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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使英法义比四国日记

卷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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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绪十六年庚寅五月二十一日记

英御前大臣奉君主谕,于前三日请余赴伯金韩模宫观跳舞会,余因事冗未往。是日复请各国公使至森哲模斯宫赴朝绅会,余往会焉。英官有曾游历中国之天山者,为余述天山诸岭,风云几绝,路径难通。高处有二千馀丈,支岭皆由此而分。岭下有洞,涧多大水。岭顶有雪,积而不化。岭如壁立,涧中有金。珍禽奇兽,不一而足。

二十二日记

总理衙门来函云:

接巴西国外政布大臣照称:“巴西向为君主之国。近因本国陆兵水师以及民人通同谕令,将君主之政改为民政,设立暂秉国政公会,国民公举秉政大臣。刻向前皇啤度路声言,请其偕眷离国。前皇亦即允从,遂颁诏国中。此后,巴西改为合众民国。兹秉政大臣于一千八百八十九年十一月十五日传谕,所有前皇与各国互立和约及各项合同并国债,均仍旧办理。现暂秉国政公会首领,即将军冯式嘉。至外政事务,即归本大臣管理。深愿贵国认本巴西国为合众民国,是为厚望。”等因。查君主改为民主,泰西原有此例。惟各自主之大国若不明认,未为定局。本衙门未便遽行照覆,即希详为访察英国国家是否认允,速覆,以便酌办可也。

余查巴西改为民主,系出兵部海部一两人之私谋,意在擅权劫胁君民。前王亦并无失德,业已逊位,迄今一年,亦未将此事交议院会议。现惟法、美二国已认,法、美本皆民主也。其馀如英、俄、德、意,皆未认允。英于巴西公使,虽仍以客礼相待,惟不使与朝会,亦不受其国书。余因函覆总理衙门,请暂缓认。

二十三日记

迩年以来,中国整顿海防兼及江防。顷阅邸钞,光绪十年皖省筹防案内:在安庆东门外,造明暗炮台各一座,石营一座。拦江矶突起江中,洲上造明炮台二座,石营一座。南岸造明炮台一座,土营一座。西梁山造明炮台四座,石营一座,土营二座,台左右各建药弹兵房,前后筑驳岸护堤。东梁山造石城炮堤各一道,并药弹兵房,护以驳岸,做法均照外洋式样。现因风涛震撼,土松岸坍,根脚多有刷洗下空,桩折墙塌,岌岌可危。沈仲复中丞奏明,筹款四万馀两,设法修理;或拆卸截改,酌量移建。

二十四日记

中西医理不同,大抵互有得失。西医所长在实事求是。凡人之脏腑筋络骨节,皆考验极微,互相授受。又有显微镜以窥人所难见之物。或竟饮人以闷药,用刀剜人之腹,视其脏腑之秽浊,为之洗刷,然后依旧安置,再用线缝其腹,敷以药水,弥月即平复如常。如人腿脚得不可治之症或倾跌损折,则为截去一脚而以木脚补之,骤视与常人无异。若两眼有疾,则以筒取出眼珠,洗去其翳,但勿损其牵连之丝,徐徐装入,眼疾自愈。此其技通造化,虽古之扁鹊、华佗,无以胜之。然亦间有不效者,如曾惠敏公之丧其一子,黎莼斋之损其一目,人颇咎其笃信西医之过。

余谓西医之精者,其治外症固十得七八,但于治内症之法,则得于实处者多,得于虚处者少。其用经,但有温性而无寒凉敛散升降补泻之用。以视古医书之精者,如张仲景、孙思邈、王叔和之方,金元四大家之论,近代喻嘉言、陈修园之说,其深妙之处,似犹未之得也。惟中国名医,数世之后往往失其真传。外洋医家得一良法,报明国家,考验确实,给以凭照,即可传授广远,一朝致富,断无湮废之虞,所以其医学能渐推渐精,蒸蒸日上也。其他诸学之能造深际,率恃此道,又不仅医学也。

二十五日记

海里六十,等于洋里(即买尔)六十九又半。此但用于行海日记簿,至海道图及船主每日牌示,仍按洋里,非海里也。英国如此,不知他国如何。

每洋里(即买尔)合五千二百八十英尺(即一千七百六十码,每码三英尺也)。每海里合六千零八十六英尺又十二分之七。

英国人工:巡捕每年七十四磅,养老资三十四磅。陆师每年四十八磅,养老资十九磅。水师同修路工役,每年六十七磅。送信夫役,少年每年五十五磅,壮年每年七十八磅,养老资二十五磅。自十八岁至二十五岁,为合例充役之岁。满二十一年为满限,满限者给资至老,

二十七日记

查旧卷,丁丑三月,前大臣郭筠仙侍郎奏称:

西洋传教一书,最为中国人民所深嫉。近年河南、福建、安徽、四川,教案叠出,甚至与居民互相仇杀。地方官办理,多未如法。正以西洋行教本末,无能周知故也。查天主教创自摩西,耶稣基督始立教名。数百年而阿刺伯回教兴。又千馀年,日耳曼路得,演立西教,而耶稣教兴。希腊为西洋文字之祖,亦缘饰基督之教为希腊教。其原皆出于摩西。各教教规互异,而礼拜诵经敬奉天神实同。天主教传自犹太,而盛行于罗马,西洋奉之,以为教皇,实在各教之先。愤各教之互起争胜也,遂一以行教为业,求使人宗主其教,以示广大积久,而奉耶稣教者亦仿而行焉。盖西洋立教,各有宗主,法、义、日、比,附近罗马,皆习天主教,德、瑞以西至英、美,皆习耶稣教,土耳其以东习回教,俄国最北。自习希腊教,截然各立界限。或君民异教,强使从之,辄至滋生事端。如土耳其本天主教地,而习回教各部时有叛者。然同在一城之中,建立礼拜堂,必归一教,无相搀乱。

独中国圣人之教,广大精微,不立畛域。是以佛教衍于汉初,天主教、回教传于唐世,演习流传,在所不禁。唐初,大秦国阿罗本,本献经像,因是立大秦寺,而有《景教流行中国碑》。寺僧景净,云其教起自拂菻,则正摩西生长之犹太也;所奉祆神,即天主。其时佛教方盛,洋教传入中国,信从者鲜。至明季利玛窦东来,徐光启舍宅为天主堂,其教始遍行于天下。国初犹准洋人营建天主堂,而禁民人入教。所以然者,由洋人立教,招中国人民从之,于义无取也。是以雍正初并天主堂禁之。而回教礼拜堂不禁,则以自为教与强民人以从其教,其事不同耳。

窃揆摩西立诫之旨,禁人之欲,劝人之善,与圣教初无歧异。咸丰九年,始开天主教之禁。而法国实祖天主教,以护教为名,恃其权力以纵庇之。于是作奸犯科,一倚教堂为抗官之具。至有身犯重罪,入教以求庇者;有与人为仇,依附教士以逞其毒者,府县厅镇一建天主堂,地方辄至颠沛不能安其生,而教士之势乃张。川黔两省,此祸尤烈。是以各省人民,一闻天主教之名,莫不怀愤,思与为仇,诚有以取之也。

臣愚以为:各种教士传习异教之国,西洋所必不能行者也;中国不禁异教,可以勉强行之。纵教民为奸恶,动辄挟制地方官,枉法宽容以屈抑良民,亦现立之条约所必不能行者也。亟应设法补教,以求与人民相安,除去彼此猜嫌之见。伏恳皇上通饬各省督抚,明定章程,晓喻所属地方,一应教民人等,无得歧视;各州县交涉教案,据理为断,稍有徇庇,立予参办。洋人犯案,应依洋律处理;中国人犯案,应依中国律处理;不得因习天主教,稍分轻重。

抑臣闻西洋教士传习天主教者,谓之神甫;传习耶稣教者,谓之牧师。其人类皆博学多能,勤勤向善。凡传教中国者,皆神甫也。其传教,以人数多少为课最。盗贼奸民,能招致多人,即授以神甫之名。所收奸民愈多,则良民亦愈以为耻,稍有知识,皆远避之。是以传教二十年,所立神甫,徒为士民所贱恶。并恳敕下总理衙门,会商驻京公使,斟酌妥议。必保传教信士,确守教规,不至恣行奸恶,始准充为神甫。庶使地方昭然于教堂劝善防恶之心,不生嫌怨。若无故干犯教堂,地方官亦得按例惩办,责成赔修。其与百姓为仇者,但能照案轻重处理,不得托辞赔修以相诘难。臣为各省教案交涉繁难起见,是否有当?

二十八日记

余自香港以至伦敦,所观博物院不下二十馀处,常有《诗经》所咏、《尔雅》所释、《山经》所志鸟兽草木之名,为近在中国所未见,及至外洋始见之者,颇足以资考证。惟狮子一物,中国诧为难得,而外洋处处有之。其形状不过与虎相等,非若中国旧图所绘之雄猛。盖西人豢养狮子演戏为业者,常取初生之狮饲之,必养之三代而其性稍驯,然后可以演戏,可以鞭挞驱使;然皆其雌者耳,其色黄,其头顶上无拳毛。若雄者,则头项皆有拳手。波斯之种,有灰色,有青色,尤为威猛,殆非人间所能畜也。至若鹿之有麈也,狼之有狈也,牛之有犀兕也,鱼之有鲸也、鳄也、飞也、比目也,鸟之有鹬也、鹞也、爰居也,兽之有狒狒也、猩猩也、玃父也,均于博物院始见之。此外,殊形异状,不可殚述。即以犬论,已不下数十百种。惜外洋译音诘屈,无从与古书印证。果使得暇,谛审其形声,详稽其种类,则《诗经》、《尔雅》、《山经》之名,当可十得五六。然余窃谓宇宙间之物,古无而今有者甚夥,即古有而今无者,当亦不鲜也。

三十日记

代鄂省在伯辣德厂订定拉散带子花机器二副、双轴轨花子机器二十具及车床旋竿零件,共价一千四百十七磅十三先令十本士。又在喜克哈葛里甫厂订定轧花汽机锅炉价一千零十四磅。又鄂省布厂现改全用铁料,除前所订铁水管、铁柱、钢梁价六千七百五十磅外,今托博次厂向各厂代订铁片瓦、铁间架等件,加价五百五十磅。

六月已亥朔记

《泰唔士报》云:英属印度已测量地道,欲于缅甸创建铁路两条。一西路,接至茂芝山谷及轻特文江,长九十英里。一东路,撒恩之地,长一百五十英里。此路造成,运销英货大有利益。又于厄勒瓦第江,谋造铁路至班马(似即八募),是缅甸中间要地,由此接至太平路麻明阳村及云南。此路造成,缅甸可称大埠。惟中间有一百英里山道,为中缅相连之界,应当设法开通。

初二日记

云南矿务,开办有年,以相隔甚远,未悉梗概。今阅邸钞,喜其渐有成效,节录如左。巡抚衔、督办云南矿务唐炯奏称:宣威会泽交界之煤山,已设厂开办。其馀各厂,亦日有起色。距巧家厂二百里之小水井,经公司接济乡民油米,俾自开{石曹}硐百馀口,数年后可望成一大厂。威宁铅厂日有起色,现筑塘蓄水以备淘洗矿砂,修建炉房以备煎炼。并于水城梅花山等处,相度推广开办。所购外洋机器,尚未到沪。又奏:据公司禀称,开办铜铅各厂,除巧家、威宁两大厂外,鲁甸、永善、平彝、宣威、宁州、河西、石屏凡产矿之区,俱已开办。铅厂除威宁州外,又于水城采择开办。总计募丁开铜购器雇马,已用工本六十馀万金,皆系集股及重庆汉沪商号挪借。拟请借发工本,俾赶办铜斤,无误京运,等情。今已提银十万两,发交公司,勒限二年缴还,俾得赶办京铜。

