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资治通鉴纲目[文白对照]

资治通鉴纲目卷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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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辛丑(前20)汉成帝鸿嘉元年,尽壬戌(2)汉平帝元始二年。凡二十三年。

辛丑(前20) 鸿嘉元年

春正月,以薛宣为御史大夫。

御史大夫缺。谷永言:“帝王之德莫大于知人,知人则百僚任职,天工不旷。御史大夫任重职大,非庸材所能堪。少府宣达于从政,举错时当,经术文雅,足以谋王体,断国论,身兼数器,唯陛下留神考察。”上从之。

二月,更以新丰戏乡为昌陵县,奉初陵。 帝始为微行。

上始为微行。从期门郎或私奴,或乘小车,或皆骑,出入市里郊野,远至旁县,斗鸡走马,常自称富平侯家人。富平侯者,侍中张放也,宠幸无比,故假称之。

三月,丞相禹罢。夏四月,以薛宣为丞相。

禹以老病罢,朝朔、望,位特进,赏赐甚厚。宣为相,官属讥其烦碎无大体,不称贤也。

匈奴复株累单于死,弟搜谐若鞮单于立。

壬寅(前19) 二年

春三月,飞雉集未央宫承明殿。

博士行大射礼,有飞雉集于庭,登堂而雊。又集太常、

辛丑(前20) 汉成帝鸿嘉元年

春正月,任命薛宣为御史大夫。

御史大夫官位空缺。谷永上奏说:“帝王之德莫大于识别人才,识别人才则百官胜职,天职圆满。御史大夫任重职大,非庸才所能担当。少府薛宣处理政事通达干练,举止合时当理,通晓经学及艺文礼乐,具备多种才能,足以为帝王和国家谋划计议,请陛下对他留意考察。”成帝同意了。

二月,成帝把新丰的戏乡改为昌陵县,以供奉初陵。 成帝开始微服出行。

成帝开始微服出行。跟随的有期门郎或私奴,或乘小车,或全部骑马,出入市里街巷和郊野,远至长安周围各县,斗鸡走马,成帝还常自称是富平侯家人。富平侯即侍中张放,当时受宠无比,因此假称自己是富平侯家人。

三月,丞相张禹免官。夏四月,任命薛宣为丞相。

张禹因年老多病免官,在每月一日、十五日朝见皇帝,并加位特进,赏赐甚厚。薛宣任丞相后,官员们指责他注重烦琐小节而忽视原则大局,算不上贤才。

本年,匈奴复株累单于去世,他的弟弟搜谐若鞮单于继位。

壬寅(前19) 汉成帝鸿嘉二年

春三月,野鸡飞来群集于未央宫承明殿。

博士行大射礼,有野鸡飞集于庭,登堂呜叫。又集于太常、

宗正、丞相、御史、车骑府,又集未央宫承明殿。王音言曰:“天地之气,以类相应,谴告人君,甚微而著。雉者听察,先闻雷声,故《经》载高宗雊雉之异,以明转祸为福之验。今以博士行礼之日,大众聚会,飞集于庭,历阶登堂,历三公之府,典宗庙骨肉之官,然后入宫,其宿留告晓人,具备深切,虽人道相戒,何以过是!”后帝使诏音曰:“闻捕得雉,毛羽颇摧折,类拘执者,得无人为之?”音复对曰:“陛下安得亡国之语!不知谁主为佞谄之计,诬乱圣德如此。陛下即位十五年,继嗣不立,日日驾车而出,失行流闻,海内传之,甚于京师。皇天数见灾异,欲人变更,尚不能感动陛下,臣子何望!独有极言待死,命在朝暮而已。如有不然,老母安得处所,尚何皇太后之有,高祖天下当以谁属乎!宜谋于贤智,克己复礼,以求天意,则继嗣尚可立,灾变尚可销也。”

夏,徙郡国豪桀于昌陵。

初,元帝俭约,渭陵不复徙民起邑。帝起初陵,数年后,乐霸陵曲亭南,更营之。将作大匠解万年,奏请为初陵徙民起邑。上从其言,起昌陵邑。徙郡国豪桀五千户于昌陵。

五月,陨石于杜邮三。

癸卯(前18) 三年

夏,大旱。 王氏五侯有罪,诣阙谢,赦不诛。

宗正、丞相、御史大夫、车骑将军官府,接着,又飞集于未央宫承明殿。车骑将军王音上奏说:“天地之气,以类别互相呼应验证,向君王警告变异,虽然十分微小,但很明显。野鸡听觉敏锐,能最先听到雷声,因而《书经》记载高宗时曾出现野鸡鸣叫的异象,后来终于消灾灭祸,这是转祸为福的明显验证。而今在博士举行典礼之日,野鸡在众目睽睽之下,飞集于庭院,经过台阶登上大堂,飞过三公之府,飞过主持宗庙祭典和皇族事务的官署,然后入宫。野鸡的停留所告诫人们的,是深刻而切要的,虽然人们也常常互相告诫,但哪里能赶上这个!”而后,成帝派人传诏询问王音说:“听说捕到的野鸡,羽毛折断的很多,好像曾被抓住关闭过,莫非有人故意制造变异?”王音回答说:“陛下怎能说这种亡国的话!不知谁敢策划这种阿谀讨好的计策,诬乱圣德到如此地步。陛下即位已十五年,没有继承皇位的嗣子,天天驾车出游,不道之举广为流传,海内各地的传闻,更甚于京师。上天屡次降下灾异,希望改正过失,尚且不能感动陛下,臣子还能盼望什么呢!只有直言极谏,等候处死,命在旦夕间而已。如有不然,我的老母都没有安生之地,更何况皇太后,哪里会有安全处所,到那时,高祖的天下该当托付给谁呢!陛下应当与贤能智慧之人磋商,克制个人的私欲,恢复以礼治国的正道,以求天意保佑,太子降生,灾害变异也才会消失。”

夏季,下令迁移郡国豪族充实昌陵地区。

当初,汉元帝十分节俭,他的陵墓渭陵,不再让居民迁来建立县邑。而成帝建筑他的初陵,经过几年施工,又看上霸陵曲亭以南,就更换地点重新营建。将作大匠解万年,奏请为初陵迁移居民,建立县邑。成帝听从他的建议,设立了昌陵邑。下令迁移郡国豪族五千户充实昌陵地区。

五月,杜邮坠落三颗陨石。

癸卯(前18) 汉成帝鸿嘉三年

夏,大旱。 王氏五侯有罪,到宫殿谢罪,赦免没有诛杀。

王氏五侯争以奢侈相尚。商尝病,欲避暑,从上借明光宫。后又穿城引水,注第中大陂以行船。上幸商第,见而衔之。后微行出,过曲阳侯第,又见园中土山、渐台,象白虎殿,于是怒,以让车骑将军音。商、根欲自黥、劓以谢太后。上大怒,使尚书责问司隶、京兆,知商等奢僭不轨,阿纵不举奏。又赐音策书曰:“外家何甘乐祸败!而欲自黥、劓,相戮辱于太后前,伤慈母之心,以危乱国家。今将一施之,君其召诸侯,令待府舍。”是日,诏尚书,奏文帝时诛将军薄昭故事。音藉槁请罪,商、立、根皆负斧质谢,良久乃已。上特欲恐之,实无意诛也。

冬十一月,废皇后许氏。

初,许皇后与班倢伃皆有宠。上尝游后庭,欲与倢伃同辇,辞曰:“观古图画,圣贤之君皆有名臣在侧,三代末主乃有嬖妾。今欲同辇,得无近似之乎!”上善其言而止。太后闻之,喜曰:“古有樊姬,今有班倢伃。”后,上微行过阳阿主家,悦歌舞者赵飞燕,召入宫,大幸。有女弟,复召入,姿性尤醲粹,左右见之,皆啧啧嗟赏。有宣帝时披香博士淖方成在帝后,唾曰:“此祸水也,灭火必矣!”姊、弟俱为倢伃,贵倾后宫。于是谮告许皇后、班倢伃祝诅主上,许后

王氏五侯竞相崇尚奢华。成都侯王商曾得病,想找个避暑的地方,向成帝借用明光宫。后又凿穿城墙引来河水,注入他家宅第中的大水池,以行船取乐。成帝去王商府第时见到这种情况,十分不满。后来成帝微服出行时,经过曲阳侯府第,又看见园中修筑土山、渐台,模仿白虎殿,于是成帝大怒,用五侯僭越的罪行指责车骑将军王音。王商、王根兄弟想用在自己脸上刺字割鼻的办法向太后谢罪。成帝更加愤怒,就派尚书去责问司隶校尉和京兆尹,明知王商等奢侈、僭越等不轨行为,却阿谀纵容,不举奏揭发。成帝又给王音下策书说:“外戚为什么甘愿惹祸而败落!竟然打算给自己刺面割鼻,在太后面前故意自受戮辱,伤害太后的慈母之心,从而危害搅乱国家。今天我要对他们一一处罚,你把王商等人召到你那里,等待处理。”这天,成帝还诏令尚书,奏报汉文帝诛杀将军薄昭的旧事。王音坐在草垫子上,请罪待刑,王商、王立、王根都背负刀斧和砧板,表示谢罪待刑。过了很久,此事才算了结。成帝不过是要恐吓他们,实际上并没有诛杀他们的意思。

冬十一月,废皇后许氏。

最初,许皇后与班倢伃都受成帝宠爱。成帝曾到后宫庭院去游玩,想跟班倢伃同乘一辆车,班倢伃推辞说:“我观看古代的图画,圣贤的君王身旁,都跟随着名臣,而三代末世的君王身旁,才有宠妾。现在陛下想和我同乘一辆车,是不是有些相似呢!”成帝觉得她的话讲得很有道理,也就不再勉强。太后听说了,高兴地说:“古代有樊姬,今天有班倢伃。”后来,成帝微服出行,到阳阿公主的家,喜欢上公主家的歌舞女赵飞燕,于是就把她召入宫中,大加宠爱。赵飞燕有个妹妹,后来也被召入宫中,她的姿容特别美艳,俏丽无瑕,成帝左右的人看见她,都啧啧称羡,赞不绝口。有位汉宣帝时的披香博士淖方成,当时正站在成帝身后,却边唾口水边说:“这是祸水呀,扑灭汉王朝之德者一定是她!”赵飞燕姐妹俩都被封为倢伃,一时显贵无比,压倒后宫。于是赵飞燕向成帝进谗言,说许皇后、班倢伃用妖术诅咒皇上,许后

废处昭台宫,考问班倢伃,对曰:“妾闻‘死生有命,富贵在天’。修正尚未蒙福,为邪欲以何望!使鬼神有知,不受不臣之愬;如其无知,愬之何益!故不为也。”上善其对,赦之。倢伃恐久见危,乃求共养太后于长信宫。上许焉。

广汉郑躬等作乱。

甲辰(前17) 四年

秋,河水溢。

勃海、清河、信都河水湓溢,灌县、邑三十一,败官亭、民舍四万余所。平陵李寻等奏言:“议者常欲求索九河故迹而穿之。今因其自决,可且勿塞,以观水势。河欲居之,当稍自成川,跳出沙土。然后顺天心而图之,必有成功,而用财力寡。”于是遂止不塞。朝臣数言百姓可哀,上遣使者处业振赡之。

冬,以赵护为广汉太守,讨郑躬等,平之。

郑躬等犯历四县,众且万人,州郡不能制。至是,以护为广汉太守,发郡兵击之,或相捕斩除罪。旬月平。

王谭卒。诏王商位特进,领城门兵。

平阿侯谭薨。上悔前废之,乃复诏成都侯商,以特进领城门兵,置幕府,得举吏如将军。杜邺说音宜承圣意,

终于被废,迁居昭台宫。审讯班倢伃时,班倢伃回答说:“我听说‘死生有命,富贵在天’。我正大光明,尚且没有得到幸福,如果做邪恶之事,还能指望有什么好结果呢!假使鬼神有知,不会听取诅咒主上的申诉;假使鬼神无知,向鬼神申诉又有什么用呢?所以这种事我是不会做的。”成帝认为她说得有道理,就赦免了她。班倢伃怕时间长了终有危险,就请求到长信宫侍奉太后。成帝准许了。

广汉郑躬等作乱。

甲辰(前17) 汉成帝鸿嘉四年

秋季,黄河泛滥成灾。

黄河在勃海、清河、信都泛滥成灾,淹没了三十一个县、邑,冲毁官亭、民房四万余所。平陵人李寻等上奏说:“讨论治理黄河的人,总想寻找九河故道,按照故道进行疏通。而今趁着黄河自己决口,可以暂时不堵塞缺口,以观察水流的走势。黄河水道要是能够固定,当会自己逐渐形成河川,突出河床。然后顺着上天的意愿加以治理,一定能取得成功,而且所使用的财力、人力都很少。”于是就停下来,不再堵塞黄河缺口。朝臣屡次提出灾区百姓生活困苦,很是可怜,成帝于是遣派使者前往安置救济他们。

冬季,朝廷任命赵护为广汉太守,讨伐郑躬等人,平息了他们的叛乱。

郑躬等攻击了四个县,人众将近万人,州郡也镇压不住。至此,朝廷任命赵护为广汉太守,征发郡兵攻击郑躬,有贼人互相捕捉斩杀,官府赦免其罪。不到一个月,平息了叛乱。

平阿侯王谭去世。下诏任用成都侯王商,让他以特进身份主管城门兵。

平阿侯王谭去世。成帝后悔弃置王谭,于是再次任用成都侯王商,让他以特进身份主管城门兵,设置幕府,使他如将军一样有举荐官吏的权力。杜邺劝说王音应该秉承顺从圣上的旨意,

加异往时,每事凡议,必与及之。音由是与商亲密。

乙巳(前16) 永始元年

夏四月,封赵临为成阳侯。下谏大夫刘辅狱,论为“鬼薪”。

上欲立赵倢伃为皇后,皇太后嫌其所出微甚,难之。太后姊子淳于长往来通语,岁余乃许之。上先封倢伃父临为成阳侯。谏大夫刘辅上言:“臣闻天之所兴,必先赐以符瑞。天之所违,必先降以灾变,此自然之占验也。昔武王、周公,承顺天地以飨鱼、乌之瑞,然犹君臣祗惧,动色相戒。况于季世,不蒙继嗣之福,屡受威怒之异者乎!虽夙夜自责,改过易行,畏天命,念祖业,妙选有德之世,考卜窈窕之女,以承宗庙,顺神祗心,塞天下望,子孙之祥犹恐晚暮。今乃触情纵欲,倾于卑贱之女,欲以母天下,不畏于天,不愧于人,惑莫大焉。里语曰:‘腐木不可以为柱,人婢不可以为主。’天人之所不予,必有祸而无福,市道皆共知之,朝廷莫肯一言。臣窃伤心,不敢不尽死。”书奏,诏收缚系掖庭秘狱。于是将军辛庆忌、廉褒、光禄勋师丹、太中大夫谷永俱上书曰:“臣闻明主垂宽容之听,不罪狂狷之言,然后百僚竭忠,不惧后患。窃见刘辅前以县令求见,擢为谏大夫,旬月之间下秘狱。臣等愚以为辅幸得托公族之亲,在谏臣之列,新从下土来,未知朝廷体,独触忌讳,不足深

加倍改变过去的做法,每件政事,凡有建议奏章,都必与王商磋商。王音因此与王商关系亲密。

乙巳(前16) 汉成帝永始元年

夏四月,封赵临为成阳侯。谏大夫刘辅获罪下狱,判处为宗庙砍柴三年的徒刑。

成帝想封赵飞燕为皇后,皇太后嫌她出身太卑贱,从中阻止。太后姐姐的儿子淳于长往来于东宫,为成帝传话,经过一年多,太后才允许。成帝先封赵飞燕的父亲赵临为成阳侯。谏大夫刘辅上书说:“我听说上天要振兴的事,一定会事先给以祥瑞的征兆。上天要避讳的事,一定会事先降下灾异的征兆,这是大自然的必然应验。往昔武王、周公承顺天地,因而有白鱼入王舟、火焰变乌鸦的祥瑞,然而君臣仍然对天地很敬畏,互相用脸色诫勉。何况现在正处末世,没有太子降生的福气,却屡次遭受上天发怒降下的灾异呢!虽然日夜自我反省,改过易行,敬畏天命,顾念祖宗基业,精选品德高尚的家族,从中考查卜选窈窕淑女,以继承宗庙,顺从神的意旨,满足天下人的愿望,然而要想有生子生孙的福气,仍然恐怕太晚。现在陛下触情纵欲,倾心迷恋卑贱之女,想立这样的女子做皇后,既不畏于天,又不愧于人,这是再大不过的迷惑了。俚语说:‘朽木不可用作梁柱,婢女不可成为主人。’上天和百姓都反对的事情,必然有祸而无福,这是平民百姓都懂得的道理,朝廷却没有人肯说一句话。我私下为此痛心,不敢不冒死劝谏。”奏章呈上去后,成帝下令逮捕了刘辅,囚禁在宫廷秘密监狱里。于是将军辛庆忌、廉褒、光禄勋师丹、太中大夫谷永都上书说:“我们听说圣明的君主广开言路,施恩宽容,即使对偏激的意见也不加罪追究,于是百官竭力尽忠,没有后患之忧。我们看到刘辅从前以县令的身份求见陛下,被擢升为谏大夫,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把他投入了秘密监狱。我们愚昧地认为,刘辅有幸得托皇族宗亲之福,位列谏臣。他新近才从地方来到京城,不懂朝廷规矩,独自触犯了陛下的忌讳,不足以深究

过。如有大恶,宜暴治理官,与众共之。今天心未豫,灾异屡降,水旱迭臻,方当隆宽广问,褒直尽下之时也,而行惨急之诛于谏争之臣,震惊群下,失忠直心。假令辅不坐直言,所坐不著,天下不可户晓。公卿以下,见陛下进用辅亟而折伤之暴,人有惧心,精锐销耎,莫敢尽节正言,非所以昭有虞之听,广德美之风。臣等窃深伤之,唯陛下留神省察。”上乃徙系辅共工狱,减死一等,论为“鬼薪”。

五月,封太后弟子莽为新都侯。

太后兄弟八人,独弟曼早死,不侯。子莽幼孤,不及等比。其群兄弟皆将军、五侯子,乘时侈靡,以舆马声色佚游相高。莽因折节为恭俭,勤身博学,被服如儒生,事母及寡嫂,养孤兄子,行甚敕备。又外交英俊,内事诸父,曲有礼意。大将军凤病,莽侍疾,亲尝药,乱首垢面,不解衣带连月。凤且死,以托太后及帝,拜黄门郎。久之,成都侯商又请分户邑封莽。当世名士戴崇、金涉、陈汤亦咸为莽言,由是封为新都侯,迁骑都尉、光禄大夫、侍中。宿卫谨敕,爵位益尊,节操愈谦,振施宾客,家无所余。收赡名士,交结将、相,故在位更推荐之,虚誉隆洽,倾其诸父矣。敢为激发之行,处之不惭恧。尝私买侍婢,昆弟怪之,莽因曰:“后将军朱子元无子,莽闻此儿种宜子,为买之。”即日以婢奉博。其匿情求名如此。

过错。如有大罪,就应让司法官吏去公开查办,使大家都知道原委。现在天心不悦,屡降灾异,水旱迭至,正该是施恩宽容,广泛下问,鼓励直言,使臣下畅所欲言之时,却对谏诤之臣施以惨重处罚,使群臣震惊,丧失尽忠直言之心。假如刘辅不是因直言获罪,罪名又不公开,则不可家喻户晓。公卿及以下官员,见陛下很快地擢升刘辅,又很快给以打击,人人怀有恐惧之心,精气消失,锐气减弱,不敢为国尽忠直言,这就不能显示出虞舜那样的倾听直谏的贤德,也不能推广美好的道德风范。我们为此深深忧虑,希望陛下留意考察。”成帝于是把刘辅转移到共工狱,减免死罪,判处为给宗庙砍柴三年的徒刑。

五月,封太后弟弟的儿子王莽为新都侯。

太后有兄弟八人,只有弟弟王曼早死,没有封侯。王曼的儿子王莽很小即成为孤儿,不能与其他人相比。他的那些兄弟都是将军、王侯之子,可以凭仗当时的地位奢侈靡烂,以车马声色、放荡游乐比高下。王莽则屈己下人,谦恭节俭,勤修博学,穿着像儒生,侍奉母亲跟寡嫂,抚养亡兄的儿子,十分尽心周到。同时,在外结交的都是些英俊豪杰,在内对待诸位父辈恭顺有礼貌。大将军王凤病重时,王莽侍候他,亲口尝药,数月不解衣带入睡,以致蓬头垢面。王凤将死时,把王莽托付给太后及成帝,王莽被封为黄门郎。过了很长一段时间,成都侯王商又上书,请求把自己的封邑分出一部分给王莽。当时的名士戴崇、金涉、陈汤等也都为王莽说话,成帝因而封王莽为新都侯,升为骑都尉、光禄大夫、侍中。王莽在宫中奉职谨慎,爵位越尊贵,节操越谦恭。他无私周济门下宾客,以致家无余财。他收罗赡养名士,结交将、相,因而在位的官员不断推荐他,虚假的声誉传遍全国,超过了他的诸位伯父叔父。他敢于做矫情造作的事,而又处之泰然,毫无愧色。王莽曾私下买了一个婢女,兄弟中有人听说后责怪他,王莽辩解说:“后将军朱子元没有儿子,我听说此女能生儿子,于是就给他买下了。”并当天把婢女奉送给朱博。他就是这样隐匿真情求取名声。

六月,立倢伃赵氏为皇后。

后既立,宠少衰。而其女弟绝幸,为昭仪,居昭阳舍,皆以黄金、白玉、明珠、翠羽饰之。自后宫未尝有焉。后居别馆,多通侍郎、宫奴多子者,然卒无子。光禄大夫刘向以为王教由内及外,自近者始,于是采取《诗》《书》所载贤妃、贞妇兴国显家及孽、嬖为乱亡者,序次为《列女传》,及采传记行事,著《新序》《说苑》奏之。数上疏言得失,陈法戒。上虽不能尽用,然内嘉其言,常嗟叹之。

秋七月,诏罢昌陵,反故陵,勿徙吏民。

昌陵制度奢泰,久而不成。刘向上疏曰:“自古及今,未有不亡之国。孝文皇帝尝美石椁之固,张释之曰:‘使其中有可欲,虽锢南山犹有隙。’夫死者无终极而国家有废兴,故释之之言为无穷计也。黄帝、尧、舜、禹、汤、文、武、周公,丘垅皆小,葬具甚微,其贤臣孝子亦承命顺意而薄葬之,此诚奉安君父忠孝之至也。孔子葬母于防,坟四赤。延陵季子葬其子,封坟掩坎,其高可隐。故仲尼孝子而延陵慈父,舜、禹忠臣,周公弟弟。其葬君、亲、骨肉皆微薄,非苟为俭,诚便于体也。秦始皇帝葬于骊山之阿,下锢三泉,上崇山坟,数年之间,项籍燔其宫室营宇,牧儿持火照求亡羊,失火烧其藏椁。是故德弥厚者葬弥薄,知愈深者葬愈微。无德寡知,其葬愈厚,丘陇弥高,宫庙甚丽,发掘必速。陛下始营初陵,其制约小,天下莫不称贤。及徙昌

六月,立赵飞燕为皇后。

赵飞燕当上皇后以后,成帝对她的宠爱稍有减退。而她的妹妹却格外受宠,被封为昭仪,住昭阳宫。她的住处全用黄金、白玉、明珠、翠羽来装饰。其奢华是后宫从来没有过的。赵皇后居住在另外一个宫殿,经常与侍郎和宫奴中儿子多的人私通,然而始终不生孩子。光禄大夫刘向认为王教应该由内及外,先从皇帝身边人开始,于是摘录《诗经》《书经》所记载的贤妃、贞妇兴国显家的事迹,以及受宠者作乱使国家灭亡的故事,按次序编成《列女传》,并采录传、记往事,著《新序》《说苑》,奏请成帝阅览。他还数次上书谈论得失,陈述楷式和鉴戒。成帝对他的建议虽然不能全部采用,内心却很赞赏他的意见,常常感叹不已。

秋七月,成帝命令停止修筑昌陵,恢复以前的初陵,不再迁移吏民。

昌陵造得奢侈,很久都未能完成。刘向上书说:“自古至今,没有不灭亡的国家。孝文帝曾经赞美石棺椁的坚固,张释之说:‘假使其中有人们想得到的东西,就是用熔化的金属堵塞南山,仍有隙可乘。’死亡无终结而国家有兴废,因此张释之的话是为文帝作长久之计。黄帝、尧、舜、禹、汤、周文王、周武王、周公,坟冢都小,葬具很简陋,他们的贤臣孝子也秉承命令顺从意旨,实行薄葬,这才是安葬君父至忠至孝的做法。孔子把母亲安葬在防,坟高四尺。延陵季子埋葬他的儿子,故意遮隐坟丘,使它的高度隐蔽得几乎看不出来。所以说,孔子是孝子而季子是慈父,舜、禹是忠臣而周公能尽兄弟之义。他们安葬君王、父母、骨肉亲人都很简陋,并非只为节俭而草率,实在是合乎生活常理。秦始皇葬在骊山旁,地下堵塞了三泉,地上坟丘堆得像山一样高,但仅仅几年的时间,项羽便烧了他的宫殿、屋宇,牧童手持火把到墓中寻找丢失的羊,失火烧毁了棺椁。因而恩德越深厚者,安葬越简陋;智慧越高深者,安葬越微薄。无德愚昧之人,安葬越奢华,坟丘也越高大,宫庙十分华丽,必然迅速被人发掘破坏。陛下最早营建的陵,规模很小,天下没有不称陛下贤明的。而后改迁昌

陵,积土为山,发民坟墓,营起邑居,期日迫卒。以死者为有知,发人之墓,其害多矣。若其无知,又安用大!谋之贤知则不说,以示众庶则苦之,若苟以说愚夫淫侈之人,又何为哉!初陵之模,宜从公卿大夫之议,以息众庶!”上感其言。

初,解万年自诡昌陵三年可成,卒不能就,群臣多言其不便者,下有司议,皆曰:“昌陵因卑为高,度便房犹在平地上,客土之中,浅外不固。卒徒万数,然脂夜作,取土东山,与谷同贾。故陵因天性,据真土,处势高敞,旁近祖考,前又已有十年功绪,宜还复故陵,勿徙民,便!”诏曰:“朕执德不固,谋不尽下,过听万年言‘昌陵三年可成’,作治五年,天下虚耗,百姓罢劳。客土疏恶,终不可成,朕惟其难,怛然伤心。夫‘过而不改,是谓过矣’。其罢昌陵,反故陵勿徙吏民,令天下毋有动摇之心。”

