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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元戏曲史

五、宋官本杂剧段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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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前三章研究之所得,而后宋之戏曲,可得而论焉。戏曲之作,不能言其始于何时。宋《崇文总目》(卷一)已有周优人《曲辞》二卷。原释云:“周吏部侍郎赵上交,翰林学士李昉,谏议大夫刘陶,司勋郎中冯古,纂录燕优人曲辞。”此燕为刘守光之燕,或契丹之燕,其曲辞为乐曲或戏曲,均不可考。《宋史·乐志》亦言真宗不喜郑声,而或为杂剧词,未尝宣布于外。《梦粱录》(卷二十)亦云“向者汴京教坊大使孟角球,曾做杂剧本子,葛守诚撰四十大曲。”则北宋固确有戏曲。然其体裁如何,则不可知。惟《武林旧事》(卷十)所载官本杂剧段数,多至二百八十本。今虽仅存其目,可以窥两宋戏曲之大概焉。

就此二百八十本精密考之,则其用大曲者一百有三,用法曲者四,用诸宫调者二,用普通词调者三十有五。兹分别叙之。

大曲一百有三本:

〔六么〕二十本(案《宋史·乐志》、《文献通考·教坊部》十八调中,中吕调、南吕调、仙吕调,均有〔绿腰〕大曲。六么,即其略字也)。

《争曲六么》、《扯拦六么》、《教鳌六么》、《鞭帽六公》、《衣笼六么》、《厨子六么》、《孤夺旦六么》、《王子高六么》、《崔护六么》、《骰子六么》、《照道六么》、《莺莺六么》、《大宴六么》、《驴精六么》、《女生外向六公》、《慕道六公》、《三偌慕道六么》、《双栏哮六么》、《赶厥夹六么》、《羹汤六么》。

〔瀛府〕六本(《宋史·乐志》及《通考·教坊部》十八调中,正官、南吕宫中,均有〔瀛府〕大曲)。

《索拜瀛府》、《厚熟瀛府》、《哭骰子瀛府》、《醉院君瀛府》、《懊骨头瀛府》、《赌钱望瀛府》。

〔梁州〕七本(《宋史·乐志》及《通考·教坊部》十八调中,正官调、道调官、仙吕宫、黄钟宫,均有〔梁州〕大曲)。

《四僧梁州》、《三索梁州》、《诗曲梁州》、《头钱梁州》、《食店梁州》、《法事馒头梁州》、《四哮梁州》。

〔伊州〕五本(《宋史·乐志》及《通考·教坊部》十八调,越调、歇指调中,均有〔伊州〕大曲)。

《领伊州》、《铁指甲伊州》、《闹伍伯伊州》、《裴少俊伊州》、《食店伊州》。

〔新水〕四本(《宋史·乐志》及《通考·教坊部》十八调,双调中有〔新水调〕大曲。〔新水〕,即〔新水调〕之略也)。

《桶担新水》、《双哮新水》、《烧花新水》、《新水爨》。

〔薄媚〕九本(《宋史·乐志》及《通考·教坊部》十八调,道调宫、南吕宫中,均有〔薄媚〕大曲)。

《简帖薄媚》、《请客薄媚》、《错取薄媚》、《传神薄媚》、《九妆薄媚》、《本事现薄媚》、《打调薄媚》、《拜褥薄媚》、《郑生遇龙女薄媚》。

〔大明乐〕三本(《宋史·乐志》及《通考·教坊部》十八调,大石调中有〔大明乐〕大曲)。

《土地大明乐》、《打球大明乐》、《三爷老大明乐》。

〔降黄龙〕五本(案《宋史·乐志》及《通考·教坊部》大曲中,无〔降黄龙〕之名。然张炎《词源》卷下云:“如〔六么〕,如〔降黄龙〕,皆大曲。”又云“大曲〔降黄龙〕花十六,当用十六拍。”今《董西厢》及南北曲均有〔降黄龙衮〕一调,衮者,大曲中一遍之名,则此五本为大曲无疑)。