初四日记

西人多以姓氏行,余略志之矣。亦有以姓系名后者,如前明万历年间意大里国人利玛窦,以传教至中国。西人之显名于中国者,自利玛窦始。按玛窦,其姓也;利稽,其名也。彼于其名去一稽字,而以冠於姓之上;名在前而姓在后,西人用此例者颇多。又如英国驻华公使,曰卜鲁士,曰阿礼国,曰华尔身,皆其姓也。额尔金世袭伯爵,亦姓卜鲁士,额尔金则其所封爵之地名也。若威妥玛,则威其姓,妥玛其名;巴夏礼,则巴其姓,夏礼其名。然威、巴二使之姓,亦各有三字;彼但用其首一字,而割去其下两字也。若德使巴兰德、法使李梅,则皆其姓。二使在中国,又以上一字作姓,下两字一字作名矣。

初五日记

近听英法官绅议论,多有联络中国之意,不复如昔年之一意轻藐。推原其故,厥有数端。一则越南一役,法人欲素赔偿竟不可得,法人咸咎斐礼之开衅,恨其得不偿失,各国始知中国之不受恫喝也。一则十馀年中,冠盖联翩,出驻各国,渐能谙其风俗,审其利弊,情意既浃,邦交益固也。一则中国于海防海军诸要政,逐渐整顿,风声所播,收效无形。且近年出洋学生,试于书院,常列高等,彼亦知华人之才力不后西人也。乘此振兴之际,遇有交涉事件,相机度势,默转潜移,庶几有裨大局。

初七日记

张芗帅所订炼铁炼钢机器及纺纱织布机器各全副,原议俟铁、布两厂造成后,各分五批运赴广东。适芗帅调任湖广,勘地未定,筑厂需时。而布机皆细巧之件,若无厂屋存储,恐致锈坏。是以电商芗帅,暂缓运鄂。惟织布锅炉六座及炼铁机器两批并筑厂物料,业已陆续运送。盖炼铁、织布两大端,若果办理有效,风气大开,每岁中国之银,少漏入外洋者,当不下四五千万两。惟炼铁必与开矿相济为用,若数端并举,事体宏巨,恐非一省之物力才力所易集事耳。

初八日记

英印度之大吉岭副巡抚保尔,自印度告假回英,来访。与谈移时,如知英文所谓西金者,即哲孟雄也。哲孟雄为印藏间一小国,而英人割其南面之大吉岭一隅,设官治之。大吉岭距印度省城,本需二十馀日程。既造铁路,仅行二十三点钟即到山下,无铁路登山。再行两日,可抵大吉岭,今亦须渐筑铁路焉。

初十日记

余闻西士之精矿学者称,地中之金、玉、银、铜、铅、铁、锡、煤等物,多系太古以来所含孕,非若五谷草木之随取随产也。余于是知宇宙间开辟日久,人民日多,攻取日繁,千万年后必有销竭之时。即就中国而论,古之诸侯营筑宫室,椅桐梓漆皆可就地取材。今则中原千里濯濯,未闻有巨材可伐;东南数省民间营造,皆用江西闽广之木,远者运自南洋诸岛,足征腹地之无材。汉萧何造未央宫,规模闳丽,而终南山巨木用之不穷,不过借民力伐之运之而已。明代营造宫殿,始采木于黔楚川滇诸省;迄今观明旧殿,有叹其无从再得此巨材者。窃恐数百年后,川滇黔楚以及江西闽广,采伐又将罄竭矣。

古者圭璧璜琥,礼数綦详,雍州贡球琳琅玕,梁州贡璆,而大夫士皆佩玉;若不产于中国,岂能供用如此之广?今遍稽十八行省,未闻有产玉之地;惟云南尚出翠玉,此外玉料则须采之缅甸、和阗矣。《禹贡》荆扬二州贡金三品,今则湖广江浙等省未闻有著名产金之地。户部铸钱,专恃滇铜、倭铜。而西洋钢铁之岁运中国者,至值银六百馀万两。山西、湖南虽稍出铁,甚属寥寥。昔汉惠帝娶宣平侯女,聘以黄金二万斤。夫二万斤,则今之三十二万两也,当时宝币之充羡若此。迨平帝立配,一依孝惠故事,然黄金似已不足,以钱代之,为钱至二万万。夫二万万,则今之二十万缗也,若论近今三十二万两之金价,约可得钱一千万缗,其价之高下悬殊又若此。窃意二千年来,中国出金甚寡,仅以前古所有,辗转相嬗,而销磨熔铄,日用日少,日少日贵,势所必然。其尚不至于罄绝者,或以新旧金山及俄罗斯与南美洲诸国出金甚富,外洋时有流入也。

又如鹤之为品,《易》与《诗》屡称之,卫懿公好之,历代高人逸士亦多畜之,殆非难致之物。江南之华亭,江北之苇荡,古称产鹤,今皆歇绝。余在宁波时,托友购鹤一双,久之始得自朝鲜,用费百金,尚非佳者,古之时恐不如是也。夫鹤固羽族之灵物,往来无常,或因今人好之者寡,不能多致,固未可知。

若宝物之稀,盖因中国开辟最早,取之愈尽,用之愈竭。虽西洋矿师谓中国宝藏甚富,然其上层,古法所能取者,殆已罄竭无馀。若用机器开挖之力,则中国未泄之宝气,犹多于外洋。盖因千馀年来,矿政不修,转得藏富于地之道。迩来凯觎者多,势难久,是矿务必将陆续兴办。再到四五千年后,当有告罄之势,而外洋则必已先罄。彼时物产精华,中外并耗,又将如何?此余所以不能不为地球抱杞人之忧也。

十一日记

前闻英人与美人拟合制汽船,可从空中来往。兹阅新报称,该公司会议数日,须凑集资本英金二万磅,兴工制造。该船但用两人驾驶,其底与洋船一式;船身用矾石之类,须质轻而坚韧、价又便宜者;船旁张两翼如气球伞,以防不测,翼角有叶如火船上之车叶,可升可降;船头有拨,以主进退;船尾有舵。以主前后;另有小舵一具,可左可右。坐人房舱前,有空地为引路人坐处。有轨置弹弓打电气,船上舵及拨,俱用电气行使。脱有不测,立即拆散,舵还舵,拨还拨,敛翼如气球伞,下坠并无窒碍。即使堕落洋海,亦可飘浮海面;如在陆地,更为平稳。该船考究多年,因欲觅得矾石之类制炼,如能成功,其第一诀窾在此。此外新式,俱属轻巧,加以电气之力,控御由人。第一号竣工之日,先须邀同友人试游,然后由太平洋开行,五日可以周行天下。以后陆续制造,每六十日可成一号。新报之言如此。余谓此次气船公司或集议而未必遽成,或勉造而尚难尽善,俱未可知。要之,就此法而精思之,合群力而互营之,则奇肱氏之飞车,必有乘云御风之一日,其在百年或数百年之后乎?

十二日记

查旧卷,乙酉二月,总理衙门会同翰林院、吏部,议覆御史谢祖源请派员游历外洋一疏,大略云:

窃惟《周髀》九数,畴人命官,《考工》五材,庶士分职。班固志前代艺文,于经典外,列叙兵书、术数,方技诸略,此皆专门利用之学,圣人不废。近世士大夫囿于见闻,语及环球各国交际之通例,富强之本计,或鄙夷而不悄道。夫外洋测算,衍自中法;制器相材,原于《考工》。营阵束伍,乃古者司马法步伐进退之遗;开采五金,仿于《周礼》矿人之职;测绘地舆,亦晋人裴秀成法。礼失求野,岂彼智而我独愚?特中士习为游谈,其平日留心讲习者良少耳!是以欲周知中外之情,势必自游历始。然各国事理与中国不同。彼借游历以传教者无论已,其他或默计中裔相通道理,或私绘山川形势,或考求物产盈虚,或测探煤铁矿苗,非空劳跋涉者。目前我之所亟,惟在察敌情,通洋律,谙制造测绘之要,习水师陆战之法,讲求税务、界务、茶桑、牧矿诸事宜。应请敕下出使各国大臣,随时分饬参赞随员游历境内,考核纪载,分门讲求;并督出洋武弁学生等学习各项技艺;董劝并行,以收实效。至翰詹部属中,如实有制器、通算、测地、知兵之选,坚朴耐劳、志节超迈者,可否请旨敕下翰林院、六部,核实保荐,并咨送总理衙门考核,再行奏请发往各国游历。

十三日记

查旧卷,丁亥四月,总理衙门《奏定酌拟出洋游历人员章程》十四条:

一、设法节省出使经费每年四万馀两,以供派员游历之费。除翻译外,当以十员或十二员为定额。一、除翰林人员由本衙门咨送外,其各衙门人员,俟保送名单汇齐后,由总理衙门定期考试,以长于纪载、叙事有条理者入选。一、京官四品以上及有紧要职事者,届时请旨方定行止。五品以下,每月薪水银贰伯两,准雇请翻译生一名,月支薪水五十两。一、往返船价及游历火车价准开公项,每人给二等舱价。每官一员准带仆役一名,工价自备,仍给三等舱价。雇船雇车,责成文报局、使署、领事署经理。一、游历至久以二年为限,往来程途均在限内,过限即自备资斧,过一年半后先归者听。一、各员准豫支薪水六个月,公项银一千两。其或不敷,准在各使署借支。一、船价车价由各员分两次造册报销。一、各国可游地方应支车价若干,可于使署领事署询明。一、游历应将各处地形要隘、防守大势,以及远近里数、风俗政治、水师炮台、制造厂局、火轮舟车、水雷炮弹,详细纪载以备查考。一、各国语言文字、天文、算学、化学、重学、电学、光学及一切测量之学、格致之学,各员有性情相近者,自能审择学习,亦可以所写手册交总理衙门以备参考。一、各员游历回华,将所习何业、所精何器、所著何书呈明后,应择其才识卓著之员奏请给奖。一、由总理衙门给文牍护照,写明由出使大臣领事官照料。一、各员可先后具报启程,不必齐帮同行,免致游戏征逐,耽误公事。一、各员如因父母老病不愿出洋者,准其呈明免行。倘在洋闻讣丁忧,俟期满回华后补行守制。

十五日记

伦敦日报译录中国近事云:天津铁路公司,前由部颁巨款,两次七十万金,清偿积久。嗣又陆续发到五十八万金,业将洋款偿清,并无蒂欠。所领部款,于光绪十七年起,每届腊月还三万金,十年之后每年还四万金,并不计利,二十年后如有起色,每年还五万金,以扫数为度。而山海关铁路,亦已有成议矣。

