬莪所責,惧誅,來奔軍营,指綠漆船告曰:「此國王船也。」渴真令火銃齊發,着蓬莪貫於船板而死。船中人喧閙號泣,元耀反取蓬莪馘奔還官軍,龍捷軍上都大隊副范汝勒、頭伍楊昂遂殺元耀,倂取蓬莪馘。賊眾大潰。渴真令軍監黎克謙函其首馘,乘船奏捷于平灘行在。時漏下三皷,上皇睡熟驚起,以為賊犯御营。及聞捷奏云已獲蓬莪馘,乃大喜,召群臣諦視。百官朝服呼萬歲。上皇曰:「我與蓬莪相持久矣,今日始得相見,何異漢髙祖見項羽首,天下定矣。」羅皚引餘眾至瀘江上岸,火塟蓬莪身屍,晝夜陸行,山脚作架,棧道煑飯,其上且行且食,全眾以歸,遇官軍進擊,則駐象撒貨以止之。是時乂安人𢙇貳,新平、順化多叛從占,故土哩之人四散游擊,莫之能禦。朝廷雖以黎可鑄為两路安撫使,但在京遙鎮,未嘗到郡,惟土豪潘猛、范矜率眾歸順。猛有膽畧,多覘賊情,有邀擊奔卒之功。上皇賞賜特厚,官至翊衛將軍,又陞威明將軍,管新平、順化聖翊軍,帶金雲符。

二月,帝幸龍興、建昌、安生拜謁諸陵。詔捕賊黨元挺、阮洞、阮允、黄科、阮康等,脅從罔治,元挺、陳蓀赴水死,康北走明國,詐稱陳氏子孫,改名添平。

以陳渴真為龍捷奉宸内衛上將軍,封武節関内侯范可永西真人為車騎衛上將軍,封冠服侯范勒、楊昂爵,賞五資。加勒監禁衛都,賜昂田三十畝。其餘陞職爵有差。

夏四月,加尊先帝、先后徽號及各處神祗謚號。

六月二十五日,暴風,大雨水。

以元耀弟章靖王元熺為入内檢校右相國平章事。時章靖王元熺内不自安,故有是命。

羅皚㱕至占城,㨿國自立。蓬莪子制麻奴㐌難與弟制山拏恐見殺,遂來奔。封麻奴㐌難為校正侯,山拏為亞侯。

冬十月,浚天德江。令安鑊石工掘开天健山洞及菌枚山洞,取前所藏錢貨。時二山俱崩,洞口開塞,鑿開不得,遂廢之。

十一月十四日,司徒章肃國上侯元旦卒。元旦為人慈祥,儒雅有古君子風。上皇當幸其第,問疾及遺後事。元旦皆不言,但曰:「願陛下敬明國如父,愛占城如子,則國家無事,臣雖死且不朽。」上皇為作詩,題其墓。元旦嘗作十禽詩有云:「人言寄子與老鴉,不識老鴉怜愛否。」盖諷上皇托順宗於季犛也。

史臣吳士連曰:正其誼不謀其利,明其道不計其功,君子心也。元旦同姓大臣,知胡氏之將篡陳,業之將終,不思艱貞與國同休戚,乃托子胡氏為身後計,圖利而不顧義,舍道而惟計功,烏足為賢。且當時占人之患為急,而吿以愛占城如子,事明國如父,乃事大字小,槩常談之説,奚補當務哉。惜其學問見識知及之,而仁不能守之也。

十二月,以范歎為乂安府知府。[20a*6*2]

辛未四年明洪武二十四年春二月,黎季犛領軍廵化州,閲定軍伍,修造城池。

三月,季犛令左聖翊軍將黃奉世將兵出哨占城地方。占人設伏,奉世軍自潰,為賊所擒。季犛以奉世所部大隊副三十人斬之。奉世用計得脱,復職如故。

夏四月,季犛軍回。

五月,太尉莊定大王𩖃出亡南定庄。庄人以船送至萬寕寨,寨人楊度不納,上皇遣寕衛軍將阮仁烈追還,季犛陰使殺之。仁烈格𩖃死之,回奏𩖃暴擊為所殺,降為愍王。後上皇悔悟,問追捕愍王者為誰,仁烈惧,乃自縊。先是,上皇既廢靈德,欲立𩖃,季犛以計誤之,乃立帝,加𩖃大王,仍為輔臣。𩖃與季犛有隙,多被季犛所譛,恐惧驚疑,故至此耳。後季犛篡國,降為列校判侯。

秋八月,化州諸將論利害之勢。潘猛曰:「天無二日,民無二王。」朱秉珪曰:「杨柳多言。」眾皆閉口未詳所言。時鄧悉、黃晦卿等隂書以遺季犛。季犛以為潜謀不軌,秉珪、猛皆被殺。以鄧悉為右州判,黃晦卿為正刑院大夫。御史大夫杜子澄不以為言,季犛作詩遺之曰:「借問子澄懦中尉,書生何忍負平生。」