《列女降黄龙》、《双旦降黄龙》、《柳玭上官降黄龙》、《入寺降黄龙》、《偷标降黄龙》。

〔胡渭州〕四本(《宋史·乐志》及《通考·教坊部》十八调,小石调、林钟商中均有〔胡渭州〕大曲)。

《赶厥胡渭州》、《单番将胡渭州》、《银器胡渭州》、《看灯胡渭州》。

〔石州〕三本(《宋史·乐志》及《通考·教坊部》十八调,越调中有〔石州〕大曲)。

《单打石州》、《和尚那石州》、《赶厥石州》。

〔大圣乐〕三本(《宋史·乐志》及《通考·教坊部》十八调,道调宫中有〔大圣乐〕大曲)。

《塑金刚大圣乐》、《单打大圣乐》、《柳毅大圣乐》。

〔中和乐〕四本(《宋史·乐志》及《通考·教坊部》十八调,黄钟宫中有〔中和乐〕大曲)。

《霸王中和乐》、《马头中和乐》、《大打调中和乐》、《封骘中和乐》。

〔万年欢〕二本(《宋史·乐志》及《通考·教坊部》十八调,中吕宫中有〔万年欢〕大曲)。

《喝贴万年欢》、《托合万年欢》。

〔熙州〕三本(案《宋史·乐志》及《通考·教坊部》十八调,四十大曲中无〔熙州〕之名。然洪迈《容斋随笔》卷十四云:“今世所传大曲,皆出于唐。而以州名者五:伊、凉、熙、石、渭也。”周邦彦《片玉词》有〔氐州第一〕词。毛晋注《清真集》作〔熙州摘遍〕,是氐州即熙州。摘遍者,谓摘大曲之一遍为之,亦宋人语,则〔熙州〕之为大曲审矣)。

《迓鼓熙州》、《骆驼熙州》、《二郎熙州》。

〔道人欢〕四本(《宋史·乐志》及《通考·教坊部》十八调,中吕调中有〔道人欢〕大曲)。

《大打调道人欢》、《会子道人欢》、《打拍道人欢》、《越娘道人欢》。

〔长寿仙〕三本(《宋史·乐志》及《通考·教坊部》十八调,般涉调中有〔长寿仙〕大曲)。

《打勘长寿仙》、《偌卖旦长寿仙》、《分头子长寿仙》。

〔剑器〕二本(《宋史·乐志》及《通考·教坊部》十八调,中吕宫、黄钟宫中,均有〔剑器〕大曲)。

《病爷老剑器》、《霸王剑器》。

〔延寿乐〕二本(《宋史·乐志》及《通考·教坊部》十八调,仙吕宫中有〔延寿乐〕大曲)。

《黄杰进延寿乐》、《义养娘延寿乐》。

〔贺皇恩〕二本(《宋史·乐志》及《通考·教坊部》十八调,林钟商中有〔贺皇恩〕大曲)。

《扯篮儿贺皇恩》、《催妆贺皇恩》。

〔采莲〕三本(《宋史·乐志》及《通考·教坊部》十八调,双调中有〔采莲〕大曲)。

《唐辅采莲》、《双哮采莲》、《病和采莲》。

〔保金枝〕一本(《宋史·乐志》及《通考·教坊部》十八调,仙吕宫中有〔保金枝〕大曲)。

《槛偌保金枝》。

〔嘉庆乐〕一本(《宋史·乐志》及《通考·教坊部》十八调,小石调中有〔嘉庆乐〕大曲)。

《老孤嘉庆乐》。

〔庆云乐〕一本(《宋史·乐志》及《通考·教坊部》十八调,歇指调中有〔庆云乐〕大曲)。

《进笔庆云乐》。

〔君臣相遇乐〕一本(《宋史·乐志》及《通考·教坊部》十八调,歇指调中有〔君臣相遇乐〕大曲。〔相遇乐〕,即〔君臣相遇乐〕之略也)。

《裴航相遇乐》。

〔泛清波〕二本(《宋史·乐志》及《通考·教坊部》十八调,钟林商中有〔泛清波〕大曲)。

《能知他泛清波》、《三钓鱼泛清波》。

〔彩云归〕二本(《宋史·乐志》及《通考·教坊部》十八调,仙吕调中有〔彩云归〕大曲)。

《梦巫山彩云归》、《青阳观碑彩云归》。

〔千春乐〕一本(《宋史·乐志》及《通考·教坊部》十八调,黄钟羽中有〔千春乐〕大曲)。

《禾打千春乐》。

〔罢金钲〕一本(《宋史·乐志》及《通考·教坊部》十八调,南吕调中有〔罢金钲〕大曲)。

《牛五郎罢金钲》(原作〔罢金征〕,误也)。

以上百有三本,皆为大曲。其为曲二十有八,而其中二十六,在《教坊部》四十大曲中。余如〔降黄龙〕、〔熙州〕二曲之为大曲,亦有宋人之说可证也。

法曲四本:

《棋盘法曲》、《孤和法曲》、《藏瓶法曲》、《车儿法曲》。

《宋史·乐志》有法曲部。其曲二:一曰〔道调宫·望瀛〕,二曰〔小石调·献仙音〕。《词源》(卷下)谓大曲片数(即遍数)与法曲相上下,则二者略相似也。

诸宫调二本:

《诸宫调霸王》、《诸宫调卦册儿》。

按此即以诸宫调填曲也。

普通词调三十本:

《打地铺逍遥乐》、《病郑逍遥乐》、《崔护逍遥乐》、《瀽湎逍遥乐》、《四郑舞杨花》、《四偌满皇州》(原脱满字)、《浮沤暮云归》、《五柳菊花新》、《四季夹竹桃》、《醉花阴爨》、《夜半乐爨》、《木兰花爨》、《月当厅爨》、《醉还醒爨》、《扑蝴蝶爨》、《满皇州卦铺儿》、《白苎卦铺儿》、《探春卦铺儿》、《三哮好女儿》、《二郎神变二郎神》、《大双头莲》、《小双头莲》、《三笑月中行》、《三登乐院公狗儿》、《三教安公子》、《普天乐打三教》、《满皇州打三教》、《三姐醉还醒》、《三姐黄莺儿》、《卖花黄莺儿》。

其不见宋词,而见于金元曲调者九本:

《四小将整乾坤》、《桌孤舟爨》、《庆时丰卦铺儿》、《三哮上小楼》、《鹘打兔变二郎神》、《双罗罗啄木儿》、《赖房钱啄木儿》、《围城啄木儿》、《四国朝》。

此外有不着其名,而实用曲调者。如《三十拍爨》则李涪《刊误》云:“[片崔]酒三十拍,促曲名〔三台〕。”则实用〔三台〕曲也。《三十六拍爨》当亦仿此。《钱手帕爨》注云:“小字〔太平歌〕”,则用〔太平歌〕曲也。余如《两相宜万年芳》之〔万年芳〕,《病孤三乡题》、《王魁三乡题》、《强偌三乡题》之〔三乡题〕,《三哮文字儿》之〔文字儿〕,虽词曲调中,均不见其名,以他本例之,疑亦俗曲之名也。又如《崔智韬艾虎儿》、《雌虎》(原注云:崔智韬)二本,并不见有用歌曲之迹,而关汉卿《谢天香》杂剧楔子曰:“郑六遇妖狐,崔韬逢雌虎,大曲内尽是寒儒。”则此二本之一,当以大曲演之。此外各本之类此者,当亦不乏也。

由此观之,则此二百八十本中,其用大曲、法曲、诸宫调、词曲调者,共一百五十余本,已过全数之半,则南宋杂剧,殆多以歌曲演之,与第二章所载滑稽戏迥异。其用大曲、法曲、诸宫调者,则曲之片数颇多,以敷衍一故事,自觉不难,其单用词调及曲调者,只有一曲,当以此曲循环敷演,如上章传踏之例,此在元明南曲中,尚得发见其例也。

且此二百八十本,不皆纯正之戏剧。如《打调薄媚》、《大打调中和乐》、《大打调道人欢》三本,则刘昌诗《芦浦笔记》(卷三)谓街市戏谑,有打砌打调之类,实滑稽戏之支流,而佐以歌曲者也。如《门子打三教爨》、《双三教》、《三教安公子》、《三教闹着棋》、《打三教庵宇》、《普天乐打三教》、《满皇州打三教》、《领三教》,则演前章所述三教人者也。《迓鼓儿熙州》、《迓鼓孤》则前章所云讶鼓之戏也。《天下太平爨》及《百花爨》,则《乐府杂录》所谓字舞花舞也。案《齐东野语》(卷十)云:“州郡遇圣节赐宴,率命猥伎数十,群舞于庭,作天下太平字,殊为不经。而唐王建《宫词》云:‘每过舞头分两向,太平万岁字当中。’则此事由来久矣”,云云。可知宋代戏剧,实综合种种之杂戏;而其戏曲,亦综合种种之乐曲,此事观后数章自益明也。

此项官本杂剧,虽著录于宋末,然其中实有北宋之戏曲,不可不知也。如《王子高六么》一本,实神宗元丰以前之作。赵彦卫《云麓漫钞》(卷十):“王迥字子高,旧有周琼姬事,胡徽之为作传,或用其传作〔六么〕。”朱彧《萍洲可谈》(卷一):“王迥美姿容,有才思,少年时不甚持重,间为狎邪辈所诬,播入乐府。今〔六么〕所歌奇俊王家郎者,乃迥也。元丰初,蔡持正举之,可任监司,神宗忽云:‘此乃奇俊王家郎乎?’持正叩头请罪。”(又见一宋人小说云:或荐子高于王荆公,公举此语。今不能举其书名。案子高尝从荆公游,则语或近是。)则此曲实作于神宗时,然至南宋末尚存。吴文英《梦窗乙稿》中,〔惜秋华〕词自注尚及之。然其为北宋之作,无可疑也。又如《三爷老大明乐》、《病爷老剑器》二本,爷老二字,中国夙未闻有此,疑是契丹语。《唐书·房琯传》:“彼曳落河虽多,岂能当我刘秩等。”愚谓曳落河即《辽史》屡见之拽剌。《辽史·百官志》云:“走卒谓之拽剌”,元马致远《荐福碑》杂剧,尚有曳剌,为傔从之属。爷老二字,当亦曳剌之同音异译,此必北宋与辽盟聘时输入之语。则此二本,当亦为北宋之作。以此推之,恐尚不止此数本。然则此二百八十本,与其视为南宋之作,不若视为两宋之作为妥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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