十七日记

昔人考俄罗斯源流者,或曰即汉之北丁零、坚昆、奄蔡,或曰即康居、大宛、大月氏、乌孙,或曰即条支,或曰即北魏时之乌洛侯,唐时之黠戛斯、骨利干。其称乌洛侯者,谓侯为“俟”之讹,以国名转音为证。然细审彼音,称其国曰噜西牙,称其人曰路斯格,其崛起欧洲之酋名禄利格。中国之言俄罗斯,皆自荷兰英吉利人递译,难免讹舛。按嘉庆十一年两广总督吴熊光奏,查明路{口臣}国来广贸易。{口路}{口臣}国即俄罗斯也。《礼部则例》亦有路{口臣}。此皆就其本国语言译之,盖路斯格三字,急呼之即路{口臣}也。详稽载籍,参以见闻,则前人考为吐蕃之裔者,较确;况其说出自西人,必当有据。盖俄罗斯崛起于唐季,正值吐蕃衰亡之际,其部落溢出散处,蔓延欧洲东北荒僻之土,固理势之当然。其初,分居波罗的海之东南、黑海里海之东北及乌拉岭以西者,族类甚繁,俄罗斯不过众族中之一耳。厥后炎炎日长,各族皆被吞并,隶为臣仆。前明晚季,俄人始逾乌拉岭,图悉毕尔,得头曼昌顿之王庭,坚昆、丁零、乌洛侯、黠戛斯、骨利干、靺鞨、室韦之故墟,渐次开辟,东傅于海而止。近数十年来,俄人吞并中亚细亚,如布鲁特、哈萨克、布哈尔诸部,皆已括入封内,则如以上所称诸国,固无不隶俄版图者,但不过兼有其地,而未必即其苗裔也。

十八日记

嘉庆初年,俄法两国会军七万人,将有事于英属之印度。法军道出普境,俄人遣使来订师期,导法军溯多恼河入黑海,达阿鲁加河,泛里海,趋波斯,疾走长驱,直指印度。适俄法皆有内忧,中止。越七年,拿破仑以兵残破普国,俄人救之不及,两国合盟复谋印度,遣使乞师于波斯,且假道焉,又因欧洲多故中止。自法为普蹶,黑海毁盟,俄军纵横于中亚细亚,收服诸回部,若再得波斯之助,则印度西疆无宁岁矣。俄人由中亚细亚进兵以窥印度,厥路有五。然英俄印亚之势,尤以波斯为轻重,得助者胜。曩者俄人之取基洼,结阿富汗,未必不注意于波斯也。议者谓,为英国计,宜联结波斯,为印度之屏蔽,此亦自然之形势。抑闻英人虑俄之窥印度,犹我中国虑俄之睨朝鲜。中英之交合,则朝印之势自固。故迩来英廷之计,与议院之谋,颇以亲睦中国为兢兢也。

二十日记

近闻湖北大治县一带,铁矿丰饶,拟即开采。委员五人驻扎县境,劝导乡民。大约矿地皆给官价,丈量照算。如愿入股不领价者,照《矿务章程》每百两为一设,官给凭据,每年领息,三年一派花红。乡民颇乐从之。

赫德所刑《光绪十五年各关贸易总册》,外国入中国口货价,共银一百十兆八十八万馀两,较之十四年少一千三百九十万馀两。中国出口货价,共银九十六兆九十四万馀两,较之十四年增四百五十四万馀两。入口之货渐少,出口之货渐多,是中国之起色也。

二十一日记

英国所出之洋布光绪十四年在本国所销者,值英金七十二兆磅;印度所销者,值二十一兆磅;中国所销者,值六兆五十万磅;德国、美国所销者,各值二兆五十万磅。英国所销瓷器,共值英金三十六兆磅,内印度所销者五兆五十万磅,法销三兆磅,俄销一兆七十五万磅,中国销七十五万磅。

二十二日记

查旧卷,光绪十二年六月准两广总督张芗帅咨开:南洋各埠华民商务情形,现经奏派记名总兵王荣和,内阁侍读、候选知府余瓗,前往小吕宋、苏禄、衣琅、禄奈、新嘉坡、麻六甲、槟榔屿、仰江、卑力、新金山、雪梨、噶罗巴、泗里末、三宝陇、般鸟、西贡等处,访查体察,详细禀陈,等因。兹将王余二委员先后所禀闻见实情,摘录如左:

新嘉坡铺户房产田园,足称饶富。除英官衙廨公产之外,华人实业八成,洋人不过二成。闽省漳泉帮贸易甚大,粤省潮帮次之,广邦又次之。通埠华众有十五万人。近年英设华民政务司,专理出入华工事宜,定章尚称公允。而华人招工客馆,作奸欺骗之事尚难杜绝。由此西北至麻六甲,轮船十二点钟海程,又至槟榔屿,轮船三十六点钟海程。三埠相连,华人商业房产居多。槟榔屿繁盛足与新嘉坡相埒。麻六甲生意不多,不过商人住宅田园而已。十一年前,附英之巫来由种,如石郎阿国之吉垄埠,卑力国之罅律埠,华工采锡矿者十馀万。因其国王贪诈,屡启战争,被华众削平土地。英官入而代之,拔出通道,保护华人,征收锡烟酒税,华工均利赖之。今吉垄、罅律等埠,商务亦与三埠相表里。至屿埠巨贾甚多,兼通仰江米货生意。就近各小埠物产,亦皆汇集于此,即坡埠市面亦听屿埠号商信息也。罅律埠锡矿甚旺,开矿华人约有三万,而属粤人郑贵者,三分之一。

二十三日记

仰光即仰江,亦谓之南缅甸。出口货物甚富,米为大宗,去年出口九万馀吨,值价洋银四五百万员;每包纳税银一钱八分,约十一包方足一吨,每吨税银二两零。此外玉石、棉花、柚木、牛皮类甚多,收税更重。田税亦重于新嘉坡等处。每年入项,除本埠支用处,闻尚溢出金钱三十万磅解送伦敦。此地一望平阳,可英里二百馀至三百迈,现垦熟田未及三分之一,足称活壤。英乘基无备而取之,经营三十五年,竟灭缅甸。今驻英兵,由华城至新街,密迩腾越,大为近忧。仰光缅人尚守旧历朔望,颇宗唐风,衣服与中国无异。华人在此者三万有奇。英、德两商最大,华商次之。

爪正,即爪华(即古爪哇国)。岛内之漠罗巴、三宝陇、泗里末等埠,皆属于荷兰。此岛甚大,《瀛环志略》统谓之噶罗巴,而洋人则谓之爪正岛云。荷兰有总督驻噶罗巴,该处有华民七万有奇,衙署在茂物山顶,总督兼辖三宝陇,及疏罗,及麦里芬,及泗里末,及{口惹}架等处,皆荷兰属地,华民共二十馀万。

华商华工在仰光者三万馀人,闽商居三分之一,生意较大,粤人虽多而生意次之。此埠距腾越厅最近,由仰光坐浅水轮船溯流而上,六七日可到华城,又陆行三四日可到新街,又逾野人山不过三四日,可抵腾越。现英人袭据华城,收饷设戍,直驻新街矣。仰光粤商以新宁人为最多,建有宁阳会馆。此外建立合省公司名目,举董收费,以备延请状师及保护同乡等事。至此埠英官,向设头等委员为最大,属于加刺吉打总督。

二十四日记

北般鸟一埠,英国设总督驻之。此处仅有房屋四百馀间,华人千馀。土产金沙、燕窝、冰片及沙藤等项,而盐为最贵,以其每担纳入口税洋银两圆也。拉畔湾一埠,近北般鸟,亦属英,金系华人铺户。华人在此开埠贸易,逾五十年。至道光三十年,英官得此地于文莱岛主,遂将埠内外三十英里全割归英辖,英设“礼时典”一员管理地方。今埠内有华人五六百名,生意未甚兴旺,出口货物谷米、沙藤、冰片、树胶、煤炭最多。其省城曰山打根埠,内华人不过数百,散处内地作工者千馀人。土产有坚木、冰片、沙藤、树胶、燕窝、海参等项,近年又在诗家妈河觅出金矿。但开埠仅六年,地广人稀,全未开辟,水土尚有毒气,伐木华工多染脚气等症,是以未甚畅旺。政治之坏,莫如设立赌税。又山打根本系英公司租地,所租在般鸟全岛不过四分之一,地势偏北,号北般鸟,周围有十万方里。而山打根本港,内地河道甚多,宜于种植;港门外一河,长四百五十里,左右两岸皆金沙也。

二十五日记

新金山之雪梨地方官,有请中国速派总领事之议。美利滨之英总督,有劝中国赛会,并派兵船巡行之说。亚都律及衮司伦两省华民,见中国委员如睹汉官威仪,均甚欢悦。盖英属新金山共有五省,均设总督、巡抚、布政司及水陆提督。其各埠各岛已经查看者:曰纽所威路,曰雪梨,曰纽加士,均属纽所威路省;曰域多利亚,曰美利滨,曰叭拉辣,曰仙大市(即大金山),曰咇治活,曰旺加拉打,均属域多利亚省;曰衮司伦,曰庇厘市槟,曰洛坑顿,曰勃大啤,曰麦溪,曰坚氏,曰波德{口忌}利市,曰汤市喴路,曰谷当,均属衮司伦省;曰亚都律(即南澳士地利亚省城),曰砵打稳,均属南澳士地利亚省,南澳士地利亚省亦曰亚都律省;又有西澳士地利亚省。

砵打稳埠华商华工约有千馀,在坑内掘金者亦千馀,合共不过三千馀人。埠开不久,商务未旺。所收华人米税甚重,每吨英金九磅,每担约税洋银三员有馀。其身税每人十磅,因华人裹足不前,已除之矣。

纽所威路税饷以烟土为重。鸦片土每箱收英金四十八磅,合洋银二百八十馀员;吕宋烟每十二两收仙令六枚,合洋银一元半。米税每吨收英金三磅。华人新到者,每人收身税十磅。

雪梨粤商二十九家,华人商工共四千,其在内地开店及种植直亦六千馀。其苛政尤无理者,华商由雪梨往美利滨,又须重收身税十磅;往衮司伦省,重收三十磅。域多利亚总督,驻扎美利滨。按雪梨距中国约二万里,轮船二十馀日海程。南极之区,晴雨不齐,寒风聿至,巨浪拍天,船甚颠簸。距赤道四十三度,夏时天气,如中国仲冬时候,至冷之日,可御重裘。土人云,若到六月,寒气更甚也。由砵打稳至雪梨,海程二千七百英里。由雪梨至美利滨,火车路五百四十英里。由美利滨至亚都律,火车路五百五十英里。澳士地利全洲五省,即《瀛环志略》之澳大利亚,西人又谓之新金山,纵二千英里,横三千英里。

雪梨、美利滨,英商最大,美商次之。近年金矿渐稀,惟牛马羊生意甚盛。出口以羊毛为大宗,每埠岁得金钱五百磅。入口以铁为大宗,纽约运来木板亦不少。粤人在此两埠,共二万馀口。亚都律、衮司伦及近岛纽诗伦、美市打聂等处,尚有二万馀人。商业少而佣工多,来货旺而出口少。雪梨华商,运售茶叶、豆油居多,视美利滨较大。埠内华人种植烟叶者,近年稍有起色。又叭拉辣埠,为美利滨英督所辖,地多金矿,矿深者六百尺至千尺不等。华商工人约七百馀名,散处挖两、种植者亦数百人。亚都律埠中不过二百馀,华人新到者,须各纳身税十磅。大金山亦多金矿,华商十馀家,挖两、种植直千馀人。咇治活埠,属域多利亚者,华商仅数家,种植及挖金者七八百人。此处与大金山及叭拉辣三埠,向时金矿最盛,华人约逾三万;今金矿已稀,又加身税,华人艰苦甚矣。惟犯案者,英官以其不知英例,多从轻办理。