封萧何六世孙喜为酂侯。 八月,太皇太后王氏崩。九月,黑龙见东莱。 是月晦,日食。

丙午(前15) 二年

春正月,大司马、车骑将军音卒。

王氏唯音为修整,数谏正,有忠直节。

二月,星陨如雨。是月晦,日食。

谷永为凉州刺史,奏事京师,讫,当之部,上使尚书问

陵,堆土成山,挖掘人民的坟墓,建立村镇民房,期限又是那么紧迫。若死者有知,那么挖掘人家的坟墓,太违背情理。死者若无知,那又何必把陵墓修得那么大呢!这事若去与贤明智慧之人商量谋划,他们不会高兴;若说给平民百姓,他们会叫苦埋怨;如果只是为了取悦愚夫和淫侈之人,又何必去做呢!陵墓的规模,应该听从公卿大臣们的建议,以平息百姓的怨恨。”成帝听了这番话,感触很深。

当初,解万年自己诡称昌陵三年可以建成,最后不能完工,群臣大多指责此事,于是成帝交付有关官署讨论,大家都认为:“昌陵把低地堆土增高,但估计便房仍在平地上,从别处运土建陵,浅表外层也不坚固。动用士卒、役夫成千上万,甚至燃点油脂连夜赶工。从很远的东山去取土,土价几乎与谷价相等。原来的初陵,由于利用天然条件,采用原地之土,所处的地势高而开阔,旁临先祖之陵,又有前十年工程的基础,应该仍恢复从前的初陵,不再移民,最为有利!”成帝下诏说:“朕以德治国不坚决,没有广泛同臣下商量,错误地听信解万年所说‘昌陵三年便可修成’的话,结果兴建了五年,国家财力被白白消耗,使百姓疲劳。从远处运来的坟土疏松而不坚固,陵墓最终不能修成,朕想到修陵的艰难,感到不安和伤心。古人说‘有过失而不改正,才是真正的过失’。现决定撤销昌陵,恢复初陵,不再迁移吏民,使天下人不再有动摇之心。”

封萧何六世孙萧喜为酂侯。 八月,太皇太后王氏去世。九月,东莱发现黑龙。 这月最后一天,出现日食。

丙午(前15) 汉成帝永始二年

春正月,大司马、车骑将军王音去世。

外戚王氏家族中,唯有王音修身严整,屡次劝谏成帝改正错误,有忠诚正直的气节。

二月,陨星坠落如雨。这月最后一天,出现日食。

谷永为凉州刺史,到京师奏完事,要返回时,成帝派尚书问

永,受所欲言。永对曰:“臣闻王天下、有国家者,患在上有危亡之事而危亡之言不得上闻。如使危亡之言辄上闻,则商、周不易姓而迭兴矣。陛下诚垂宽明之听,无忌讳之诛,使刍荛之臣得尽所闻于前,群臣之上愿,社稷之长福也。去年九月,龙见而日食。今年二月,星陨而日食。六月之间,大异四发,三代之末未尝有也。臣闻三代所以陨丧者,皆由妇人与群恶沉湎于酒。秦所以亡者,养生泰奢,奉终泰厚也。二者,陛下兼而有之。臣请略陈其效:建始、河平之际、许、班之贵,熏灼四方,女宠至极,不可上矣。今之后起,什倍于前。废先帝法度,听用其言,官秩不当,纵释王诛,骄其亲属,假之威权,从横乱政,刺举之吏,莫敢奉宪。又以掖庭狱大为乱阱,榜棰㿊于炮烙,绝灭人命,主为赵、李报德复怨。反除白罪,多系无辜,生入死出者,不可胜数。是以日食再既,以昭其辜。王者先必自绝,然后天绝之。陛下弃万乘之至贵,乐家人之贱事,厌高美之尊号,好匹夫之卑字,崇聚傈轻无义小人以为私客,数离深宫之固,挺身相随,乌集吏民之家,乱服共坐,沉湎媟嫚,典门户、奉宿卫之臣执干戈而守空宫,公卿百僚不知陛下所在,积数年矣。王者以民为基,民以财为本,财竭则下畔,下畔则上亡。是以明王爱养基本,不敢穷极。今陛下轻夺民财,不

谷永,还有什么想说的话可以说。谷永回答说:“我听说统治天下、主宰国家的人,忧患在于危亡的事情已在上面出现,而下面挽救危亡的建议君王却听不到。如果能使挽救危亡的建议很快上达,那么商、周就不会改姓而继续兴盛。陛下若能诚心实意地听从下面的建议,不再出现触犯忌讳就加以诛杀的事,使草芥之臣也敢于在陛下面前畅所欲言,那就是群臣最大的愿望,也是国家的长久福气。去年九月,出现黑龙又发生日食。今年二月,有陨星坠落并又有日食出现。六个月之内,大的变异就发生了四次,夏商周三代之末也未曾出现过。我听说三代之所以国灭家亡,都是由于妇人和一群恶人沉湎于酒。秦王朝之所以灭亡,是因为皇帝生前太奢侈而死后安葬太丰厚。以上两个方面,陛下兼而有之。请陛下听我略加陈述其后果:建始、河平年间,许氏、班氏家族显贵,熏灼四方,对他们家女儿的宠爱,没有能比得上的。如今的后来人,更十倍于前。废除先帝的法令制度,听信她们的话,结果官不称职,并纵容触犯王法者,使她们的亲属骄横霸道,借威弄权,扰乱国政,负责监察和举报的官员,都不敢按法令行事。她们还利用宫廷秘密监狱,肆意陷人下狱,杖刑之惨痛甚于炮烙,甚至绝灭人命,刑法成了替赵、李两家报恩复仇的工具。罪之昭昭者,反而被免除;狱中多是无辜者,而生入死出的不可胜数。因此日食才接连发生,以昭示赵、李两家的罪过。君王必先自绝于上天,然后上天才会使其灭亡。陛下放弃了拥有万乘兵车的天子至尊身份,喜好平民所为的卑贱之事,厌恶崇高美好的尊号,喜好匹夫的鄙俗之名,推重和聚集一些轻佻无义的小人为私客,多次离开严加护卫的深宫,不顾危险和众小人混在一起,像乌鸦似的聚集在吏民家里,穿着不整同坐一起,沉湎于轻狂的嬉闹,让掌管门户、负责宿卫的臣子手执武器而守护空宫,公卿百官不知道陛下在什么地方,这种情况已有好几年了。君王以人民为基础,人民以财产为根本,财源枯竭,则下面反叛,下面反叛,则君王就要灭亡。因此圣明的君王爱护培养根基,不敢无穷尽地搜刮。而今陛下轻率地夺取人民的财物,不

爱民力,去高敞初陵,改作昌陵,靡敝天下,五年不成而后反故。百姓怨恨,饥馑仍臻,上下俱匮,无以相救。汉兴九世,继体之主,皆承天顺道,遵先祖法度。至于陛下,独违道纵欲,轻身妄行。无继嗣之福,有危亡之忧,为人后嗣,守人功业如此,岂不负哉!方今社稷、宗庙祸福安危之机在于陛下,陛下诚肯昭然远寤,专心反道,旧愆毕改,新德既章,则大异庶几可销,天命庶几可复,社稷、宗庙庶几可保!唯陛下留神反覆,熟省臣言。”

帝性宽,好文辞,而溺于燕乐,皆皇太后与诸舅所常忧。至亲难数言,故推永等使因天变切谏,而劝上纳用之。永自知有内应,展意无所依违。每言事辄见答礼。至上此对,上大怒。王商密擿永令发去。上使侍御史收永,敕过交道厩者勿追。御史不及永,还。上意亦解。

三月,以王商为大司马、卫将军。 侍中张放以罪左迁北地都尉。

上尝与张放等宴饮禁中,皆引满举白,谈笑大噱。时乘舆幄坐屏风,画纣醉踞妲己,作长夜之乐。侍中班伯久疾新起,上顾指画而问曰:“纣为无道,至于是乎?”对曰:“《书》云‘乃用妇人之言’,何有踞肆于朝!所谓众恶归之,不如是之甚者也。”上曰:“苟不若此,此图何戒?”对曰:“‘沉湎于酒’,微子所以告去也。‘式号式呼’,《大雅》所以流连也。《诗》《书》淫乱之戒,其原皆在于酒。”上乃喟然

爱惜民力,放弃地势高而开阔的初陵,改建昌陵,使天下凋敝,五年修不成,而又返回修筑原先的初陵。百姓怨恨,饥馑频繁到来,上下均匮乏,没有办法互相救济。汉朝兴起,已传九世,继承王位的君主都是承天命顺正道,遵奉先祖的法度。至于陛下,唯独违背正道,纵欲贪欢,看轻自己的身份,胡行妄为。没有继嗣之福,却有危亡的忧虑,作为刘姓后嗣,这样守护祖先功业,岂不有负于祖先!现在,关系国家宗庙祸福安危的关键掌握在陛下手里,陛下如能彻底醒悟,专心返回正道,将过去的过错全部改正,新的恩德昭然于世,则巨大的灾异也许可以消除,天命也许可以复回,国家、宗庙也许可以保全。请陛下留神反复考虑,好好想一下我的话。”

成帝性情宽厚,喜好文辞,而沉溺于欢宴娱乐之中,这都使皇太后和诸位舅父时常忧虑。作为至亲,不便再三劝说,因此推举谷永等人,请他们趁天变恳切地劝谏,使成帝采纳实行他们的建议。谷永自知宫内有人支持,阐述道理无所忌讳。他往常每次奏事,总是得到有礼的回答。到这次上奏,成帝却大发怒火。王商秘密指使谷永赶快离开。成帝派侍御史逮捕谷永,并命令追过交道厩就不要再追了。御史没有追上谷永,便返回。成帝的怒气也平息下来。

三月,封王商为大司马、卫将军。 侍中张放因罪降为北地都尉。

成帝曾与张放等一起在宫中饮宴,都要举满杯一饮而尽,大家谈笑风生。当时成帝车子的帐座上摆放着一幅屏风,上面画着纣王醉酒后,依偎着妲己做长夜之乐。侍中班伯久病初愈,成帝回头指着画问班伯:“纣王无道,竟然到了这种程度吗?”班伯回答:“《尚书》里说纣王‘听从妇人的话’,哪有在朝廷中这样放肆的呢!所谓众恶归于一身,事实上远不是这样。”成帝说:“若不是这样,这幅画劝诫什么呢?”班伯回答:“纣王‘沉湎于酒’,微子因此离开了他。醉后‘大喊大叫’,《大雅》诗中为之叹息。《诗经》《尚书》劝诫淫乱,认为淫乱之源全在于酒。”成帝于是喟然

叹曰:“吾久不见班生,今日复闻谠言。”放等不怿,稍自引起更衣,因罢出。

后上朝东宫,太后泣曰:“帝间颜色瘦黑,班侍中本大将军所举,宜宠异之。益求其比,以辅圣德。遣富平侯且就国。”上曰:“诺。”上诸舅闻之,以风丞相、御史奏放罪恶,请免就国。上不得已,左迁放为北地都尉。后诏归侍母疾,复出为河东都尉。上虽爱放,然上迫太后,下用大臣,故常涕泣而遣之。

冬十一月,策免丞相宣,及御史大夫翟方进。复以方进为丞相,孔光为御史大夫。

邛成太后之崩,丧事仓卒,吏赋敛以趋办,上以过丞相、御史。册免宣为庶人,御史大夫翟方进左迁执金吾。丞相官缺,群臣多举方进者。上亦器其能,擢方进为丞相,以孔光为御史大夫。方进以经术进,其为吏,用法刻深,任势立威,峻文深诋,中伤甚多。有言其挟私诋欺不专平者,上以方进所举应科,不以为非也。光领尚书,典枢机十余年,守法度,修故事,上有所问,据经法,以心所安而对,不希指苟合。如或不从,不敢强谏争,以是久而安。时有所言,辄削草稿,以为章主之过以奸忠直,人臣大罪也。有所荐举,唯恐其人之闻知。沐日归休,兄弟妻子燕语,终不及朝省政事。或问光:“温室省中树,皆何木也?”光嘿不应,更答以他语,其不泄如是。

免关内侯陈汤为庶人,徙敦煌。

叹息说:“我很久不见班生了,今日才又听到善言。”张放等人感到不快,逐渐各自离开座位去上厕所,借机退出了宴席。

后来,成帝到东宫朝见太后时,太后哭着说:“皇上近来脸色黑瘦,班侍中本来是大将军举荐的,应该特别宠爱他。还要更多寻找像他那样的人,以辅助圣德。应该遣送富平侯回封地去。”成帝说:“是。”成帝诸位舅父听说后,就暗示丞相、御史上奏张放的罪恶,请求罢免张放官职,遣回封国。成帝不得已,把张放降为北地都尉。后来下诏准许张放回家侍候母亲的疾病,之后又再次派出担任河东都尉。成帝虽然喜欢张放,但是上迫于太后,下逼于大臣,因而经常哭泣着把张放送走。

冬十一月,策免丞相薛宣为平民,贬御史大夫翟方进为执金吾。不久又擢升翟方进为丞相,任命孔光为御史大夫。

邛成太后去世,丧事仓促,治丧官吏敛取赋钱匆忙办理,成帝因此责备丞相和御史。策免丞相薛宣为平民,贬御史大夫翟方进为执金吾。丞相官位空缺,群臣中举荐翟方进的很多。成帝也很器重他的才能,于是擢升翟方进为丞相,任命孔光为御史大夫。翟方进以精通儒学经术而升迁。他做官,执法严厉苛刻,凭借官势树立权威,常用严厉的条文深加诋毁,被他伤害的人很多。有人说他以其私心诬陷欺骗,处理事务不公平,成帝认为翟方进所为皆以律条为根据,并无错处。孔光主管尚书,负责中枢机要事务十余年,遵守法度,依照惯例行事,成帝有所问询,他根据经典法令,用自己心中认为是正确的话来回答,不迎合成帝的意图。如果成帝有时不同意他的意见,他不敢强行谏争,因此长期安然无事。有时想有所奏议,上奏后就马上毁掉草稿,认为以宣扬君主的过错来求得忠直的名誉,是做大臣的最大罪过。有时向上荐举人才,唯恐被本人知道。假日回家休息,与兄弟、妻子儿女说话闲谈,始终不提及朝廷政事。有人问孔光:“皇宫内温室殿中的树木,都是些什么树?”他都默然不应,或答非所问,其不泄露朝中机密达到了如此程度。

策免关内侯陈汤为平民,放逐到敦煌。

卫将军王商恶陈汤,奏汤妄言“黑龙冬出,微行数出之应”,廷尉奏汤“非所宜言,大不敬”。诏以汤有功,免为庶人,徙边。

赐淳于长爵关内侯。

上以赵后之立长有力焉,德之,诏以长尝白罢昌陵,下公卿,议封之。光禄勋平当以为:“长虽有善言,不应封爵之科。”当坐左迁钜鹿太守。遂下诏赐长爵,后竟封为关内侯。

丁未(前14) 三年

春正月晦,日食。 冬十月,复泰畤、汾阴、五畤、陈宝祠。

初,帝用匡衡议,罢甘泉泰畤,其日,大风坏甘泉竹宫,折拔畤中树木十围以上百余。帝异之,以问刘向,对曰:“家人尚不欲绝种祠,况于国之神宝旧畤。且其始立,皆有神祗感应,诚未易动。”上意恨之,又以久无继嗣,白太后,令诏有司复甘泉泰畤、汾阴后土如故,及雍五畤、陈宝祠、长安及郡国祠著明者,皆复之。

是时,上颇好鬼神、方术之属,上书言祭祀、方术得待诏者甚众,祠祭费用多。谷永说上曰:“臣闻明于天地之性,不可惑以神怪。知万物之情,不可罔以非类。诸背仁义之正道,不遵“五经”之法言,而盛称奇怪鬼神,及有仙人服食不终之药,遥兴轻举、黄冶变化之术者,皆奸人惑众,挟左道,怀诈伪,以欺罔世主。听其言,洋洋满耳,若将可遇,求之,荡荡如系风捕景,终不可得。是以明王距而不

卫将军王商厌恶陈汤,上奏陈汤妄言“黑龙冬出,是皇帝屡次微行出宫之验”,廷尉也上奏陈汤“说了不应该说的话,犯了大不敬罪”。成帝下诏说,因陈汤有功,只免官贬为平民,放逐到边疆。

赐封淳于长关内侯爵位。

成帝因为赵飞燕立为皇后,淳于长出了大力,很感谢他,下诏说淳于长曾建议撤销昌陵,让公卿讨论封他爵位。光禄勋平当认为:“淳于长虽有好的建议,但仍不合封爵的规定。”平当因此被贬为钜鹿太守。于是成帝下诏赐封淳于长爵位,最终封为关内侯。

丁未(前14) 汉成帝永始三年

春正月最后一天,出现日食。 冬十月,恢复泰畤、汾阴、五畤、陈宝祠。

当初,成帝采用匡衡的建议,撤销了甘泉的泰畤祭坛,那天,大风刮坏甘泉竹宫,刮折和拔起泰畤中十围以上的树木一百多棵。成帝感到奇怪,向刘向询问,刘向回答说:“平民之家尚且不愿断绝宗祠香火,更何况国家的神宝旧祠呢。而且当初开始建立时,都有神灵感应,实在不能轻易改动。”成帝悔恨不已,又因久无继嗣,便告诉太后,准备诏令有关官署恢复甘泉泰畤、汾阴后土的祭祀,像往常一样,至于雍城五畤、陈宝祠、长安及各郡国较显明的祭祠,也全部恢复。

这时,成帝颇喜好鬼神、方术之类的事,上书谈论祭祀、方术而得以奉命待诏的人很多,祭祀的费用也很大。谷永劝成帝说:“我听说明了天地之性,就不会被神怪所迷惑。察知万物之情,就不会被坏人所蒙骗。那些人违背了仁义的正道,不遵照“五经”的训诫,而大讲奇怪鬼神,说什么有仙人服了不死药,身子可以轻飘升起远去,或声称炼丹术能炼出黄金等等,都是妖言惑众,挟旁门邪道之术,怀诳骗欺诈之心,来蒙骗君王。听他们谈论,洋洋洒洒,美言充耳,似乎马上可遇到仙人鬼神,如果真去寻求,则空空荡荡如捕风捉影,终究不可得。所以贤明的君王拒而不

听,圣人绝而不语。唯陛下距绝此类,毋令奸人有以窥朝者。”上善其言。

十一月,陈留樊并、山阳铁官徒苏令等作乱,皆捕斩之。 故南昌尉梅福上书,不报。

福数因县道上变事,辄报罢,至是复上书曰:“昔高祖纳善若不及,从谏如转圜,听言不求其能,举功不考其素,故天下之士云合归汉,知者竭其策,愚者尽其虑,勇士极其节,怯夫勉其死。合天下之知,并天下之威,是以举秦如鸿毛,取楚若拾遗,此高祖所以无敌于天下也。孝文皇帝循高祖之法,加以恭俭,天下治平。孝武皇帝好忠谏,说至言,出爵不待廉、茂,庆赐不须显功,是以天下布衣各厉志竭精以赴阙廷,汉家得贤,于此为盛。使孝武听用其计,升平可致。于是积尸暴骨,快心胡、越,故淮南王安缘间而起。所以计虑不成而谋议泄者,以众贤聚于本朝,故其大臣势陵,不敢和从也。方今,布衣乃窥国家之隙,见间而起者,蜀郡是也。及山阳亡徒苏令之群,蹈藉名都、大郡,求党与,索随和,而亡逃匿之意,此皆轻量大臣,无所畏忌,国家之权轻,故匹夫欲与上争衡也。士者,国之重器,得士则重,失士则轻。《诗》云:‘济济多士,文王以宁。’臣数上书求见,辄报罢。臣闻齐桓之时,有以九九见者,桓公不逆,欲以致大也。今臣所言,非特九九也,陛下距臣者三矣,此天下士所以不至也。今欲致天下之士,有上书者,辄使诣尚书问其所言,言可采取者,秩以升斗之禄,赐以一束之

听,圣贤之人闭口不谈。望陛下拒绝这种骗术,不要让奸人有觊觎朝廷官职的机会。”成帝认为他的话有道理。

十一月,陈留樊并、山阳铁官徒苏令等造反,都被逮捕斩杀。前南昌尉梅福上书,没有回复。

梅福几次通过县里上报动乱之事,总被批复言事不准,至此他又上书说:“从前,汉高祖接纳善言犹如唯恐不及,从谏就像转动圆圈那么容易,听取谏言也不求本人有才能,奖励功劳不究本人平素所为,因此天下人才云集归汉,智者尽其谋略,愚者尽其所虑,壮士勇于死节,懦夫勉己效命。合天下人之智,集天下人之威,因此攻秦如取鸿毛,取楚犹如路边拣物,这正是汉高祖之所以无敌于天下的原因。孝文帝遵循高祖的规矩法度,加上谦逊节俭,天下久治长安。孝武帝好听忠言劝谏,喜欢听真话直言,封爵不必等待孝廉、茂才,赏赐不必非有显功,因此天下平民都能励志竭精来到京城以求贡献,汉朝得到贤才,以此时为最盛。假使孝武帝能听信采用这些人的计策,升平景象马上可以来到。当时因战争积尸暴骨,胡人、越人称心快意,因而淮南王刘安乘机而起。他的企图之所以没有成功反而使密谋泄露,就是因为众多贤才汇聚于朝廷,所以他的大臣势力超过主君,没人敢依从他们的阴谋。如今百姓在窥视国家的漏洞,乘机起而谋反者,是蜀郡之人。等到山阳铁官徒苏令一伙,践踏名都、大郡,寻找党羽,搜求协从,而无亡逃藏匿之心,这都是因为轻视大臣,无所畏惧和顾忌,国家的权力无足轻重了,因此匹夫也想跟朝廷争衡。人才,是国家重要工具,得到人才,国家的分量就重;失去人才,国家的分量就轻。《诗经》说:‘人才济济,文王安宁。’我屡次上书求见,但都被批复言事不准。我听说齐桓公时,有人进献九九算术,桓公并不拒绝,想因此而引出更重大的建议。现在我所谈的,并非仅仅是九九算术那样的小事,陛下多次拒绝我,这正是天下人才不能召来的原因。如今陛下欲求天下人才,有上书求见的,就应让他们到尚书那里,问他们有什么建议,如果有可采纳的,给安排升斗之禄的官职,赏赐一束

帛,若此,则天下之士,发愤懑,吐忠言,嘉谋日闻于上,天下条贯,国家表里,烂然可睹矣。夫以四海之广,士民之数,能言之类至众多也。然其隽桀指世陈政,言成文章,质之先圣而不缪,施之当世合时务,若此者亦无几人。故爵禄者,天下之砥石,高祖所以厉世摩钝也。今陛下既不纳天下之言,又加戮焉。夫鸢鹊遭害,则仁鸟增逝;愚者蒙戮,则智士深退。间者愚民上疏,多触不急之法,或下廷尉而死者众。自阳朔以来,天下以言为讳,朝廷尤甚,君臣皆承顺上指,莫有执正。故京兆尹王章,资质忠直,敢面引廷争,孝元皇帝擢之,以厉具臣而矫曲朝。及至陛下,戮及妻子,折直士之节,结谏臣之舌。群臣皆知其非,然不敢争,天下以言为戒,最国家之大患也!愿陛下除不急之法,下无讳之诏,博览兼听,谋及疏贱,则往者虽不可及,而来者犹可追也。方今君命犯而主威夺,外戚之权,日以益隆。陛下不见其形,愿察其景!建始以来,日食、地震,以率言之,三倍春秋,水灾亡与比数,阴盛阳微,金铁为飞,此何景也?汉兴以来,社稷三危:吕、霍、上官,皆母后之家也。亲亲之道,全之为右,当与之贤师良傅,教以忠孝之道。今乃尊宠其位,授以魁柄,使之骄逆,至于夷灭,此失亲亲之大者也。自霍光之贤,不能为子孙虑,故权臣易世则危。

丝帛,若能如此,则天下贤士抒发怨气,倾吐忠言,陛下可以每天都听到好的谋略和建议,把天下治理得有条有理,国家内外的局势,就灿然可观了。陛下拥有广阔的疆土,众多的人民,能言之辈很多。但是那种才智出众,指点世情,陈述政事,出口成章,参照古代圣贤无谬误,施行于当今则合时务的人,却没有几个。因此,所谓爵位、俸禄等等,是天下的磨刀石,高祖用来激励世人,使鲁钝者锐利起来。而今陛下既不采纳天下人的建议,又对这样的人大肆杀害。鸢鹊那种恶鸟遭到伤害时,则会使仁鸟纷纷飞走;愚昧者被杀戮时,则智士也会深深避退。近来,有些愚民上书,因其所言不急而触犯法令,有的人被廷尉究处,处死者很多。自阳朔年间以来,天下以进言为忌讳,在朝廷上更为严重,群臣都只会承顺君王的旨意,没有敢坚持正义的。已故京兆尹王章,资质忠诚正直,敢于在朝廷上与皇帝当面争论,孝元皇帝擢升他,以此来激励备位充数之臣,矫正被败坏了的朝廷风气。可是到了陛下这里,不仅将王章处死,甚至处罚他的妻子儿女,摧折忠直之士的气节,锁住谏臣的舌头。群臣都知道这样做不对,但不敢争辩,天下以进言为戒,是国家最严重的大患!愿陛下废除因言事不重要而有罪的法令,发布进言不必忌讳的诏书,博览兼听,甚至听取疏远和低贱之人的意见,则过去的事虽然无法补救,未来还可以迎头赶上。而今大臣已侵犯了君王的权力,削减了主上的威严,外戚的权力,一天比一天强大。陛下若看不到具体现象,请观察一下周围的影响。自建始年间以来,日食、地震,大致说来,三倍于春秋时期,而水灾之多,更无法相比而数,阴盛阳衰,连铸钱的铜铁都如星飞,这是什么样的情景呢?自汉朝兴起以来,国家曾出现过三次危机:吕氏、霍氏、上官氏,都是皇太后的娘家。爱护亲戚之道,以保全为上,应当派给他们贤良的老师,以忠孝之道教育他们。现在却赐与尊贵荣宠的地位,授与重要的权柄,使他们骄横悖逆,最终导致判罪处死,这就从根本上失掉了对亲属的爱护。即使以霍光的贤能,也不能有保全子孙的远虑,所以权势太重的大臣,一旦换了朝代就会面临危险。

