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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史纪事本末[标点本]

卷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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哲宗元祐七年夏四月己未,立皇后孟氏。后,洛州人,马军都虞候元之孙。帝年益壮,太皇太后历选世家女百馀人入宫。后年十六,太皇太后、皇太后皆爱之,教以女仪。至是,太皇太后谕执政曰:“孟氏女能执妇道,宜正位中宫。”命学士草制。又以近世礼仪简略,诏翰林、台谏、给舍与礼官议册后六礼仪制以进,遂命吕大防兼六礼使,韩忠彦充奉迎使,苏颂、王岩叟充发册使,苏辙、皇叔祖宗景充告期使,皇伯祖宗晟、范百禄充纳征使,王存、刘奉世充纳吉使,梁焘、郑雍充纳采问名使。帝御文德殿,册为皇后。太皇太后语帝曰:“得贤内助,非细事也。”既而叹曰:“斯人贤淑,惜福薄耳。异日国有事变,必此人当之。”

绍圣三年八月,窜范祖禹于贺州,刘安世于英州。时刘婕妤专宠内庭。前祖禹元祐中闻禁中觅乳媪,以帝年十四,非近女色之时,与安世上疏,劝进德爱身。又说太皇太后保护圣躬,言甚切至。太后谓曰:“乳媪之说,外间虚传也。”祖禹对曰:“外议虽虚,亦足为先事之戒。”太后深嘉之。至是,章惇、蔡卞摭谏乳媪事乃指婕妤也,于是坐二人构造诬谤之罪。

九月乙卯,废皇后孟氏。初,刘婕妤尝同后朝景灵宫,讫事,就坐,嫔御皆立侍,婕妤独背立帘下。后阁中陈迎儿诃之。婕妤不顾,阁中皆忿。会冬至,朝太后于隆祐宫,后坐朱髹金饰,婕妤亦欲得之,从者知其意,易座与后等,众弗能平,因传唱曰:“皇太后出。”后起立,婕妤亦起,寻复坐,或已撤婕妤座,遂仆于地,怼不复朝,泣诉于帝。内侍郝随谓婕妤曰:“毋以此戚戚。愿为大家早生子,此座正当婕妤有也。”会后女福庆公主疾,后有姊颇知医,尝已后危疾,以故出入宫掖。公主药弗效,持道家治病符水入治,后惊曰:“姊宁知宫中禁严,与外间异耶?”令左右藏之。俟帝至,具言其故,帝曰:“此人之常情耳。”后即爇符于帝前。宫中相传厌魅之端作矣。未几,后养母听宣夫人燕氏、尼法端为后祷祠。事闻,诏入内押班梁从政等即皇城司鞫之。捕逮宦者、宫妾三十人,榜掠备至,肢体毁折,至有断舌者。狱成,命御史董敦逸覆录,罪人过庭下,气息仅属,无一人能出声者。敦逸秉笔,疑未下。郝随等以言胁之,敦逸畏祸,乃以奏牍上。诏废后为华阳教主、玉清妙静仙师,法名冲真,出居瑶华宫。时,章惇欲诬宣仁后有废立计,以后逮事宣仁,又阴附刘婕妤欲请建为后,遂与郝随构成是狱,天下冤之。逾两旬,敦逸奏:“中宫之废,事有所因,情有可察。臣常阅录其狱,恐得罪天下。”帝欲贬之,曾布曰:“陛下以狱出于近习推治,故命敦逸录问,今乃贬之,何以取信中外。”乃止。

元符二年九月丁未,立贤妃刘氏为皇后。后多材艺,被专宠。既构孟后,章惇与内侍郝随、刘友端相结,请妃正位中宫。时帝未有储嗣,会妃生子茂,帝大喜,遂立焉。时,邹浩方劾章惇不忠慢上之罪,未报而刘后立,浩上疏言:“立后以配天子,安得不审。今为天下择母,而所立乃贤妃,一时公议莫不疑惑,诚以国家自有仁祖故事,不可不遵用之耳。盖郭后与尚美人争宠,仁祖既废后,并斥美人,所以示公也。及立后,则不选于妃嫔而卜其贵族,所以远嫌,所以为天下万世法也。陛下之废孟氏与郭后无以异,果与贤妃争宠而致罪乎?抑或不然也,二者必居一于此矣。孟氏罪废之初,天下孰不疑立贤妃为后。及读诏书有“别选贤族”之语。又陛下临朝,既叹以为国家不幸,至于宗景立妾,怒而罪之,于是天下始释然不疑。今竟立之,岂不上累圣德。臣观白麻所言,不过称其有子,及引永平、祥符事以为证。臣请论其所以然。若曰有子可以为后,则永平贵人未尝有子,所以立者以德冠后宫故也。祥符德妃亦未尝有子,所以立者以锺英甲族故也。又况贵人实马援之女,德妃无废后之嫌,迥与今日事体不同。顷年冬,妃从享景灵宫,是日雷变甚异。今宣制之后,霖雨飞雹,自奏告天地、宗庙以来,阴霪不止,上天之意,岂不昭然。考之人事既如彼,求之天意又如此,望不以一时改命为难,而以万世公议为可畏,追停册礼,如初诏行之。”帝谓浩曰:“此亦祖宗故事,岂独朕耶?”盖指真宗立刘德妃也。对曰:“祖宗大德可法者多矣,陛下不之取而效其小疵,臣恐后世之责人无已者纷纷也。”帝变色,犹不怒,持其章踌躇四顾,凝然若有所思,因付于外。明日,章惇诋浩狂妄,除名勒停,羁管新州。尚书右丞黄履进曰:“浩以亲被拔擢之故,敢犯颜纳忠,陛下遽出之死地,人臣将视以为戒,谁复为陛下论得失乎。幸与善地。”不听。