冬十二月,以羅脩為清化府知府。

造瑞璋殿。

壬申五年明洪武二十五年春二月,殺宗室陳日章。日章謀誅季犛,上皇以為𢙇異,殺之。

夏四月,旱,詔求直言。裴夢華上言畧曰:「臣聞童謠云:『深哉黎師。』以此觀之,季犛必有覘覦神噐之意。」上皇覽奏以示季犛。後季犛專政,華隐遁不出。

史臣吳士連曰:易曰:「君不密則失臣。」安有求得直言,遞以言示其所激者哉。藝皇至是昏耄甚矣。夢華之不遇,天也,亦陳家之不幸也。

六月,以范巨論知樞密院事。

秋七月,改黎仁統名景奇,入政府為行遣。

九月,以何德鄰為行遣左司。

冬十月,置各䖏江開及廵府,監捕㓂盗,或三都、四都、五都,隨其衝要設之。

潘孚先曰:陳自裕宗荒縱之後,加以占城侵擾,㓂賊繁多,白日掠人,法不能禁。季犛執政,始設法廵捕,少抑之矣。

十二月,詔凣軍民迯役,罰錢十鏹,刺項四字。頭目斬罪,田土没官。

季犛作明道十四篇,上進大畧,以周公為先聖,孔子為先師,文廟以周公正座南面,孔子偏坐西面。論語有四疑,如子見南子,在陳絶粮,公山佛肸,召子欲徃之類,以韓愈為盗儒,謂周戊叔、程顥、程頤、楊詩、羅仲素、李延平、朱子之徒學博而才疎,不切事情,而務為剽窃。上皇賜詔奬諭之。國子助教段春雷上書言其不可,流近州春雷新福縣巴魯社人,明敏達後,官至中書黃門侍郎兼練知愛州通判,卒于官。詞連行遣陶師錫嘗見其書,降為中書侍郎,同知審刑院事。

史臣吳士連曰:前聖之道,非孔子無以明;後聖之生,非孔子無以法。自生民以來,未有盛於孔子者,而敢輕議之,亦不知量也。

癸酉六年明洪武二十六年春正月,以胡綱監左聖翊軍綱演州人。季犛潜得胡氏苗裔圖,欲復舊姓,引綱為腹心。

二月,試大學生黃貫之、黎渭叟、枚秀夫、同栻等三十人。

夏四月,試吏員。

六月,旱。

秋七月,暴風,大雨。

八月,地震,大水。

九月,蝗。冬十月,以太陽公主嫁太保沆。太陽靈德之后,自靈德遇害,上皇欲擇賢配以嫁之。太陽因遊西湖,奔歸撫軍司元淵恭信王天澤子。上皇怒,再嫁元淵弟沆以辱之。

甲戌七年明洪武二十七年春正月,闍婆國商舶來進異馬。

二月,上皇命畫工畫周公輔成王、霍光輔昭帝、諸葛輔蜀後主、蘇憲誠輔李髙宗,名為四輔圖,以賜季犛,使輔官家當如此也。

三月,上皇夢見睿宗領軍來,且誦詩曰:「中間惟有赤觜侯,殷勤譛上白鷄樓,口王已定興亡事,不在前頭在後頭。」上皇自折其字,赤觜,季犛也;白鷄,上皇也,上皇辛酉歲。口,王國也。其興亡在後見之,上皇深思之,而勢不可為也。

夏四月,會盟畢,上皇召季犛入宫,從容謂曰:「平章親族,國家事務一以委之。今國勢衰弱,朕方老耄,即世之後,官家可輔則輔之,庸暗則自取之。」季犛免冠叩頭泣謝,指天地誓曰:「臣不能盡忠戮力,輔官家傳之後裔,天其厭之。」又曰:「靈德王之不德,非陛下威靈,則臣已含笑入地,得至今日乎。縱糜身碎骨,未能報答萬一,敢有異圖。」

秋七月,以馮具為京師尹,改為中都尹。

八月,以黃晦卿為三帶路安撫使。

冬十一月,罷登聞檢法院。置上林寺,以黎季犛長子黎元澄判寺事。

十二月十五日,上皇崩塟安生原陵廟,號藝宗,謚曰光堯英哲皇帝。

史臣吳士連曰:藝宗天性冲和,存心敬畏,然威武不足以却外敵,剛明不足以辨讒言。有一元旦而不能用,乃委政外戚,使陳氏社稷馴致危亡。所謂前有讒而不見,後有賊而不知者也。

乙酉八年明洪武二十八年春二月二十日,却月字、南字諱,許用依舊。季犛殺宗室撫軍司元淵、恭正王師賢庶子元胤,以居藝皇丧常談日章事之故,倂士人阮符殺之。師賢佯為耳聾,得免。削元淵陳姓為枚姓。故事,宗室有大故,削属籍,以枚姓稱之。

以季犛為入内輔政太師、平章軍國重事宣忠衛國大王,帶金麟符。

夏四月,詔季犛入居省臺之右,名曰畫廬。季嫠因編《無逸篇》,譯為國語,以教官家,有令則稱輔政,該教皇帝。

六月,禁百官不得用大袖,衣許用小袖。民間齋忌,止用一頓。時噐皿不得裝金朱漆。

明遣任亨泰等來乞師五萬人,象五十隻,粮五十萬石,搬運至界首以給軍。時明人討龍州、奉義州叛蛮,隂設此計,欲托以粮米数不足,掩捕國人。亨泰密告知之,以故不與兵象,所給粮不多,差官送至同登而還。

明又遣使求僧人、按摩女火者,皆少遣之。

冬十二月,以梁元彪為行遣知大宗正,何德鄰為入内行遣門下左司,黃晦卿為發運司,范巨論參謀軍事兼樞密院事。

丙子九年明洪武二十九年春正月,詔沙汰僧道,年未及五十以上者,勒還本俗,又俗有通經教者授堂頭首,知宫、知觀、知寺,餘為修人侍者。

三月,閲定軍伍。

夏四月,初行通寳會鈔。印成,令人換錢,每錢一鏹取鈔一緍二陌。其法十文幅畫澡,三十文幅畫水波,一陌畫雲,二陌畫龜,三陌畫麟,五陌畫鳳,一緍畫龍。僞造者死,田産没官,禁絶銅錢不得私藏私用,並收入京城鼇池及各䖏治所。犯之者罪如之。

詔定試舉人,格用四塲文字體,罷暗寫古文法。第一塲用本經義一篇,有破題接語,小講原題,大講繳結,五百字以上。第二塲用詩一篇,用唐律賦一篇,用古體,或騷或選,亦五百字以上。第三塲詔一篇用古體,制一篇、表一篇用唐體四六。第四塲策一篇,用經史時務中出題,一千字以上。以前年鄕試,次年會試,中者御試策一篇,定其第。