势陵于君,权隆于主,然后防之,亦无及已!”上不纳。

戊申(前13) 四年

春正月,帝如甘泉,郊泰畤。三月,如河东,祠后土。夏,大旱。 秋七月晦,日食。 有司奏梁王立罪,寝不治。

梁王立骄恣犯法。相禹奏“立怨望有恶言”。有司案验,因发其与姑奸事,请诛。谷永上疏曰:“臣闻礼,天子外屏,不欲见外,故帝王不听中冓之言。《春秋》为亲者讳。今梁王年少,颇有狂病,始以恶言按验,既无事实,而发闺门之私,非本章所指。王辞又不服,猥傅致之,污蔑宗室,以内乱之恶,披布宣扬于天下,非所以为公族隐讳,增朝廷之荣华,昭圣德之风化也。臣愚以为王少而父同产长,年齿不伦。梁国之富足以招致妖丽,父同产亦有耻辱之心,案事者乃验问恶言,何故猥自发舒。以三者揆之,殆非人情,疑有所迫切,过误失言,文吏蹑寻,不得转移。萌牙之时,加恩勿治,上也。既已案验,宜及王辞不服,诏廷尉更审考清问,著不然之效,为宗室刷污乱之耻,甚得治亲之谊。”天子由是寝而不治。

以何武为京兆尹。

武为吏,守法尽公,进善退恶,其所居无赫赫名,去后常见思。武为刺史,二千石有罪,应时辄奏,其余贤不肖,

如果大臣的势力凌驾于君王之上,权力已超过主上,然后再作防范,就来不及了。”成帝没有采纳他的建议。

戊申(前13) 汉成帝永始四年

春正月,成帝前往甘泉,在泰畤祭天。三月,前往河东,祭祀后土神。 夏季,大旱。 秋七月最后一天,出现日食。 有司奏报梁王刘立罪状,被搁置,没有治罪。

梁王刘立骄横放纵,触犯了法律。梁相禹奏报“刘立对外戚抱有怨恨并口出恶言”。主管机关追查验证,由此揭露出刘立与姑妈通奸乱伦的丑事,奏请处以死刑。谷永上书说:“我听说依照礼仪,天子要在门外建屏障之墙,是不想直接看到外面的情景,所以帝王也不会窃听人家在内室的私话。《春秋》为亲者讳言过失。而今梁王年少,疯癫病很厉害,最初追查验证的是对外戚口出恶言的事,既然无事实证据,却又转而揭露闺门隐私,已不属原本指控的内容了。梁王的诉辞又不承认,用鄙陋的手段附会罗织罪名,玷污宗室,把内部淫乱的恶行,披露宣扬于天下,这不是为皇族掩饰过失,为朝廷增加光彩,彰明圣德之风化的做法。我愚昧地认为,梁王年少而姑母年长,两人年龄不相当。以梁国的富裕,足可以罗致妖艳美女,姑母也有耻辱之心,追查者本来是追查恶言的事,她为什么会自发内乱之事呢?从这三点推测,通奸之事,恐不合人情,我怀疑有所逼迫,不得已讲错了话,文吏借此而穷追,使供词没有回转的余地。在事情还处于萌芽之时,陛下开恩不给予处治,这才是上策。既然已经进行了追查验证,那就应以梁王对罪状不服为理由,下诏命令廷尉重新审理,详加讯问,公布查不属实的结论,洗刷宗室被诬蔑的耻辱,这才符合处理亲属关系的原则。”成帝于是把此案搁置,不予处理。

任命何武为京兆尹。

何武做官吏,奉公守法,引进贤才避退恶辈,在位时虽然没有赫赫名声,但离开后常常被人们思念。何武担任刺史时,二千石官员如果有犯罪行为,就马上检举上奏,其余的贤者与不贤者

敬之如一,是以郡、国各重其守、相。行部必先即学宫见诸生,问以得失,然后入传舍,问垦田美恶,已,乃见二千石。

己酉(前12) 元延元年

春正月朔,日食。 夏四月,无云而雷,有流星东南行,四面如雨。 秋七月,有星孛于东井。

上以灾变,博谋群臣。谷永对曰:“王者躬行道德,承顺天地,则五征时序,百姓寿考,符瑞并降。失道妄行,逆天暴物,则咎征著邮,妖孽并见,饥馑荐臻。终不改寤,恶洽变备,不复谴告,更命有德。此天地之常经,百王之所同也。建始以来,二十载间,群灾大异,交错锋起,多于《春秋》所书。内则为深宫后庭骄臣悍妾,醉酒狂悖卒起之败。苑囿街巷臣妾之家,徵舒、崔杼之乱。外则为诸夏下土,陈胜、项梁奋臂之祸。安危之分界,宗庙之至忧,臣永所以破胆寒心,豫言之累年。下有其萌,然后变见于上,可不致慎!祸起细微,奸生所易。愿陛下正君臣之义,无复与群小媟黩燕饮。修后宫之政,抑远骄妒之宠。朝觐法驾而后出,陈兵清道而后行,无复轻身独出,饮食臣妾之家。三者既除,内乱之路塞矣。诸夏举兵,萌在民饥馑而吏不恤,兴于百姓困而赋敛重,发于下怨离而上不知。比年郡

都还一样敬重,所以郡、封国守、相各重其职。他每次巡行所部时,一定先到学舍看望儒生,问以得失,然后走进旅舍,向人们询问农事情况,随后才去会见二千石官秩的官吏。

己酉(前12) 汉成帝元延元年

春正月初一,出现日食。 夏四月,天空无云而响雷声,有流星向东南飞去,四周就像下雨一般。 秋七月,在东井宿出现彗星。

成帝因为发生灾变,广泛征求群臣意见。谷永回答:“作为君王,若亲身实行道德,承顺天地的旨意,那么雨、晴、暖、寒、风就会按正常规律进行,百姓会长寿,祥瑞征兆会一起降临。如果失道妄行,违背上天的旨意,糟蹋财物,那么罪责的征兆就会尤其显著,妖孽同时出现,饥馑接连发生。如果始终不觉悟,恶行普遍,上天就不再谴责警告,而将天命托付于另一有德之君。这是天地的正常规律,它对所有的君王都是一样的。自建始以来,二十年间,曾发生多次大的灾异,如群蜂四起,超过《春秋》记载的。这表示内部深宫后庭之中,将有骄横的内臣和凶狠的姬妾,醉酒狂乱,猝起败坏国家。苑囿街巷之中的侍臣和姬妾家里,将会发生徵舒、崔杼那样的变乱。外部普天之下,将会发生陈胜、项梁那样的奋臂造反的灾祸。现在正处在平安和危亡的分界线上,是宗庙最令人忧愁的时期,所以我谷永胆破心寒,连年发出预言。下面如果萌发动乱的念头,上面就会出现变异,怎能不加谨慎!祸患是从细微之处发展而来的,奸恶是因轻视忽略才产生的。愿陛下明确君臣大义,不要再和小人们在一起亲狎宴饮。加强后宫的管理,压制疏远那些骄横嫉妒的宠妃。朝见皇太后时要乘坐御驾后再出宫,要布置好兵卫和清理了道路以后再出行,再不要一个人独自出宫,到臣妾家吃饭饮酒。以上三点克服之后,发生内乱的道路就堵塞了。而今天下到处举兵谋反,起因萌发于人民饥馑而官吏不予体恤,产生于百姓困苦而赋税沉重,发端于平民怨恨背离而上面却毫无所知。这几年郡

国伤于水灾,禾麦不收,宜损常税之时,而有司奏请加赋,甚缪经义,逆于民心,市怨趋祸之道也。愿陛下勿许其奏,益减奢泰之费,流恩广施,振赡困乏,敕劝耕桑,以慰绥元元之心,诸夏之乱庶几可息!”

刘向上书曰:“臣闻帝舜戒伯禹‘毋若丹朱敖’,周公戒成王‘毋若殷王纣’。圣帝明王常以败乱自戒,不讳废兴,故臣敢极陈其愚,唯陛下留神察焉!夫秦、汉之易世,惠、昭之无后,昌邑之不终,孝宣之绍起,皆有变异著于汉纪。天之去就,岂不昭昭然哉!天文难以相晓,愿赐清燕之间,指图陈状。”上辄入之,然终不能用也。

冬十二月,大司马、卫将军商卒。以王根为大司马、骠骑将军。

王商薨。红阳侯立次当辅政。先是立使客于南郡,占垦草田数百顷,以入县官,而贵取其直一万万以上,为吏所发。上由是废立,而用其弟根。

故槐里令朱云言事得罪,既而释之。

特进、安昌侯张禹请平陵肥牛亭地。曲阳侯根争,以为此地当平陵寝庙,衣冠所出游道,宜更赐禹他地。上不从,根由是数毁恶之。上益敬厚禹,每病,辄自临问之,亲拜床下。禹小子未有官,数视之,上即拜为黄门郎。禹以天子师,每有大政,必与定议。

国连续受水灾之害,禾麦不收,这本是应该减免常税的时候,而有关官员却奏请增加赋税,与儒家经义大相径庭,不顺民心,这是引起百姓的怨恨和招致祸患的做法。希望陛下不要答应他们的奏请,进一步减少奢华的费用,广泛地布施恩泽,赈济贫困的人们,下敕书劝民勤于耕桑,以此来安抚小民之心,各地的叛乱也许会得到平息!”

刘向上书说:“我听说帝舜曾告诫伯禹‘不要像丹朱那么骄傲’,周公告诫成王‘不要像殷纣王’。圣明的帝王常以败亡变乱的历史教训告诫自己,不忌讳谈论王朝的兴废,因此我才敢竭力陈述自己的愚见,请陛下仔细考察!秦、汉的改朝换代,汉惠帝、昭帝的没有后嗣,昌邑王刘贺天子位的被废夺,孝宣皇帝的崛起继位,都有变异记载在汉代史书上。上天的去留取舍,岂不是十分清楚吗!天象是难以讲明白的,请陛下找一清闲时间,让我指着图给您细说。”成帝马上就召刘向进宫,但是最终没有采纳他的建议。

冬十二月,大司马、卫将军王商去世。任命王根为大司马、骠骑将军。

王商去世。红阳侯王立按照顺序应被任命为辅政大臣。先前,王立曾派他的门客到南郡,占夺百姓耕地数百顷,把这些田卖给国家,多收取田价约一万万以上,被官吏揭发。成帝因此废黜王立,而用其弟王根为大司马、骠骑将军。

曾做过槐里县令的朱云因为上书言政而获罪,不久又释免了他。

官位特进的安昌侯张禹,请求成帝把平陵肥牛亭那片土地赐给他。遭到曲阳侯王根的反对,认为此地在平陵墓园寝庙附近,是衣冠出游的必经之路,应改换赐给他别的地方。成帝不听,王根因此多次诋毁张禹。但是,成帝却越加敬重张禹,张禹每次患病,都到张禹家问候,亲自在床前拜见。张禹的幼子没有官职,张禹多次用眼看他,成帝就封他为黄门郎。张禹是天子的老师,国家每有大事,成帝一定同他商量对策。

时吏民多上书言灾异王氏专政所致,上意颇然之,未有以明见。乃至禹第,辟左右,亲以吏民所言示禹。禹自见年老,子孙弱,又与根不平,恐为所怨,则谓上曰:“《春秋》日食、地震,或为诸侯相杀,夷狄侵中国。灾变之意,深远难见,故圣人罕言命,不语怪神。性与天道,自子贡之属不得闻,何况浅见鄙儒之所言。陛下宜修政事,以善应之,此经义意也。新学小生,乱道误人,宜无信用。”上雅信爱禹,因此不疑王氏。

故槐里令朱云上书求见,公卿在前,云曰:“今朝廷大臣,上不能匡主,下无以益民,皆尸位素餐,孔子所谓‘鄙夫不可与事君,苟患失之,亡所不至’者也!臣愿赐尚方斩马剑,断佞臣一人头以厉其余。”上问:“谁也?”对曰:“安昌侯张禹。”上大怒曰:“小臣居下讪上,廷辱师傅,罪死不赦!”御史将云下,云攀殿槛,槛折。云呼曰:“臣得下从龙逄、比干游于地下,足矣。未知圣朝何如耳!”御史遂将云去。于是左将军辛庆忌免冠,解印绶,叩头殿下曰:“此臣素著狂直于世,使其言是,不可诛,其言非,固当容之。臣敢以死争。”庆忌叩头流血,上意解,然后得已。及后当治槛,上曰:“勿易,因而辑之,以旌直臣。”

匈奴搜谐单于死,弟车牙若鞮单于立。 征张放入侍中,寻复出之。

张放征入侍中。太后曰:“前所道尚未效,富平侯反复来,其能默虖?”上于是出放为天水属国都尉,引许商、师

当时吏民多上书说发生灾异是王氏专权所致,成帝也认为颇有道理,但不能洞察正确与否。他就来到张禹家,让身边人回避,亲自把吏民所讲的情况告诉张禹。张禹自觉已经年老,子孙又弱,又与王根不和,担心被王氏怨恨,就对成帝说:“《春秋》记载的日食、地震,或因诸侯互相攻杀,或因夷狄侵犯中国。灾变之意,深远难见,所以圣人很少谈论天命,不谈论鬼神。性命与天道,连子贡那些人都没有听孔子说过,更何况那些见识浅薄的儒生呢?陛下应该使政事清明,用善来回报上天,这才是儒家经义的本质。那些新学小生,乱道误人,不应该相信和任用他们。”成帝一向信任和喜爱张禹,从此不再怀疑王氏。

曾做过槐里县令的朱云上书请求召见,在公卿面前,朱云说:“现在的朝廷大臣,对上不能匡扶君主,对下不能有益于人民,都是些占着官位吃白饭的人,正像孔子所讲,‘卑鄙的人不可让他侍奉君王,他们怕失去官位,会无所不为’。我请求陛下赐给我尚方斩马剑,砍下一个佞臣的头以警告其他人。”成帝问:“谁是佞臣?”朱云回答说:“安昌侯张禹。”成帝大怒,说:“小小官员在下,竟敢诋毁朝廷大臣,在朝廷侮辱帝师,罪死不赦!”御史将朱云逮下,朱云紧紧抓住宫殿栏杆,栏杆被拉断。朱云高呼说:“我能够跟随龙逄、比干游于地下,也就心满意足了。但不知圣朝将会怎样!”御史挟持着朱云要出去。这时左将军辛庆忌脱下官帽,解下印信绶带,伏在殿下即头说:“这个人平素就以狂妄直率著名,如果他说得对,就不要杀他,如果他说得不对,也应该宽容他。我冒死来向陛下请求。”辛庆忌叩头流血,成帝怒意稍解,事情才算了结。后来,要修理宫殿栏杆时,成帝说:“不要变动,就按原样修补一下,我要用它来表彰直率的大臣。”

匈奴搜谐单于去世,他的弟弟车牙若鞮单于继位。 征召张放入宫当侍中,不久又命离京。

张放被征召入宫当侍中。皇太后说:“先前我交待你的事还没有办理,怎么现在富平侯反而又回到京师了,我还能不说话吗?”成帝于是命令张放离开京城,出任天水属国都尉,擢升许商、师

丹、班伯为侍中。每朝东宫,常从,及有大政,俱使谕指于公卿。上亦稍厌游宴,复修经书之业,太后甚悦。

左将军辛庆忌卒。

庆忌为国虎臣,匈奴、西域敬其威信。

庚戌(前11) 二年

夏四月,遣中郎将段会宗诛乌孙太子番丘。康居遣子贡献。

初,乌孙小昆弥安日为降民所杀,诏立安日弟末振将为小昆弥。时大昆弥雌栗靡勇健,末振将恐为所并,使人刺杀之。立公主孙伊秩靡为大昆弥。久之,翖侯难栖杀末振将,安日子安犁靡代为小昆弥。汉遣中郎将段会宗发戊己校尉诸国兵,即诛末振将太子番丘。会宗留兵垫娄地,选精兵三十弩,径至昆弥所在,召番丘,责以末振将之罪,即手剑击杀之。安犁靡勒兵数千骑围会宗,会宗为言来诛之意,昆弥以下号泣罢去。会宗还,赐爵关内侯。责大禄、大监以雌栗靡见杀状,夺金印、紫绶,更与铜、墨。末振将弟卑爰疐,将众八万余口,北附康居,谋欲借兵兼并两昆弥。汉复遣会宗与都护孙建并力以备之。

自乌孙分立两昆弥,汉用忧劳,且无宁岁。时康居复遣子侍汉,贡献。都护郭舜上言:“本匈奴盛时,非以兼有乌孙、康居故也,及其称臣妾,非以失二国也。汉虽皆受其质子,然三国内相输遗,交通如故。亦相候司,见便则发。

丹、班伯为侍中。成帝每次朝见太后,常让他们跟从前去,遇有国家大事,都派他们向公卿传达皇帝的谕旨。成帝也逐渐厌倦了游乐,又重新学习儒家经书,太后十分高兴。

左将军辛庆忌去世。

辛庆忌是国家虎将,匈奴、西域都崇敬他的威信。

庚戌(前11) 汉成帝元延二年

夏四月,派遣中郎将段会宗诛杀乌孙太子番丘。康居王国派王子到长安,贡献于汉朝。

最初,乌孙王国小昆弥安日被投降乌孙的人杀死,成帝下诏扶立安日的弟弟末振将为小昆弥。当时乌孙大昆弥雌栗靡勇猛刚强,末振将担心被他吞并,就派人刺杀了他。汉立解忧公主的孙子伊秩靡为大昆弥。过了很久,翖侯难栖杀死了末振将,让安日的儿子安犁靡代为小昆弥。汉朝派遣中郎将段会宗征发戊己校尉统领的诸国兵马,诛杀末振将的太子番丘。段会宗把大军留驻垫娄地,挑选精兵三十名,径直来到昆弥住地,召见番丘,向他谴责末振将的罪状,随即亲手举剑刺杀了番丘。小昆弥安犁靡率领数千骑兵包围了段会宗,段会宗向他们讲了诛杀番丘的来意,昆弥和手下人等号哭撤兵而去。段会宗回到长安,成帝赐给他关内侯的爵位。追究大禄、大监因不能救护雌栗靡而使他被杀的责任,收回他们的金印、紫绶,换为铜印、墨绶。末振将的弟弟卑爰疐率领部下八万余人逃亡北方,依附康居王国,图谋借用康居兵马兼并两昆弥。汉朝再一次派遣段会宗与都护孙建,合力加以防范。

自乌孙分立两个昆弥,汉朝经常处于忧劳之中,几乎没有一年安宁。这时,康居又派王子入侍,向汉朝进贡。都护郭舜上书说:“过去匈奴强盛,并非因为兼并了乌孙和康居两国,现在向汉朝称臣归降,也不是因为失去了这两国。汉朝虽然都接受了他们送来做人质的王子,但三国之间互相贸易、赠送,来往跟从前一样。他们也互相窥探,伺机而动,一有机会便发动攻击。

合不能相亲信,离不能相臣役。以今言之,结配乌孙,竟未有益,反为中国生事。然乌孙既结在前,今与匈奴俱称臣,义不可距。而康居骄黠,讫不肯拜使者,都护吏至其国,故为无所省以夸旁国。以此度之,遣子入侍,其欲贾市,为好辞之诈也。匈奴,百蛮大国,今事汉甚备,闻康居不拜,且使单于有悔自卑之意。宜归其侍子,绝勿复使,以章汉家不通无礼之国。”汉为新通,重致远人,终羁靡不绝。

辛亥(前10) 三年

春正月,岷山崩,壅江三日,江水竭。

刘向曰:“昔周岐山崩,三川竭,而幽王亡。岐山者,周所兴也。汉家本起于蜀、汉,今所起之地,山崩川竭,星孛又及摄提、大角,从参至辰,殆必亡矣。”

秋,帝校猎长杨射熊馆。

上将大夸胡人以多禽兽,命右扶风发民入南山,西自褒、斜,东至弘农,南驱汉中,张罗罔捕禽兽,载以槛车,输长杨射熊馆,令胡人手搏之,亲临观焉。

壬子(前9) 四年

春正月,中山王兴、定陶王欣来朝。

二王来朝,中山王独从傅,定陶王尽从傅、相、中尉。上问定陶王,对曰:“令:诸侯王朝,得从其国二千石,故尽

合好时不能互相亲近信任,分离时也不能将对方当作臣属来役使。从现今的情况来说,与乌孙缔结婚姻,最终并未能获益,反而为中国惹事。然而既然与乌孙结好在前,现在乌孙和匈奴都臣服于中国,从大义上不可以拒绝他们。而康居傲慢狡猾,一直不肯对汉使行叩拜礼,都护府官员到他们国家,国王故意做出不注意汉使的样子,向旁国夸耀。由此推测,他们派王子入侍,这是想做买卖,而用好话来行诈。匈奴是众多外族中的强大国家,现今侍奉汉朝十分周到,如果听说康居不拜汉使,会使匈奴单于产生后悔自卑之心。应该送回康居王子,和其断交不再派遣使者,以表明汉朝不跟无礼的国家交往。”朝廷认为,康居第一次派遣王子入侍,汉朝应重视尊重远方之人,终于还是笼络他们而没有断交。

辛亥(前10) 汉成帝元延三年

春正月,岷山发生山崩,堵塞长江三日之久,下游江水枯竭。

刘向说:“从前在周朝时岐山发生山崩,三条河流被堵塞枯竭,而周幽王被杀。岐山是周朝兴起之地。汉家起于蜀、汉,现在山崩川竭,彗星又扫过摄提、大角,从参宿一直走到辰宿,汉朝恐怕一定要灭亡了。”

秋季,成帝校猎于长杨宫射熊馆。

成帝准备在胡人面前夸耀自己有很多禽兽,命令右扶风发动百姓进入南山,西自褒、斜二谷,东至弘农,南到汉中,张设罗网捕猎禽兽,用槛车装运至长杨宫射熊馆,命胡人赤手与野兽搏斗,成帝亲临观看。

壬子(前9) 汉成帝元延四年

春正月,中山王刘兴、定陶王刘欣来朝见成帝。

二王来朝见成帝,中山王只由傅陪同,而定陶王则把傅、相、中尉都带来了。成帝询问定陶王,他回答说:“汉朝法令规定:诸侯王朝见天子,可以让王国中官秩在二千石的官员陪同,因此

从之。”令诵《诗》,通习,能说。问中山王:“独从傅在何法令?”不能对。令诵《尚书》,又废。帝由此以为不能,而贤定陶王,数称其材。是时诸侯王二人于帝为至亲,定陶傅太后随王来朝,私赂遗赵皇后、昭仪及王根;三人见上无子,亦欲豫自结,为长久计,皆劝帝以为嗣。帝为加元服而遣之,时年十七矣。

陨石于关东二。 大司农谷永免。

王根荐谷永,征为大司农。永前后所上四十余事,略相反覆,专攻上身与后宫而已。党于王氏,上亦知之,不甚亲信也。岁余,病,满三月,上不赐告,即时免。数月,卒。

癸丑(前8) 绥和元年

春二月,立定陶王欣为皇太子。

上召丞相、御史、将军入议“中山、定陶王谁宜为嗣者”。皆以为:“《礼》曰:‘昆弟之子,犹子也。为其后者,为之子也。’定陶王宜为嗣。”孔光独以为:“立嗣以亲。兄终弟及,《尚书·盘庚》殷之及王也。中山王,帝亲弟,宜为嗣。”上以“中山王不材,又礼,兄弟不得相入庙”不从光议。立定陶王欣为皇太子。左迁光廷尉。

封孔吉为殷绍嘉侯。三月,与周承休侯皆进爵为公。

初,诏求殷后,分散为十余姓,推求其嫡,不能得。匡衡、梅福皆以为宜封孔子世为汤后,上从之。

他们都来了。”成帝又命令他背诵《诗经》,他能熟练地背诵,还能解释。成帝问中山王刘兴说:“你只有师傅一人陪同前来,根据什么法令?”刘兴回答不上来。命他背诵《尚书》,又背不下去。成帝因此认为刘兴无能,而赞赏定陶王,屡次称赞他的才能。当时诸侯王中他们两人跟成帝为近亲,定陶王傅太后随王一起来朝见,私下送礼贿赂赵皇后、赵昭仪以及王根;三人见成帝无子,也想预先私自结交诸侯王,以为长久之计,因而都劝说成帝立定陶王为继嗣。成帝为他主持加冠礼后送他回国,刘欣这年十七岁。

关东一带,坠落两颗陨石。 大司农谷永被免职。

王根推荐谷永,朝廷任命他为大司农。谷永前后共上奏过四十余件事情,内容有所重复,专门抨击成帝和后宫。谷永是王氏党羽,成帝也清楚,所以不怎么亲信他。一年多以后,谷永患病,休假满三个月后,成帝不批准继续休假在家治病,即时免职。数月后去世。

癸丑(前8) 汉成帝绥和元年

春二月,立定陶王刘欣为皇太子。

成帝召丞相、御史、将军进宫,讨论“中山王、定陶王谁更合适继承帝位”。都认为:“《礼记》说:‘兄弟的儿子,如同自己的儿子。立他为后嗣,就成为儿子。’定陶王适合立为嗣子。”只有御史大夫孔光认为:“立后嗣应以血缘关系亲疏为根据。哥哥去世,弟弟继位,这是《尚书·盘庚》记载的商朝君王传位的方式。中山王是皇上的亲弟弟,应立他为后嗣。”成帝以“中山王没有才干以及依礼兄弟的牌位不能一同进入宗庙”为理由,没有听从孔光的建议。最后立定陶王刘欣为皇太子。贬调孔光为廷尉。

封孔吉为殷绍嘉侯。三月,孔吉与周承休侯都晋封为公爵。

当初,成帝下诏访求殷商的后裔,发现已分散为十多个姓,无法推求出嫡系子孙。匡衡、梅福都认为应当封孔子的家族为商汤的后裔,成帝听从了他们的建议。

夏,建三公官。大司马根去将军号,改御史大夫何武为大司空。

初,御史大夫何武建言:“末俗事烦,宰相材不及古,而独兼三公之事,所以不治,宜建三公官。”上从之。以王根为大司马,罢骠骑将军官。以武为大司空,与丞相为三公。

秋八月,中山王兴卒。

谥曰孝。

匈奴车牙单于死,弟囊乌珠留若鞮单于立。

汉遣夏侯藩使匈奴。或说王根曰:“匈奴有斗入汉地,直张掖郡,生奇材木箭竿、鹫羽,如得之,于边甚饶。”根为上言,上直欲从单于求之,为有不得,伤命损威。根即但以上指晓藩,令从藩所说而求之。藩至,语次说单于:“宜上书献此地,省两都尉士卒数百人。其报必大!”单于曰:“此天子诏语邪,将从使者所求也?”藩曰:“诏指也,然藩亦为单于画善计耳。”单于曰:“已问温偶王,匈奴西边作穹庐及车,皆仰此山材木,且先父地,不敢失也。”藩还,迁为太原太守。单于以状闻。诏报曰:“藩擅称诏,法当死。更大赦二,今徙藩为济南太守,不令当匈奴。”

