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空气一样轻。
她的眼睛、面颊、嘴唇无不传情,
就连她的脚也在讲话,她的周身每个关节,
每个动作都有轻浮之风。
哼!这些巧舌之妇实在厚颜无耻,
专会卖弄风流,忸怩作态把人勾引。
《特洛伊罗斯与克瑞西达》
每年晋见国王三次的那些显贵,几乎都热情接待奥克塔夫,他们的沙龙是令人愉快的场所。德·欧马尔夫人的名气引起他们的注意。她是当时最风流艳丽的女子,也许是最有才智的女子。一位心绪不佳的外国人曾说,法国的贵妇都有年迈的大使那样的才智。然而,这位德·欧马尔夫人的举止,却显得稚气十足。她总是能够随机应变,对答得巧妙、天真,行事快乐得无拘无束,令她的对手们望尘莫及。她任情使性,出人意料,也令人赞叹。随心所欲的行为,别人怎么能模仿得了呢?
自然与出人意料,都不是奥克塔夫举止的出众之处。他这个人是一团谜。他从来不冒冒失失,只有同阿尔芒丝说话时有过几次例外,但那也是在他确信不被突然打断的情况下。别人无法指责他虚伪;他不屑于说假话,不过,他从来不径直走向他的目标。
奥克塔夫雇了一个男仆,那人在德·欧马尔夫人府上干过事,从前还当过兵,很有心计,十分精明。奥克塔夫到巴黎周围的树林去游玩,要走七八里路,就让这个仆人骑马随从。途中自然有寂寞的时候,他便同仆人闲聊。不出几个星期,他就知道了有关德·欧马尔夫人品行的最确切的情况。这个少妇确实值得敬佩,但是,她做了一件极为轻率的事情,名誉受到了很大损害,丧失了一些人的敬重。
奥克塔夫估计了一下,他需要多少时间,花费多大功夫,才能打进德·欧马尔夫人的社交圈子里。他希望不费多少周折,就能很快让人认为他爱上了这位出色的夫人。在奥克塔夫的精心安排下,德·博尼维夫人在昂迪依古堡举行的招待会上,亲自把他介绍给德·欧马尔夫人。对于年轻的伯爵夫人的轻率性格来说,奥克塔夫的举止显得特别风趣动人。
大家趁着夜色,在环绕昂迪依丘峦的风景秀丽的树林中散步;奥克塔夫为了逗趣,化装成魔法师,猛然出现,给巧妙地隐在几棵老树干后面的烟火一照,煞是好看。这天晚上,奥克塔夫确实非常俊美。德·博尼维夫人在谈话中,不知不觉地热烈赞扬了他。第一次会面过后不到一个月,有人就开始传言,说德·马利维尔子爵接替了德·r先生,以及其他许多位先生,当上了德·欧马尔夫人的密友。
这个女人轻浮极了,无论她自己还是任何别人,从来预料不到她一刻钟之后会干什么。她注意到客厅的时钟一敲午夜十二点,大部分讨厌的、非常规矩的人便各自散去,于是,她就在午夜到两点钟之间招待客人。奥克塔夫总是最后一个离开德·博尼维夫人的客厅,他一出门,就快马加鞭,好早点赶到欧马尔府。德·欧马尔夫人住在当丹街。奥克塔夫在那里见的女人可非同一般,她之所以感谢上苍让她生在富贵人家,仅仅是因为她得以享受特权,每天能够按照她一时的兴致,做这做那。
在乡间,到了午夜,大家离开客厅时,德·欧马尔夫人穿过前厅,要是发现天气温和,月色皎洁,便搂住当晚她觉得最有趣的年轻人的胳膊,到树林中去闲逛。如果有哪个不识趣的家伙想跟在后边,她就老实不客气地请人家往另一边走。然而,到了第二天,只要她感到有一点儿不对劲,就不再跟夜里陪同她散步的那个年轻人讲话了。应当承认,陪伴头脑如此灵活的人,侍候脾气这样恶劣的人,谁也难免不显得有些乏味。
正是这一点使奥克塔夫得到成功;那些遇事总是循规蹈矩、先考虑效法的榜样的人,一点儿看不出他性格上有趣的一面。反之,对于这种性格,谁也比不上巴黎最漂亮的女人识货,因为,她始终在追求某种新奇的思想,好借此度过一个有趣的夜晚。奥克塔夫伴随德·欧马尔夫人到各处去,到歌剧院就是一例。
《帕斯塔夫人》一剧,在巴黎风靡一时,场场满座。在最后两三场演出中,奥克塔夫同年轻的伯爵夫人讲话,声音故意提得很高,搅得观众都无法看戏。德·欧马尔夫人觉得他的话非常风趣,也被他那种放肆的天真态度迷住了。
奥克塔夫却认为干这种勾当低级透了,不过,他也没有白费气力,从这些蠢事中捞到了好处。奥克塔夫在干一件可笑的事情时,并不是一味的鲁莽,也不是以鲁莽取代明智的活动,而是身不由己地加倍留心,这使他的眼睛炯炯有神,德·欧马尔夫人看见他这副神情特别感兴趣。奥克塔夫让人到处传说他狂热地爱上了伯爵夫人,可是同这位可爱的少妇在一起的时候,哪怕与爱情沾一点边的话,他也从来没有讲过。他觉得这种暧昧的局面倒蛮有意思。
德·马利维尔夫人得知儿子如此行事,深为诧异,有几次便到儿子随同德·欧马尔夫人去的沙龙。一天晚上,她去博尼维府,临走时求德·博尼维夫人答应,让阿尔芒丝次日陪她一天。
“我有许多材料要整理,最好阿尔芒丝去帮帮忙。”
按照商量好的,第二天午饭前,刚到十一点钟,德·马利维尔夫人就乘马车来接阿尔芒丝。她俩单独用午餐,等贴身女仆离开时,德·马利维尔夫人对女仆说:
“记住,我不见人,即使奥克塔夫、德·马利维尔先生来,也给我挡驾。”
德·马利维尔夫人极其小心,甚至还亲手将前厅的门插上。她在软椅上坐好,看到阿尔芒丝在她对面的小椅子上落了座,便开口说:“我的孩子,我要告诉您一件事,这件事我早就决定了:我渴望你嫁给我的儿子。你只有一百路易的年金,对于这门婚事,我的对头们只能攻击这一点。”德·马利维尔夫人说着,便投入阿尔芒丝的怀抱。对这位可怜的姑娘来说,这是一生中最美好的时刻,甜蜜的眼泪簌簌地流下来。
◎原文为英文,引自莎士比亚戏剧《特洛伊罗斯与克瑞西达》的第四幕第五场。
◎里:指法国古里,每里约合四公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