六月,定文武冠服。一品紫色,二品大紅,三品桃紅,四品綠,五、六、七品碧,八、九品青。惟内侍開裙,皆不用裳。無品及宏奴白色。文從官職爵六品以上用髙山巾,正六品得束帶著烏巾,正皂色從青色,宗七皂方勝。武爵六品用折衝巾,爵髙無職得朿帶戴角頂巾。七品以下用太古巾,從七品攅花巾。王侯戴遠逰巾,御史臺却非巾。鈔法冠服等制皆從少保王汝舟之言也。

秋八月,命龍捷軍將陳松伐占城,擒其將布冬而還。賜姓名金忠烈,將虎賁軍。後丙戌年,僃多邦城上策領兵就邊界逆戰,匆使賊人入境内,恃其長兵,通其脉路,諸將不從,布冬病尋卒。

冬十月,以胡綱為演州路大知州,鄧思成判州事。

冬十一月,季犛作國語詩義并序,令女師教后妃及宫人學習。序中多出己意,不從朱子集傳。

史臣吳士連曰:自孟氏没,師各傳其門士,各私其學,源分而流支,差之毫釐,謬以千里。或流而為他岐,或倒戈而相攻,莫能歸一。其可稱者,雖曰大醇,未免小疪,未有克醇乎其醇者也。朱子生於宋末,承漢唐諸儒箋疏六經之後,泝流求源,得聖人之心於遺經,明聖人之道於訓解,研精殫思,理與心融其説也。詳其指也,遠所謂集諸儒之大成,而為後學之務式者也。况有程子倡之於前,而朱子補其未圖於後,則其義精矣。後之有作,恢廓而亮大之䐧沃,而光澤之如斯而己,烏得而非議之哉。

丁丑十年明洪武三十年春正月,遣吏部尙書兼太史令杜省一作敏相度清化府安孫洞,築城鑿池,立廟社,開街巷,欲徙都焉。三月功畢,初朝議未定,行遣范巨論諫止之。季犛曰:「我志先定,汝何言哉。」至是行之。時樞密主事侍史阮汝説上書諫,其畧曰:「昔者周魏迁都,並見不祥。今龍肚之地,傘圓之山,瀘珥之河,髙深平闊。自古帝王開基立國,莫不以為深根固柢。宜依於前事,時元人伏誅,占㓂授首。願少思之,以為國家碧石之勢。安孫境界狹僻,水尾山頭得其亂而不得其治。徒為恃險,古語云:『在德不在險。』」季犛不聽。後考績,見汝説名曰:「此嘗言在德不在險者。」廢不用。

潘孚先曰:曹操迁許,挾天子以令諸侯,漢鼎淪亡,實基於此。季犛徙安孫,弑元君而夷宗黨,陳家傾圮,豈不在於斯乎。雖然,亂臣賊子,何世無之,惟人君剛以斷之,明以察之,使無後患者也。

夏四月,改清化鎮為清都鎮,國威鎮為廣威鎮,沱江鎮為天興鎮,乂安鎮為臨安鎮,長安鎮為天開鎮,諒江鎮為諒山鎮,演州鎮為望江鎮,新平鎮為西平鎮。罷大小司社、大撮、管甲,仍依舊制。

定外任官制,路置安撫使,副府置鎮撫使,副州置通判僉判,縣置令尉主簿以管之。路統府,府統州,州統縣。凡戸籍、錢榖、獄訟總為一路之簿,歲季報省,以憑稽又置都督、都護、都統、總管府、太守司以轄之。以副將黎漢蒼領東都路都護府,太保陳沆領北江路都統府,陳元杼領三江路都統府,少保王汝舟知天長府路軍民事,行遣何德鄰行新安府路太守。又州、鎮置教授監書庫。

五月,詔曰:「古者國有學,黨有序,遂有庠,所以明教化敦風俗也。朕意甚慕焉。今國都之制已僃,而州縣尙缺,其何以廣化民之道哉。應令山南、京北、海東諸路府各置一學官,賜官田有差,大府州十五畝,中府州十一畝,小府州十畝,以供本學之用告朔一分,學一分,書燈一分。路官督學官教訓生徒,使成才藝,每歲季則選秀者于朝。朕將親試而擢之焉。」

史臣吳士連曰:當時有此詔令,何羙如之。然不見施行者,非帝意也,乃季犛欲行篡奪,托此以收人心爾。

六月,詔限名田。大王、長公主田無限,以至庶民田十畝。多者許從便得贖罪,貶黜亦如之,餘者上進入官。初,宗室諸家每令私奴婢於瀕海地築堤堰障鹹水,二、三年後,開墾成熟,互相嫁取居之,多立私庄田土,故有是命。

右僉知政事行樞密院事范巨論領神策軍討宣光鎮紅衣草㓂,陣陷死之,贈左僕射巨論唐安縣人。以行遣杜世滿代領宣光經畧使。

冬十一月,季犛逼帝徙都清化府。帝先幸安生謁諸陵,與之俱至大吏鄕,行在號葆清宫。宫人陳玉肌、陳玉臉密言於帝,以為迁都必有簒奪之事。季犛聞之,以廟令黎合、右隴父道梁蓊與同謀,併殺之。