冬十月,大司马根病免。 十一月,立楚孝王孙景为定陶王。

上以太子既奉大宗后,不得顾私亲,立景为定陶王。太子议欲谢,少傅阎崇以为“不当谢”,太傅赵玄以为“当谢”,太子从之。诏问以谢状,玄左迁少府,以师丹为太傅。

夏季,建立三公官职。大司马王根被取消将军称号,改封御史大夫何武为大司空。

当初,御史大夫何武建言:“末世习俗政事繁多,宰相的才能又赶不上古代,而一人独兼三公之事,所以国家治理不好,应该重新建立三公官职。”成帝听从了他的建议。后封王根为大司马,罢去骠骑将军官职。任命何武为大司空,与丞相合为三公。

秋八月,中山王刘兴去世。

谥曰孝。

匈奴车牙单于死,他的弟弟囊乌珠留若鞮单于继位。

汉朝派遣夏侯藩出使匈奴。有人劝王根说:“匈奴有块楔入汉边的土地,直达张掖郡,出产奇异的木材、箭竿和鹫鹰羽毛,如果得到它,可使边疆大为富饶。”王根把这种情况向成帝汇报,成帝想直接向单于要地,又担心单于不答应,有伤诏命尊严,损害君王威信。王根就将成帝的意图告诉夏侯藩,指示他以个人的意思向单于要地。夏侯藩到匈奴后,在与单于交谈时说:“应该上书献出这块边境之地,这样可以省去汉朝两名都尉数百士卒。天子必然大大回报!”单于说:“这是天子诏命中的意思,还是你作为使者提出的要求呢?”夏侯藩说:“天子诏命中有这个意思,不过,也是我为单于谋划的好计策。”单于说:“我已问过温偶王,匈奴西部制作帐幕及车子,都是用这里山地的木材,况且这是先父留下的土地,不敢轻易放弃。”夏侯藩回国后,被调任太原太守。单于把夏侯藩求地一事向长安上书说明。成帝下诏回复说:“夏侯藩擅自假称诏旨,依法应当处死。因为经过两次大赦,现在把他调往济南任太守,不使他再掌管和匈奴交往的事务。”

冬十月,大司马王根患病,被免去官职。 十一月,封楚孝王的孙子刘景为定陶王。

成帝因太子既已继承大宗,不能再顾念自己的亲人,于是封刘景为定陶王。太子商议准备上书谢恩,少傅阎崇认为“不当谢”,太傅赵玄却认为“当谢”,太子听从了赵玄的建议。成帝诏问太子因何谢恩的情况后,赵玄被贬降为少府,任命师丹为太傅。

初,太子之幼,祖母傅太后躬自养视,及为太子,诏傅太后与太子母丁姬,自居定陶国邸,不得相见。顷之,皇太后欲令傅太后、丁姬十日一至太子家,帝曰:“太子承正统,不得复顾私亲。”皇太后曰:“太子小而傅太后抱养之,今至太子家,以乳母恩耳,不足有所妨。”于是令傅太后得至太子家。

卫尉淳于长有罪下狱,死。废后许氏自杀。以王莽为大司马。

卫尉、侍中淳于长有宠,贵倾公卿。许后姊孊寡居,长与私通,因取为小妻。许后时居长定宫,因孊以金钱乘舆、服御物赂遗长,欲求复为婕妤。长受诈许为白上,立以为左皇后。孊每入长定宫,辄与孊书,戏侮许后,嫚易无不言。

王莽心害长宠,白之,上以太后故,不治罪,遣就国。红阳侯立故与长有怨,至是使嗣子融从长请车骑,长以珍宝重遗立,立因上疏为长求留。上疑之,下吏按验。立令融自杀以灭口,上愈疑,逮长系诏狱,穷治。长具服罪至大逆,死狱中。使廷尉孔光持节赐废后药,自杀。丞相方进劾奏红阳侯立狡猾不道,上不忍致法,遣就国。

方进复奏立党友朱博等,皆归故郡。方进亦素与长交,上以其大臣为之隐讳,方进内惭,上疏谢罪,乞骸骨。上报曰:“‘朝过夕改,君子与之’,君何疑焉!”方进起视事,复条奏长所厚善,免二十余人。

最初,太子幼年时,是由祖母傅太后亲自抚养看管,等到成为太子,成帝诏令傅太后和太子亲母丁姬留居定陶国邸,不许相见。不久,皇太后想让傅太后、丁姬十天一次去太子宫探望,成帝说:“太子已承继正统,不能再顾念近亲。”皇太后说:“太子小时候是傅太后抱养大的,现在允许她到太子宫探望,是作为乳娘恩情对待的,没有什么妨碍。”于是下令傅太后可以到太子宫探望。

卫尉淳于长犯罪下狱,死在狱中。废后许氏自杀。任命王莽为大司马。

卫尉、侍中淳于长很受成帝的宠幸,权贵压倒公卿。许皇后的姐姐许孊寡居在家,淳于长与她私通,因而娶她为妾。许皇后这时居住在长定宫,通过许孊用金钱和御用的车马、衣物等贿赂淳于长,想请求复位为婕妤。淳于长接受了贿赂,假装答应为她向成帝请求,立为左皇后。许孊每次到长定宫,淳于长就让许孊捎书信给许后,戏弄侮辱她,轻薄不恭,无所不言。

王莽内心嫉妒淳于长受宠,把淳于长的罪过向成帝报告,成帝因为太后的缘故,不治其罪,把他遣送回封国。红阳侯王立本来与淳于长有怨恨,到淳于长将回封国时,让他的嫡长子王融,去请求淳于长把车辆马匹送给他,淳于长就把珍宝重礼送给王立,王立因此上书请求把淳于长留在京师。这引起了成帝的怀疑,让有关官署去追查验证。王立令王融自杀以灭口,成帝更加怀疑,逮捕了淳于长,关押在诏狱,并严加追究。淳于长完全招供,罪至大逆,死在狱中。成帝派廷尉孔光持节,赐给废后许氏毒药,许氏自杀。丞相翟方进弹劾红阳侯王立狡猾不行正道,成帝不忍对他法办,遣送他回到封国。

翟方进又上奏王立的党羽和密友朱博等人,结果都被免官回归原郡。翟方进平时与淳于长交厚,成帝因为他是重臣为他隐瞒掩饰,翟方进内心惭愧,上疏谢罪,请求辞官回故里。成帝回报说:“‘早上的过失,晚上改正了,不失为君子’,你还疑虑什么呢!”于是翟方进继续办公,又分条上奏与淳于长亲近友善的人,罢免了二十多人的官职。

上以王莽首发大奸,称其忠直,王根因荐莽自代。遂以莽为大司马,时年三十八。莽既拔出同列,继四父而辅政,欲令名誉过前人,遂克己不倦。聘诸贤良以为掾、史,赏赐、邑钱悉以享士,愈为俭约。母病,公卿列侯遣夫人问疾,莽妻迎之,衣不曳地,布蔽膝,见之者以为僮使,问知其夫人。皆惊其饰名如此。

罢刺史,置州牧。

丞相、大司空奏言:“《春秋》之义,用贵治贱,不以卑临尊。刺史位下大夫而临二千石,轻重不相准。臣请罢刺史,更置州牧以应古制。”从之,置州牧,秩二千石。

诏立辟雍,未作而罢。

犍为郡于水滨得古磬十六枚,议者以为善祥。刘向因是说上:“宜兴辟雍,设庠序,陈礼乐,隆雅颂之声,盛揖让之容,以风化天下。或曰:‘不能具礼。’礼以养人为本,如有过差,是过而养人也。刑罚之过或至死伤,今之刑非皋陶之法也,而有司请定法,削则削,笔则笔,救时务也。至于礼乐,则曰不敢,是敢于杀人、不敢于养人也。为其俎豆、管弦之间小不备,因是绝而不为,是去小不备而就大不备,惑莫甚焉。夫教化之比于刑法,刑法轻,是舍所重而急所轻也。教化,所恃以为治也;刑法,所以助治也。今废所恃而独立其所助,非所以致太平也。”帝以向言下公卿议,丞相、大司空奏请立辟雍,按行长安城南营表,未作而罢。

成帝因为王莽首先揭发重大奸恶,称赞他忠直,王根因而推荐王莽代替自己。于是就任命主莽为大司马,时年三十八岁。王莽既已超出同辈受到提拔,继四位伯父叔父之后辅政,就想使自己的名声超过前人,于是不断克制自己,加强修养。他聘请各类贤良人士出任掾、史,将皇帝的赏赐和自己封邑所入钱财全部分享给他的下属官吏,同时也更加节俭。他母亲生了病,公卿列侯都派夫人前去探问,王莽妻子出去迎接,衣服的长度还拖不到地上,穿着布蔽膝,看到她的人还以为是奴婢,询问之后才知是王莽夫人。大家都惊讶王莽巧饰名声到如此程度。

撤销刺史,设置州牧。

丞相、大司空奏称:“《春秋》之义,是以尊贵者治理卑贱者,不是让卑贱者监视尊贵者。刺史的朝位列于下大夫,却督察二千石官,轻重标准不相宜。我们请求撤销刺史,改设州牧以合古制。”成帝同意,设置州牧,官秩二千石。

下诏设立学堂,还未开始修建就停止了。

犍为郡在水边得到十六个古磬,议论此事的人认为是吉祥好事。刘向因而劝谏成帝说:“应该设立学堂学府,陈列礼器乐器,大力推广庙堂之乐,提倡礼貌谦让的举止,以此来教育天下。或许有人说:“不能全靠礼教。’礼教以培养人为主要目的,如果发生什么差错,也是为了培养人而出现差错。刑罚出现差错,有时会致人死伤,今天的刑罚已不是皋陶时代的刑罚,而有关机构请求制定刑法,删的删,改的改,用以救治时弊。至于说到礼乐,则说不敢动,这是敢于杀人不敢教育人。因俎、豆等礼器,管、弦等乐器稍有不备,因而放弃礼乐,这是舍弃小不备而趋就于大不备,受迷惑没有比这更大的了。教育和刑法相比较来看,刑法是次要的,这样做是舍弃重要的而急于去办次要的。教化是治理国家的主要手段,刑法是辅助治理国家的工具。今天舍弃了主要手段而单单去扶持辅助工具,是不会使天下太平的。”成帝把刘向所讲的话交给公卿们去商议,丞相、大司空都上奏请求设立学堂,到长安城南巡视测量地基,结果还没有修建就停止了。

时又有言:“孔子布衣,养徒三千人,今天子太学弟子少。”于是增弟子员三千人。岁余,复如故。

向常显讼宗室,讥刺王氏,其言痛切,发于至诚。上数欲用向,辄不为王氏及丞相、御史所持,故终不迁,居列大夫官前后三十余年而卒。后十三岁而王氏代汉。

甲寅(前7) 二年

春二月,丞相方进卒。

时荧惑守心,丞相府议曹李寻奏记方进,言:“灾变迫切,大责日加,阖府三百余人,唯君侯择其中,与尽节转凶。”方进忧之,不知所出。会郎贲丽善为星,言大臣宜当之。上乃召见方进,赐册责让,使尚书令赐上尊酒十石、养牛一,方进即日自杀。上秘之,遣九卿册赠印绶,赐乘舆秘器,亲临吊者数至,礼赐异于他相故事。

三月,帝崩。

帝素强无疾病。时楚王、梁王来朝,明旦,当辞去。又欲拜孔光为丞相,已刻侯印,书赞。昏夜,平善,乡晨,欲起不能言,而崩。民间哗,咸归罪赵昭仪。皇太后诏大司马莽杂治,问皇帝起居发病状。赵昭仪自杀。

以孔光为丞相。

光于大行前拜受丞相、博山侯印绶。

太后诏罢泰畤、汾阴祠,复南北郊。 夏四月,太子欣即位。

当时还有人说:“孔子是个平民,却养有三千弟子,如今天子太学的弟子太少。”于是就将弟子的名额增加到三千名。一年多以后,又恢复到原来的名额。

刘向经常公开为宗室打抱不平,讥讽王氏家族,他的言词沉痛恳切,发于至诚。成帝曾多次想起用刘向,但不被王氏一家以及丞相、御史支持,所以刘向始终没有得到提拔,位居大夫之列前后三十余年而死。过了十三年后,王氏篡夺了刘氏汉朝政权。

甲寅(前7) 汉成帝绥和二年

春二月,丞相翟方进去世。

当时火星出现在心宿旁边,丞相府议曹李寻向翟方进上呈文说:“灾变日益迫切,威严的谴责天天增加,丞相府上下三百余人,请您从中选择合适的人,与他一起尽节,避开凶险。”翟方进十分忧愁,不知如何是好。正好郎官贲丽很会看星象,说大臣应当代替天子去承受灾祸。成帝于是召见翟方进,并下策书责备他,派尚书令赐给他上等酒十石、御厩所养的牛一头,翟方进当天自杀。成帝对这件事严格保密,并派九卿去以策书赠印信绶带,赏赐车马明器,成帝也几次亲去吊唁,对翟方进的礼节和赏赐与对其他丞相都不相同。

三月,成帝去世。

成帝平时身体强壮,没有疾病。当时楚王刘衍、梁王刘立来京朝见,第二天早晨就要辞别返回封国。成帝又打算任孔光为丞相,已经刻好了侯爵的印信,写好了封爵诏书。夜间还一直很好,清晨,成帝想起床,却已不能说话,而后就去世了。消息传出,民间哗然,都归罪于赵昭仪。皇太后下令让大司马王莽同其他官员一同追查,调查皇帝起居发病情况。赵昭仪自杀。

任命孔光为丞相。

孔光在大行皇帝灵柩前,拜受丞相、博山侯印信、绶带。

皇太后下诏撤销泰畤、汾阴祠,恢复长安南北郊祭祀天地大典。 夏四月,太子刘欣即位。

哀帝初立,躬行俭约,省减诸用,政事由己出,朝廷翕然望至治焉。

尊皇太后曰太皇太后,皇后曰皇太后。 葬延陵。追尊定陶共王为定陶共皇。

太皇太后令傅太后、丁姬十日一至未央宫。有诏问丞相、大司空:“定陶太后宜何居?”孔光素闻傅太后刚暴,长于权谋,恐其与政事,不欲与帝旦夕相近,即议以为宜改筑宫。何武曰:“可居北宫。”上从武言。北宫有紫房复道通未央宫,傅太后果从复道朝夕至帝所,求欲称号,贵宠其亲属,使上不得由直道行。高昌侯董宏希指,言:“秦庄襄王,母本夏氏,而为华阳夫人所子,及即位后,俱称太后。宜立定陶太后为帝太后。”事下有司,王莽、师丹劾奏宏:“知皇太后至尊之号,天下一统,而称引亡秦,诖误圣朝,非所宜言,大不道。”免宏为庶人。傅太后大怒,要上,欲必称尊号。上乃白太皇太后,令下诏尊定陶共王为共皇。

五月,立皇后傅氏。

傅太后从弟晏之子也。

尊定陶太后傅氏曰定陶共皇太后,丁姬曰定陶共皇后,封丁明、傅晏皆为列侯。 六月,罢乐府官。

成帝之世,郑声尤甚,黄门名倡富显于世,贵戚至与人主争女乐。帝自为王时疾之,又性不好音,至是诏罢乐府官。郊祭乐及古兵法武乐在经,非郑、卫之乐者,条奏别属他官。凡所罢省过半。然百姓渐渍日久,又不制雅乐有以相变,豪富吏民湛沔自若。

哀帝即位之初,亲自厉行节俭,省减各项费用,政事由自己决定处理,朝廷上下一致希望能天下大治。

尊皇太后为太皇太后,皇后为皇太后。 葬成帝于延陵。追尊定陶共王为定陶共皇。

太皇太后下诏,命傅太后、丁姬每十天一次到未央宫。哀帝下诏询问丞相、大司空:“定陶共王太后应该居住在哪里?”丞相孔光素来听说傅太后刚强暴烈,擅长权谋,担心她干预政事,不想使她与哀帝朝夕相近,于是就建议应另行修筑宫室安置。大司空何武说:“可以住在北宫。”哀帝听从了何武的建议。北宫有紫房复道通到未央宫,傅太后果然从复道早晚去哀帝住所,请求加封她尊号,宠信重用她的亲属,使哀帝不得以正道行事。高昌侯董宏为迎合而上书说:“秦庄襄王,母亲本来是夏氏,后来他被华阳夫人认为嗣子,到他继位之后,夏氏和华阳夫人都被尊称为太后。应该尊定陶太后为帝太后。”这一奏章交到有关官署讨论,王莽、师丹上奏弹劾董宏说:“董宏明知皇太后为最尊贵的称号,现今天下统一,却以亡秦引作比喻,欺骗圣朝,这是不应该说的话,是大逆不道。”董宏被免官,贬为平民。傅太后为之大怒,要挟哀帝,一定要得到尊号。哀帝于是说与太皇太后,太皇太后同意下诏尊定陶共王为共皇。

五月,立傅氏为皇后。

皇后是傅太后堂弟傅晏的女儿。

尊定陶太后傅氏为定陶共皇太后,丁姬为定陶共皇后,封丁明、傅晏等为列侯。 六月,撤销乐府官。

汉成帝时代,淫靡之音特别盛行,以致黄门名倡都以富有显赫于世,皇亲国戚甚至与天子争夺女乐。哀帝在做定陶王时就厌恶这种风气,生性又不喜好音乐,因此下诏撤销乐府官。经书上记载的郊祀大典的音乐以及古代兵法武乐,不属于郑、卫之声的音乐,分类由其他官署管理。裁减人员超过一半。但是百姓受淫靡之声熏染已久,又没有制定其他高雅的音乐来替换,因此富有的官吏百姓依然如故,沉醉其中。

诏刘秀典领“五经”。

王莽荐刘歆为侍中,贵幸,更名秀。上复令典领“五经”,卒父前业。秀于是总群书而奏其七略,有《辑略》《六艺略》《诸子略》《诗赋略》《兵书略》《术数略》《方技略》。其叙诸子,分为九流:曰儒,曰道,曰阴阳,曰法,曰名,曰墨,曰纵横,曰杂,曰农。以为:“九家皆起于王道既微,诸侯力政,时君世主好恶殊方,是以九家之术蜂出并作,各引一端,崇其所善,虽有蔽短,合其要归,亦“六经”之支与流裔。使其人遭明王圣主,得其所折中,皆股肱之材已。仲尼有言:‘礼失而求诸野。’方今去圣久远,道术缺废,无所更索,彼九家者,不犹愈于野乎!若能修六艺之术而观此九家之言,舍短取长,则可以通万方之略矣。”

益封河间王良万户。

河间惠王良能修献王之行,母太后薨,服丧如礼。诏益封万户,以为宗室仪表。

诏限民名田,不果行。

初,董仲舒说武帝,以“秦除井田,民得卖买,富者田连阡陌,贫者亡立锥之地,小民安得不困!古井田法虽难卒行,宜少近古,限民名田以赡不足,塞并兼之路。去奴婢,除专杀之威。薄赋敛,省徭役,以宽民力,然后可善治也”。至是师丹复建言:“今累世承平,豪富吏民赀数钜万,而贫弱愈困,宜略为限。”天子下其议,丞相、大司空奏请:“自诸侯王、列侯、公主名田各有限,关内侯、吏、民名田皆毋过三十顷,奴婢毋过三十人,期尽三年,犯者没入官。”时田宅、

诏令刘秀负责整理“五经”。

王莽推荐刘歆为侍中,地位显贵,而且很得宠幸,于是改名为刘秀。哀帝又下令让刘秀负责整理“五经”,完成父亲刘向未完成的事业。刘秀于是汇总群书分类编成七略:有《辑略》《六艺略》《诸子略》《诗赋略》《兵书略》《术数略》《方技略》。其中叙述诸子的,又分为九大学派:儒家、道家、阴阳家、法家、名家、墨家、纵横家、杂家、农家。他认为:“九家都起于王道衰微、诸侯鼎立的时代,那时君主们的好恶各不一样,因此九家学派同时蜂起,各执一端,推崇各自所喜好的学说,虽然也掩饰自己的短处,但综合他们的要旨,也都是“六经”的支派。如果让这些人遇上圣王明主,将他们的主张折中修正,都可以成为栋梁之才。孔子说:‘礼义失传,到乡野去寻找。’现在离开圣人的时代已经很远了,当时的道术或缺或废,无法再找到,这九家学派,不是胜过乡野吗!如果能够学习六艺之术,再参阅这九家学派之言,取长补短,就可以精通各种方略。”

下诏,增加河间王刘良采邑万户。

河间王刘良,能学习献王的品行,母亲王太后去世,完全按照礼仪服丧。哀帝下诏褒奖,增加采邑万户,以此作为宗室表率。

下诏限制百姓占田的数额,但实际上未能执行。

当初,董仲舒劝说武帝,认为:“秦国废除井田,百姓可以买卖土地,结果富人田地一望无际,穷人却无立锥之地,百姓怎能不贫困呢!古代的井田制虽然难以马上执行,但应该稍加恢复,应限制百姓占田的数额,用以补给不足者,堵塞兼并土地的渠道。取消奴婢,除掉滥杀奴婢的特权。减轻赋税,减少徭役,使人民得以休养生息,然后才可以把国家治理好。”到这时,师丹又建议说:“而今连续几代盛世太平,吏民中的豪富家产万贯,而贫穷者愈加贫困,应该略加限制。”哀帝把这个建议交给下面去讨论,丞相、大司空上奏请求:“从诸侯王到列侯、公主占地各定限额,关内侯、官吏、庶民占田不得超过三十顷,使用的奴婢不得超过三十人,期限为三年,违犯规定的,没收充公。”当时,田宅、

奴婢贾为减贱,贵戚近习皆不便也,诏书:“且须后。”遂寝不行。

罢官织绮绣。除任子令、诽谤诋欺法。出宫人,免官奴婢,益小吏俸。 秋七月,罢大司马莽就第。以师丹为大司马。

初,太皇太后诏大司马莽就第,避帝外家,莽即上疏乞骸骨。帝遣尚书令诏起之,又遣孔光等白太皇太后,太皇太后乃复令莽视事。至是,置酒未央宫,内者令为傅太后张幄,坐于太皇太后坐旁。莽按行,责内者令曰:“定陶太后,藩妾,何以得与至尊并!”撤去,更设坐。傅太后大怒,不肯会。莽乞骸骨,罢就第。公卿大夫多称之者,上乃加恩宠,置中黄门,为莽家给使。以为特进、给事中,朝朔望。

傅太后从弟右将军喜,好学问,有志行。王莽既罢,众庶归望于喜。初,上之官爵外亲也,喜独执谦称疾。傅太后始与政事,数谏之,由是傅太后不欲令喜辅政。乃以师丹为大司马,而赐喜黄金百斤,以光禄大夫养病。何武、唐林皆上书言:“喜行义修洁,忠诚忧国,今以寝病一旦遣归,众庶失望,皆曰:‘傅氏贤子,以论议不合于定陶太后,故退。’百僚莫不为国恨之。忠臣,社稷之卫,百万之众,不如一贤。喜立于朝,陛下之光辉,傅氏之废兴也。”上亦自重之,故寻复进用焉。

遣曲阳侯王根就国,免成都侯王况为庶人。

奴婢的价钱都降得很贱,皇亲国戚和天子的亲信都感到对自己不利,于是哀帝下诏书说:“暂且等待以后再说。”这个办法就搁置未行。

撤销官织绮绣。废除保荐子弟当官的任子令、诽谤诋欺法。将掖庭宫女年长者放出宫,官奴婢年长者免除奴婢身份,增加小官吏的俸禄。 秋七月,罢免大司马王莽,让他回到府邸。任命师丹为大司马。

当初,太皇太后下诏让大司马王莽回归府邸,以避开哀帝的外戚,王莽就上书请求辞官回家。哀帝派尚书令持诏书命令王莽出来任职,又派孔光等向太皇太后报告,太皇太后于是又命令王莽上朝处理政事。到现在,哀帝在未央宫摆设酒席,内者令把傅太后的座位设在了太皇太后的座位旁边。王莽巡视后,斥责内者令说:“定陶太后是藩王妃子,怎么能跟至尊的太皇太后并排坐!”他下令撤去了傅太后的座位,改换地方。傅太后大怒,不肯赴宴。王莽再次请求退休,哀帝批准让他辞官回到府第。公卿大夫多称赞王莽,哀帝于是对他更加恩宠,派中黄门去王家接受差使。赐王莽为特进、给事中,每月一日和十五日可以朝见皇帝。

傅太后的堂弟、右将军傅喜,喜爱学问,有志向抱负。王莽既已罢退,傅喜即是众望所归。当初,哀帝加封外戚官爵,只有傅喜称病推辞。傅太后开始干预政事时,傅喜多次规谏,因此傅太后不想让傅喜辅政。于是师丹被任命为大司马,而赐给傅喜黄金百斤,以光禄大夫的身份在家养病。大司空何武、尚书令唐林都上书说:“傅喜修行仁义,品德高洁,忠诚忧国,今以病很快被遣返回家,大家都感到失望,都说:‘傅氏是贤才,只因见解与定陶太后不合,因此被斥退。’百官莫不为国痛惜。忠臣是国家的卫士,百万平民,不如一个贤才。傅喜若能担当朝廷大任,是陛下的光辉,也是傅氏兴废的关键。”哀帝也很看重傅喜,因此过后不久就再次起用他。

朝廷遣送曲阳侯王根回到他自己的封国,罢免成都侯王况为平民。

帝少而闻知王氏骄盛,心不能善,以初立,故且优之。后月余,司隶校尉解光奏:“先帝山陵未成,而曲阳侯根、成都侯况,公聘取故掖庭女乐,置酒歌舞,无人臣礼,大不敬,不道!”上以根尝建社稷之策,遣就国,而免况为庶人。

九月地震。

自京师至北边郡国三十余处地震,坏城郭,压杀四百余人。上以灾异问待诏李寻,对曰:“夫日者,众阳之长,人君之表也。君不修道,则日失其度,暗昧无光。间者日尤不精,光明侵夺失色,邪气珥、霓数作。小臣不知内事,窃以日视陛下,志操衰于始初多矣。唯陛下执乾刚之德,强志守度,毋听女谒、邪臣之态,诸保阿、乳母甘言悲辞之托,断而勿听。勉强大谊,绝小不忍,良有不得已,可赐以货财,不可私以官位,诚皇天之禁也。月者,众阴之长,妃后、大臣、诸侯之象也。间者月数为变,此为母后与政乱朝,阴阳俱伤,两不相便。唯陛下亲求贤士,无强所恶,以崇社稷。五行以水为本,水为准平,王道公正修明,则百川理,落脉通。偏党失纲,则涌溢为败。今汝、颍漂涌,并为民害,‘百川沸腾’,咎在皇甫卿士之属。唯陛下少抑外亲大臣。地道柔静,阴之常义也。间者地数震,宜务崇阳抑阴以救其咎,固志建威,闭绝私路,拔进英隽,退不任职,以强本朝。夫本强则精神折冲,本弱则招殃致凶,为邪谋所陵。朝廷亡人,则为贼乱所轻,其道自然也。”