二十六日记

纽加士埠属纽所威路省,华人二百馀名。市丹塔埠,属衮司伦省,华人开锡矿及开店者七八百人。庇厘市槟,即衮司伦之省城,埠内华人二三百名。合计该省共有华人万馀,散处洛坑顿及汤市喴路、谷当等埠。自二三年前增收身税,每人三十磅,续到者七十二人耳。进口货亦渐少,税务日减色矣。汤市威路埠,有华人三四百,附近采锡、种植者又五六百。波得{口忌}利士埠,有金锡铁等矿,华人六七百,种植居多。谷当埠,属衮司伦省,华商华工约千馀,身税与该省无异。

南洋诸岛各埠林立,商务工务均赖华人为骨干,合英、荷、日斯巴尼亚各属埠、暹罗属埠所在华民,或经商,或佣工,或种植园圃,或开采锡矿,统计约有三百馀万,而尤以新嘉坡、槟榔屿为要冲。其荷属苏门答腊之日里埠,每岁所到华工以八九千计,皆从英属埠华人猪仔馆分雇前往。猪仔馆之人,半由拐卖。荷之国主虐待华工,往往终身为奴,非英属地华人雇用华工可比。园主弊端有四:一违例虐殴;二令工头纵赌诱工人输银;三纵赌为害,年年借欠永无脱工之日;四官定条例亦尚平允,园主不肯张挂,华工出口,每岁十馀万人,由汕头来者十居七八,由厦门来者十居二三,而总会之区实在香港。然关系南洋地方利源不浅,所以英人在新嘉坡,特设护工司衙门,以卫护华工。

二十七日记

北般鸟系英国商人丁地等联集公司,于光绪七年与般鸟岛主议定,将北般鸟三省之地割归英公司管业,任从开埠及种植,每岁纳般鸟王地租洋银一万五千馀员。又与苏禄王议定,将东般鸟一省之地,割归公司管理,开埠种植。每岁纳苏禄王地租洋银五千员。四省地形相连,周围方里共有三万二千英里,比之英伦苏格兰尚盈馀二千英里。自英公司禀准英廷在山打根开埠,并请英廷派官监理港务,不过六年。华人数百,板壁铺户二百馀家,生意未见繁盛。察看北般鸟英公司四省之地,此时全未开垦。即西般鸟沙拉洼,系英人拉乍布碌之地,华人虽逾二万,仅种甘蜜、胡椒,所开不及十分之一。此二处地土色饶,开垦之利必赖华工,英官皆能知之。

澳士地利四省,华人约有三万六七千。附近英属岛纽诗伦等埠,约有华人六七千。综核澳大利亚全洲,民人共三百六十七万二千有奇,华民旅居各地者共四万九千七百馀人。

二十八日记

谨率参赞随员等恭设香案,望阙叩头,遥贺万寿。晚间,使馆围栏皆悬五色小灯;又使自来火公司,以铁管为范而引火焉,为四大字曰“天子万年”,光烛数里,洋人聚观,啧啧称颂。

三十日记

噶罗巴城为爪亚全岛之都会,亦即荷属南洋各岛之都会。流寓华人七万有馀,多衣洋衣,隶荷籍。荷择其贤能者为马腰、甲必丹等官,专理华人事务,而审断之权仍操自荷人。华人往巴贸易,须有荷领事执照,方许留住一年;既留一年,即勒令入籍。

南详诸岛,棋布星罗。除澳大利亚一洲外,其最大之岛有四,曰婆罗洲,曰苏门答腊,曰爪亚,曰西里百。四者之中各有大埠。若昆甸,若马神,此婆罗洲之大埠也;若日里,若亚齐,若茫古鲁,若叭当,若巴邻傍,此苏门答腊之大埠也;若噶罗巴,若三宝陇,若泗里末,此爪正之大埠也;若望加锡,则西里百之大埠也。以此皆属荷国,皆为华人流寓之区,似应在噶罗巴设一总领事,而各埠选派商人充当领事。

噶罗巴本巫来由部落,明季为荷兰所踞,遂占台湾,为泰西人入我中国之始。近来荷兰开辟亚齐,蚕食渐广,招募华民,充兵勇,入西籍。日里埠,约有华工六万馀人。

七月已巳朔记

近闻粤省虎门渔珠沙角各炮台,连日排队操演甚勤。中流砥柱炮台及海珠炮台,为省河屏障,因沙土尚未结实,规模不尽合宜,须仿洋式改建,已估工矣。

基隆煤于机器轮船最为合用,供南北洋及闽厂要需。然老井煤源,愈开愈少,从前矿井俱在八斗,以近海口转运便也。距狮球岭五里,地名暖暖者;矿苗之旺倍于八斗,惟水口稍远,是以未经开采。今铁路开通,便于装运,有粤商禀请官商合办,以二十年为限。现议集官款洋银十万圆。商本洋银二十万元,自七月朔开办。

黄埔船厂造成兵轮一号,命名曰“广金”。闽厂造成钢甲轮船一号,命名曰“龙威”。

初二日记

总理衙门户部奏定整顿土药釐税,详查妥办。已通行各省巡抚,勒限三个月,各将原定办法迅速覆奏,破除情面,实力稽核,按季专款开报,不得于百货釐金内笼统声叙,以免牵混。

初三日记

查旧卷,光绪乙酉正月福建借洋款一百万磅,广东借洋款七十五万磅,均系汇丰银行经手。其七十五万磅,后改为五十万零五千磅,合银约二百万两。闽款百万磅,合银约四百万两。广东后又添借七十五万磅,约银三百万两。周年利息八釐五毫,分作十年还清本利。乙酉二月,神机营与怡和洋行订立合同,借洋款一百五十万磅,合银约五百万两以外,周年七釐起息,分作十年还清本利。

初四日记

现闻西藏布达拉、札什、伦布三大寺内,共有喇嘛二万馀人,合境约有番兵三千五百馀人,其军器不过弓箭鸟枪之类。

自《烟台条约》有许英人游历西藏之款,光绪十三年,英人马克蕾带兵三千人,定欲入藏。总理衙门因缅甸之事,与英使立约不许入藏游历,并禁止传教,只准在藏南界外通商。藏番未得此信,但闻英人入藏之说,遂于边外隆吐山修筑炮台,派兵防守。英印度总督以其地在哲孟雄境内,欲遣兵驱逐,英使来催将隆吐防兵速撤。总理衙门行文驻藏大臣开导,藏番不听。十四年三月,被印兵逐回。四月十三日,藏兵三千馀人,出攻日纳宗之英寨,战十点钟之久,败归,互有伤亡。盖日纳宗系哲孟雄辖境,印度兵设卡驻营于此,以哲部已归印保护,而藏番则谓实系藏属也。今已议定条约,彼此息兵,印藏从此绥谥矣。

柔佛一国,居麻刺甲之西南,与新嘉坡仅隔一水。由坡至佛仅两点钟。地颇寥阔,华民在彼贸易种植者十馀万。

初五日记

昨奉电传上谕:“总理衙门奏,英使华尔身代其君主贺万寿,等语。著薛福成即赴外部致谢,钦此。”今日遵行三点半钟至外部,见其侍郎克蕾。据云,当转告沙侯奏闻君主。

法总统遣其水师副将,外部尚书李宝遣其总办,于二十六日先后到驻法使馆贺万寿。业经据参赞来函,电达总理衙门。是日亦奉电传谕旨:“著即赴法外部传旨致谢,钦此。”当即函告参赞往谢焉。

印藏条约八款,经驻藏帮办大臣、副都统衔升竹珊星使,会同总理五印度执政大臣、宝星、上议院侯爵兰士丹,于二月二十七日在孟加腊城缮就华英文各四份,盖印画押。以两份送北京,五月十三日钤用御宝,由总理衙门交赫德转寄。昨日税务司金登干、北洋海军翻译夏立士交来。余与外部侍郎克蕾,订定于十二日互换。

查约内──第一款:藏、哲之界,以自布坦交界之支莫挚山起,至廓尔喀边界止分哲属梯斯塔及近山南流诸小河、藏属莫竹及近山北流诸小河分水流之一带山顶为界。第二款:哲孟雄由英国保护督理,即为依认其内政外交均应专由英国迳办。该部长暨官员等,除由英国经理准行之事外,概不得与无论何国交涉来往。第三款:中英两国互允第一款所定之界限为准,由两国遵守,并使两边各无犯越之事。第四款:藏哲通商应如何增益便利一事,容后再议,务期彼此均受其益。第五款:哲孟雄境内游牧一事,彼此言明,俟查明情形后再为议订。第六款:印藏官员因公交涉,如何交移往来,一切彼此言明,俟后再商另订。第七款:自此条款批准互换之日为始,限以六个月,由中国驻藏大臣、英国印度执政大臣,各派委员一人,将第四第五第六三款言明随后议订各节,兼同会商,以期妥协。第八款:以上条款既定后,应送呈两国批准。随将条款原本在伦敦互换,彼此各执以昭信守。

初六日记

拜发察看交涉事宜一折,密,论外洋交际礼节一片,代湖北购运炼铁、织布机器一片。

考察熙年间,南怀仁官钦天监,后赠工部侍郎,凡内廷召见,圣祖皆许其侍立,不行拜跪礼。雍正年间,教王遣使到京,世宗许行西礼,且与之握手。乾隆五十八年,英国遣使马格里来华,礼臣与议礼节,彼此觐见英主之礼为言,仍愿演习礼式。礼臣据以双请,奉高宗特旨,准行西礼。筵宴日,上亲赐以卮酒。嘉庆中,英使复来。接伴大臣未与言明礼节,仁宗命由通州驰驿进见。及抵宫门,上已御宝座,告以须行拜跪礼。英使司当冬,遂辞以疾。召副使,亦辞以疾。上甚不怿,停止筵宴赐物,并于赐英王书中叙及之。后召见两广总督孙玉庭,询以英使不肯行礼之故,孙公陈其原委颇晰,上始释然。此皆散见于诸家纪载者。盖道光以前,西使来华祇此数起。英人亦著之笔记,谓拜跪之礼万不能遵,故《天津条约》载明,遇有碍于国体之礼,断不可行,即指此也。