命行遣同知大宗正寺梁元彪撤瑞璋、大安諸宫殿甎瓦,大材悉付慈廉、南策等州,運赴新都,遭風沉溺過半。

明送元族大胡、小胡二人來安置。賜大胡名地復基,小胡名地寳郎。

占城將制多别與弟慕華子伽葉挈家來降。赐多别名大中,授金吾衛將軍,伽葉禁衛都,皆丁姓,復鎮化州,禦占城。

戊寅十一年三月以後少帝建新元年,明洪武三十一年春三月十五日,黎季犛逼帝禪位于皇太子𤇼。季犛有篡奪之意,然業以盟約於藝皇,恐違其言,陰使道士阮慶出入宫中,説帝曰:「佳境清香獨異,凣問本朝列聖,惟事釋教,未有從逰真仙。陛下尊居九五,劳于萬幾,莫若禪位東宫,以葆冲和。」帝從其言,於是奏錄舉道入仙籍。季犛創葆清宫于大吏山之西南,請帝居之,帝乃禪位于皇太子。内禪詔畧曰:「朕早慕玄風,非心黃屋,否德忝位,實難充堪。况心疾時作,宗祧時政以皆妨。誓言在初,天地鬼神之已聽。今當禅位,以來丕基。皇太子𤇼可即帝位,輔政太師黎季犛以國祖攝政。朕自為太上元君皇帝,養素葆清宫,以諧夙願。」皇太子𤇼即位於葆清宫,改元建新元年,大赦。尊欽聖皇后為皇太后。時太子生甫三歲,受禪不能拜。季犛令太后拜于前,太子從之。季犛自稱欽德興烈大王,榜文曰中書尙書省奉攝政該教皇帝聖旨云云。是日登新都,御殿慶成,賜五品以上宴,許士女觀逰於城之南門,日以繼夜。

令有田者供報田。行遣何德鄰密與家人言曰:「設此法以奪民田耳。」季犛聞之,降為户部尙書。又令民標題姓名於田上,路府州縣官公同檢度修簿,五年乃成。無供結者取為公田。

少帝

名𤇼,順宗子也,在位二年。季犛篡位,廢為保寕大王。

附胡季犛、漢蒼

季犛字理元,自推其先祖胡興逸本浙江人,五季後漢時來守演州。其後家居本州之泡突鄕,因為寨主。至李時娶月的公主,生月端公主。至十二代,孫胡廉徒居清化大吏鄕,為宣尉黎訓養子,自此以黎為姓。季犛其四世孫也。陳藝宗時,自祗侯四局正掌陞樞密大使迁小司空,進封同平章事,累加輔政太師、攝政欽德興烈大王、國祖章皇,遂移陳祚,國號大虞,復姓胡。未踰年,以位與其子漢蒼。漢蒼舊名火,僭位六年餘。後父子皆為明人所擄。

舊以二胡紀年,今黜而正之。

己卯建新二年明太祖建文元年夏四月,季犛逼令帝出家,奉道教居淡水村玉清觀,密使内寝學生阮謹隨行護視。帝問曰:「汝之侍我,欲何為耶?」謹不忍言。季犛作詩告謹曰:「元君不死,汝當死之。」又作詩上元君曰:「前有庸暗君,昏德及靈德,何不早安排,徒使劳人力。」謹遂進毒藥,不死;又進椰漿而斷食,又不死。至是令軍騎衛上將軍范可永縊之。塟安生陵,廟號順宗。

太保陳沆、上將軍陳渴真等謀誅季犛不克,死之。是日,季犛會盟於頓山,渴真等已有誅之之意。季犛坐渴真家樓以觀之,比天子幸廟泊寺之例。可永姪范祖收及刺客范牛悉按劎欲進,渴真瞪目止之,遂不果。季犛心動而起,衛士擁下樓。牛悉擲劎於地曰:「舉眾徒死耳!」事覺,宗室沆、柱國日暾、將軍陳渴真、范可永、行遣何德鄰、梁元彪、范翁善、范牛悉等僚屬親戚,凡三百七十餘人皆被殺,没籍其家,女人為婢,男子自一歳以上,或生瘞於地,或沉於水。逮捕餘黨,連年不絶,相識者但以目而不敢偶語,人家不容行人宿歇,有宿歇者則吿鄰家公同審問帖子、行李、經由,以為保証。各社並置廵店,日夜廵警,盟誓之禮自此不復行矣。渴真永寕縣何朗人,三代為上將軍。世傳渴真臨刑時,上頓山驚號三聲,死踰三日,靣猶生,蠅蚋不敢集。後或遇旱,禱雨輙應。元彪宣光人,先祖世充,李朝撮通王兼父道,子文献、桂並封侯。桂子孝抱以擊唆都功,封冠服侯。孝抱生世,則封勒順侯;世則生菊孫,為觀察使。菊孫生元彪。

史臣吳士連曰:季犛至是罪惡貫盈矣。陳沆先期交懽將相矣,苟能臨機而斷,聲以弑君之罪,倂可永誅之,則名正言順而事濟矣。惜其猶豫懾怯,以取敗也。

六月,季犛自稱國祖章皇,服蒲黃色,居仁壽宫,依太子例,出入用黃盖十二柄。子漢蒼稱攝太傅,居皇元殿之右。元澄為司徒。榜文曰:「奉攝政國祖章皇,但稱予,而未敢稱朕。」