哀帝小时候就听说王氏骄横,心里对他们没有好感,只是因为刚刚继位,对他们暂且宽容。一个多月后,司隶校尉解光上奏说:“先帝还未入陵安葬,而曲阳侯王根、成都侯王况就公然聘取后宫女乐,置酒歌舞,没有人臣之礼,犯了大不敬、不道之罪!”哀帝因为王根曾有立他为太子的建议,所以仅遣送回封国,而罢免王况为平民。

九月,发生地震。

自京师至北方边境的郡国中,有三十余处发生地震,毁坏了城郭,压死了四百余人。哀帝因为发生灾异而询问待诏李寻,他回答说:“太阳,是阳气之首,君王之象征。君王不行正道,则太阳会失去常规,暗淡无光。近来太阳很不明亮,光彩被侵夺失色,邪气抱珥、虹霓屡次出现。我不了解内廷的情况,只以太阳的情况来观察陛下,志节和操行都比即位初期衰退多了。请陛下坚持阳刚之德,增强意志严守法度,不听女人、邪臣的惑言摆布,那些保姆乳娘或甜言蜜语或苦苦哀求的请托,绝不要听。努力遵守大义,避免小处不忍,实在不得已时,可以赐予他们钱财珍宝,不可以官位徇私情,这实在是皇天之大忌。月亮,是阴气之首,妃后、大臣、诸侯之象征。近来月亮多次发生变异,这说明母后参政乱朝,阴阳俱伤,两相妨碍。请陛下亲自寻求贤才,压制邪恶,以振兴国家。五行以水为根本,水是公平的标准,王道公正修明,则百川治理,脉络畅通。如果王道失去纲纪,则如江河泛滥成灾。而今汝水、颍水汹涌漫溢,皆为民害,像《诗经》所说的‘百川沸腾’,其害应归咎于皇甫卿士之类的外戚。请陛下对外戚大臣加以抑制。大地温柔平静,这是阴性事物的正常状态。近来多次发生地震,应该坚决崇阳抑阴来挽救灾祸。要坚定意志,建立权威,关闭杜绝私下请托之路,提拔引荐俊才,罢退不称职的官吏,以使本朝强大。根本强大了,就会精神振奋;根本衰弱了,就要招灾惹祸,被邪恶阴谋所危害。朝廷无贤才,就会被乱臣贼子轻视,这是自然的道理。”

求能浚川疏河者。

骑都尉平当使领河堤,奏:“按经义,治水有决河深川,而无堤防壅塞之文。宜博求能浚川疏河者。”上从之。

待诏贾让奏言:“治河有上、中、下策。古者立国居民,疆理土地,必遗川泽之分,度水势所不及。大川无防,小水得入,陂障卑下,以为污泽,使秋水多得其所休息,左右游波宽缓而不迫。夫土之有川,犹人之有口也,治土而防其川,犹止儿啼而塞其口,岂不遽止,然其死可立而待也。故曰:‘善为川者决之使道,善为民者宣之使言。’盖堤防之作,近起战国,雍防百川,各以自利。齐与赵、魏以河为竟,赵、魏濒山,齐地卑下,作堤去河二十五里,河水东抵齐堤则西泛赵、魏。赵、魏亦为堤去河二十五里,虽非其正,水尚有所游荡。时至而去,则填淤肥美,民耕田之,或久无害,稍筑宫宅,遂成聚落。大水时至,漂没,则更起堤防以自救,稍去其城郭,排水泽而居之,湛溺自其宜也。今堤防,狭者去水数百步,远者数里,于故大堤之内复有数重,民居其间,此皆前世所排也。河从河内、黎阳至魏郡、昭阳,东西互有石堤,激水使还,百余里间,河再西三东,迫厄如此,不得安息。今行上策,徙冀州之民当水冲者,决黎阳遮害亭,放河使北入海。河西薄大山,东薄金堤,势不能远,泛滥期月自定。难者将曰:‘若如此,败坏城郭、田庐、冢墓

访求能疏通黄河水道的人。

骑都尉平当被派去治理河水堤防,他上奏说:“按照经书上的记载,治理水患有挖开河堤或深挖河床的方法,但没有高筑岸堤、堵塞河流的方法。应该广泛寻求能够疏通水道的人。”哀帝听从了他的建议。

待诏贾让上奏说:“治河有上、中、下三策。古代修筑城郭使人民居住,划定疆界耕种土地,一定放弃川泽之水交汇之处,选择水势达不到的地方。大河不修堤防,则小河的水可以流入,在地势低洼处,形成湖泊池泽,秋季可以在这里蓄水,水面宽阔而水流舒缓平稳。地上有河流就像人长有口一样,修筑堤防来防止河水泛滥,就像不让孩子哭而堵住他的嘴一样,难道不是马上可以止住吗?然而孩子也很快会死掉的。所以说:‘善于治水的人是挖开河堤疏导河流,善于管理百姓的人是善于引导使其畅所欲言。’堤防的修筑,兴起于战国时代,治理百川,各自为国谋利。齐国与赵、魏以黄河为界,赵、魏靠山,而齐国地势低下,于是齐国在距黄河二十五里处修筑堤防,河水东下到达齐国堤防,则向西在对岸的赵、魏泛滥成灾。赵、魏也在距黄河二十里处修筑堤防,虽然采取的不是合适的方法,但河水尚可容纳游荡。河水时来时去,淤泥积成肥田,人民在上面耕种,由于许久无水灾之害,于是陆续在这里建房筑屋,成了村落。洪水泛滥时,漂没了房屋,就加筑堤防以自救,逐渐把城镇迁移,排除积水,居住下来,自然常常会被洪水淹没。现今的黄河堤防,近的距河仅数百步,远的数里,在旧的大堤之内又加筑几道堤防,人们居住其间,这都是前代的排水设施。黄河从河内、黎阳至魏郡、昭阳,东西两岸都有石筑的堤防,湍急的河水遇到石堤阻挡左右回转,百余里之间,黄河两次向西猛拐、三次向东弯折,险塞到如此程度,自然不得安宁。如今若实行上策,则迁移冀州洪泛区人民,决开黎阳遮害亭的堤坝,放黄河水北入渤海。黄河西邻大山,东邻金堤,水势不会流得太远,洪水泛滥一个月就可以稳定。有人便会诘难说:‘如果是这样的话,毁坏的城镇、田地、房屋、坟墓

以万数,百姓怨恨。’昔大禹治水,山陵当路者毁之,故凿龙门,辟伊阙,折底柱,破碣石,堕断天地之性,此乃人功所造,何足言也。今濒河十郡,治堤岁费且万万,及其大决,所残无数。如出数年治河之费以业所徙之民,遵古圣之法,定山川之位,使神人各处其所而不相奸,且以大汉方制万里,岂其与水争咫尺之地哉!此功一立,河定民安,千载无患,故谓之上策。若乃多穿漕渠于冀州地,使民得以溉田,分杀水怒,虽非圣人法,然亦救败术也。可从淇口以东为石堤,多张水门。恐议者疑河大川难禁制,荥阳漕渠足以卜之。其水门但用土木,今作石堤势必完安。冀州渠首尽,当仰此水门。诸渠皆往往股引取之:旱则开东方下水门,溉冀州;水则开西方高门,分河流。通渠,则填淤加肥,禾麦更为粳稻,转漕舟船便,此三利也。民田适治,河堤亦成,此诚富国安民,兴利除害,支数百岁,故谓之中策。若乃缮完故堤,增卑倍薄,劳费无已,数逢其害,此最下策也。”

诏定世宗为不毁之庙。

孔光、何武奏:“迭毁之次当以时定,请与群臣杂议。”皆以为孝武皇帝亲尽宜毁。王舜、刘歆曰:“《礼》,天子七庙,七者其正法数,可常数者也。宗不在此数中,宗变也。苟有功德则宗之,不可预为设数。臣愚以为孝武皇帝功烈如彼,孝宣皇帝崇立之如此,不宜毁。”制曰:“舜、歆议可。”

数以万计,百姓一定会怨恨。’从前大禹治水,如果山陵挡路就把它毁掉,因此凿通龙门,打开伊阙,劈分底柱,击破碣石,改变天地原来的模样,这些也本来是人工所造,何足挂齿。现在濒临黄河的十郡,每年治理河堤的费用将近万万钱,一旦发生大的决口,毁坏之大无以计数。如果拿出数年治河的费用,用以安置迁移的人民,遵照古代圣贤的方法,确定山川的位置,使神和人都各处其所互不相扰,况且大汉国土广阔万里,何必与黄河去争那一点土地呢!这项事业一旦完成,河定民安,千载无患,因此称为上策。至于在冀州地区多开挖水道河渠,使百姓可以用来灌溉田地,分弱水势,虽然不是圣人的做法,但也是挽救危局的方法。可以从淇口往东修筑石堤,多设水门。恐怕有人怀疑黄河大川难以控制,而荥阳粮道运河的作用足可以验证。过去修筑水门仅用土木,而今建在石堤上一定十分稳固。冀州灌渠从头至尾,正应依靠这种水门。各渠往往都要从这里取水分流:天旱则打开东方下水门,灌溉冀州田地;洪水到来则打开西方高水门,分散水流。疏通渠道,则可以利用淤泥增加土地的肥沃度,变麦田为稻田,为舟船转运粮饷提供便利,这是三大好处。民田得到治理,河堤也不会毁坏,这实在是富国安民、兴利除害、能控制水患数百年的办法,因此称为中策。如果只是加固完善原来的堤防,低的地方增高,薄的地方加厚,耗废人力没有止境,仍然屡屡受害,因此这是最下策。”

下诏决定祖先祭庙为不毁之庙。

孔光、何武上奏说:“应撤除的亲情已尽的祖先祭庙的名次,应当及时确定下来,请陛下与群臣讨论。”许多人都认为孝武皇帝亲情已尽,应撤除祭庙。王舜、刘歆说:“按照《礼记》,天子的祭庙应有七座,七是正规的数量,可以作为常数。被尊为宗的不在此数中,宗是变数。如果有功德,就被尊为宗,不可预先规定数量。我们愚昧地认为孝武皇帝功勋那样大,孝宣皇帝又如此尊崇他,不应该撤除他的祭庙。”哀帝指示说:“王舜、刘歆的建议可行。”

冬十月,策免大司空武遣就国。以师丹为大司空。

左右或议何武事亲不笃,帝亦欲改易大臣,乃策免武,归泛乡侯国,以师丹为大司空。丹见上多改成帝之政,乃上书言:“古者谅不言,听于冢宰,三年无改于父之道。前大行在堂,而官爵臣等以及亲属,赫然贵宠。诏书比下,变动政事,卒暴无渐。臣不能明陈大义,复不能牢让爵位,相随空受封侯,增益陛下之过。间者郡国多地动水出,流杀人民,日月不明,五星失行,此皆举错失中,号令不定,法度失理,阴阳溷浊之应也。人情无子,虽六七十,犹博取而广求。孝成皇帝独以壮年克己,立陛下为嗣。及弃天下,陛下继体,四海安宁,百姓不惧,此先帝圣德,当合天人之功也。臣闻‘天威不违颜咫尺’,愿陛下深思先帝所以建立陛下之意,且克己躬行,以观群下之从化。天下者,陛下之家也,肺腑何患不富贵,仓卒若是,其不久长矣。”书数十上,多切直之言。

傅太后从弟子迁尤倾邪,上恶之,免官,遣归故郡。傅太后怒,上不得已,复留迁。孔光与丹奏:“诏书前后相反,天下疑惑,无所取信,请归迁故郡。”卒不得遣,复为侍中。其逼于傅太后,皆此类也。

诏还陈汤长安。

议郎耿育上书冤讼陈汤,曰:“汤为圣汉扬威雪耻,卒以无罪老弃。敦煌正当西域通道,令威名折冲之臣,旋踵及身,复为郅支遗虏所笑,诚可悲也!今奉使外蛮者,未尝

冬十月,下策书罢免大司空何武,遣送他回到封国。任命师丹为大司空。

哀帝左右亲信有人议论何武侍奉后母不厚道,哀帝也想改换大臣,就下策书罢免何武官职,让他以列侯身份回到封国,任命师丹为大司空。师丹见哀帝对成帝的制度多有更改,就上书说:“古代新君居丧期间沉默不言,国家大事悉听宰相处理,三年之中不改变先父的规矩。先前,先帝的棺柩尚在灵堂,就给我们这些臣属以及亲属加官晋爵,全都赫然显贵荣宠起来。诏书连下,政事变动十分突然,毫无缓冲的余地。我不能明陈大义,又不能坚决辞让爵位,相随凭空接受封侯,更增加了陛下的过失。近来郡国多次发生震灾水患,淹死人民,日月无光,五星的运行也失去规律,这都是举措失当,号令不定,法度失理,阴阳混浊不清的反映。若按人之常情,如果没有儿子,年纪虽然六七十了,仍然要博娶妻而广求子。孝成皇帝以壮年之身克己奉公,立陛下为嗣子。先帝突然去世,陛下继位,四海安宁,百姓不惊,这是先帝的圣德,正合天人合一的功效。我听说‘不要违逆天威,因为他离你只有咫尺之远’,愿陛下深思先帝之所以建立陛下的深意,克制自己,躬身实践,观察群臣的跟从变化。天下是陛下的家,陛下的亲属亲信又何愁不会富贵,这样仓促急迫,反倒不会长久。”师丹上书数十次,多为痛切直率之言。

傅太后的堂侄傅迁特别阴险奸邪,哀帝很厌恶他,下令免去官职,遣回原郡。傅太后大怒,哀帝不得已,又留下傅迁。孔光与师丹上奏说:“前后两个诏书内容相反,天下疑惑,无法取信于民,请求陛下仍归把傅迁遣回原郡。”但终于没有遣回,又恢复了侍中的官职。哀帝受制于傅太后,都是这样。

下诏命陈汤回到长安。

议郎耿育上书为陈汤鸣冤辩护,说:“陈汤一生为汉朝扬威雪耻,最后以无罪年老之身被抛弃在边陲。敦煌正位于前往西域的通道上,让威名远扬的名将,转眼间变成罪徒,还要被郅支单于残部的人讥笑,实在可悲!现今奉命出使各国的使节,无不

不陈郅支之诛以扬汉国之盛。夫援人之功以惧敌,弃人之身以快谗,岂不痛哉!且安不忘危,盛必虑衰。今国家素无文帝累年节俭富饶之畜,又无武帝荐延枭俊禽敌之臣,独有一汤。反使亡逃分窜,死无处所,远览之士,莫不计度,以为汤尚如此,虽复破绝筋骨,暴露形骸,犹复制于唇舌,为疾妒之臣所系虏耳。此臣所以为国家尤戚戚也。”书奏,天子还汤,卒于长安。

乙卯(前6) 孝哀皇帝建平元年

春正月,陨石于北地十六。 新成侯赵钦以罪免,徙辽西。

司隶解光奏言:“臣闻许美人及故中宫史曹宫,皆御幸孝成皇帝,产子,子隐不见。臣遣吏问,皆得其状,其他饮药伤堕者无数,事皆在四月丙辰赦令前。臣谨案:永光三年,男子忠等发长陵傅夫人冢,事更大赦,孝元皇帝下诏曰:‘朕所不当得赦也!’穷治,尽伏辜。天下以为当。赵昭仪倾乱圣朝,亲灭继嗣,家属当伏天诛。而同产亲属皆在尊贵之位,迫近帷幄,群下寒心。请穷竟。”议正法,于是免新成侯钦等皆为庶人,将家属徙辽西郡。

耿育上疏言:“臣闻世必有非常之变,然后乃有非常之谋。孝成皇帝自知继嗣不以时立,念虽末有皇子,万岁之后未能持国,恐危社稷,倾乱天下。知陛下有贤圣仁孝之

用陈汤诛杀郅支的事迹来弘扬国威。借助英雄的功绩去震慑敌人,却抛弃英雄本身,使进谗之人春风得意,难道不令人痛心吗!况且安定不可忘记危亡,强盛必须忧虑衰败。而今国家平时没有文帝时累年节俭积蓄的大量财富,又没有武帝时荐举招致的骁勇善战之臣,只有陈汤一人。如果陈汤反而被弄得家破人亡,死无葬身之地,有远见的人莫不思量,认为陈汤尚且如此下场,那么我们纵使粉身碎骨,疆场捐躯,仍不免还会受制于奸臣的口舌,被嫉妒之臣所陷害。这正是我为国家深深担忧的地方。”奏章呈上去后,哀帝下令让陈汤回到长安。后来死于长安。

汉哀帝

乙卯(前6) 汉哀帝建平元年

春正月,北地坠落十六块陨石。 新成侯赵钦因罪免官,迁移到辽西。

司隶校尉解光奏报说:“我听说许美人和前中宫史曹宫,都曾蒙孝成皇帝召幸而生下儿子,而两个孩子下落不明。我派官员追查,他们都把害子内情一一做了报告,其他强迫服药堕胎等事还很多,都发生在四月丙辰赦令发布前。据我了解:永光三年,一位名忠的男子等发掘长陵傅夫人墓,罪行发生在两次大赦前,而孝元皇帝下诏说:‘朕不能赦免这种罪行。’于是严加治罪,全部处死。天下人都认为处理得当。赵昭仪惑乱圣朝,亲手杀害皇帝嗣子,家属应受上天之诛。然而她的亲属都在尊贵之位,迫近皇帝,使天下人寒心。请陛下严厉追究此事。”大臣们讨论应该依法严办,于是哀帝罢免了新成侯赵钦等的爵位,全都贬为平民,将赵氏家属迁移到辽西郡。

议郎耿育上书说:“我听说世界必有非常的变化,然后才有非常的谋划。孝成皇帝自知没有及时生下继位的皇子,虽想到晚年也可能得到皇子,但自己去世之后,幼子未必能掌握国家权力,恐怕将会危害社稷,倾乱天下。先帝知道陛下有贤圣仁孝的

德,故废后宫就馆之渐,乃欲致位陛下以安宗庙。岂当世庸庸斗筲之臣所能及哉!且褒广将顺君父之美,匡救销灭既往之过,古今通义也。事不当时固争,防祸于未然,各随指阿从以求容媚,晏驾之后,尊号已定,万事已讫,乃探追不及之事,讦扬幽昧之过,空使谤议上及山陵,下流后世,甚非先帝托后之意,此臣之所深痛也。”帝亦以为太子颇得赵太后力,遂不竟其事。

以傅喜为大司马。 秋九月,陨石于虞二。 策免大司空、高乐侯丹为庶人,复赐爵关内侯。

泠褒、段犹等奏言:“定陶共皇太后、共皇后皆不宜复引定陶藩国之名,以冠大号,车马、衣服宜皆称皇之意,置吏二千石以下,各供厥职,又宜为共皇立庙京师。”上复下其议,群下多顺指言:“母以子贵,宜立尊号以厚孝道。”唯丞相光、大司马喜、大司空丹以为不可。丹曰:“圣王制礼,取法于天地。尊卑之礼明,则人伦之序正。尊卑者,所以正天地之位,不可乱也。今定陶共皇太后、共皇后以‘定陶共’为号者,母从子,妻从夫之义也。欲立官置吏,车服与太皇太后并,非所以明‘尊无二上’之义也。定陶共皇号谥已前定,义不得复改。《礼》:‘父为士,子为天子,祭以天子,其尸服以士服。’子无爵父之义,尊父母也。为人后者为之子,故为所后服斩衰三年,而降其父母期,明尊本祖而重正统也。孝成皇帝圣恩深远,故为共王立后,奉承祭祀,令共皇长为一国太祖,万世不毁,恩义已备。陛下既继体先帝,持重大宗,承宗庙、天地、社稷之祀,义不可复奉定陶

品德,因此就不再去后宫居住,一心想把皇位传给陛下,以保证国家的安定。这岂是当世庸碌卑下之臣所能理解的呢!况且赞美发扬君父的美德,补救克服以往的过失,这是古今共同的道理。不在事情发生时坚持正义,防患于未然,反而各自顺从迎合,阿谀献媚,到先帝去世后,尊号已定,万事都已过去,才开始深究无法挽回的往事,攻击宣扬深宫之内难以明断的过错,让诽谤言论伤害到先帝,再流传到后世,这远非先帝托付陛下的本意,实在令我深深痛心。”哀帝也认为,当年被立为太子,得力于赵太后的支持,也就不再追究此事。

任命傅喜为大司马。 秋九月,虞地坠落两颗陨石。 下策书罢免大司空、高乐侯师丹为平民,后又赐爵关内侯。

泠褒、段犹等上奏说:“定陶共皇太后、共皇后都不应再把定陶国名加在尊号之上,车马、衣服也都应该符合皇的身份,设置二千石以下官吏,各供其职,同时还应该在京师为共皇立庙。”哀帝把这个建议交给大臣们讨论,多数大臣都曲意逢迎,说:“母以子贵,应该立尊号以重孝道。”只有丞相孔光、大司马傅喜、大司空师丹认为不可以这样做。师丹说:“圣王制礼,取法于天地。尊卑的规定明确了,人伦的顺序就能摆正。尊卑的原则是用以摆正天地之位,不可以混乱。现在定陶共皇太后、共皇后以‘定陶共’为号,表明母从子、妻从夫的道理。要建立官属,设置官吏,车马衣服和太皇太后一样,不能明确‘至尊不能有二’的原则。定陶共皇的谥号以前已经确定下来,按道理是不能再改动了。《礼记》云:‘父亲是士,儿子成了天子,祭祀父亲时可用天子祭仪,但父亲的殡服仍按士对待。’儿子没有给父亲封爵的道理,这是尊重父母。成了人家的后嗣,也就成了人家的儿子,所以要穿上孝服为其守孝三年,而对生身父母则要缩短守孝期,这是为表明尊重继承的祖先,保持正统。孝成皇帝圣恩深远,所以为共皇选定继承人,继续来侍奉祭祀祖庙,使共皇长久成为一国太祖,万世不灭,恩义已经备至。陛下已经继承了先帝,身居嫡系大宗,承袭了宗庙、天地、社稷的祭祀,按道理不可以再供奉定陶

共皇,祭入其庙。今欲立庙于京师,而使臣下祭之,是无主也。又,亲尽当毁,空去一国太祖不堕之祀而就无主当毁不正之礼,非所以尊厚共皇也!”丹由是浸不合上意。

会有上书言:“古者以龟、贝为货,今以钱易之,民以故贫,宜可改币。”上以问丹,丹对言可改。章下有司议,皆以为行钱以来久,难卒变易。丹老人,忘其前语,复从公卿议。又使吏书奏,吏私写其草,丁、傅子弟闻之,使人上书告“丹上封事,行道人遍持其书”。事下廷尉,劾丹大不敬,博士申咸、炔钦上书言:“丹经、行无比,发愤懑,奏封事,不及深思,使主簿书,漏泄之过不在丹,以此贬黜,恐不厌众心。”上贬咸、钦秩各二等,遂策免丹曰:“朕惟君位尊任重,怀谖迷国,进退违命,反覆异言,甚为君耻之!以君尝托傅位,未忍考于理,其上大司空、高乐侯印绶,罢归。”

尚书令唐林上疏曰:“窃见免大司空丹策书,泰深痛切。君子作文,为贤者讳。丹,经为世儒宗,德为国黄耇,亲傅圣躬,位在三公,所坐者微,免爵太重,识者咸以为宜复丹爵邑,使奉朝请。唯陛下裁之。”诏赐丹爵关内侯。

冬十月,以朱博为大司空。 中山王太后冯氏及其弟宜乡侯参皆自杀。

中山王箕子,幼有眚病,祖母冯太后自养视,数祷祠解。上遣中郎谒者张由将医治之。由素有狂易病,病发,

共皇,到共皇庙去祭祀。现在又想在京师为共皇立庙,让臣下去祭祀,这就成了无主的祭礼了。另外,在亲情已尽时祖庙就应该拆除,白白放弃永远存在祭祀的一国太祖,而去祭祀一个应当毁掉的无主之庙,这不符合规定的礼仪,也不是很好地尊崇共皇的做法。”师丹从此也就慢慢地不投合哀帝的心意了。

正巧,有人上书说:“古代用龟、贝作货币,现在换成钱币,百姓因此贫困,应该改币。”哀帝问师丹,师丹说可以改。把奏章交付有关官署讨论,都认为使用钱币已经很久,难以一下子改变。师丹年岁大了,忘记了他以前说过的话,又去附和公卿们的意见。师丹还让属吏代写奏章,属吏偷偷抄写了一份底稿,丁、傅两家子弟听说后,派人上书控告“师丹呈上密奏,但路人都拿着副本”。哀帝将这件事交给廷尉处理,廷尉弹劾师丹犯了大逆不敬之罪,博士申咸、炔钦上书说:“师丹的经学和品行世上无双,他由于心中愤懑,呈递密奏,考虑不周,而命主簿代书,泄露的过错不在师丹,因此而贬黜,恐怕不能令众人心服。”哀帝命将申咸、炔钦的官秩各降二等,接着下策书罢免师丹说:“朕思你位尊任重,却心怀欺诈惑乱国家,言行违背诏令,反复无常,言语前后矛盾,深为你感到羞耻!由于你曾经担任朕的师傅,不忍心将你依法治罪,今交还大司空、高乐侯的印信、绶带,罢官回家。”

尚书令唐林上书说:“我看了罢免大司空师丹的策书,深感痛心。君子作文章时,为贤者讳言过失。师丹精通“五经”,是儒学一代宗师,德高望重,是国家的老前辈,亲自教授辅佐陛下,位列三公,而所犯下的过错十分微小,免爵的处罚太重,有见识的人都认为应该恢复师丹的封爵采邑,使他定期朝见陛下。请求陛下重新裁决。”于是哀帝下诏赏赐师丹关内侯爵。

冬十月,任命朱博为大司空。 中山王太后冯氏和她的弟弟宜乡侯冯参皆自杀。

中山王刘箕子从小就患有眼病,他的祖母冯太后亲自扶养他,曾多次到庙里祈祷,请求上帝为他除病。哀帝派中郎谒者张由前去给他治病。张由一直患有疯狂变态病,这时突然发病,

西归。因诬冯太后祝诅上及傅太后。初,傅太后与冯太后并事元帝,为倢伃,尝从幸虎圈,熊逸出攀槛,傅倢伃等皆惊走,冯倢伃直前当熊而立。上问之,对曰:“猛兽得人而止,妾恐熊至御坐,故以身当之。”帝嗟叹倍敬重焉。傅倢伃惭,由是有隙,常追怨之。因是遣御史丁玄案验,数十日无所得。更使中谒者令史立治之。立受傅太后指,治冯太后女弟、弟妇,死者数十人,诬奏云:“祝诅,谋杀上,立中山王。”责问冯太后,无服辞。立曰:“熊之上殿何其勇,今何怯也!”太后还谓左右:“此乃中语,前世事,吏何用知之?欲陷我效也!”乃饮药自杀。弟宜乡侯参,召诣廷尉,亦自杀。参为人矜严,好修容仪,以严见惮,不得近侍帷幄。以王舅封侯,奉朝请,五侯皆敬惮之。翟方进谓参宜少诎,参终不改其操,且死,叹曰:“不敢自惜,伤无以见先人于地下。”冯氏死者十七人,众莫不怜之。