初,阳翟田昼,议论慷慨,与浩以气节相激厉。刘后立,昼谓人曰:“志完不言,可以绝交矣。”浩既得罪,昼迎诸途。浩出涕,昼正色责之曰:“使志完隐默京师,遇寒疾不汗,五日死矣,岂独岭海之外能死人哉。愿君毋以此举自满,士所当为者,未止此。”浩茫然自失,谢曰:“君赠我厚矣。”

浩之将论事也,以告其友宗正寺簿王回,回曰:“事有大于此者乎。子虽有亲,然移孝为忠,亦太夫人素志也。”及浩南迁,人莫敢顾,回敛交游钱与浩治装,往来经理,且慰安其母。逻者以闻,逮诣诏狱,众为之惧,回居之晏如。御史诘之,回曰:“实尝预谋,不敢欺也。”因诵浩所上章几二千言。狱上,除名停废,回即徒步出都门。行数十里,其子追及,问以家事,不答。

又有曾诞者,尝三以书劝浩论孟后事,浩不报。及浩废,诞作《玉山主人对客问》以讥浩不能力谏孟后之废,而俟朝廷过举乃言为不知几云。闰月,子茂卒。

三年春正月己卯,帝崩,无子,弟端王佶即位。辛巳,尊皇后刘氏为元符皇后。

五月丙子,诏复哲宗废后孟氏为元祐皇后。初,哲宗尝悔废后事,叹曰:“章惇坏我名节。”至是,太后将复后位,会布衣何大正上书言之,遂降是诏,自瑶华宫还居禁中。

陈邦瞻曰:按陈瓘论废后事有曰:“当时致此之因,盖生于元祐之说也。以继述神考为说,以仇毁宣仁为心者,其于元祐,譬如刈草,欲除其根。瑶华乃宣仁所厚,万一有预政之时,则元祐未必不复,是以任事之臣怀刈草之虑,则瑶华恶得而不废乎。知经术者独谋于心,宰政柄者独断于手,方其造意,自谓密矣,而已难逃于见微之士。”呜呼。小人之愚其君一至是哉。其可畏也。人情莫亲于父子,莫昵于夫妇,李林甫用而明皇不能有其子,蔡卞、章惇之计行而哲宗不能有其妻。哀哉。

徽宗崇宁元年冬十月甲戌,复废元祐皇后孟氏。时,元符皇后阁宦者郝随讽蔡京再废元祐皇后,京未得间。既而昌州判官冯澥上书,论复后为非。于是御史中丞钱遹、殿中侍御史石豫、左肤连章论“韩忠彦等乘一布衣何文正狂言,复瑶华之废后,掠流俗之虚美。当时物议固已汹汹,乃至疏逖小臣诣阙上书,忠义激切,则天下公议从可知矣。望询考大臣,断以大义,无牵于流俗非正之论,以累圣朝。”京与许将、温益、赵挺之、张商英皆主台臣之说,请如绍圣三年九月诏书。帝不得已,从之。诏罢元祐皇后之号,复出后于瑶华宫,且治元符末议复后号者,降宰臣韩忠彦、曾布官,追贬李清臣雷州司户参军,黄履祁州团练副使安置,翰林学士曾肇、御史中丞丰稷、谏臣陈瓘、龚刔十七人于远州。

十二月,追谥哲宗子茂为献愍太子。初,邹浩召自新州入对,帝首及谏立后事,奖叹再三,询谏草安在,对曰:“已焚之矣。”退告陈瓘,瓘曰:“祸其在此乎!异时奸人妄出一缄,则不可辨矣。”蔡京用事,乃使其党伪为浩疏,有“刘后杀卓氏而夺其子以为已出,欺人可也,讵可以欺天乎?”之语。帝诏暴其事,遂追册茂为太子,而窜浩于昭州。

二年二月,尊元符皇后刘氏为皇太后,宫名崇恩。

政和三年二月,太后刘氏自杀。帝以哲宗故,曲加恩礼于后,而后颇干预外事,且以不谨闻。帝与辅臣议将废之,而后为左右所逼,即帘钩自缢死。谥曰“昭怀”。

高宗建炎元年春五月,尊哲宗废后孟氏为元祐太后。七月,元祐太后避金兵,如扬州。

八月,更号元祐太后曰隆祐太后。尚书省言:“元。”字犯后祖讳,易以所居宫名,从之。二年冬十月,隆祐太后如杭州。三年秋七月,隆祐太后如洪州。冬十一月,复如虔州。

四年三月,遣使迎隆祐太后于虔州。帝谓辅臣曰:“朕初不识太后,自迎至南京,爱朕不啻已出。今在数千里外,兵马惊扰,当亟奉迎,以惬朕朝夕慕念之意。”遂遣卢益、辛企宗等奉迎于虔州。八月,太后至越州。

绍兴元年夏四月,隆祐太后孟氏崩,谥曰“昭慈献烈”。诏权攒于会稽县之上皇村,俟事宁,归葬哲宗山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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