史臣吳士連曰:楚公子圉未篡之前,設服離衛蒲宫,有前踞傲整居,先露其氣,以挫折於人,人無或違,然後無所忌憚,而大肆其惡。胡氏所為,同出一軌。

秋七月,清化古滕人阮用甫上書,其畧曰:「章皇何號,蒲黃何色,奈先帝顧托何?」季犛囚數日餘乃釋。

八月,盗阮汝盖竄鐵山,偽造寳鈔行使。會順宗見弑,渴真被殺,遂招誘良民,得眾萬餘,徃來立石、底江、歷山、沱江、傘圓等處,恣行侵掠,州縣不能制。

九月,移杲田罪人就清化湘没社。

令陳寗督清化府人樹刺竹於城西邊。南自頓山,北自安縣,直至泡潭口,西自域山可朗市,至𤂬江,園繞為羅城。人民盜笋者處死。

拖林野設舘舍,有大津橋至潭舍渡,以便軍民徃來憇歇。

大吏江置廵檢所,令施大索於江中,凡上水船使之曳索,隨次而行,不得爭先。

冬十月,改流罪人為浚渠兵,浚圍沉濠等港,至河華海口,以便舟船徃來。

十二月,命東路安撫使阮鵬舉討阮汝盖,平之鵬舉北江東岸人。

庚辰三年是歲陳亡。三月以後季犛篡國,稱聖元元年,明建文二年春正月,黎季犛立其子漢蒼為太子。初,季犛欲立漢蒼而未决,假名硯為語曰:「此一卷奇石,有時為雲為雨,以潤生民,」使長子澄對,以觀其志。澄對曰:「這三寸小松,他曰作棟作梁,以扶社稷,」意遂决。二月二十八日,黎季犛逼帝禪位,及劫宗室群臣三上表勸進,偽為固辞曰:「大地有期,將何面目見先帝於地下乎。」已而,自為帝,建元聖元,國號大虞,改姓胡。

潘孚先曰:孔子曰:「非其鬼而祭之,諂也。」故狄青辞不為梁惠公之後,劉曄謝不爲劉太后之親,唐禘帝堯,而先儒譏之,昭烈出中山靖王,而温公不取,夫豈私於取舎哉。蓋族屬疎遠,世代變遷,難於必信也。季犛乃遠引胡公滿之後,禘虞舜之所自出,其誣世借竊之罪莫大焉。

史臣吳士連曰:孚先從温公之說,謂昭烈出自中山靖王,族屬疏遠難信,是不信諸葛武侯之言矣。夫以諸葛之賢,且世代未甚遠,其稱昭烈為帝室之冑,豈無所據,而鑿空言之哉。朱子已從其說,夫復奚疑哉。

胡季犛廢帝為保寧大王,以帝外孫故不弒。

三江路獻黑鳥朱觜名暎鳥,能說成人語其鄉婦嘗得一烏卵,混寄鷄卵中,及生長,嘗隨婦養豬,效唤猪聲,漸說成人語者。

城內人獻白鳥。

季犛遣三館屬官、祇候內人、內寢學生分行各路,潛訪官吏得失,民間利病,以為黜陟,永為定式,自此輒易守令。

秋八月,季犛試太畢生劉叔儉等二十人,阮廌,李子晉,武夢原,黄憲,阮誠皆預焉子晉,夢原,誠仕今朝為國子監祭酒,憲至國子監教授, 賦題用靈金藏,諸生請講題,問有故事否,惟裴應斗以宋朝孫何科卮言日出對,故講之。應斗山圍人,陳朝監書庫。至是,解職入試,年已五十,授諫職,言事忤旨,降太子說書,未幾,降為太子賓客。

冬十二月,季犛求內外族譜,祖母朱氏,母花氏,曰晝氏族。

季犛以行遣杜滿為水軍都將,左聖珊軍將陳問赐姓胡同都將,龍捷軍將陳松賜姓胡為步軍都將,左聖翊軍將杜元拓同都將,領兵十五萬伐占城。

季犛以位與其子漢蒼,自稱太上皇,同聽政。漢蒼封其妃陳氏為獻嘉皇后,居扶桑宮,以桑字與喪同聲,改扶極宮。

季犛遺使如明。先是,漠蒼母徽寧公主追尊太慈皇后陳明宗之女也。初嫁駙驥郎陳仁榮,藝宗奪取以嫁季犛,生欽聖皇后及漢蒼。至是,遣使告明,稱陳氏已絕孫,漢蒼明宗外孫,暫權國事。

漢蒼榷商旅船,定上、中、下三等稅,上等每棹錢五緡,中等每棹四緡,下等每棹三緡。

是歲,占城主羅皚卒,子巴的吏立。

辛巳漢蒼紹成元年,明建文三年春二月,雷震城上店次。

漢蒼改陳氏協紀曆,行順天曆。

三月,雷震東宮,死者凡三人。

夏四月,漢蒼攢造天下戶籍,許註胡氏族,演州,清化二派籍,人口二歲以上並以見在為實,不許流亡。而猶有著籍者榜示藩鎮。凡有京人旅寓,勒還原籍。先是,季犛嘗與群臣言曰:「安得百萬兵,以敵北寇。」同知樞密使黄晦卿進是策。至是籍成,點十五歲以上,六十歲以下,得人數倍於前,故紹成二年,點兵尤多。

漢蒼立限名家奴法,照依品級有差,餘者上進,每人遠鈔五緡,應得者出呈三代嘱書,外國奴無例,皆有題額樣為記,官奴火珠樣,或取充殿前軍,公主楊棠樣,大王朱圈二,一品黑圈各一,二品以下黑圈二。時士大夫貪富貴,希胡氏意,上書勸誅陳氏子孫,及減損田奴,以抑其勢,如黄晦卿,阮希周,同拭之徒,其餘不可勝數。

胡松之擊占城也,聽丁大中之言,步軍行山脚,舆舟師隔遠,遭時水潦,將士路居,絕粮三日,灸皮甲以食。軍還,以松行險路,誤失軍機,當斬,緣有潛邸勳勞,免死,徒社兵。

漢蒼置常平倉,給鈔諸路,依價糴穀以實之。時路府州縣官,數有更置,不果行。

漢蒼置鄉亭官,有正有副,後止用一員。

漢蒼命諸路蒸甎甎音專,甓也以供築城之役。先是,築西都城,多運石頭以就之,尋又崩塌。至是,始用上甎下石。

漢蒼定大虞官制刑律。 ,

冬十二月,漢蒼以阮飛卿為翰林學士。

壬午漢蒼紹戍二年,明建文四年春二月,漢蒼閱定單伍。

三月,漢蒼修治道路,自西都城至化州,沿途置庯舍傅書,謂之千里衢。

夏六月,漢蒼以同拭為中贊,賜姓魏比唐魏徵也。

秋七月,漢蒼大舉擊占城,以杜滿為都將,殿內判首阮喟為招諭使,東都路安撫使阮鵬擧同招諭使。大軍將臨境,丁大中骑馬先諸軍行,遇賊將制吒難,交戰俱死之。占主巴的吏惧,遣舅布田進白黑象二,及諸方物,仍獻占洞之地,請退師。布田至,季犛脅使改表,併以古壘洞納之。因分其地,為升,華,思,義四州,置升華路安撫使副以轄之。其原頭為新寧鎮,占城收其近便人民還國,存者補為軍。