司隶孙宝奏请覆治,傅太后大怒,上乃下宝狱。尚书仆射唐林争之,左迁敦煌鱼泽障候。大司马喜、光禄大夫龚胜固争,上为言太后,出宝,复官。张由赐爵关内侯,史立迁中太仆。

丙辰(前5) 二年

春正月,有星孛于牵牛。 策免大司马喜。罢三公官。复以朱博为御史大夫。丁明为大司马、卫将军。

于是回到长安。回京后他编造谎言,诬陷冯太后诅咒哀帝和傅太后。当初,傅太后和冯太后一起侍奉元帝,都是倢伃,曾经陪同元帝前往虎圈观赏野兽,突然一只熊跑了出来,攀着栏杆想上殿堂,傅倢伃等人都被吓跑,冯倢伃却上前站在熊的前面。元帝问她为什么这样做,她回答说:“猛兽抓住一个人后就会停止,我担心熊走到陛下的座位那里,所以就用身体挡住它。”元帝感激赞叹,从此倍加敬重冯倢伃。傅倢伃感到羞愧,因此和冯倢伃产生了矛盾,常常为此事怨恨她。所以这时就派遣御史丁玄去追查诅咒皇帝一事,几十天过去了,都无结果。就又派中谒者令史立去查办。史立接受了傅太后的旨意,究治冯太后的妹妹、弟媳等,害死数十人,随后诬奏说:“冯太后诅咒并谋杀皇上,图谋另立中山王。”在审问冯太后时,她不认罪,没有供词。史立说:“当初熊攀栏上殿时那样勇敢,而今天怎么这般胆怯!”冯太后回宫后对她的左右说:“这是宫中之语,是过去的事,这个官吏怎么会知道呢?这是宫中有人要陷害我的证明!”于是服毒自杀。她的弟弟宜乡侯冯参,被召至廷尉那里,也自杀了。冯参为人端庄严肃,注重义表,因此使人感到畏惧,未能在宫廷供职。他以王舅的身份被赐封侯爵,定期朝见陛下,五侯都敬畏他。翟方进曾说冯参应该稍有收敛,冯参始终不改变他的操守,快死时,感叹说:“对于自己倒没什么可痛惜的,只是悲伤无脸见祖先于地下。”冯氏死了十七人,人们无不对此感到哀怜。

司隶孙宝奏请重新审理冯氏一案,傅太后大怒,哀帝于是把他关进监狱。尚书仆射唐林劝谏,被降职为敦煌鱼泽障候。大司马傅喜、光禄大夫龚胜坚持为孙宝争辩,哀帝禀告傅太后,就释放了孙宝,恢复其官职。张由赐爵关内侯,史立升为中太仆。

丙辰(前5) 汉哀帝建平二年

春正月,牵牛星旁出现彗星。 哀帝下策书免去大司马傅喜的官职。取消三公。重新任命朱博为御史大夫。丁明为大司马、卫将军。

丁、傅骄奢,皆嫉傅喜之恭俭。又,傅太后欲称尊号,喜与孔光、师丹共执以为不可。上重违大臣正议,又内迫傅太后,先免师丹以感动喜。喜终不顺。朱博与傅晏连结,共谋成尊号事。数毁短喜,遂策免喜。

御史大夫官既罢,议者多以为汉自天子之号,下至佐史,皆不同于古,而独改三公,职事难分明,无益于治乱。于是博奏言:“故事:选郡国守相高第为中二千石,选中二千石为御史大夫,任职者为丞相,位次有序。今中二千石未更御史大夫而为丞相,权轻,非所以重国政也。臣愚以为大司空官可罢,复置御史大夫。”遂更拜博为御史大夫,又以丁明为大司马、卫将军,如故事。

夏,遣高武侯傅喜就国。

傅太后自诏丞相、御史曰:“喜附下罔上,与师丹同心背畔,其遣就国。”

策免丞相、博山侯光为庶人。以朱博为丞相。

孔光自议继嗣持异,又重忤傅太后指,策免为庶人,以朱博为丞相。临延登受策,有大声如钟鸣。殿中以问黄门侍郎蜀郡扬雄及李寻。寻对曰:“此《洪范》所谓鼓妖者也。人君不聪,为众所惑,空名得进,则有声无形,不知所从生。宜退丞相以应天变。”雄亦以为听失之象,且曰:“博为人强毅,多权谋,宜将不宜相,恐有凶恶亟疾之怒。”上不听。

丁、傅宗族的人骄横奢侈,都对傅喜的谦恭节俭十分忌恨。还有,傅太后想得到尊号,傅喜与孔光、师丹共同坚持认为不可以。哀帝难以违背大臣的正当议论,又内受傅太后的逼迫,就先罢免师丹官职,借以触动傅喜。傅喜却始终不顺从。朱博与傅晏勾结,共谋促成傅太后的尊号。他们多次诽谤傅喜,哀帝终于下策书免去傅喜的官职。

御史大夫的官位既已撤销,很多人认为汉朝上自天子的称号,下至佐史的名称,都不同于古代,而单单改三公,职权责任难以分明,对治理国家没有好处。于是朱博奏言:“依照旧例:选拔郡国守、相考绩优异者,可被定为官秩中二千石,从中二千石的官员中选拔优秀者充任御史大夫,御史大夫能胜任的,则晋升为丞相,这样晋升官位有一定的顺序。现在中二千石的官员,不经御史大夫这一官阶,就直接被任命为丞相,权威轻,不是加强国家统治的方法。我愚昧地认为,大司空官职可以撤销,重新设置御史大夫。”于是哀帝改变朱博的官职,拜为御史大夫,又任命丁明为大司马、卫将军,如同旧例。

夏季,遣送高武侯傅喜回封国。

傅太后又亲自下诏给丞相、御史大夫说:“傅喜迎合臣下,欺骗主上,与师丹同心背叛,应遣送他回封国。”

下策书罢免丞相、博山侯孔光为平民。任命朱博为丞相。

孔光自先帝讨论皇位继承人时,就持有异议,后来又严重违背傅太后的旨意,于是哀帝下策书罢免了孔光的官职,贬为平民,任命朱博为丞相。当朱博临近登殿接受任命时,忽然传来一种像钟鸣一样的宏大的声音。哀帝为这件怪事询问黄门侍郎蜀郡扬雄以及李寻。李寻回答说:“这是《洪范》里所说的那种鼓妖。君主耳目不聪,被人迷惑,使徒有虚名的人得到提拔,就会出现这种有声无形的现象,不知声音从哪里发出。应该罢退丞相以应对天变。”扬雄也认为是君王不能广听博闻的象征,并且说:“朱博为人刚毅,善于谋略,适宜为将而不适宜为相,恐怕会招致凶恶与危险。”哀帝没有听从他们的话。

诏共皇去定陶之号,立庙京师。尊共皇太后傅氏为帝太太后,共皇后丁氏为帝太后。

朱博既相,上遂用其议,下此诏,于是帝太太后称永信宫,帝太后称中安宫。四太后各置少府、太仆。傅太后既尊后,尤骄,与太皇太后语,至谓之“妪”。丁、傅为公卿列侯者甚众。然帝不甚假以权势,不如王氏在成帝世也。

免关内侯师丹为庶人。遣新都侯王莽就国。

丞相、御史言师丹、王莽抑贬尊号,亏损孝道,当伏显戮。幸蒙赦令,不宜有爵土,请免为庶人。诏免丹,遣莽就国。天下多冤王氏者。谏大夫杨宣言:“孝成皇帝称述陛下至德以承天序,岂不欲陛下自代,奉承东宫哉!太皇太后春秋七十,数更忧伤,敕令亲属引领以避丁、傅,陛下登高远望,独不惭于延陵乎!”帝深感其言,复封商子邑为成都侯。

罢州牧,复置刺史。

朱博又奏言:“部刺史,秩卑赏厚,劝功乐进。前罢刺史,更置州牧,秩真二千石,九卿缺,以高第补。其中材则苟自守而已,恐功效陵夷,奸轨不禁。臣请罢州牧,置刺史如故。”上从之。

六月,帝太后丁氏崩。

诏合葬共皇园。

大赦,改元太初。更号陈圣刘太平皇帝。

下诏定陶共皇去定陶之号,在京师建立祭庙。尊共皇太后傅氏为帝太太后,共皇后丁氏为帝太后。

朱博既已当上丞相,哀帝就采用他的建议,下此诏书,于是帝太太后称永信宫,帝太后称中安宫。四位太后各自设置少府、太仆官职。傅太后取得尊号以后,尤为骄横,与太皇太后说话时,甚至称她为“老太婆”。丁、傅两家一时间被封为公卿列侯的人很多。但是哀帝给予他们权势不多,不如成帝在世时的王氏。

罢免关内侯师丹为平民百姓。遣送新都侯王莽回到他自己的封国。

丞相、御史大夫奏称师丹、王莽压抑贬低尊号,损伤了陛下的孝道,罪当公开诛杀。幸蒙赦免,但不应该再有封爵采邑,请求陛下将他们贬为平民。哀帝于是下诏罢免了师丹的官爵,遣送王莽回到他自己的封国。天下许多人为王氏感到冤枉。谏大夫杨宣上奏说:“孝成皇帝称赞陛下有至高的品德,使陛下继承帝位,岂不是希望陛下代替他侍奉太皇太后吗!太皇太后现已七十高龄,数次经历国丧的忧伤,还下令要自己的亲属引退,以避开丁、傅两家,陛下若登高远望,望见成帝之陵,难道不感到惭愧吗!”哀帝深为此言感动,就又封成都侯王商的儿子王邑为成都侯。

撤销州牧,重新设立刺史。

朱博又奏称:“设置部刺史,官秩较低,但奖赏丰厚,人人劝勉立功,乐于进取。前几年撤销了刺史,改为设置州牧,品秩为真二千石,九卿有缺,便由州牧中名次靠前者递补。州牧中才能一般的人只求苟且自保,只怕其职能逐渐减退丧失,奸邪不轨的行为就无法制止。我请求撤销州牧,还和从前一样设置刺史。”哀帝听从了他的建议。

六月,帝太后丁氏去世。

哀帝下诏,合葬于定陶共皇的陵园。

下诏大赦天下,改建平二年为太初元年。改称陈圣刘太平皇帝。

待诏、黄门夏贺良言汉历中衰,当更受命,宜急改元易号,可得延年益寿。上久寝疾,冀其有益,遂从贺良等议。

秋七月,诏以永陵亭部为初陵,勿徙民。 八月,诏罢改元易号事,待诏夏贺良等伏诛。

上改号月余,寝疾自若。贺良等复欲妄变政事,进退大臣。上以其言无验,诏曰:“贺良等建言改元易号,可安国家。朕信道不笃,过听其言,冀为百姓获福,卒无嘉应。夫过而不改,是谓过矣!前诏非赦令,皆蠲除之。”贺良等皆下狱,伏诛。

尽复诸神祠。

上以寝疾,尽复前世所尝兴诸神祠凡七百余所。一岁三万七千祠云。

丞相博有罪自杀。御史大夫赵玄减死论。

傅太后怨傅喜不已,使孔乡侯晏风丞相阳乡侯博,令奏免喜侯。博与御史大夫赵玄议之,玄言:“事已前决,得无不宜?”博曰:“已许孔乡侯矣。匹夫相要,尚相得死,何况至尊!博唯有死耳!”玄即许可。博恶独斥奏喜,以何武前免就国与喜相似,即并奏:“喜、武皆请免为庶人。”上疑博、玄承指,即召玄问状,玄辞服。诏减玄死罪三等,削晏户四分之一,假谒者节召丞相诣廷尉。博自杀,国除。

冬十月,以平当为丞相。

待诏、黄门夏贺良等对哀帝说汉朝的历运中衰,理当重新受命,应该赶快改换年号,才能延年益寿。哀帝久病在床,希望更改年号对己有利,就听从了夏贺良等人的建议。

秋七月,哀帝下诏在永陵亭一带修筑自己的陵墓,没有往陵区迁移百姓。 八月,下诏撤销改元易号的决定,待诏夏贺良等论罪处死。

哀帝改号一个多月后,病情仍不见好转。夏贺良等人还想胡乱变更国家政事,要求进退大臣。哀帝因为他们的预言没有应验,下诏说:“夏贺良等人建议改元易号,认为这样可以安定国家。朕信奉天道还不够真诚,误听了他们的话,希望能为百姓谋求幸福,可是始终没有好的效验。有过失而不改正,才是真正的过失!以前发布的诏书,除了大赦令以外,其余措施全部废除。”夏贺良等人全部被捕入狱,论罪处死。

把各种神祠全部恢复。

哀帝因为病情日益严重,把过去成帝时曾祭祀过的各种神祠全部恢复了,共有七百余所。一年之中,祭祀的次数达到三万七千次。

丞相朱博犯罪自杀。哀帝减御史大夫赵玄死罪三等。

傅太后对傅喜怨恨不已,派孔乡侯傅晏去暗示丞相阳乡侯朱博,命他上奏书要求罢免傅喜的侯爵爵位。朱博与御史大夫赵玄商议,赵玄说:“事情先前已做了裁决,再提是否不合适?”朱博说:“我已答应孔乡侯了。匹夫之间互相约定的事,尚且不惜以死相报,何况至尊的傅太后呢!朱博我只有效死罢了!”赵玄也就同意了。朱博不愿意单独弹劾傅喜一个人,以何武先前被遣回封国情况与傅喜相似,就一并上奏:“请求将傅喜、何武都贬为平民。”哀帝怀疑朱博、赵玄是受傅太后的指使,便召赵玄询问究竟,赵玄承认了。哀帝下诏减赵玄死罪三等,削减傅晏采邑封户四分之一,又让谒者持符节召丞相朱博到廷尉那里接受审判。朱博自杀,封国撤除。

冬十月,任命平当为丞相。

以冬月故,且赐爵关内侯。

丁巳(前4) 三年

春三月,丞相当卒。

上召欲封当,当病笃,不应召。或谓当:“不可强起受印为子孙邪?”当曰:“吾居大位,已负素餐,受印还死,死有余罪。不起,所以为子孙也!”乞骸骨,不许。至是薨。

有星孛于河鼓。 夏四月,以王嘉为丞相。

嘉上疏曰:“臣闻圣王之功在于得人,故‘继世立诸侯’,择立命卿以辅之。居是国也,累世尊重,然后士民附焉,是以教化行而治功立。孝文时吏居官者或长子孙,以官为氏,仓氏、库氏则仓库吏之后也;其二千石长吏亦安官乐职,然后上下相望,莫有苟且之意。其后稍稍变易,公卿以下传相促急,又数改更政事,举劾苛细,发扬阴私,送故迎新,交错道路。中材苟容求全,下材怀危内顾,壹切营私者多。二千石益轻贱,吏民慢易之,或持其微过,增加成罪,言于刺史、司隶,或上书告之。众庶知其易危,小失意则有离畔之心。前苏令等纵横,吏士莫肯伏节死义,以守、相威权素夺也。成帝悔之,诏二千石不为故纵,遣使赐金,尉厚其意,诚以为国家有急,取办于二千石。二千石尊重难危,乃能使下。宣帝爱其善治民之吏,有章劾事留中,

因为冬月不宜封侯,因此暂时赐爵关内侯。

丁巳(前4) 汉哀帝建平三年

春三月,丞相平当去世。

哀帝召见平当,打算封他爵位。平当病重,没有应召。有人对平当说:“难道不能勉强起来接受印信,为子孙打算吗?”平当说:“我身居高位,已经辜负了国家在白吃饭,如果接受印信,回家就死去,是死有余辜。现在我不起来去接受印信,正是为子孙打算啊!”后来他请求辞职,哀帝不准。到了这时他就去世了。

河鼓星旁出现彗星。 夏四月,任命王嘉为丞相。

王嘉上书说:“我听说圣王的成功在于能得到人才,因此‘选立诸侯的继承人’,要选择、任命贤卿来辅佐他。他住在封国里,代代受到尊重,然后士民才会归附,因此推行教化才可以建立功业。孝文帝时任官的人,他们的长子长孙有的以官名为姓氏,如仓氏、库氏就是仓库官吏的后代;那些官秩在二千石的官员,也安于官位,乐于任职,然后上下互相勉励,没有苟且之意。以后情况逐渐有所改变,公卿以下官员更换又快又急,又多次更改政事,检举弹劾官吏十分苛刻琐细,还揭发宣扬别人的阴私,送旧官迎新官的人在路上来来往往。中等才干的人,苟且偷生以求保全;下等才干的人,心怀恐惧忧虑重重,权宜营私的人很多。二千石官员越来越被人轻视,小官吏和百姓也看不起他们,有的抓住他们的轻微过错,添油加醋形成罪状,报告给刺史、司隶,或者上书朝廷告发。百姓们发现二千石官吏那么容易扳倒,稍不如意就产生背叛之心。先前苏令等纵横郡国,官吏和士人没有在关键时刻肯以死尽节的,这是因为郡国守、相的威信和权力早就被夺去了。成帝感到懊悔,下诏书说,对二千石的官员不加以‘故意放纵’的罪名,派使者去赏赐他们黄金,予以安抚和慰问。这确实是由于国家有急难,需要二千石的官员出力解决。只有二千石官员受到尊重而不受到伤害,才能统管属下。宣帝爱护那些善于治民的官吏,有弹劾他们的奏章都扣压下来,

会赦壹解。故事:尚书希下章,为烦扰百姓,证验击治,或死狱中。章文必有‘敢告之’字乃下。唯陛下留神于择贤,记善忘过,容忍臣子,勿责以备材。任职者不能不有过差,宜可阔略,令尽力者有所劝。此方今急务也。前苏令发,欲遣使逐问状,时见大夫无可使者,召盩厔令尹逢,拜为谏大夫遣之。今诸大夫有材能者甚少,宜豫畜养可成就者,则士赴难不爱其死。临事仓卒乃求,非所以明朝廷也。”因荐儒者公孙光、满昌,能吏萧咸、薛修等,皆故二千石有名称者,上纳用之。

冬十一月,复泰畤、汾阴祠。罢南北郊。 无盐危山土起,瓠山石立。东平王云坐祠祭祝诅,自杀。以孙宠为南阳太守,息夫躬为光禄大夫。

无盐危山土自起覆草,如驰道状。又,瓠山石转立。东平王云及后谒自之石所祭祀之。息夫躬、孙宠相与谋曰:“此取封侯之计也!”乃因中常侍宋弘上变事,告焉。时上被疾,多所恶,逮谒验治。云自杀,谒弃市。擢宠为南阳太守,弘、躬皆光禄大夫。

戊午(前3) 四年

春正月,大旱。 关东民讹言行筹。

关东民无故惊走,持槁或掫一枚,传相付与,曰“行西王母筹”,或被发徒跣,或夜折关逾墙,或车骑奔驰,经历郡

逢到颁发赦令时便一并勾销。以前的惯例:尚书很少把弹劾奏章交付有关机构查办,为的是怕骚扰百姓,取证、审查、逮捕下狱、处治,有些人就死在狱中。弹劾奏章上必定写有‘胆敢控告’的字样才交付有关机构查办。希望陛下留意选择贤能的人才,记住他们的优点,忘掉他们的过错,能容忍臣子,不要求全责备。任职者难免会有过错,应宽容忽略他们的小过失,使尽心竭力者受到鼓励。这是当务之急。之前苏令造反,朝廷打算派大夫驱逐盗贼并查问情况,当时大夫中没有可用的人选,就征召盩厔令尹逢,授为谏大夫被派遣前去。如今诸大夫中有才能的很少,应该预先培养可造就的人才,这些人在国难时能不惜以死报国。事到临头才仓促寻求,这就不能表明朝廷有人才了。”王嘉并趁势举荐儒家学者公孙光、满昌,及能吏萧咸、薛修等,他们都曾是有声望的二千石官员。哀帝采纳了王嘉的建议,任用了他们。

冬十一月,恢复泰畤、汾阴祠的祭祀。撤销南郊祭天、北郊祭地的典礼。 无盐危山的土自己隆起,瓠山的石头自行立起。东平王刘云犯了祠祭诅咒皇上之罪,自杀。任命孙宠为南阳太守,息夫躬为光禄大夫。

无盐危山的土自己隆起压盖住青草,就像驰道一样。又,瓠山的石头也突然转侧立起。东平王刘云和王后谒亲自前往大石跟前祭拜。息夫躬、孙宠互相商量说:“这是取得封侯的妙计啊!”于是通过中常侍宋弘上书告发事变。这时哀帝正患病,对很多事都很厌恶,于是就交付主管机构,逮捕了东平王后谒进行审讯惩处。最后刘云自杀,王后谒被处死示众。擢升孙宠为南阳太守,宋弘、息夫躬都升为光禄大夫。

戊午(前3) 汉哀帝建平四年

春正月,大旱。关东百姓谣传行筹。

函谷关以东地区老百姓无故惊慌奔走,拿着一枝禾秆或麻秆,互相传递,说:“将西王母的筹策传递天下。”有的披头散发光着脚,有的在夜里破关翻墙而过,有的乘车骑马奔驰,经过郡国

国二十六,至京师,不可禁止。民又聚会设张博具,歌舞祠西王母,至秋乃止。

封傅商为汝昌侯。

上欲封傅太后从父弟商,尚书仆射郑崇谏曰:“成帝封五侯,天赤黄,昼昏,日中有黑气。今无故复封商,坏乱制度,逆天人心,非傅氏之福也!臣愿以身命当国咎!”因持诏书案起。傅太后大怒曰:“何有为天子乃反为一臣所颛制邪!”上遂下诏封商。

二月,下尚书仆射郑崇狱,杀之。免司隶孙宝为庶人。

侍中董贤为人美丽自喜,性和柔便辟,得幸于上,贵震朝廷。常与上卧起,妻得通籍殿中。女弟为昭仪,父恭为少府。诏将作大匠为贤起大第北阙下,穷极技巧。赐武库禁兵、上方珍宝,皆选物上第,而乘舆所服乃其副也。至东园秘器、珠襦、玉柙,无不备具。下至僮仆皆受上赐。又为贤起冢茔义陵旁,周垣数里。

郑崇谏上,由是数以职事见责。尚书令赵昌因奏:“崇与宗族通,疑有奸。”上责崇曰:“君门如市人,何以欲禁切主上?”崇对曰:“臣门如市,臣心如水。愿得考覆。”上怒,下崇狱。司隶孙宝上书曰:“崇狱覆治,榜掠将死,卒无一辞。道路称冤。疑昌与崇内有纤介,浸润相陷。臣请治昌以解众心。”诏曰:“司隶宝附下罔上,国之贼也,免为庶人。”崇死狱中。

二十六个,传递到了京师,无法禁止。人们又聚会设赌具赌博,唱歌跳舞祭祀西王母,到秋天才停止。

封傅商为汝昌侯。

哀帝打算封傅太后的堂弟傅商为侯爵,尚书仆射郑崇劝谏说:“成帝封五人为侯,天色变成赤黄,白昼昏暗,太阳中有黑气。现在又要无缘无故封傅商,破坏了汉家制度,违背天意、人心,这不是傅氏的福气!我愿以身家性命承当国家的惩罚!”说罢,拿着诏书文稿站起来。傅太后大怒说:“哪有天子反受一个臣子控制的道理!”哀帝于是下诏封傅商为汝昌侯。

二月,将尚书仆射郑崇逮捕入狱,被害死狱中。罢免司隶孙宝为平民。

侍中董贤长相出众又自恋,性情柔和,会阿谀逢迎,很得哀帝的宠爱,在朝廷中特别显贵。董贤常与哀帝睡在一起,他的妻子也能够向门使通报姓名进入皇宫。董贤的妹妹被封为昭仪,父亲董恭为少府。哀帝下诏让将作大匠为董贤在北宫门外修建一座大的宅第,十分豪华精巧。又赐给他武器库里宫中专用的兵器和皇宫的珍宝,全都挑选上等品,而哀帝所使用的不过是次一等的了。甚至连皇家丧葬用的棺木、珍珠连缀制成的寿衣、玉璧制成的寿裤等,都无不齐备。他家中的奴仆也都受到哀帝的赏赐。又为董贤在义陵旁建筑墓园,周围有数里之长。

郑崇为此劝谏哀帝,因此多次因公事受到责备。尚书令赵昌趁机上奏说:“郑崇与刘氏宗族交往密切,我怀疑有阴谋。”哀帝责问郑崇说:“你家门庭若市,为什么要约束主上?”郑崇回答说:“我家虽门庭若市,但我的心却像水一样清洁。希望陛下考察。”哀帝大怒,将郑崇逮捕下狱。司隶孙宝上书说:“郑崇一案经过反复调查审讯,郑崇被拷打将死,始终不说一句话。道路上的行人都说郑崇冤枉。我怀疑赵昌与郑崇之间有私人宿怨,因此用谗言来陷害他。我请求处理赵昌来解除众人的疑心。”哀帝下诏说:“司隶孙宝欺上附下,是国家的大害,罢免他为平民百姓。”郑崇最后死在狱中。

赐董贤爵关内侯。

上欲侯董贤而未有缘,侍中傅嘉劝上定息夫躬告东平本章,去宋弘,更言因贤以闻,欲以其功侯之,皆先赐爵关内侯。顷之,上欲封贤等而心惮王嘉,乃先使持诏示丞相、御史。于是嘉与御史大夫贾延言:“宜暴贤等本奏语言,延问公卿、大夫、博士、议郎,明正其义,乃加爵土。暴评其事,必有言当封者,天下虽不悦,咎有所分。前淳于长初封,其事亦议,大司农谷永以长当封,众人归咎于永,先帝不独蒙其讥。臣嘉,臣延,材驽不称,死有余责,知顺指不逆,可得容身须臾。所以不敢者思报厚恩也。”上不得已,且为之止。

夏六月,尊帝太太后傅氏为皇太太后。 秋八月,封董贤为高安侯、孙宠为方阳侯、息夫躬为宜陵侯。

上下诏切责公卿曰:“东平王云图弑天子,公卿股肱莫能悉心销厌未萌。赖宗庙之灵,侍中贤等发觉伏辜。其封贤、宠、躬皆为列侯。”躬数进见历诋公卿大臣,众畏其口,见之仄目。

左迁执金吾毋将隆为沛郡都尉。

上发武库兵,送董贤及上乳母王阿舍。执金吾毋将隆奏言:“武库兵器,天下公用。缮治造作,皆度大司农钱。大司农钱,自乘舆不以给共养。共养劳赐,一出少府。盖不以本藏给末用,不以民力共浮费,别公私,示正路也。古者方伯颛征,乃赐斧钺,汉家边吏距寇,赐武库兵。《春秋》之