初七日记

查旧卷,光绪七年十二月总理衙门《奏定宝星章程》,头等:第一,专赠各国之君;第二,给各国世子、亲王、宗亲、国戚等;第三,给各国世爵、总理各部大臣、头等公使等。二等:第一,给各国二等公使等;第二,给三等公使、署理公使、总税务司等;第三,给头等参赞、武职大员、总领事宜、总教习等。三等:第一,给各国二三等参赞、领事宜、正使随员、水师头等管驾官、陆路副将、教习等;第二,给副领事宜、水师二等管驾官、陆路参将等;第三,给各翻译、游击、都司等。四等:给各国兵弁等。五等:给各国工商人等。头等:用赤金地法蓝双龙;第一,中嵌真珠,金龙,金红色带;第二,中嵌红宝石;中嵌光面珊瑚,俱银龙,大红色带。二等:用赤金地银双龙,中嵌起花珊瑚,黄龙,紫色带。三等:用法蓝地金双龙,中嵌蓝宝石,红龙,蓝色带。四等:用法蓝地银双龙,中嵌青金石,绿龙,酱色带。五等:用银地法蓝龙,中嵌砗磲,蓝龙,月白带。头等宝星,式尚方,计营造尺长三寸三分,宽二寸二分。二等以下宝星,式尚圆,二等径二寸七分,三等径二寸五分,四等径一寸九分,五等径一寸六分,其上皆有环首。头二等带,均长一尺三寸,宽一寸五分,两头有穗丝绳束结;三等带,长一尺三寸,宽一寸五分;四五等带,均长五寸,宽一寸一分。凡头等第一二三暨二等第一双龙宝星,均可佩用斜络大带。大带络于右肩,宝星垂于身左。其斜络大带,颜色花纹悉照原定。小带圆式,酌量展放合宜尺寸,自制佩带。

初八日记

哲孟雄所辖,仅有七千馀人,本西藏属部也。六十馀年以前,哲部为廓尔喀所灭。英人伐廓尔喀,大败之。廓人求和,英与立约,俾以哲地复封其部长。以后,廓、哲两国有事,均须听英主持,归英保护,然仍许其有自主之权。厥后,英人向哲部借一地造兵房,以便戍兵养病。哲酋指大吉岭与之,本荒地也。既而洋房建造渐多,贸易颇盛。阅三十馀年,英之游历哲孟雄者二人,为哲官所拘禁;英人伐哲,又连败之。自是立约,割哲部南境之地,以附益于大吉岭,设副总督治之,属于印度总督,而哲酋仅有半主之权矣。英官于大吉岭左右,寻出野茶树甚佳,益购种播植,讲求采制之法。由是贩茶种茶者,皆来居其地,富商及食力之佣工日众,竟成重镇。哲酋艳其富也,欲向英官索还大吉岭之地。英许每岁以数百金畀之,谓之租费,今已岁增至数千金矣。

初九日记

北洋水师洋员提督衔琅威理,本系英水师游击,在中国当差数年,恐于本国水师官阶升转有碍,经前任刘大臣于去年二月照会外部,咨商海部准免扣资。又北洋水师学堂管轮洋教习霍克尔、希耳顺二员,自光绪十年九月到华,去年九月已届五年,恐照英例休致,旋商外部咨准海部,饬司员将该二员之名,列于英国驻华统领兵船册内七日,俾不致移入休致人员册内。鱼雷水雷学堂教习罗觉斯,光绪十三年正月到北洋水师行营,合同以三年为期,每月俸薪三百五十两。雷匠威廉,在英雇募,教授北洋水师施放水雷一切用法,并装配拆卸修理水雷等事,合同以三年为期,每月薪水一百五十两。操炮教习雷登、费纳宁、赖世锡、伦司、希勤司、古伯尔共六员,于光绪十二年十一月到营,合同以三年为期,每月薪水各一百三十两。

初十日记

鄂省所雇熔链钢铁总匠首一名,曰亨纳利·贺伯生,先在英国北境得兰福太音江热罗地方之巴麦厂为匠首,学艺颇精,于选地建厂安机熔链各事,均甚谙练。辞退巴麦厂事,本年六月抵鄂,合同以三年为期,每年薪水英金一千五百磅。据贺伯生称,应雇匠目六名,链生铁厂二名,链贝色麻钢、西门士马丁钢厂二名,链熟铁及轧板拉条厂二名。每二名中,正副各一。每年工资,正者六百磅,副者四百磅,均以三年为期。须归伊在英预为选订,将来到鄂,呼应始灵。

十一日记

广东去年设西艺学堂,考究矿学、电学、化学、公法律例学、植物学共五种,须延洋教习五人。延得伦敦律例学堂之律例师赫尔伯特,充公法律例学教习之任,本年正月到粤,每月薪水英金七十磅。又在英国干白雷池堪斯大书院,延得植物学教习葛路模,每月薪水四十一磅十三先令四本士,本年正月到粤。又在英国阿克司福穆大林大书院,延得化学教习骆丙生,每月薪水如葛路模,本年正月到粤。以上三人合同,皆以三年为期。又托英国矿学大掌教,选觅在义国开矿之矿师巴庚生,铜铁锡矿学化学皆精,系学堂出身,开矿有效,每年薪水英金一千磅,先订两年合同,客冬抵粤,由粤到鄂。惟电学教习未经延雇。又访订管轮机洋教习一员,托英国格林尼址书院掌教蓝博德,访得向在海部供差之爱得门次,每月薪水七十五磅,去年九月到粤,合同以五年为限。

广东初议设织布局,需用洋匠十名。先订匠首一名。托工师博次,在英国曼者司得省,访雇熟悉建造织布厂工程之监工匠首德金生,每月工资四十四磅,暂订合同无年限,去年冬间抵粤,由粤到鄂。

光绪十三年,广东雇用铸钱局熟悉盖厂工程匠首卫安,每月工资五十八磅六先令八本士,合同以二十四月为期。又选雇副匠首遏温司,每月工资五十磅。熔冶匠开耳、轧片匠司叨答尔,每月工资各四十五磅十六先令八本士。三人合同皆以二十一月为期。卫安期满后又留用一年。

十二日记

申刻赴外部互换哲孟雄西藏条约。

总理衙门议奏保护朝鲜事宜一折。营口至吉林,议开铁路。鄂省专筹大冶等处采铁造轨,芦汉一路停办。户部所筹铁路经费每年二百万两,由部拨百二十万两,十六省分摊,每省五万合八十万两。今年二百万两,先尽鄂用。

十三日记

验收铁甲船之要有三。一在考究全船:究重心之斜正,隔堵之布置,碰锋之坚利,舵机之灵捷,炮位之运动,及机器、水缸、水门、药弹舱、战台、鱼管等处位置。一在讲求炮械:德国克鹿卜大炮,制成先用满药试放,藉审炮身之坚及贯甲之力;德国水师俱用克鹿卜炮械,虽操法与英国大同小异,而专用是器者定臻精密。一在慎重试洋:俾知轮机之满机,转圜之大小,船性之左右,炮弹之迟速。

十四日记

光绪十二年北洋在英国雅罗厂定造一百二十五尺长水雷艇一只,价英金六千磅。另购艇内应需电灯、炮位雷筒、磷铜水雷各项器具,统共支用英金一万九千一百五十七磅。

英海部验收雷艇章程:于水置浮桩,岸置木表,相隔一迈之远。将船装满临阵时应需物件,然后艇走两桩间,顺流逆潮各走三匝。岸上木表各置一人,记明时刻。如是合法之后,仍须开洋,满汽迳驶三点钟,以水程表计算若干迈。前后所得之数,每点钟均不得少原约二十六英迈或二十二英海里。倘验收不及此数,可将原艇退还。试验北洋所造雷艇,每点钟行二十三海里八八二,合英国二十七里半。又照二点钟久行试验,每点钟行二十二海里九四零,合英国二十六里又十分之四。又将该艇驶入船坞,用木架起,拆验船壳内外船身船底及轮机锅炉,均无瑕疵。

十五日记

查旧卷,光绪十一年六月电传谕旨,著照“济远”穹甲船式,在英德两国制造钢面快船各两只,备台湾澎湖之用。其在英国阿模士庄厂制造者,系曾大臣承办,曰“致远”,曰“靖远”。其在德国伏耳铿厂制造者,系许大臣承办,曰“经远”,曰“徕远”。致、靖两舰,价英金三十六万四千一百十磅;外添两船所带小划上安置特御水雷之霍智记士小机器炮(即荷乞开思炮),价八千九百五十磅。除大炮六尊在克虏伯厂另购外,又与该厂添制两船应配六寸径旁炮四尊,又旁炮及正炮共十尊之架,及一切机炮、杂械、电灯、磷铜水雷等件,价共七万八千馀磅。自立合同之日起,第一船十八个月造成,第二船二十一个月造成,每点钟行十八海里。经、徕两舰,第一船价德银三百万马克,第二船价又减六万马克。仿各国通行善式详拟,中腰水线外围厚甲九英寸半,上覆平钢板,前后覆穹板,用双层底,炮台、令台全护厚甲。比前定式加宽长,炮可加多,吃水仍浅,每船加价四十七万马克。自立合同之日起,第一船十八个月交收,第二船二十个月交收,每点钟行十六海里。

曾侯派员考究造船之法,先诣抱士穆斯海口,次由卜利门司至里次暨纽卡塞尔海口各厂,询访情形。知英国造船大厂二十馀处,有专精机器者,有专制钢料船壳者,有讲求烧煤链铁者,有专制炉火炮弹、集上等物料者,皆系承造国家船械之厂,分门别类制造。一船必须分购各厂材料,及原厂匠人经手承办,始能成功。惟造船壳及炮,则推阿模士庄为最。

十六日记

英德两国之厂,势不相下。中国“济远”快船,德厂所造也,而英厂颇訾议之,固多过当之论,然亦有裨船学。按阿模士庄厂匠师槐特说帖云,“济远”船内有数处不及同时兵船之造法:

一则分舱御水之法未妥也。尤可虑者,穹甲下之各舱,如锅炉舱长约占船身三分之一。若于其下面薄铁板处打一孔,水即入之,或至全船沉没,近时战船无此造法。又轮机房一间长四十四尺,倘下面板穿水入,轮机俱不能动矣。

一则穹甲舱面虽极坚固,然全装于水面之下,其浮力与平稳均无有焉。倘战时船边有水处击穿,则水入船内穹甲之上,甲未损而船或沉矣。

一则舵柄未经保护也。盖装舵柄及攀舵机于穹甲舱面之上,可受各种炮子之击,即令船不能行驶,

一则无妥当望台,难保护驾驶之人也。此处高出于众舱,本易受炮子之击。此房铁甲之厚,仅足御枪子,不能抵炮子。

一则前面两炮台及烟通舱口、风舱口、轮机舱口等处,周围不宜用直甲保护也。今用之,价值既贵,斤两又重,不获相等之益,是虚糜巨资矣。若将水面下之穹甲舱面,筑高于水面之上,则船边有水处既可保护,而轮机、锅炉等舱口周围,可不用直甲板矣。至前面甲板炮台,造法亦误。缘穹甲舱面如是之低,而欲使其炮高出水面相应之度,其势不能。岂知保护转轮炮盘,不须一半之深即足矣。

一则八寸径六寸径炮之转轮炮盘,皆有薄钢片之旋转遮盖,御弹不足,反招灾险也。炸弹入之,必于其内轰发,贻害甚巨;不如无此遮盖,炮子可飞越而过也。

一则煤舱应如大也。

一则炮台上所用厚重之直甲片既多,有上重下轻之势也。且战船有时须加猛火力赶紧速行,彼时易遭覆没。即寻常行驶,亦难平稳。该船转舵时,及移动重锤、较准船身斜侧时,必觉摇动不定,想船上人皆知之矣。

以上皆槐特之言也。夫外洋匠师务求相胜,亦犹自古文人之相轻。虽有佳文,欲指其瑕不患无辞。制造之学,求一利或生一弊,乃理势之自然。“济远”船上重下轻之病,诚不能免。厥后闻有补救之议,似已稍改其式矣。惟槐特阅历既深,语多心得,余故摘其大要,以备后来造船者之参考。