漢蒼調除順化路安撫使阮景真為升華路安撫使。景真上言請依漢唐故事,募人納粟以實邊,或賜爵,或免罪,各有差。季犛批云:「讖得幾字,話說漢唐事,所謂啞人能言,只取笑耳。」

漢蒼以效正侯制摩奴㐌難為古壘縣上侯,鎮思義州招撫屬占之眾,以圖進取。

造雅樂,以文官子為經緯郎,武官子為整頓郎,習文武舞。

八月,漢蒼築郊壇於頓山,行郊祀禮,大赦。是日,漢蒼坐雲龍輿出自南門,宮嬪命婦,女武朝臣,逐次陪從,婦人冠服,減夫一等,本身貴者不減。前代故事,有謁二等禮儀,百官騶從甚盛。三年一行大禮,天子坐太平車,刻木作僊人形四十,綉夾執旌前導,或於朱雀池,乘小舟錦纜以引之。二年中禮,坐百禽椅。每年小禮,坐小椅,未嘗郊祀,漢蒼始行之。以献爵時,手顫顫音戰,四肢寒掉也酒瀉于地而止。

漢蒼新定諸稅例。田租前朝畝徵粟三升,今徵五升。桑洲前朝畝徵錢九鏹,或七鏹,今徵上等畝鈔五緡,中等鈔四緡,下等鈔三繕。丁男歲供錢,前徵三鏹,今照田止五高徵鈔五陌,六高至一畝徵一緡,一畝一高至五高徵一緡五陌,一畝六高至二畝徵二緡,二畝一高至五高徵二緡六陌,二畝六高以上徵三緡。丁男無田,及孤兒寡婦有田停徵。

士人阮稟上書,以為前胡宜遜位,退居金甌,後胡算為上皇,太子芮正位官家。季犛大怒,以禀指斥乘輿,事情切害,斬之。

癸未漢蒼開大元年,明太宗永樂元年春二月,漢蒼起發無田而有財者,遷升華居住,編為軍伍,路府州縣官,相地居之。居某州則刺某州二字於兩臂為記。次年發妻子後隨,中途遭風溺死,民多怨咨。

漢蒼募民納牛賜爵,以給升華居遷民。

漢蒼以清化路為京畿三輔,改清化府為天昌府,併九真,爱州為三輔。又改演州為靈源府,併為四輔,改建昌府為建寧府,改大吏山為金甌山,置市監,頒秤尺升斗,定鈔價,使相貿易,時商賈多嫌幣鈔.又立拒斥高價閉肆寨護助之條,以罪之。

漢蒼禁宗室宮人,不得稱貴號,犯者罪之。

漢蒼命誅方術人陳德輝。德輝少時口容拳,手過膝,或曰他日必貴,及長學方術,常以夜間擊柝,作奇兵法,如有千萬人鼓譟相攻之狀。又遍行各社,盗取巡邏人姓名,編為軍籍。事覺,收捕得方術一書,偽印一顆, 小劍一,銅柝一。 處陵遲罪, 軍籍投之水火,不問。

漢蒼創天昌諸陵寢廟,薦享其祖考,早晚血食。又創靈源泡突諸陵寢廟,以享其先祖,京城創東太廟,以奉本宗,西太廟以奉外家陳明宗、藝宗。

明遣鄔脩來告太宗即位改元。時明帝都金都金陵,燕王棣反,殺三司官,以兵向闕,所至克捷,入城恣其殺戮,建文自焚死,棣自立為帝,改元永樂。時有詩云:「江上黄旗動,天邊紫詔回,建文年已沒,洪武運重開,朝士遭刑戮,宮娥覩劫灰,誰知千載後,青史有餘哀。」或曰解縉所作,以此得禍。

漢蒼造小釘船以擊占城,預分思義以南至暹羅界,板達郎、黑白及沙離牙等地為州縣,加范元瑰千牛,奉宸二衛大將軍頓龍捷軍,行水軍都將胡問副之。杜满領天綱、章聖、拱宸軍,行步軍都將杜元拓副之,水步合二十万並受元瑰節制,臨陣怯敵者斬,妻子田產没官。諸軍入占境,大修戰具,圍閣槃城,欲陷之,以師行閱九月,絕粮,不克而還。杜元拓以違都將令,免死徒兵。

占城求救於明,明人駕海船九艘來救,諸軍還,遇諸海外,明人謂元瑰曰:「可速班師,不可久留。」元瑰自占城回,季犛責以不能盡戮明人之故。

潘孚先曰:元瑰本無將才,獨善於工作,以外戚之恩,特加侯秩,而是役以成其功,與漢武帝遣貳師李廣利伐大宛,何以異哉。

峡山人方士阮大能以火鍼療人病,漢蒼除為廣濟署丞,置廣濟官屬自此始。大能偽巧有力,能發強弩,授以廣濟令兼將兵戈營,調將崇威軍。

是時,明使往來絡繹道路,有徽求者,有責問者,漢蒼命隨方救解,疲於奔命。

冬十月,漢蒼殺在北内官阮算等親屬。初,明太祖嘗求火者、僧人、按摩女,我皆徇情許之。數年,放僧人、秀女還,但留火者充內官。及太宗即位,有南侵志,遣阮算、徐箇、阮宗道、吳信等為使,訪問親屬,密告之曰:「如有北兵來,揭黄旗,題內官某人姓名親屬,必不被害。」事覺,盡收其親屬,殺之。