赐董贤爵关内侯。

哀帝想封董贤为侯爵,可又没有什么机会。侍中傅嘉劝哀帝更改息夫躬、孙宠告发东平王的奏章,去掉宋弘的名字,改成是因为董贤的报告才得以知晓,哀帝想用这个功劳封董贤侯爵,就都先赐封为关内侯。不久,哀帝想封董贤等人,又担心王嘉反对,便先派人将诏书拿给丞相、御史看。于是王嘉与御史大夫贾延上奏劝谏说:“应该公布董贤等人的奏章原文,询问公卿、大夫、博士、议郎,应该处置得名正言顺,再加封他们爵位采邑。若公开评论此事,一定会有说应当加封的人,天下人虽然不高兴,责任也有人分担。从前淳于长初封爵位时,也曾有人议论,大司农谷永认为淳于长应当加封,众人怪罪谷永,先帝就没有单独蒙受讥刺。臣王嘉,臣贾延,才能低下不称职,死有余责,但知顺从陛下的旨意,不违逆陛下,可以暂时保全身家性命。所以不敢这样做,是想报答陛下的厚恩啊。”哀帝不得已,才暂且停止了封侯之事。

夏六月,尊帝太太后傅氏为皇太太后。 秋八月,封董贤为高安侯、孙宠为方阳侯、息夫躬为宜陵侯。

哀帝下诏严厉斥责公卿说:“东平王刘云图谋杀死天子,公卿们不能尽心事前消灭隐患。幸赖祖宗宗庙之灵,侍中董贤等发觉后使奸人全部伏诛。现封董贤、孙宠、息夫躬都为列侯。”息夫躬多次进见哀帝,逐个诋毁公卿大臣,百官畏其口舌,遇见他不正眼相看。

贬执金吾毋将隆为沛郡都尉。

哀帝拿武库的兵器送到董贤和他的乳母王阿的住所。执金吾毋将隆上奏说:“武库兵器是国家公用的东西。建造制作都是用大司农的钱。大司农的钱连天子的生活都不供给。天子的生活费用和犒劳赏赐臣下的钱,一律出自少府。这就是不把国家用于根本的储藏用在次要事情上,不以民财人力供应浮华消费,公私分明,以示所行是正路。古代方伯主持征伐时,天子才赐给他们斧钺,汉朝边疆官吏也赐给他们武库兵器。按照《春秋》之

谊,家不藏甲,所以抑臣威,损私力也。今便僻弄臣,私恩微妾,而以天下公用给其私门,契国威器,共其家备,建立非宜,以广骄僭,非所以示四方也。臣请收还武库。”上不说。

顷之,傅太后贱买执金吾官婢,隆奏请更平直。诏隆奏请争贾,伤化失俗。以其前有安国之言,左迁为沛郡都尉。成帝末,隆尝奏言:“宜征定陶王居国邸。”故上思而宥之。

谏大夫鲍宣上书。

曰:“窃见孝成皇帝时,外亲持权,浊乱天下,奢泰亡度,穷困百姓,是以日食且十,彗星四起。危亡之征,陛下所亲见也。今奈何反覆剧于前乎!朝臣亡有大儒骨鲠之士,论议通古今,忧国如饥渴者。敦外亲、小僮、幸臣董贤等,在省户下,陛下欲与此共承天地,安海内,甚难。昔尧放四罪而天下服,今除一吏而众皆惑。古刑人尚服,今赏人反惑。今民有七亡:水旱为灾一也。重责赋税二也。贪吏受取三也。豪强蚕食四也。苛吏徭役五也。部落鼓鸣六也。盗贼劫略七也。七亡尚可,又有七死:酷吏殴杀一也。治狱深刻二也。冤陷无辜三也。盗贼横发四也。怨仇相残五也。岁恶饥饿六也。时气疾疫七也。民有七亡而无一得,欲望国安,诚难。民有七死而无一生,欲望刑措,诚难。此非公卿、守相贪残成化之所致邪!群臣幸得

义,私人之家不可以收藏武器,这是为了抑制大臣的武威,削弱私人的力量。而今对阿谀逢迎的弄臣,对有私人恩惠的小妾,陛下却把国家公用的财产送进其私人家门,取走国家的武器,供给他们家用,这样做是不对的,将使他们更加骄横僭越,不能给四方的人们做出好的榜样。我请陛下把兵器收回还给武库。”哀帝很不高兴。

不久,傅太后用低价买进执金吾官府的官奴婢,毋将隆上奏请求改用平价。哀帝下诏说毋将隆奏请争执买价的贵贱,有伤教化,败坏风俗。念其以前有安国的建议,贬降为沛郡都尉。成帝末年,毋将隆曾上奏说:“应该征召定陶王到长安,住在定陶王府邸。”所以哀帝念及而宽恕了他。

谏大夫鲍宣上书。

鲍宣说:“我看到孝成皇帝时,外戚把持大权,混乱天下,奢侈无度,使百姓穷困,因此就出现了十次日食,四次彗星。这些危亡的征兆,陛下是亲眼见到的。如今怎么比以前反而更加厉害了呢!现在的朝臣没有精通儒家学术的正直之士,讨论国家大事时不能贯通古今,没有如饥似渴为国家担忧的人。反而对外戚、小僮、宠臣董贤等特别厚待,他们都在宫禁中,陛下想和他们共同掌管国家、安定海内,是很难的。古代尧帝流放四凶氏族,而使天下人信服,现今除治一个恶吏反使许多人感到困惑。古代惩罚尚且使人叹服,今天赏赐反倒使人迷惑。现在人民有七失:出现水旱灾害是一失。国家赋税重,苛责严是二失。贪官勒索是三失。豪强蚕食百姓是四失。苛吏徭役是五失。村落鸣鼓示警是六失。盗贼抢劫是七失。七失尚可勉强忍受,然而还有七死:被酷吏殴打致死为一死。入狱被虐致死为二死。无辜被冤陷而死为三死。盗贼劫财害命致死为四死。怨家仇人残杀而死为五死。荒年饿死为六死。瘟疫流行而死为七死。人民有七失而没有一得,想让国家安定,实在困难。百姓有七死而没有一条生路,想要无人犯法,废弃刑罚,也实在困难。这难道不是公卿、守相贪婪残忍成风所造成的后果吗?群臣有幸得以

居尊官,食重禄,岂有肯加恻隐于细民,助陛下流教化者邪!但在营私家,称宾客,为奸利而已。以苟容曲从为贤,以拱默尸禄为智,谓如臣宣等为愚。天下乃皇天之天下也。陛下为天牧养元元,视之当如一。今贫民菜食不厌,衣又穿空,父子、夫妇不能相保,奈何独私养外亲幸臣,赏赐大万,使奴从、宾客,浆酒藿肉?非天意也。官爵非陛下之官爵,乃天下之官爵也。陛下官非其人,而望天说民服,岂不难哉!孙宠、息夫躬奸人之雄,惑世尤剧,宜以时罢退。及外亲幼童未通经术者,皆宜令休,就师傅。急征傅喜,使领外亲。何武、师丹、孔光、彭宣、龚胜可大委任。陛下尚能容亡功德者甚众,曾不能忍武等邪!治天下者,当用天下之心为心,不得自专快意而已也。”宣语虽刻切,上以宣名儒,优容之。

匈奴单于上书请朝。

匈奴单于请朝五年。时帝被疾,或言:“匈奴从上游来厌人。自黄龙、竟宁时,单于朝中国,辄有大故。”上问公卿,亦以为虚费府帑,可且勿许。单于使辞去,未发,扬雄上书曰:“臣闻‘六经’之治,贵于未乱;兵家之胜,贵于未战。二者皆微,然而大事之本,不可不察也。今单于求朝,国家辞之,臣愚以为汉与匈奴从此隙矣。匈奴本五帝所不能臣,三王所不能制。以秦始皇之强,然不敢窥西河。以高祖之威灵,三十万众困于平城。高皇后时匈奴悖慢,

身居高官,享受丰厚的俸禄,难道有肯对小民存有怜悯之心,帮助陛下推行教化的人吗!他们不过是经营私产,满足宾客的要求,为图个人奸利而已。他们以苟且纵容、曲意顺从为贤德,以不称其职、白吃俸禄为明智,认为像我这样的人是愚蠢的。天下是皇天的天下。陛下为上天抚养百姓,对待他们应一视同仁。而今贫民连菜蔬都得不到满足,又衣不遮体,父子、夫妇不能相互保全,为什么只供养外戚和弄臣,给他们赏赐以巨万,使他们的仆从、宾客把酒当水,把肉当豆叶来挥霍呢?这不是皇天的本意啊。官爵并不是陛下的官爵,乃是天下的官爵。陛下的官吏用非其人,却希望上天高兴,百姓心服,岂不困难!孙宠、息夫躬是奸人中的首恶,乱世惑众最为厉害,应在适当的时候罢免他们。那些外戚和幼童不懂儒学经术的,都应让他们辞职休息,找老师去学习。请速征召傅喜,使他总领外戚。何武、师丹、孔光、彭宣、龚胜等人都可委以重任。陛下尚且能容忍那么多没有功德的人,难道不能容忍何武这些人吗?治理天下的人,应当把天下人的心意作为自己的心意,不能只图自己高兴快意而已。”鲍宣的话虽然尖刻严厉,但哀帝因为他是名儒而优待宽容了他。

匈奴单于上书请求朝见。

匈奴单于请求在建平五年来京朝见。这时哀帝正患病,有人说:“匈奴从黄河上游来,气势压人。自黄龙、竟宁年间起,单于每到中国朝见,中国就会发生大变故。”哀帝询问公卿,公卿也认为朝见一次要白白花费国库的钱财,可以暂时不予答应。单于使节告辞离去,还没动身,扬雄上书说:“我听说‘六经’中所说治理国家的方法,最好是在动乱未形成时就治理稳固;兵家取胜的方法,最好是在战争之前就把敌人制服。以上二者都很精妙,然而也都是大事之本,不能不留意。现在单于请求朝见,国家推辞,我愚昧地认为,汉朝与匈奴之间从此埋下了矛盾不安的种子。匈奴原本是五帝时不能使其臣服,三王时也不能对其控制的强国。秦始皇那样强大,仍然不敢窥伺西河。高祖那样威武和英明,三十万汉军被围困在平城。高皇后时匈奴狂傲不敬,

及孝文时,候骑至雍甘泉。孝武设马邑之权,欲诱匈奴,徒费财劳师,一虏不得见,况单于之面乎!其后深惟社稷之计,规恢万载之策,乃大兴师数十万,前后十余年,穷极其地,追奔逐北。自是之后,匈奴震怖,益求和亲,然而未肯称臣也。夫前世岂乐倾无量之费,役无罪之人,快心于狼望之北哉?以为不壹劳者不久佚,不暂费者不永宁,是以忍百万之师以摧饿虎之喙,运府库之财填卢山之壑而不悔也。逮至元康、神爵之间,大化神明,鸿恩博洽,匈奴内乱争立。呼韩邪归死称臣,然尚羁縻之计,欲朝者不距,不欲不强。何者?匈奴天性忿鸷,形容魁健,负力怙气,其和难得。故未服之时,劳师远攻,倾国殚货,如彼之难也。既服之后,慰荐抚循,交接赂遗,如此之备也。真中国之坚敌,兹甚未易可轻也。今单于归义,怀诚欲来陈见,此乃上世之遗策,神灵之所想望。国家虽费,不得已者也。奈何距以来厌之辞,疏以无日之期,消往日之恩,开将来之隙乎?夫明者视于无形,聪者听于无声,壹有隙之后,虽智者劳心于内,辩者毂击于外,犹不若未然之时也。夫百年劳之,一日失之,费十而爱一,臣窃为国不安也。唯陛下少留意于未乱、未战,以遏边萌之祸。”书奏,天子寤焉,召还匈奴使者,更报其书而许之。单于未发,会病,复遣使愿朝明年,上许之。

到孝文帝时,匈奴的侦察骑兵深入到雍甘泉一带。孝武帝时设下马邑之谋,想引诱匈奴主力深入,结果白白浪赞钱财,劳顿军队,一个俘虏也没有抓获,更何况见到单于呢!此后,武帝深思国家大计,拟定了万年太平策略,于是发动数十万大军,前后十余年,打遍了匈奴的国土,追逐向北奔逃的残兵败将。从此以后,匈奴震惊恐惧,更加迫切要求和亲,但是仍不肯向汉朝称臣。再说,前世之人难道乐于耗费无法计量的钱财,役使无罪的国民,到狼烟以北去求一时痛快吗?那是由于不付出一次的辛劳就得不到长久的安逸,不暂时花费钱财就不能有永远的安宁,所以才忍心调动百万大军去摧毁饿虎之口,调运国库的钱财去填平匈奴卢山的沟壑而不后悔。及至元康、神爵年间,国泰民安,主上清明,皇恩广施,而匈奴发生内乱,五个单于争夺王位。呼韩邪单于向汉朝归顺称臣,然而朝廷仍然对他们采取笼络政策,愿来朝见的朝廷不拒绝,不想来的也不勉强。这是为什么呢?因为匈奴天性凶猛好怒,体魄魁健,力强气盛,使他们温和从善很难。所以他们未顺服时,劳师远攻,耗尽国力和钱财,是那样的艰难。已经降服之后,慰藉安抚,结交送礼,是这样完备周详。这是中国强硬的敌手,真应十分重视,不能轻易改变态度而等闲视之。而今,匈奴单于归心仁义,怀着真心诚意来朝见陛下,这乃是前代遗留下的和平之策,神灵所盼望的。国家虽然为此要有所花赞,也是不得已的。怎么能用来者不善、气势压人一类的话加以拒绝,无限拖延朝见日期,使双方疏远,勾销往昔的恩德,制造新的矛盾呢?眼明的人能看到无形的东西,耳聪的人能听到无声的音响,一旦产生矛盾之后,哪怕智者挖空心思,善辩者内外奔忙,还是不如矛盾没有发生的时候。百年辛劳毁于一旦,花费十分所取得的成果却因爱惜一分而失去,我私下为国家感到不安。望陛下在尚未发生变乱和尚未爆发战争时稍加留意,以遏止边疆祸端的产生。”奏章呈上,哀帝醒悟,就召回匈奴使者,更换回报单于的国书,答应了单于朝见的请求。单于还未动身就生了病,于是又派使节来到汉朝请求明年朝见,哀帝同意了。

己未(前2) 元寿元年

春正月朔,以傅晏为大司马、卫将军,丁明为大司马、骠骑将军。是日,日食。寻罢晏就第。

初,傅晏害董贤之宠,又与息夫躬谋欲求居位辅政。会单于以病未朝,躬奏以为:“当有他变。乌孙两昆弥弱,其叛臣卑爰疐强,东结单于,遣子往侍,恐其合势以并乌孙,则匈奴盛而西域危矣。可令降胡诈为卑爰疐使者来上书,欲因天子威告单于归臣侍子,因下其章,令匈奴客闻焉。则是所谓‘上兵伐谋,其次伐交’者也。”上召公卿、将军大议。左将军公孙禄以为:“中国常以威信怀伏夷狄,躬欲造不信之谋,不可许。且匈奴赖先帝之德,保塞称藩。今单于以疾病自陈,不失臣子之礼。臣禄自保没身不见匈奴为边竟忧也。”躬曰:“臣为国家万世虑,而禄欲以其犬马齿保目所见。臣与禄未可同日语也!”上罢群臣,独与躬议。躬因建言:“灾异屡见,恐必有非常之变,可遣大将军行边兵,敕武备,斩一郡守以立威应变。”上然之,以问丞相嘉,对曰:“臣闻动民以行不以言,应天以实不以文。下民微细,犹不可诈,况于上天神明而可欺哉!天之见异,所以敕戒人君,欲令觉悟反正,推诚行善,民心说而天意得矣!谋动干戈,设为权变,非应天之道也。夫议政者,苦其谄谀、倾险、辩惠、深刻也。惟陛下观览古戒,反覆参考,无以先入之语为主。”上不听。

己未(前2) 汉哀帝元寿元年

春季正月初一,朝廷授任傅晏为大司马、卫将军,授任丁明为大司马、骠骑将军。当天,出现了日食。不久又罢免了傅晏,遣归府第。

当初,傅晏嫉妒董贤得宠,又与息夫躬谋划取得辅政大臣的地位。正巧匈奴单于因病不能来朝见,息夫躬上奏,认为:“可能有其他变化。乌孙两位昆弥势力弱,逃亡在外的卑爰疐则强盛,他如果东去勾结匈奴单于,并派自己的儿子作为人质侍奉单于,恐怕他们会联合起来吞并乌孙,那么就会导致匈奴势强而西域势危。可让归降朝廷的西域胡人假扮卑爰疐的使节来长安上书,可以借天子之威让单于归还人质,趁把奏书交与主管机关处理时,让匈奴的使者知道。这就是所谓‘首先破坏敌人的谋略,其次断绝敌人的外援’。”哀帝召集公卿、将军讨论并作出重大决策。左将军公孙禄认为:“中国经常依靠威信令外族归附,息夫躬却谋划这种不讲信义的计策,是不能同意的。况且匈奴依赖先帝的恩德,自称藩属,保卫着汉朝边塞。现在单于因患病派使者前来陈告,并不失臣子的礼节。我敢保证,我到死也看不到匈奴会成为边境的忧患。”息夫躬说:“我为国家万世安危着想,而公孙禄却只想以他的有生之年担保眼下所能见到的事实。我与公孙禄是不可同日而语的!”哀帝便命群臣退下,单独与息夫躬磋商。息夫躬于是建议说:“灾异屡次出现,恐怕一定会有非常的事变,可以派遣大将军督查边塞守兵,整顿武备,斩一个郡守以树威应变。”哀帝认为有道理,就询问丞相王嘉,王嘉回答说:“我听说感动人民靠行动不靠言辞,应验天变靠实质内容而不靠表面文章。下民卑微,尚不可欺诈,何况对于上天神明,怎么可以欺骗呢!上天出现变异,是用来告诫君王,想让他们觉悟改过,提倡诚意推行善政,使民心欢悦,这就符合天意了。谋划军事行动,设为随机应变,并非应天之道。讨论国家大事,最怕那些谄谀、阴险、诡辩、用心恶毒的言论。愿陛下观览古代的戒鉴,反复思考,不要被先提出的建议所左右。”哀帝不听他的劝告。

至是诏将军、中二千石举习兵法者各一人,因拜傅晏、丁明皆为大司马。会有日食之变,诏问得失,举直言。嘉奏曰:“孝元皇帝温恭少欲,赏赐节约。冯贵人以身当熊,帝深嘉美之,然赐钱五万而已。是时外戚赀千万者少,故少府、水衡见钱多,都内钱至四十万万。虽遭凶年加有羌变,外奉师旅,内振贫民,终无倾危之忧。成帝时,谏臣多言燕出女宠、耽酒之害,其言甚切,终不怨怒。宠臣史育数贬退,张放斥就国,淳于长榜死于狱,不以私爱害公义,故虽多内讥,朝廷安平,传业陛下。陛下在国好《诗》《书》,上俭节。征来,所过称颂德美。初即位,易帷帐,去锦绣。共皇寝庙比当作,以用度不足,忧闵元元,今始作治。而董贤亦起官寺,治大第,使者护作,赏赐吏卒,甚于治宗庙。为贤治器,器成,奏御乃行,或物好,特赐其工;自贡献宗庙、三宫,犹不至此。诏书罢苑,而以赐贤二千余顷,均田之制从此堕坏。奢僭放纵,变乱阴阳,灾异众多。臣嘉幸得备位,窃内悲伤不能通愚忠之信,身死有益于国,不敢自惜。唯陛下慎己之所独乡,察众人之所共疑。往者邓通、韩嫣,骄贵逸豫,不胜情欲,卒陷罪辜,所谓‘爱之适足以害之’者也。宜节贤宠,全安其命。”上不说。

杜邺以方正对策曰:“臣闻阳尊阴卑,卑者随尊,尊者兼卑,天之道也。是以男虽贱,各为其家阳;女虽贵,犹为

至此,哀帝下诏,要求将军、中二千石官员,各推举通晓军事、熟悉兵法者一人,借此授任傅晏、丁明皆为大司马。正好出现了日食,哀帝下诏询问得失,命令举荐能直言进谏者。丞相王嘉上奏说:“孝元皇帝温良谦恭,节制私欲,赏赐节约。冯太后用身体把熊挡住,元帝大大嘉勉,然而赏赐不过五万钱。当时外戚资产达千万的很少,因而少府、水衡的现钱才很多,内府的钱总共达到四十万万。虽然遇到灾荒之年,再加西羌部族的叛变,对外要给养部队,对内要赈济贫民,然而始终没有倾覆危亡的忧虑。成帝时,谏臣常讲皇帝私自出宫,专宠美女,耽于酒色等等的危害,言词非常激烈,然而成帝始终不怨恨发怒。宠臣史育多次被贬退,张放被斥退逐回封国,淳于长在监狱中被拷打致死,成帝都不以私爱而妨害公义,因此,虽然多有贪恋妻妾姬侍之讥讽,但是国家平安,这才能把大业传给陛下。陛下在封国喜好《诗经》《书经》,崇尚节俭。征召前来长安时,所经过的地方都称颂陛下的美德。初即位时,陛下更换帷帐,撤去锦绣。共皇寝庙早就应当兴建,都因考虑国家经费不足,怜悯百姓,直到最近才开始动工。可是董贤也兴建官衙,修建宏大的宅第,陛下派使者监督施工,赏赐吏卒,超过修建宗庙之时。陛下为董贤制造器具,做成后,必须奏报陛下过目才可送去,如果工艺精巧,还特别赏赐工匠;即便是奉献宗庙、三宫,也没有达到这种程度。陛下诏令裁撤皇家苑林,却赏赐董贤两千余顷土地,官员限田的制度从此被破坏。奢侈逾礼又放纵,变乱阴阳,灾异众多。臣王嘉有幸能够位居丞相,自己私下常内心悲伤,无法使陛下对我的愚忠加以信任,如果身死能够有益于国家,我愿死不辞。请陛下审慎地对待自己的偏宠,细察众人共同的疑惑。从前邓通、韩嫣骄横显贵贪图逸乐,不能克制情欲,终于犯下大罪,正所谓‘爱他,却恰恰足以害他’。应该节制对董贤的宠爱,以保全他的生命。”哀帝不高兴。

杜邺以方正对策说:“我听说阳尊阴卑,卑者顺尊,尊者胜卑,是天之道。因而男子虽贱,仍为本家之阳;女子虽贵,仍是

其国阴。故礼明三从,母必系子。昔郑伯随姜氏之欲,终有叔段之祸。周襄王内迫惠后之难,而遭居郑之危。《春秋》灾异,以指象为言语。日食,明阳为阴所临。坤以法地,为土,为母,以安静为德。震,不阴之效也。昔曾子问从令之义,孔子曰:‘是何言与!’善闵子骞守礼不苟从亲,所行无非理者,故无可间。今诸外家,无贤不肖,并侍帷幄,典兵将屯,至乃并置大司马、将军之官。当拜之日,暗然日食。不在前后,临事而发,欲令昭昭以觉圣朝。指象如此,殆不在他。由后视前,忿邑非之。逮身所行,不自镜见,则以为可。愿陛下加致精诚,思承始初,事稽诸古,以厌下心,则黎庶群生无不说喜,上帝百神收还威怒,祯祥福禄,何嫌不报!”

上又征孔光,问以日食事。拜为光禄大夫、给事中,位次丞相。

王莽既就国,杜门自守。吏民上书冤讼莽者百数。至是,贤良周护等对策,复深讼莽。上于是征莽还,侍太后。董贤亦以日食沮晏、躬之策,上乃收晏印绶,罢就第。

皇太太后傅氏崩,合葬渭陵,号孝元傅皇后。 孙宠、息夫躬以罪免就国。 以鲍宣为司隶。

鲍宣上书曰:“陛下父事天,母事地,子养黎民。即位已来,父亏明,母震动,子讹相惊。今日食于三始,诚可畏

本国之阴。因此礼教明确规定三从之规,母亲必须依附儿子。从前郑伯放任母亲姜氏对幼子的溺爱,终于造成叔段篡国的大祸。周襄王迫于母亲惠后的压力,而遭受流亡郑国的危难。《春秋》所记载的灾异,是以景象所指示的含意转为语言告示世人。日食,表明阳被阴侵犯。坤之阴被用来表示地,所以称坤为土,为母,以安静为美德。发生地震,是阴气不遵循常轨的证明。从前曾参问孔子听从父命之义,孔子说:‘这是什么话!’孔子赞扬闵子骞守礼,不盲从父母之命,所行之事没有非理的,所以别人无法离间他与父母及亲人的关系。而今诸外戚家,贤能或败类,都在宫廷任职,掌管禁卫,率军屯驻,甚至同时设立两个大司马、将军的官职。就在拜大司马、将军官职的当天,太阳昏暗,发生日食。不前不后,正好在此刻发生日食,是想昭示圣君赶快醒悟。《春秋》所载明的正是这类现象,恐怕不是针对其他。由后世来看前代发生的事情,会忿怒痛心地指摘其错误。等到自己去做,就不能像照镜子一样看得那么清楚,还自以为做得是对的。但愿陛下更加精诚治国,回顾即位之初,遇事参照古代的经验教训,以满足下民的心愿,那么黎民百姓则无不喜悦,上帝和众神灵也会收回怒气,还哪里会怀疑吉祥福禄不回报降临呢!”