十七日记

阿模士庄厂匠师、新任英海部验船官槐特,建议造新式两舰(即“致远”、“靖远”)说帖云:新船长二百五十尺,阔三十八尺。吃水前面十四尺,后面十六尺。船边中段离水面高六尺三寸,船身占水之地位约二千三百吨,速率每点钟十八海里,轮机马力五千五百匹。船中人手,连兵官一百八十名。系英国最新最上之造法,名曰“蜂窠法”。有夹层底,自此边直达至彼边,即为积水舱,内分许多小间,虽遇搁礁及水底攻击,不至沈下。又有双边,由船边下面直至穹甲处,皆有御水直格舱,即为煤舱之边。如此,则保护机器及锅炉之法更妥。“蜂窠法”亦装于穹甲舱,如直隔板并煤舱,由穹甲舱面直至上层,舱在水面上六尺,御水共有十横格。分舱平面舱板,亦多用御水法。每副锅炉皆有御水分间装开,即一边被水漏入,亦无惧也。即使船底外层受损,尚有里层舱底,水仍不能入锅炉房。倘里层底被损,尚有彼边锅炉,可发水汽令船行走。轮机装法亦然,各有御水房间。穹甲下之御水分间,亦装建极妥。火药炸弹,各房俱分开存储。穹甲上之分间亦甚多。战时可用甲板盖护各舱口,且周围有斜板保护,即口开而水亦不易入。至穹甲舱之中段,高出水面之上,各舱口皆开于此,能令其船有浮力,且平稳。煤亦装于穹甲舱面并两边空处。两边斜面之上,用四寸厚之甲板,以护轮机锅炉。前面望台,建以三寸厚钢板,船主居之,内装把舵。

轮船之前后,俱有高舱,遇风时行驶加快。置炮亦高,可以与敌相攻。船头高舱,上离水面十九尺,有二十一生的炮二尊;有二寸厚钢板之罩,可与炮盘同转,用以保护炮手;并有水力机器可以装药送弹放炮,其机装于穹甲舱之下。船尾高舱,上装六寸径炮二尊,与船头一样。船之中段,亦拟加炮二尊,分装两边凸台,上离水面约十尺,可以击远。又拟加霍芝纪司之急放炮六尊,装于极好地段。所有大炮之药弹,皆储于船之下段。穹甲之下,备水雷炮四尊,水雷十二个。四尊雷炮,以一尊装船头,一尊装船尾,又两边各一尊。电火查察灯,亦不可不备。

轮机备一种三倍涨力机器,用煤极省。煤柜装煤四百五十吨,可行二百四十点钟之久。至船之平稳,即加猛火力亦无摇摆之虑。其炮位、药弹、霍芝纪司炮、机器炮、水雷家伙、电气灯、一切军器,均在船价之外。

总论新船与“济远”异同之处:一、外面形状虽相似,然新船首尾两端及炮位,出水面较高。二、军火无殊,或添六寸径炮三尊,亦极要紧,炮架装法亦胜。三、造法远胜处,在蜂窠法之分间。四、穹甲同一坚固,而新船浮力平稳。五、新船不用直甲板,无“济远”上重下轻之弊。六、新船可保护把舵机。七、保护船主之望台。八、新船轮机系行海之最上者,既可省煤,且锅炉房皆有隔间。九、速率加三海里,马力亦两倍。十、装煤三倍“济远”。

造船之事,以监督工料为最要。材料之良窳,制造之精粗,全恃监验之员随时稽察,遇物拣择,乃不至有苟且搪塞之工料儳羼其间。

十八日记

曾侯在克虏伯厂定购“致远”“靖远”两舰所用之三十五口径之二十一生的迈当后膛螺纹大炮六尊(准头全备),装炮及净炮用各零件六副;各种弹子三百个(内平常铸铁炸弹九十个,钢炸弹三十个,石榴钢炸弹三十个,穿甲炸弹一百三十八个,盒弹十二个),火药三百包;炸药若干包,配弹子三百个之用;记时引线及击撞引线,亦照弹子配齐;自来火四百个:共计价银四十九万九千八百十三马克。除每八分扣七分半,净计实银四十六万二千三百二十七马克。

曾侯与阿厂所订草合同,两舰正价系英金二十八万五千磅;与续订正合同,两舰计三十六万四千一百十磅。数目不符者,初订时仅议制造两船正价;其后两船添配六寸径之旁炮四尊,又正炮旁炮共十尊之架,与一切机炮、杂械、电灯、磷铜水雷(系磷铜所制之火雷)等件,各价并入船价摊算,故有此数。

十九日记

讲求炮学之进益,在察火药之性,及炮膛前段后段之大小,并火药弹子之分两多寡。

阿厂总办云:“克虏伯炮之后膛关门处用梢子一法,不合用料之理;而且炮尾必至加长,炮后多占地位,在船上最有关碍。敝厂后膛炮之装法,用中心螺塞,不占炮后地段,亦能保护炮手。”

船价内有:克虏伯炮六尊之架及各项机器,共价一万七千六百磅。六寸径、后膛螺纹、阿模士庄大炮四尊,连准头、炮架并药弹、引药、自来火一切零件,共价九千八百八十二磅。六磅弹霍智纪士急放炮八尊,连架及药弹、钢盒、炮车一切零件,共价一万三千七百十六磅。百分寸之四十五径格林急放炮六尊,连架及车及药、一切器具,共价七千三百三十二磅。马丁尼韩利螺膛枪四十杆,梅花手枪十五枝,连皮带、药包、药弹、火箭一切零件,共价一千二百四十磅。水雷炮四尊,十四寸径、磷铜所制、刷次哥甫白头自行水雷十二个,连抽气机器、净气积气器、御水闸、水管、电气放水雷机、发号机、安置水雷板、铁路、辘轳、绳索、木桩、配件、一切零件,共价二万零二百四十磅。水雷应配各件,共价三千一百八十磅。电气查察灯两盏,玻球电气灯一百五十盏,连轮机、发电机、水汽管、气门、装设架子等件、电钥、回光镜、电缆铜线,共价五千九百二十磅。

统计“致”、“靖”、“经”、“徕”四舰及炮位各项定价用费,除拨神机营所借洋款银二百四十八万两外,又续拨银一百万馀两。初次汇至英馆银二十一万一千磅,汇至德馆银十四万八千磅;后又找汇英馆银十九万五千磅,又抵付克虏伯厂息款二千馀磅,找汇德馆银二十六万二千磅。

二十一日记

拜发互换印藏条约一折。

缅甸旧都阿瓦城,在大金沙江两岸。大金沙江者,中国图志谓其上源即雅鲁藏布江,曲折经行西藏数千里,流入番境,又流入缅甸境为大金沙江,南行数千里入于南海,而洋图谓之厄勒瓦谛江,又谓即怒江之别名。然按中国旧图,则以怒江为潞江之上源。夫潞江在大金沙江之东,洋图所谓萨尔温江者也。今考缅境最大之江,萨尔温与厄勒瓦谛并流南下,东西相望。然则谓潞江即怒江,或谓大金沙江即怒江者,必有一误。余意怒江源流不在中国境内,从前图志或考之未审。若洋人之图,则皆躬亲涉历,或精心测量,不仅恃传闻影响之谈。则潞江似与怒江绝不相涉,而谓大金沙江即雅鲁藏布江之下流者,又未必尽数。且考洋图雅鲁藏布江自有入海之口,或其枝派流入番境,变其名曰怒江,再流入缅境,谓之大金沙江,固未可知。总之,大金沙江之上源,虽洋人亦不甚明晰,盖由藏入番,中间有千数百里之地,人迹所不能到者也。

光绪乙酉,粤督张芗帅电购阿模士庄厂八寸径、后膛螺纹、新式钢炮五尊(每尊价二千五百二十六磅),连苗头及钢板、中枢炮架、钢板座盘,并圜条、枢机、轮格各应用器具,又备二百次用各式弹子等,共价二万四千八百七十五磅;又备放一千次之火药,价四千五百七十磅。

二十二日记

西洋各邦立国规模,以议院为最良。然如美国则民权过重,法国则叫嚣之气过重;其斟酌适中者,惟英、德两国之制颇称尽善。德国议院章程,尚待详考。英则于八百年前,其世爵或以大臣分封,或以战功积封,聚而议政,谓之“巴力门”,即议院也。其后分而为二。凡世爵大者、富者,辅君治事,谓之劳尔德士,一名比尔土,即上议院员绅也。其小者、贫者,谓之高门士,即下议院员绅也。宋度宗元年,英廷始令都邑公举贤能,入下议院议事,而上议院之权渐替。

上议院人无常额,多寡之数因时损益。曰王、曰大教师、曰公侯伯子男、曰苏格兰世爵,每七年由其院之爵首以时更易;至阿尔兰世爵,则任之终其身。世爵古有专职,今止存其名。上议院之谳狱,皆以律师之贤者封爵以充之,不得世袭。政府必有世爵数人,故上议院中皆有政府之人,宰相得举百官之有才能者入上议院。

而下议院之人,皆由民举。举之之数,视地之大小、民之众寡。其地昔寡而今众,商务日兴,则举人之数可增;反是,则或减或废。举而不公,亦废其例,使不得举。英伦与威尔司,分五十二部,举一百八十七人;大邑百九十七,举二百九十五人;有国学之邑三,举五人。苏格兰分三十一部,举三十二人;大邑二十二,举二十六人;有国学之邑四,举二人。阿尔兰分三十二部,举六十四人;大邑三十三,举三十九人;有国学之邑一,举二人。

上议院世爵,多世及,无贤愚皆得入。故其人多守旧,无故不建议。下议院所议,上诸上议院,允者七八,否者二三,其事简。下议院为政令之所出,其事繁。西例每七日一礼拜,则休沐;礼拜一二四五日,议事时长;礼拜三日,议时较短;礼拜六日,议否不定。每岁大暑前后则散,议院议绅皆避暑居乡,订于立冬前后再议。然使国无大事,则常俟立春前后始再开议院云。议院人无早暮,皆得见君主,上议院人独见,下议院人旅见。凡议院坐次,宰相、大臣及与宰相同心之官,皆居院长之右;其不同心者居左;其有不党者,则居前横坐。世爵不在议院及各国公使入听议者,皆坐楼上。余于前月尝往听一次焉。

二十四日记

福建船厂所造“龙威”钢甲兵轮船,前经北洋副统领琅威理验视,驶回闽洋;照兵船新式,增修镶配约有百数十件之多。工竣后,接北洋电,归并北洋操演,改为“平远”。

闽省于青洲地方创设石坞,以备修理铁甲巨船。前因费绌停工,今又于二月开办,备北洋兵船避冻南下及时修整之需。议以闽关六成项下两个月六万金,作为按年筹办船坞之资。

二十五日记

越南之中圻,滨海沿山,形势狭隘。初分九省,盖并南圻旧存之四省在内。自属法后,复以北圻之河静、义安、清华三省,割隶中圻,遂为十二省。曰广德省,居适中之地,为建都之所;城名富春,地称顺化,领一府六县。曰广治省,领二府五县九州。曰广平省,以广平关为南北咽喉,称天险焉,领二府六县。曰河静省,领二府八县。曰义安省,领七府二十八县。曰清华省,领五府十九县。此广德以北沿海五省也。广德之南为广南省,领二府六县。曰广义省,领一府三县。曰平定省,领二府五县。曰富安省,领一府二县。曰靖化省,领二府四县。曰平顺省,领二府四县。此广德以南沿海六省也。有大山自北圻蜿蜒而来,贯中圻全境而入于南圻,名曰横山。中圻形势,以横山为纲维,山之西为苗疆,山之东为越境。各省地介山海之间,东西不过三四百里,南北二千五百馀里。诸水皆发源横山,东流入海。最著者四,曰清华省之双马河,河静省之双汇河,广德省之汉江──又名惠河,广南省之汉琅河。此外枝流,不可胜数。而沿海港澳之深阔者,皆在广南之南。惟汉琅港四面环山,泊船最便,距富春百六十里,水陆皆通,为越都南面门户,敌船所必攻者也。至中圻以北,山路崎岖,关隘甚多。然今之时势,趋重海疆,则陆险竟无足恃矣。