甲申漢蒼開大二年,明永樂二年春二月,漢蒼以新興府路安撫使兼東都判陳國傑,能築隄障鹹水,便民耕種,賞爵一資。

漢蒼遣潘和甫遺白黑二象于明。先是,占城既貢白黑象,及獻地以求緩師,既而又詭辞告明,謂胡氏侵地,及邀取貢象。至是,明遣使責問,故遺之。

漢蒼定試舉人式,以今年八月鄉試,中者免徭役。明年八月,禮部試,中者免選補。又明年八月,會試,中者充太學生。又明年,再行鄉試如前年。時士人專業,期於進取,止得禮部試,遭亂中止。試法倣元時參場,文字分為四場,又有書算場為五場,軍人、俳優,犯罪,並不得預補。初,壬午,選壯丁,貧者為助役軍,又改陪衛軍,分為左右行,號以禽獸如鳳凰,麒麟之類。以宗室文武带管之。

漢蒼開蓮港,自新平至順化界,泥沙噴起,用功不成。

化州腰海門决,漢蒼命以京軍填塞之。

漢蒼造鐵釘船,以防北寇,有中艚、載粮之號。載粮古樓船,特假載粮為名耳。上有棧道通行,以便戰闘,下则二人搖一棹。季犛殺舊將軍胡松。先是,松既解職,請賣本家器械,不許,欲用之也。松又陰與故行遣梁元彪妻陳季女通。季犛怒曰:「如珪如璋,出自松門。」松與占降人制山拏謀反,陰結占城人,交通聲息。事覺,松及季女並處死。

明遺行人李錡來,錡擅作威福,鞭笞伴送督辨等官,務令速去,不計日程.前使者自東都至西京十二日,錡行八日,及到館,遍觀形勢。錡回,季犛恐泄事情,遺范六材追殺之,至諒山,而錡已出關矣。錡劾奏胡氏稱帝,并作詩有凌慢語。

漢蒼令官員不得着舄,惟許着生麻鞋。前代故事,正六品以上,方得着忌。

漢蒼舍諸路蒸熟米,給升華等州,從黄晦卿之言也。

漢蒼令諸路編艇田者為窮人隊。

漢蒼禁天下諸人,不得用熟搗絹為衣,止許畧搗。

乙酉漢蒼開大三年。明永樂三年春二月,季犛殺士人阮翁喬、黎頔。初,季犛嘗作詩戒漢蒼及元澄,其略曰:「天也覆,地也載,兄弟二人如何不相愛。嗚呼哀哉兮歌慷慨。」翁喬妻嘗出入宮中,以語翁喬,翁喬傳誦於華蓋橋。澄府學生阮錦,阮汝明具以告澄,澄白季犛,季犛密令中都尹杜子徹捕之。子徹為設盤飱誘翁喬,致下獄,翁喬失措,辭連黎頔、杜蕞等,蕞逃得免,翁喬、頔皆被殺。其何日宣等流遠州,阮汝阴等坐聽徒九真州。後數月,子徹忽暴病,索筆曰:「我與汝相訟。」須叟乃死,役日宣又以黨死。

明遣便求割諒山祿州之地時廣西思明土官黄廣成告謂祿州係本府故地也。季犛命行遺黄晦卿為割地使,晦卿以古樓等村凡五十九村還之,季犛責辱晦卿,以所還數多,凡彼所置土官,密令土人以毒鴆之。

漢蒼令各鎮源頭納樁木,武寧州許取古法陵烏米木,送各軍植諸海口,及大江要處,以防北寇。

歲饑。

漢蒼令諸府路州縣官點視富家栗,粟之多少,與民和糴有差。

夏六月,雷震東宮同乳奴死。漢蒼命求直言。

赦。

漢蒼議移修東都宮殿於古列洞,時北寇將興,而民久憚遠役,故設此以收人心,然卒不果行。

漢蒼置軍器四庫,不問軍民,凡有巧藝者皆充役。

秋七月,季犛,漢蒼巡省京路山川及諸海口,欲知險易也。八月還。

漢蒼命禮部試舉人,中選一百七十名,以胡彥臣,黎拱宸充太學生,裏行,瞿昌朝等六人充資善堂學生資善堂本陳朝太子學名。

明遣內官阮宗道等來。

九月,漢蒼命試吏員。

漢蒼定南北班軍,分為十二衛,殿後東西軍分為八衛,每衛十八隊,每隊十八人,大軍三十隊,中軍二十隊,營十五隊,團十隊,禁衛都五隊,大將軍統之。漢蒼遣左刑部郎中范耕如明求和,通判劉光庭副之,明獨留耕,而遺光庭還。季犛眨阮景真升華路安撫使,以豐國監管幹阮彥光為宣撫使兼新寧鎮制置使。季犛作詩賜之曰:「邊郡承宣資壯志,雄藩節制有徽猷,青松保爾歲塞節,白髮寬予西顧憂。訓飭兵農皆就緒,解停鎮戎是何秋,勤勞勿謂無知者,四目原非蔽冕旒。」

季犛自以年七十,賜諸路父老七十以上爵一資,婦人賜鈔,京城賜爵及酺。

漢蒼遣東路太守黄晦卿督民夫築多邦城,以捍賊。時有神祠,為其所毀,晦卿夜夢神人來告,復修之。晦卿作詩有云:「茅簷命也供樵爨,老木時乎厄斧斤。」識者知其不善終。

漢蒼令東都衛軍植椿,截白鶴江口.以禦賊自宣光來者。

漢蒼詔諸路安撫使赴闕,舆京官會議,或戰或和。有勸戰,勿為他日之患者。北江鎮撫阮均以為姑和之,從他所好,以緩師可也。左相國澄曰:「臣不怕戰,但怕民心之從違耳。」季犛以檳榔金匣赐之。