二十六日记

中圻户口:越民约五百万;苗民众十馀万,未入版籍,但通有无,尚以化外视之;华民不满万人,经商者十之七,开矿者十之三。其设官:则平定置总督;富安置巡抚,隶于平定。义安置总督;河静置巡抚,隶于义安。他如广治隶于广德,广议隶于广南,平顺隶于靖化,皆于本省置总督,属省置巡抚。其专置总督而不兼圻者,惟广平、清华二省,盖以本境辽阔也。中圻虽归法保护,而内政之权操之越王。法置总都护使于富春,监察朝政、督理外务,归华印总督节制。惟广德之顺安口,已割为法地矣。赋税与北圻大致相同。有法官代征者,关税、船钞是也;有越官自征者,地丁、土贡、杂课是也;有华商包办者,矿租、盐课、洋药等税是也。地丁杂课,岁征洋银约一百五十万员。例禁之物,如肉桂、鹿茸、燕窝、象牙、洋药、宝石、矿产之属,大半华商包税开采,岁交税课共一百万员。税关十有一处,皆由法设税务司,尽征尽解,悉输越王,岁得二十馀万员。地瘠民贫,入款不过如此。至于山海之利,颇产金银铜铁铅煤,多用华商开采。山中药材,亦为华商利薮。而沿海之盐场,海岛之燕窝,亦多由华商包办。今法人苛征华商,限制华船,华民生财之道渐逊矣。出口货岁值一百五六十万员,肉桂、丝棉为大宗,盐、糖、燕窝、竹木、果品之属次之。进口货岁值二百馀万员,粟米为大宗,洋布、洋药次之,中国纸、茶、陶器又次之。此食货出入之大较也。

二十七日记

罗马尼亚国本土耳其边省瓦拉虾(《志略》作袜拉几)及穆尔达费亚之地,即《万国公法》中所译第三卷第一章第三节所称属国、半主之国瓦喇加、马喇达二邦旧境。光绪四年,俄土构兵,两省兵民叛土助俄;事定不能复隶土国,而欧洲各大国又不许其属俄。于是柏林大会各国公立两省为罗马尼亚国,立德皇之侄沙勒尔第一为君。光绪六年,彼国驻法公使色嘎勒尼萨诺,将该国王所上皇上一书封送曾侯,请为转递,情词极为恭顺。盖即位之后,普发国书,明告地球各国,将以树立声名,镇服民庶也。明年,国王从官绅之议,晋加尊号,称为君主,又送国书一通请曾侯转递。

又塞尔斐亚国,系欧罗巴洲东方旧部,界在奥斯马加之南,土耳其之北,罗马尼亚之西。明初,土耳其征服之,列为属地。厥后土国势衰,塞民叛土;血战二十馀年,遂议和约,作为土国属邦。光绪四年俄土之役,塞尔斐亚兵民倒戈助俄;迨俄土议和,不愿复属土国。于是柏林大会各国同盟底定欧洲东界事条,公立塞尔斐亚为自主之国,立密朗为国君,都柏格拉城。八年二月,该国驻法公使马利诺韦治,照会曾侯,称其国君已晋加王号,特具国书奏明大皇帝,请为代奏等语,情词亦极恭顺。

二十八日记

查旧卷,光绪六年印度加尔各达王骚林德罗门他果耳,献所著乐谱及本国所用乐器,托英国驻京傅署使送交总理衙门代为呈进。旋又函致曾侯称,冀求赏赐品物,以为希世之宝。总理衙门奏请赏给头等金宝星一面,景泰窑蓝花瓶一对。

光绪九年,英前任香港总督、新授麦米修总督亨乃西,致书曾侯称,自制鎏金花樽一座,敬献至圣先师孔子神座前。曾侯为转寄北洋,由李傅相专弁咨送衍圣公代为供献。

二十九日记

江南创设水师学堂,在仪凤门隙地择址兴工,招募聪颖子弟一百二十人,分驾驶、管轮两班学习,每六十人为一班,五年后咨报海军衙门考选,

贵州潘伟如中丞,前年在谛塞德厂订购熔链矿铁机炉全副,计价英金六千八百三十五磅;又另订链贝色麻钢炉,价一千九百二十七磅;又订轧造钢铁条板机床,价一千四百七十五磅;又订轧造钢铁条板所用汽机等件,价二千三百七十三磅。

前年台湾在英国哈汤厂所订“驾时”、“斯美”两艘,皆系搭客浅水快船。每船机器马力三百匹,载货净七百零四吨五六、七百零三吨四五,长二百五十尺半,宽三十四尺二寸,中深十八尺,轮机舱长四十八尺,每点钟行十五诺脱有奇。

前年北洋订购阿模士庄厂九寸二分三十五倍口径后膛升降活架地阱钢炮二尊,用电线演放三次,炮架运动升降甚灵。

八月戊戌朔记

查旧卷,光绪庚辰索还伊犁一役,总理衙门、南北洋由大北公司发往外洋电报字数,计递俄国者一万字,递各国者六千字,收到覆电共八千字,通共往来二万四千字,报费洋银五万二千八百员。若大北不取报费,祇出他电之费,则但需报费一万九千五百员。

光绪丙戌,续派第三届出洋津闽学生共三十四名,核估经费三十万两。

初二日记

五金之矿,铁之为用远胜于金银铜锡。古者以铁为甲兵,为农具,为釜甑,夫人而知之矣。今者泰西各国,航海以铁为船,济渡以铁为桥,行火车以铁为路,通电报以铁为线,作书记以铁为笔、以铁汁为墨,冶血症以铁为药。其为用也尤广。英国三岛,煤铁之饶甲于五洲,数百年来研求经理,风气日开,坐擅富强之业,故炼铁之学惟英国为尤精,其法从化学悟入。

治铁之要,自辨别砂石始。砂石体质不同,约有四类:红者、黄者、黑者、黄而兼黑者。英国出铁甚多,黄者居十之九,皆在产煤之地。体含三质,乃炭气、养气与铁也。更有土泥与煤搀和,烧链较难。其法,于未入炉之先,即以自来之煤烧之,全山烈火逾月始熄,煤净而炭气尽散。所存黑质仍含泥土,乃更设炉重烧二次。炉宽二丈,高五丈,中若葫芦,以不灰木为里。配以煤炭,而以灰石搭配铁砂,从上纳之。灰与泥土,在炉内合为一质,轻而上浮,即从上开一窦泄出;所成生铁,重而下沉,亦从下开一窦收于模内。此炉既大,熔铁又多,须以烈风吹火。旧法恒用冷风,近乃多用热风,以风热则出材多而省费也。其法用火轮机为蒸釜以生力,为汽筒以行机,为风箱内有活塞往返催风,上下左右有合叶使风出入,为风柜以积风,为风管以引风于热处,为旁炉俾风管穿之而热。风热至六百馀度,以入大炉,斯铁化愈速矣。

生铁既成,于是由生而熟,由熟而为钢,则须更烧一次。其炉式横而卧,与前炉丰而高者不同。为火柜于炉前以置煤炭,为烟筒于炉后,中为置铁之所。铁与煤炭稍隔,俾热力透而融之。火既热极,铁如汁沸,随以钢条挑拨转动,则铁中之炭悉化而随烟出矣。出炉后,俟其退凉,团为铁丸,是为柔铁。然其质散而不坚,必加以锤,然后可坚可柔可折,为熟铁。从前多用水碓以运锤,英人纳斯米创为火轮机运锤之具,而轻重不能由人。后又置小机于旁,专为可轻可重而设。其重击,千钧之石可立碎;其轻击,鸡卵而止伤其皮,遂为汽机运锤之善法。

至熟铁制为条片,亦有轧铁汽机。以钢碡二具,一上一下,而以熟铁置其间。机行碡转,铁随压力而引之,随引随长。如欲极薄,则以油敷铁面,折之乃更轧之;更折更轧,至于五倍十倍,几如薄纸。更有随轧随划,如刀裁者。方圆大小粗细,一经运轧,无不如式。吁,神乎技矣,蔑以如矣!然非萃亿兆人之精力,积数百年之考究,耗千万磅之金钱,孰能骤臻斯诣哉?余谓乘今日而传其学,研精竭诚,罄其秘要,究属创难而因易矣。

初四日记

查旧卷,光绪十二年署洋监督师恭萨克禀曾侯云:查闽厂初次续次出洋学生,除改充出使差事者陈季同、马建忠、罗丰禄三名不计外,实有学生四十五名。内能造船者九名能开矿者五名,能造火药者一名,通晓军务工程者二名,能造炮者一名,能充水师教习者一名,能充驾驶者十三名,能充匠首者九名,调往德国肄业无从考察者二名,病故者二名。

其节略云:制造船械学生九人,除梁炳年病故外,考试以陈兆翱、魏瀚为最出色,可与法国水师制造监工并驾齐驱。郑清濂、杨廉臣、吴德章次之,林怡游、李寿田、陈林璋又次之。郑清濂、林怡游,堪胜船厂总监工之任,亦可派制造军器。杨廉臣、吴德章,堪胜总监工之任,亦可管理造炮之事。李寿田、陈林璋,堪充总监工或造船或造水师机器。

矿务学生五人,考试以林庆升、池贞铨为最优,张金生、罗臻禄、林日章次之。池贞铨、罗臻禄,可派查看地势、制造木炭并设厂链铁。林庆升、张金生,可派管理铁厂并添设钢厂。林日章可派管铁厂之化学学堂。

水师管驾学生二十人,以刘步蟾、林泰曾、严宗光、蒋超英为最出色,萨镇冰、方伯谦、何必川、叶祖圭次之,林永升、林颖启、江懋祉、黄建勋又次之。刘步蟾、林泰曾,知水师兵船紧要关键,足与西洋水师管驾官相等,均堪重任;不但能管驾大小兵船,更能测绘海图、防守港口、布置水雷。严宗光于管驾官应知学问以外,更能探本溯源,以为传授生徒之资,足胜水师学堂教习之任。萨镇冰、叶祖圭、林永升,勤敏颖悟,历练甚精,均胜管驾官之任。方伯谦可谓水师中聪明谙练之员。何心川因病回华。蒋超英、林颖启、江懋祉、黄建勋,堪胜水师管驾之任。

艺徒刘懋勋,凡上等匠首应知之艺皆能通达,可充铸铁局匠首,或派绘画船图。郭瑞圭始终勤学,可派充汽锅局匠首,或绘画船图。裘图安大致同郭瑞圭,而沈静稍逊之。王桂芳、任照、吴学铿,可派入拉铁厂充当查工;或在机器局襄助,三人以王桂芳为领袖。陈可会学艺可观,堪充制造战船匠首;张启正聪明稍次,可为其副;叶殿铄与张启正相同。以上学生二十六人,艺徒九人,皆于光绪二年第一届出洋者也。

又制造学生,除陈伯璋、陈才鍴调往德国,王庆端因病身故外,黄庭、王迥澜、李芳荣三人,以黄庭为最优,定充学堂教习,而不能在营练兵。李芳荣聪明而好动,可在军营当差,或制造枪炮。王迥澜派管制造军器火药各厂,必能胜任;并与黄庭皆通晓炮台工程。王福昌派管火药爆药棉花药各厂,必能胜任。魏暹堪胜造船监工之任,惜其未竟所学,因病回华。学习驾驶学生,仅李鼎新、陈兆艺二人,皆学有心得。李鼎新尤明决严重,有管驾大船之才。陈兆艺谨实可靠,能胜管驾。二人兼可充船学、炮学及炮台学教习。以上共学生十人,皆光绪七年第二届出洋者也。

初五日记

去年监督肄业事宜、福建补用道周懋琦禀称:第三届出洋津闽水师学堂官学生,分赴英法各国,三年学成,援案请奖。据开清折:学习测绘海图、巡海练船兼驾驶铁甲兵船者三员:陈恩焘、贾凝禧,文武兼资,最为出色;周献琛于练船用帆驶风之学,尤肯不惮劳苦。习操放大炮枪队阵图大副等学、兼驾驶铁甲兵船者八员:刘冠雄、黄鸣球、邱志范、王学廉、郑汝成、陈杜衡、沈寿堃、郑文英,考试皆屡列高等。学习兵船管轮机者一员:王桐,考试甚优。习水师兵船算学格物学者三员:伍光鉴最为出色,陈燕年、曹廉正次之。学习水师海军公法、捕盗公法及英国语言文字者三员:张秉圭、罗忠尧较优,陈庚次之。习海军制造家算学化学格物学二员(以下皆在法国者):曰郑守箴、林振峰。习海这国制造之学者四员:陈庆平、李大受,可胜轮车铁路总监工之任;陈长龄、卢守孟,可胜轮船监工之任。习万国公法以及法文法语等学者六员:林藩、柯鸿年、许寿仁、王寿昌,考试均列上上等;高而谦、游学楷,列上中等;均取中律科举人。又病故未卒业者,陈鹤潭一员。撤回者,罗忠铭一员。考不入格者,杨济成一员。

初六日记

英国海部兵船测量定章,自船主以及生徒,每日早五点钟起工晚六点钟止工。凡距海岸三十里外者,则驶大船同行;若近在二十里以内,祇派小轮前往。或测远角,必开路刋林;或验潮汐,必厉深树表。或占日星以定针度,或循沙脉以探伏礁。每遇风急浪涌,不但保护仪器恐稍遗失,亦必详志涨痕以备比较。盖小轮时有掀翻,尤极艰险。晚间作为说帖,更费研求。全年甄别一次,或荐调,或留学,或撤退,示赏罚焉。

北洋“定远”兵船大副陈恩焘,光绪十二年出洋,毅然请学海图,由英海部派上“依纪理亚”兵船学习。由地中海驶入印度海,测出前图未载礁石两处。又驶入亚洲南洋各岛,由噶罗巴测至太平洋,得一新岛。岛中无土番,无大兽,林木蓊翳,禽鸟喁伏。持械裹粮,随山刋木,因涉其巅,苦搜山泉不得,绕岛一周约二百里。行经马达加斯加尔岛,折而东,循赤道南四十度,行至四十二度五十四分、伦敦东一百四十七度二十一分,始望见河北镇山,中国谓之新金山,《坤舆图》所称澳大里亚洲也。自新加坡开行至此,凡历三十七昼夜,海程一万三千馀里,不见一山,不遇一船,悉凭纬度以定罗盘。凡遇狂风大雹十有二次,陈恩焘自用大索缚身桅柱间,随同船主占针揆度,测海驶风,从容料量,不爽毫厘。蒇事而返,期满甄别,出考给照,竟列上等。派赴海图房观刻图等法,学成回华。

初八日记

总理衙门奏“筹办重庆通商,停止轮船上驶”一疏略云:

光绪十三年六月,英国使臣华尔身照称,英商立德自置小轮船,拟由宜昌试行上驶重庆,请照《烟台条约》给发准单,并转令沿途地方官员弹压保护,等语。条约既有明文,本无辞可以阻止。当经咨行四川总督派员前赴宜昌,与英领事会商行驶防碰章程。四川督臣屡次来电,以轮船入川,民情惶急,万不可行。旋经总税务司赫德从中调停,将《烟台条约》中轮船上驶一节,酌量变通,改议专条。自宜昌至重庆,准其用川江常行船只运货通商,而罢轮船之议。盖洋人在重庆本已早有贸易,今即允其作为口岸,在彼不过有开设行栈之益,在我亦无所损;而轮船不行,可免多少枝节。惟立德所买“固陵”轮船,必须设法安顿。因嘱总税条司电商立德,仍以十二万金买留船栈,先在出使经费项下垫付,以了此事。英使遂将重庆专条节略,开送前来。臣等复与北洋大臣函商,酌加删改。又与英使反复商议,订为六条。第一条言明雇用华船及自备华式船只,则川江往来,既无撞碰之患,船户水手仍用华人,亦可资其生计。第五条声明俟有中国轮船往来重庆,亦准英轮驶往一节,其权操之自我。此时中国未用轮船入川,彼自无所借口。其馀各条,亦与历届条约相符,似可就此完结。

所议续增专条:一、重庆即准作为通商口岸,英国自宜昌至重庆往来运货,或雇用华船,或自备之船,均听其便。一、凡此等船只自宜昌至重庆往来装载货物,与轮船自上海赴宜昌往来所载之货无异,即照条约税则及长江统共章程一律办理。一、凡此等船只所执船牌、旗号、应领货照,及拟运宜昌以上货物如何拆动另装,并宜昌至重庆贸易之人,应遵守一切规则,俾获保护利益之便。一、凡雇用华船,在宜昌重庆两处完纳船料,其有能悬英国旗号之华式船只,应照条约章程完纳船钞;所有英人雇用华船及自备华式船只,由宜昌至重庆往来运货者,务须在海关承领船牌、关旗,倘无海关所发船牌、关照,均不准享此次利益,并禁华人船只冒用英国旗号。一、俟有中国轮船贩运货物往来重庆时,亦准英国轮船一律驶往该口。一、现在议定此项续增专条,应与《烟台条约》视同一律。

初九日记

欧洲立国以商务以本,富国强兵全借于商,而尤推英国为巨擘。列国虽欲与之颉颃争衡,而终不及其心计之工规模之远也。英与法最近,其通商亦与法最先。唐肃宗至德二年,与法王查理曼立商人之约,英法同盟始见国史。元武宗至大元年,始用银钱汇票,与西班牙、葡萄牙两国通商。英宗至治三年,与威聂士立约通商。明太祖洪武十七年,始设商船律法。嘉靖九年,始至亚美利加洲之白来齐通商。二十九年,与瑞典合约通商。三十二年,始与俄国通商。万历二十二年,始设银号,商人便之。国朝顺治八年,始定市舶赋税,颁定律于国中。

康熙三年,瑞典曾据亚美利加洲地,英人取之,名曰新瑞典;令居于新地者不许与他国通商,商人咸怨。是时荷兰、西班牙两国,商贾日兴。英人嫉之,特遣水师提督伯拉格,统兵船往西印度海,取西班牙属地日买加,并夺获西班牙采金之商船。至此,又遣约克丢伐荷兰,此为争通商用兵之滥觞。康熙五年,始贩中国茶叶至英,始设保险之法。雍正十三年,与俄国立通商之约。乾隆二年,西班牙虐待英之商贾,二国兵衅将自此构。王及大臣皆欲战,惟瓦尔波不可,强之乃发兵。五年,遣安胜至南太平洋劫西班牙商舶。十五年,仍与西班牙和;始制毛毡。五十二年,与法国重申通商和约。

道光二年,英迦宁为相,罗滨森掌度支,墨斯基逊掌商务,谋除苛政,令四方食货流通。四年,英人经营美洲不遗馀力,于是南正美利加诸部久不奉西班牙人约束。至是,英遣领事官往,复立通商之约于墨西哥。五年,与丹马立约通商。六年,与瑞典结盟,任英船出入瑞典所属海口。英人专志于行商,蒸蒸日上。十年之间,国中富商贷赀本于他国王家者,计三千六百万两。英建轮船公司往来各处。十年,轮船初至印度;水师总统纳白尔,始至中国之广东。虽未必有心于窥伺,然其谋肇于此矣。

十八年,轮舶始渡大西洋,商人之行贾于外者,于海道益稔。与奥国、美国俱立通商条约,而创设英公司于暹罗。置戍兵于红海之亚丁埠,凡行旅之经此海口者,得资保护。二十年,与德邦拟立约通商。是年,方以贩运鸦片启衅,英人有戒心焉。二十二年,中朝与定和议,许英人在上海广州福州厦门宁波互市通商。二十五年,与昔西利立约通商。当此之时,通商船舰三万八千艘,水手二十九万人,其富如此。迄今数十年来,经营开拓,又加倍焉。自有地球以来,商务之盛,未有如英今日者也。

初十日记

查旧卷,光绪八年十月,曾侯咨呈总理衙门及北洋大臣云:英国前任香港总督亨乃西,密交其写呈罗马教王之外部神父札克毕呢节略之稿,内称上年与北洋李大臣会晤,谈及华民与耶稣教民相处情形,始终不能和洽,欲复康熙年间之旧,必须教王遣使驻京,按照接待各国驻京公使之礼,一律接待教王之使等语,甚有远虑。近年教师在中国各省设立教堂传教,与华民争论之案,层见叠出;而天主教归法国保护,流弊尤多。盖法人自待教民甚为苛刻,而于教士之在他国者,则借保护为名,阴以济其觊觎要挟之诡计也。教王管辖各国之教民,恃其本人之信心皈依;各国朝廷管辖其本国隶籍之教民,专恃政刑以钤制之。相提并论,则教王之权势尤重。若与教王径相交涉,不令霸国干预其事,不以兵戎商贾之事搀杂其间,则遇事可以理折,可以情商,未必非交涉之一助也。

节略后段又云:一二百年前英国所设之东印度公司,始将鸦片引入中国,继因强卖鸦片,屡与中国构衅。旋定和约,约内将通商利益与教士应享权利,混在一处。按照条约,中国应将崇奉天主教之民,交归法国保护。凡此一条,实于行教中国大有妨碍。在拿破仑第三倡行此条之日,其事已属不善。近来益见颓敝。当外国未干预之前,中国崇奉西教之民,数溢百万。今中国奉西教者,仅有四十馀万耳。中国大臣言及耶稣一教,则谓其鲜行于中国,洵不足观。英使威妥玛,亦谓耶稣教士虽在中国多费钱文,而所得奉教之华民,不能满四千之数。总之,外国国家、外国条约动辄干预中国之事,致伤教务。是以实奉天主教者,已少五十万人;而所添之四千崇奉耶稣教者,亦多盗虚声,非尽真奉景教之士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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