史臣吳士連曰:天命在乎民心,澄之言,深得其要,不可以胡氏故,廢澄之言。

漢蒼命禁精酒,以其糜穀也。

漢蒼罷鄉亭官。

丙戌漢蒼開大四年,明永樂四年夏四月,明遣征南將軍右軍都督同知韓觀,參將都督同知黄中領廣西兵十萬來侵,假送偽陳王添平還國。觀留界首不行。八日,黄中犯冷徑關,胡軍敗績。是日早,諸軍水步交戰,二衛大將范元瑰,振綱軍將朱秉忠,三輔軍將陳元喧,左神翊軍陳大僕皆敗死。左相國澄舍舟上岸幾陷,急扶下船得脫,以彼軍少輕之故也。惟左聖翊軍胡問自武高引軍奄至,败之,中料不敵,夜漏二鼓遁歸。右聖翊軍將胡射,北江聖翊軍將陳挺先已受命截支棱關,明乃解送添平,遣軍醫高景照致降書云:「黄總兵官差小人前來達官人知這事情,先為陳添平走到朝廷,奏他正是安南國王子,以此差大兵來招,不期彼處百姓俱各不服,顯是虚誕,今退官軍回奏,遇關隘去處守把, 路塞不通,今將添平來獻, 放去幸甚。」胡射許之,故俘虜雖乡,而明人亦有奔逸者。獻捷畢,鞠問添平,是何宗派,添平不以告,令諸人有能認識者,賞爵一資,無敢認者,處陵遲罪。添平陳元輝家奴,即阮康也。其俘囚兵,發居乂安種田,官吏留在京,付貴人家收養。

明內錦玄衛范質言於漢蒼曰:「劉光庭奉使到北京,拜添平。」即日收光庭,斬之。

漢蒼賞戰功,爵各三資,胡射以聽明人擒送添平之計,致黄中等奔逸,而不得萬全,射與其下,止得二資。內外文武表賀,辞不受。

初,明人之入境也,令人民禾穀並除去,諒州,武寧,北江,嘉林,三带清野蕭然,明人退,人民復業。

漢蒼遺三江安撫使陳恭肅如明求和,且解添平事,愛州通判枚秀夫副之,僉判蔣資為從事。明留之,後獲二胡,始放還。

漢蒼召升華宣撫使阮彥光為大理正,以義州鎮撫使黎光祖行升華宣撫使,晦卿以行遣左司侍郎兼領升華太守新寧節制,專治一方,杜滿解尚書令右參知政事,以行遣兵部尚書兼千牛衛大將軍杜人鑑代監天綱軍,內人吳免為行遣尚書合右參知政事兼知天昌府諸陵。

六月,報天塔頂落,柬都安撫使黎凱不報,貶一資.行遣門下右司郎中陳彥昭罷為戶部尚書,以簽知內密兼知審刑院事阮謹為行遺門下右司郎中。

漢蒼增補鄉軍,以有爵者權押,募亡命人為勇悍軍,置千百戶以管之。

季犛夢神人誦詩云:「二月在家,四月亂華,五月風波,八月山河,十月龍車。」

秋七月,漢蒼命諸路樹柵大江南岸,自多邦城至噌江,諒州至住江,以為守備之計。

漢蒼令三带,北江之民儲蓄過江,於荒閑處營房室,將徙居焉。

漢蒼徽舊官,聽候儲用。

九月,明遣征夷右副將軍掛征夷副將軍印新成侯張輔,參將榮陽伯陳旭領兵四十萬犯坡壘關, 一伏一行,更番相濟。征夷左副將軍西平侯沐晟,参將右軍都督同知豐城侯李彬亦領兵四十萬犯富令關,鑿山伐木,開道進兵,二道兵總八十萬。十一月,會白鶴江,列營大江北岸,直抵住江。漢蒼令大江軍聽左相國澄節制。住江軍聽簽聞朝政胡杜節制,外連水軍戰艦,岸上兵象對壘,未嘗一戰。先是,明遣太子太博成國公朱能以總兵掛征夷將軍印領眾南侵,能至廣西太平府卒,能預出榜,數胡氏之罪,及揚言尋陳氏,復其王爵。至是,輔、晟等多以木牌書其榜,順流放下,諸軍見者,謂其必然,且厭胡氏苛政,罔有戰心。

莫迪、莫邃、莫遠及阮勛冒姓莫者,皆不得志,迎降於明,明並授以官。後邃至参政,迪指揮使,遠鹽運使,勛布政使邃、迪、遠、莫挺之之孫也。

冬十月,明人復至瀘江以北,復清野如初。

十二月二日,明人奪越池木丸江岸,及白鶴江椿,左聖翊軍將胡射失守,移陳大江之南。七日夜,明人舁音于,対舉也船出天幕江州北岸,軍將陳挺敗之,明將以其退者行軍令,眾皆效死,自願立功。九日夜,明人襲胡軍於木丸州,左神塌軍將阮公瑰方以女色自娛,不為備,船燒殆盡,全軍陷沒,寂無戰聲,上下水軍,莫有救者,但遙請左相國澄,誰可代守。明人遂渡江,造浮橋以濟。十二日早,明人張輔率都督黄中,都指揮蔡福攻多邦城之西北,沐晟率都督陳濬等攻城之東南,積屍將舆城齊,猶且進戰,無敢止者。天長軍將阮宗杜等穴城以出象。明人以火箭射之,象退縮,明人隨象以入,城遂陷。沿江諸軍大潰,退據黄江,明人入東都,擄掠女子玉帛,會計粮儲,分官辨事,招集流民,為久居計,多閹割童男,及双各處銅錢,驛送金陵。

大越史記本紀全書卷之八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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