哀帝又征召孔光,询问关于日食之事。授任孔光为光禄大夫、给事中,地位仅次于丞相。

王莽返回封国后,闭门自守。官吏百姓上书为王莽呼冤的,数以百计。到本年,贤良周护等在朝廷对策时,又竭力为他辩冤。哀帝于是征召王莽回到京师,让他侍奉太皇太后。董贤也利用日食之事阻止傅晏、息夫躬对匈奴挑动战争的计策,哀帝于是收缴傅晏的印信、绶带,罢免官职,让他回到宅第。

皇太太后傅氏去世,与元帝合葬渭陵,称为孝元傅皇后。孙宠、息夫躬因罪免官,遣回封国。 任命鲍宣为司隶。

鲍宣上书说:“陛下把上天当父亲侍奉,把大地当母亲侍奉,把人民当儿女抚养。即位以来,上天缺少光明,大地发生震动,因姓因讹言互惊。而今正月初一之时就发生日食,实在令人畏

惧。小民正朔日尚恐毁败器物,何况于日亏乎!陛下深内自责,避正殿,举直言,求过失,退外亲,征拜孔光,发觉宠、躬过恶,众庶歙然,莫不说喜。天人同心,人心说则天意解矣。乃白虹干日,连阴不雨,此天有忧结未解,民有怨望未塞者也。董贤以令色、谀言自进,赏赐无度,竭尽府藏。海内贡献,当养一君,今反尽之贤家,岂天意与民意邪!厚之如此,反所以害之也。诚欲哀贤,宜为谢过天地,解仇海内,免遣就国,收乘舆器物还之县官,如此可以父子终其性命。不者,海内之所仇,未有得久安者也。宠、躬不宜居国,可皆免,复征何武、师丹、彭宣、傅喜,以应天心,建立大政,兴太平之端。”上乃征何武、彭宣,而拜鲍宣为司隶。

下丞相新甫侯王嘉狱,杀之。

上托傅太后遗诏,益封董贤二千户,王嘉封还诏书,谏曰:“臣闻爵禄、土地,天之有也。《书》曰:‘天命有德,五服五章哉!’王者代天爵人,尤宜慎之。不得其宜,则众庶不服,感动阴阳,其害疾自深。高安侯贤,佞幸之臣,陛下倾爵位以贵之,单货财以富之,损至尊以宠之,流闻四方,皆同怨疾。里谚曰:‘千人所指,无病而死。’臣常为之寒心。臣骄侵罔,阴阳失节,气感相动,害及身体。陛下寝疾久不平,继嗣未立,宜思正万事,顺天人之心,以求福祐,奈何轻身肆意,不念高祖之勤苦,垂立制度,欲传之于无穷哉!”

惧。小民在平常元旦之日尚恐毁坏器物,何况发生日食呢!陛下自我责备,避开正殿,举荐直言之士,征求批评意见,罢退外戚,征召任命孔光为光禄大夫,发觉孙宠、息夫躬的罪恶,民众安定,无不欢喜。天人同心,人心欢悦了,则上天的愤怒自然化解。然而白气侵犯太阳,连阴不雨,这说明上天尚有忧虑没有消解,百姓还有怒气没有平息。董贤用媚色和阿谀奉承博取官位,陛下对他赏赐没有限度,竭尽了府库的积藏。各地的贡献,本应奉养一国之君,而今反倒尽奉董贤之家,这难道是天意和民意吗!其实如此厚待他,反而会害了他。如果真要怜惜董贤,应该向天地谢罪,消除天下对他的仇怨,罢免他的官职,遣回封国,没收所赐的御用器具,归还朝廷。只有这样,才可保全他父子的性命。不然,天下所仇恨的人,不会获得长久的安宁。孙宠、息夫躬不应该再拥有封国,应该全部罢免,重新征召何武、师丹、彭宣、傅喜,以顺应天意,建立大政,复兴太平盛世。”哀帝于是征召何武、彭宣,并授任鲍宣为司隶。

将丞相新甫侯王嘉逮捕入狱,并杀害。

哀帝假托傅太后的遗诏,要增加董贤采邑二千户人家,王嘉把诏书封起来退回,并上奏劝谏说:“我听说爵位、俸禄、土地,是上天所有的。《书经》说:‘上天任命有德之人当君王,规定了五种不同文彩的衣服来表示尊卑的不同等级。’君王代表上天给人封爵任官,尤其应该慎重。如果处理不当,则民心不服,民众的怨气,如果感动了阴阳,对陛下的伤害就会加重。高安侯董贤,是奸佞的宠臣,陛下把全部爵位封给他使他显贵,把全部财货赏赐给他使他富足,损害陛下的尊严去宠爱他,如今流言传播四方,大家全都怨恨他。俗谚说:‘千夫所指,无病而死。’我常为他感到寒心。大臣骄横欺罔,阴阳失去调节,阴气阳气互相冲突,会损害身体。陛下久病不愈,后嗣未立,应该考虑使万事步入正轨,顺应天人之心,以此来求得福佑,怎么能不顾身体而肆意放纵,不思念高祖的勤奋艰苦,及其所建立的制度,使它永远传之后世呢!”

初,廷尉梁相治东平狱,心疑云冤,欲更覆治,尚书令鞠谭等以为可许。上以为顾望两心,幸云逾冬,无讨贼意,免相等皆为庶人。后数月大赦,嘉荐:“相等皆有材行,臣窃为朝廷惜之。”书奏,上不能平。及封还董贤事,上乃发怒,诏嘉诣尚书,责问以相等。

事下将军中朝者,孔光等劾:“嘉迷国罔上,不道,请召诣廷尉诏狱。”少府猛等以为:“圣王之于大臣,进之以礼,退之以义,罪恶虽著,括发关械,裸躬受笞,非所以重国,褒宗庙也。”上从光议,诏“假谒者节,召丞相诣廷尉诏狱”。

掾、史涕泣,和药进嘉曰:“将相不对理陈冤,相踵以为故事,君侯宜引决!”嘉引杯击地曰:“丞相幸得备位三公,奉职负国,当伏刑都市,以示万众。丞相岂儿女子邪!何谓咀药而死!”出见使者,再拜受诏,乘吏小车,去盖,不冠,诣廷尉。廷尉收嘉印绶,缚致都船诏狱。吏诘问,嘉对曰:“相等治狱,欲关公卿,示重慎,诚不见其顾望阿附,复幸得蒙大赦。臣窃为国惜贤,不私此三人。”狱吏曰:“苟如此,则君何以为罪,犹当有以负国,不空入狱矣?”嘉喟然仰天叹曰:“幸得充备宰相,不能进贤、退不肖,以是负国,死有余责。”吏问贤、不肖主名。嘉曰:“贤孔光、何武,不能进。恶董贤父子,不能退。罪当死,死无所恨。”遂不食,呕血而

当初,廷尉梁相查办东平王刘云一案时,心里怀疑刘云受了冤枉,打算重新审查,尚书令鞠谭等认为可以准许。哀帝则认为梁相内外顾望,怀有二心,希图刘云一案侥幸拖过冬季,没有为主上讨贼的意思,于是罢免梁相等人,都贬为平民。几个月以后大赦天下,王嘉举荐说:“梁相等人都很有才干和品行,我私下为朝廷惋惜。”奏书呈上,哀帝看后愤愤不平。等到王嘉封还董贤增加封邑的诏书时,哀帝大怒,下诏让王嘉到尚书那里,责问关于梁相等人的事情。

哀帝把此案交付将军和当时入朝的官员讨论。孔光等弹劾王嘉说:“王嘉迷惑国家,欺骗主上,大逆不道,请召王嘉前往廷尉诏狱。”少府猛等认为:“圣明的君王对于大臣,进之以礼,退之以义,王嘉罪恶虽重,但是把大臣束住头发,锁上刑具,裸露身体,鞭笞拷打,这不是尊重国家,颂扬宗庙的做法。”哀帝同意孔光的建议,诏令使者:“凭谒者的符节召丞相到廷尉诏狱。”

王嘉府里的掾、史等官员流泪哭泣,调和毒药请王嘉喝时说:“将相不据理诉冤,世代相沿,已成惯例,君侯应当自裁!”王嘉拿起药杯扔到地上说:“丞相我有幸位居三公,如果奉职有负于国家,理应在都市上伏刑受死,以示万众。丞相难道是小儿小女吗!为什么要吃毒药而死!”于是王嘉出来见使者,拜了两拜,接受诏书,然后乘上小吏坐的小车,去掉车篷,脱下官帽,来到廷尉官衙。廷尉收缴了王嘉的印信、绶带,把他捆送到都船诏狱。官吏审问王嘉时,他回答说:“我见梁相等过去审理案件,希望公卿参加,以表示慎重,实在看不出他们有内外顾望、阿谀攀附的地方,以后他们又有幸获得大赦。我是为国惜才,并不是偏袒他们三人。”狱吏说:“如果是这样,那么你为什么有罪?恐怕还是有负国的行为,不是平白无故入狱的吧?”王嘉仰天叹息说:“我有幸得以出任丞相,不能举荐贤能、罢黜奸恶,因此辜负了国家,死有余辜。”狱吏问贤能和奸恶者的名字。王嘉说:“贤能的人是孔光、何武,却不能举荐引进他们。奸恶的人是董贤父子,我未能罢黜他们。我罪当处死,死无所憾!”于是不进饮食,吐血而

死。元始中追谥曰忠,绍其封。

秋七月,以孔光为丞相。八月,以何武为前将军,彭宣为御史大夫。

上览王嘉之对,思其言,故有是命,光复故爵。

下司隶鲍宣狱髡钳之。

丞相光行园陵,官属以令行驰道中。宣出逢之,使吏钩止,没入其车马,摧辱宰相。事下御史中丞,侍御史欲捕从事,宣闭门不纳。遂以距闭使者,大不敬、不道下狱。诸生举幡太学下曰:“欲救鲍司隶者会此。”会者千人,遮丞相自言,又守阙上书,上竟抵宣罪。

九月,策免大司马、骠骑将军明就第。

明素重王嘉,以其死而怜之。上方欲极董贤位,恨明如此,遂策免就第。

冬十二月,以董贤为大司马、卫将军。

以董贤为大司马、卫将军。册曰:“建尔于公,以为汉辅,匡正庶事,允执其中。”时贤年二十二,虽为三公,常给事中,领尚书,百官因贤奏事。亲属皆侍中,奉朝请,宠在丁、傅之右矣。

上故令贤私过孔光。光闻贤来,警戒衣冠出门待。望见贤车,却入,贤至中门,光入阁,既下车,乃出,拜谒、送迎甚谨,不敢以宾客钧敌之礼。上喜,立拜光两兄子为谏大夫、常侍。贤由是权与人主侔矣。

死。元始年间,追谥曰忠,他的后代继承了他的封邑。

秋七月,任命孔光为丞相。八月,任命何武为前将军,彭宣为御史大夫。

哀帝看到王嘉的供词,思考他的话,于是才有了这次任命,恢复了孔光的爵位。

将司隶鲍宣逮捕入狱,判处髡刑。

丞相孔光去巡视园陵,其官属遵令走到天子所走的驰道上。鲍宣出来正好遇见,就派下属官吏拘捕了孔光的部下,没收了他们的车马,并对丞相孔光进行摧折侮辱。哀帝将此事交给御史中丞去查办,侍御史打算逮捕鲍宣的下属官吏,鲍宣关起门来不让侍御史进去。于是就以闭门拒绝使者,大不敬、不道之罪逮捕鲍宣入狱。诸生举着旗帜会集在太学门前说:“想救鲍司隶的人在此集合。”一会儿聚集了上千人,挡住丞相自行陈述,同时守住皇宫大门上书,哀帝最后还是判鲍宣抵罪。

九月,罢免大司马、骠骑将军丁明的官职,遣归宅第。

丁明一向敬重王嘉,对他的死感到怜惜。哀帝正要给董贤委以重任,恼恨丁明会是这样,于是颁布策书罢免他的官职,让他回到宅第。

冬十二月,任命董贤为大司马、卫将军。

任命董贤为大司马、卫将军。任命策书上说:“树立你为三公,作为汉朝的辅佐,匡正众事,恰如其分地施行中庸之道。”当时董贤二十二岁,虽为三公,但常在宫中随侍,主管尚书事务,百官必须通过董贤才可奏事。董氏亲属都成为侍中,定期朝见哀帝,荣宠在丁、傅两家之上。

哀帝故意让董贤私下去拜访孔光。孔光听说董贤要来,就布置警戒,穿戴好衣冠,出门恭候。望见董贤的车驾来了,就退回中门,董贤到达中门,孔光就退回客厅,等董贤下车后,孔光才出来,拜见、迎送之礼非常谨慎,不敢用接待同等宾客的礼节来接待董贤。哀帝听说后很高兴,立即授孔光的两个侄子为谏大夫、常侍。从此,董贤的权势与皇帝相等了。

时王氏衰废,惟平阿侯谭弟闳为中常侍。闳妻父萧咸,望之子也。贤父恭慕之,欲为子求咸女为妇,使闳言之。咸惶恐不敢当,私谓闳曰:“董公大司马,册乃尧禅舜之文,非三公故事,长老见者莫不心惧。此岂家人子所能堪邪!”闳闻咸言,亦悟,乃还报恭,深达咸自谦薄之意。恭叹曰:“我家何用负天下,而为人所畏如是。”意不说。后置酒麒麟殿,上有酒所,从容视贤笑曰:“吾欲法尧禅舜,何如?”闳进曰:“天下乃高皇帝天下,非陛下之有也。陛下承宗庙,当传子孙于亡穷。统业至重,天子亡戏言!”上默然,左右遣宏出。

闳遂上书曰:“昔文帝幸邓通,不过中大夫,武帝幸韩嫣,赏赐而已,皆不在大位。今董贤无功封侯,列备鼎足,横蒙赏赐,空竭帑藏,喧哗道路,不当天心。”上不从,亦不罪也。

庚申(前1) 二年

春正月,匈奴单于、乌孙大昆弥皆来朝。

时西域凡五十国,佩汉印绶者三百七十六人。单于宴见,群臣在前,单于怪董贤年少,以大贤居位。单于乃起,拜贺汉得贤臣。

夏四月晦,日食。 五月,正三公分职。董贤为大司马,孔光为大司徒,彭宣为大司空。 六月,帝崩。

这时,成帝的外戚王氏家族的权势已经衰微了,只有平阿侯王谭的弟弟王闳担任中常侍。王闳的岳父萧咸是前将军萧望之的儿子。董贤的父亲董恭仰慕萧咸,想为儿子求娶萧咸的女儿为妻,就请王闳去传递消息。萧咸惶恐不敢答应,私下对王闳说:“任命董公为大司马时,策书是尧将大位禅让给舜时的文句,不是拜三公的惯例语言,前辈们见到的无不感到恐惧。这岂是普通人家的孩子所能承当得起的?”王闳听了萧咸的话,也醒悟了,于是回去报告董恭,向他转达了萧咸自感身份低微不敢高攀之意。董恭叹息着说:“我家怎么对不起天下了,而竟被人畏惧到如此程度。”心中很不高兴。后来,哀帝在麒麟殿设酒宴,哀帝趁着酒兴,从容地看着董贤,笑着说:“我想效法尧禅位于舜的做法,怎么样?”王闳进谏说:“天下是高皇帝的天下,并非陛下所有。陛下承继了宗庙,就应当无穷尽地传给子孙后代。皇统帝业至关重要,天子不可戏言!”哀帝没有说话,左右大臣送王闳出了宫。

后来王闳上书说:“从前孝文皇帝宠爱邓通,不过任命他为中大夫,武帝宠爱韩嫣,也不过赏赐一下而已,都没有安排高位。而今董贤无功封侯,位列三公,凭空蒙受赏赐,使国库空虚,人们在道路上议论纷纷,实在是不合天意。”哀帝没有听从他的话,也没有治他的罪。

庚申(前1) 汉哀帝元寿二年

春正月,匈奴单于、乌孙大昆弥都到长安朝见。

这时西域共有五十个王国,佩带汉朝颁赐的印信、绶带者共有三百七十六人。单于在天子闲暇时进见天子,群臣正在殿前,单于惊讶董贤那么年轻,就以大才临居高位。单于于是起身,拜贺汉朝得此贤臣。

夏四月最后一天,出现日食。 五月,明确三公的职掌。任命董贤为大司马,孔光为大司徒,彭宣为大司空。 六月,哀帝去世。

帝睹孝成之世禄去王室,及即位,屡诛大臣,欲强主威以则武、宣。然以宠信谗谄,憎疾忠直,汉业由是遂衰。

董贤以罪罢,即日自杀。

太皇太后闻帝崩,即日驾之未央宫,收取玺绶。召大司马贤,问以丧事调度,忧惧不能对,太后曰:“新都侯莽,前奉送先帝大行,晓习故事,吾令莽佐君。”贤顿首:“幸甚!”太后遣使者驰召莽,诏尚书,诸发兵符节、百官奏事、中黄门、期门兵皆属焉。莽以太后指,使尚书劾贤,不亲医药,禁止不得入宫殿。贤诣阙免冠徒跣谢。莽以太后诏,即阙下册收贤印绶,罢归第。即日与妻皆自杀。家惶恐,夜葬。莽疑其诈死,发其棺,至狱诊视,因埋狱中。收没入家财四十三万万。父恭与家属徙合浦。

太皇太后以王莽为大司马,领尚书事。

太皇太后诏公卿举可大司马者,孔光以下皆举莽,独前将军何武、左将军公孙禄以为:“惠、昭之世外戚持权,几危社稷。今比世无嗣,方当选立近亲幼主,不宜令外戚持权,亲疏相错,为国计便。”于是武举禄,而禄亦举武。太皇太后自用莽为大司马,领尚书事。

秋七月,迎中山王箕子为嗣。

太皇太后与莽议,遣车骑将军王舜使持节迎之。

贬皇太后为孝成皇后。

哀帝看到孝成皇帝时政权脱离王室的情形,到他即位以后,多次诛杀大臣,想效法武帝、宣帝,加强君主的权威。然而他却宠幸阿谀奉承的人,憎恨忠诚正直的人,汉朝的大业从此开始衰败。

董贤因罪被罢官,当天自杀。

太皇太后听到哀帝去世的消息,当天就乘车到未央宫,收走了皇帝的玉玺、绶带。然后召见大司马董贤,询问他哀帝丧事的布置安排,董贤内心忧惧,不能回答,太后说:“新都侯王莽从前办理过先帝的丧事,熟悉旧例,我命他帮助你办理。”董贤叩头说:“那太好了!”太后派使者飞速召回王莽,并下诏给尚书,所有征调军队的符节、百官奏事、中黄门和期门武士等都归王莽掌管。王莽按照太后的旨意,让尚书弹劾董贤,说他在哀帝病重时不亲自侍奉医药,因此禁止董贤进入宫殿。董贤到了未央宫门,摘掉官帽赤着脚叩头谢罪。王莽以太后的诏令在宫门前马上收回了董贤的印信、绶带,免去官职,遣回宅第。当天,董贤与妻子都自杀了。他的家人十分惶恐,连夜将他们埋葬。王莽怀疑他诈死,于是又打开他的棺柩,抬到监狱查验,并埋葬在狱中。后来没收了他的家产四十三万万,将他的父亲董恭和家人全都放逐到合浦。

太皇太后任命王莽为大司马,主管尚书事。

太皇太后诏令公卿举荐可担任大司马的人,孔光以下的人全都推举王莽,只有前将军何武和左将军公孙禄认为:“惠帝、昭帝时,外戚把持朝政,给国家带来灾难。现在两代皇帝没有后嗣,当推选哀帝的近亲幼主为皇帝,不应再让外戚掌握朝廷大权,应让外戚跟其他官员互相掺杂,治国之策以此为宜。”于是何武举荐公孙禄,而公孙禄也举荐何武。太皇太后亲自选用王莽为大司马,主管尚书事。

秋七月,迎接中山王刘箕子为皇帝后嗣。

太皇太后与王莽商议,派车骑将军王舜持符节迎接中山王刘箕子。

贬皇太后为孝成皇后。

莽白太皇太后,诏有司以皇太后前与女弟昭仪专宠锢寝,残灭继嗣,贬为孝成皇后,徙居北宫。

徙孝哀皇后于桂宫,追贬傅太后为定陶共王母、丁太后为丁姬。

葬又白太皇太后,下诏以定陶太后背恩忘本、专恣不轨,徙孝哀皇后退就桂宫,傅氏、丁氏皆免官爵归故郡。独下诏褒扬傅喜曰:“高武侯喜,姿性端悫,论议忠直,不顺指从邪,以故斥逐,传不云乎:‘岁寒然后知松柏之后凋也。’其还喜长安,位特进,奉朝请。”喜虽外见褒赏,孤立忧惧,后复遣就国,以寿终。莽又贬傅太后号为定陶共王母,丁太后号曰丁姬。

以甄邯为侍中。策免将军何武、公孙禄。遣红阳侯王立就国。

莽以孔光名儒,相三主,太后所敬,天下信之,于是盛尊事光,引光女婿甄邯为侍中。诸素所不说者,皆傅致其罪,为请奏草,令邯以太后指风光上之。莽白太后,辄可其奏。于是劾奏何武、公孙禄互相称举,免官就国。董宏子武父为佞邪,夺爵。毋将隆前治中山狱,冤陷无辜;张由诬告骨肉;史立、丁玄陷人入大辟;赵昌谮害郑崇,皆免为庶人,徙合浦。中山狱,本立、玄自典考之,但与隆连名奏事。莽少时慕与隆交,隆不甚附,故因事挤之。

红阳侯立,虽不居位,莽畏立,从容言太后,令己不得肆意,复令光奏立罪恶,请遣就国。太后不听。莽曰:“汉家

王莽奏报太皇太后,让他下诏书给主管官署:因为皇太后赵飞燕与妹妹赵昭仪,专宠专行,杜塞后宫侍寝进御之路,残害灭绝皇帝后嗣,将赵飞燕贬为孝成皇后,迁到北宫居住。

将孝哀皇后迁到桂宫,追贬傅太后为定陶共王母、丁太后为丁姬。

王莽又奏报太皇太后,下诏以定陶太后背恩忘本、专断放肆、图谋不轨为理由,迁孝哀皇后退居桂宫,傅氏、丁氏两家族全部罢免官爵,遣回原郡。太皇太后唯独下诏褒扬傅喜说:“高武侯傅喜,性情端正谨严,论议忠诚正直,不顺从旨意,不附和邪恶,因此才被斥逐回封国,经传不是说:‘岁寒,然后才知松柏不易凋谢。’现召傅喜回到长安,官位特进,可以定期朝见天子。”傅喜虽在表面上受到褒奖,内心却感到孤立和忧惧,以后又被遣回封国,终其天年。王莽又追贬傅太后为定陶共王母,贬丁太后为丁姬。

任命甄邯为侍中。下令罢免将军何武、公孙禄。遣送红阳侯王立回到封国。

王莽因为孔光是当时的名儒,在三位皇帝手下担任过丞相,是太皇太后所敬重的人,天下人也信赖他,因此更加尊重和侍奉孔光,并推荐孔光的女婿甄邯为侍中。王莽对自己平素不喜欢的人,都罗织罪名,写下弹劾奏章草稿,让甄邯以太后的意思暗示孔光呈递。然后王莽再向太后进一步陈述,太后就予以批准。于是,弹劾何武、公孙禄互相举荐,罢免了他们的官职,遣回封国。董武的父亲董宏行为奸佞邪恶,剥夺董武爵位。毋将隆先前审理中山冯太后一案,冤陷无辜;张由诬告皇家骨肉;史立、丁玄陷害人至死刑;赵昌诬害郑崇,都将他们贬为平民,放逐到合浦。中山一案,本是史立、丁玄亲自审理的,只与毋将隆联名上奏而已。王莽年轻时仰慕毋将隆,想与其结交,但毋将隆不大迎合他,王莽因此找借口把他排挤掉了。

红阳侯王立,虽已不在官位,王莽却畏惧他,害怕王立在太后面前从容谈论朝政,使自己不能肆意妄为,于是又让孔光弹劾王立的罪恶,请求遣他回封国。太后不同意。王莽说:“汉王朝

比世无嗣,太后独代幼主统政,力用公正先天下,尚恐不从。今以私恩逆大臣议,如此,群下倾邪,乱从此起。”太后不得已,遣立。莽之所以胁持上下,皆此类也。

于是附顺者拔擢,忤恨者诛灭。以王舜、王邑为腹心,甄丰、甄邯主击断,平晏领机事,刘秀典文章,孙建为爪牙。莽色厉而言方,欲有所为。微见风采,党与承其指意而显奏之。莽稽首涕泣,固推让,上以惑太后,下用示信于众庶焉。

八月,废孝成、孝哀皇后就其园,皆自杀。 策免大司空宣遣就国。

彭宣以王莽专权,乃上印绶,乞骸骨归乡里。莽白太后策免宣,使就国。莽恨宣求退,故不赐黄金、安车、驷马。宣居国数年,薨。

以王崇为大司空。 九月,中山王箕子即位。

年九岁。

太皇太后临朝,大司马莽秉政,百官总己以听。 以孔光为帝太傅,马宫为大司徒。

莽权日盛,孔光忧惧不知所出,上书乞骸骨。莽白太后,徙光为帝太傅,领宿卫、供养,行内署门户,省服御食物。以马宫为大司徒。

冬十月,葬义陵。

辛酉(1) 孝平皇帝元始元年

春正月,益州塞外蛮夷献白雉。二月,以孔光为太师,

连续两个皇帝都没有后嗣,太后独自代替幼主主持国政,即使努力以公正无私统治天下,仍然恐怕人心不服。现在因私情而反对大臣的建议,这样一来,群下危殆,祸从此起。”太后不得已,只好遣王立回封国。王莽胁持上下的手段,都类似于此。

于是,攀附顺从王莽的人得到提拔,忤逆忌恨王莽的人被诛杀。王莽以王舜、王邑为心腹,甄丰、甄邯主管弹劾及司法刑狱,平晏主管机要,刘秀掌管起草诏书文告,孙建为武臣。王莽表情严厉,言谈方直,欲有所为。他稍作暗示,党羽就会秉承他的旨意公然上奏。王莽却叩头涕泣,坚持推让,对上用以迷惑太后,对下用以显示他的诚信。

八月,废黜孝成皇后、孝哀皇后,送到成帝和哀帝的陵园守墓。两位皇后都自杀了。 下令罢免大司空彭宣,遣回封国。

彭宣因王莽专权,就交回了印信、绶带,请求辞职回乡。王莽报告太后,太后下令免去彭宣的官职,让他返回封国。王莽对彭宣求退十分忌恨,所以不按惯例赐给他黄金、安车、驷马。彭宣在封国居住数年后去世。

任命王崇为大司空。 九月,中山王刘箕子即帝位。

平帝时年九岁。

太皇太后临朝听政,大司马王莽把持国政,百官都听从王莽裁决。 任命孔光为皇帝的太傅,马宫为大司徒。

王莽的权势日益上升,孔光忧虑恐惧,不知如何才好,上书请求退休。王莽奏报太后,于是调任孔光为皇帝太傅,掌管皇宫宿卫和皇帝的供养,兼管禁中官署门户,察看皇帝服饰、车马、食物等。任命马宫为大司徒。

冬十月,将孝哀皇帝安葬在义陵。

汉平帝

辛酉(1) 汉平帝元始元年

春正月,益州塞外蛮夷进献白野鸡。二月,任孔光为太师,

王舜为太保,甄丰为少傅。王莽为太傅,号安汉公。褒赏宗室、群臣。

莽风益州,令塞外蛮夷自称越裳氏重译献白雉。莽白太后以荐宗庙。于是群臣盛陈莽功德,宜赐号曰安汉公,益户畴爵邑。太后诏尚书具其事。莽上书言:“臣与孔光、王舜、甄丰、甄邯共定策。今愿独条光等功,寝置臣莽。”固让数四,称疾不起。太后乃诏光为太师,舜为太保,丰为少傅,邯封承阳侯。莽尚未起。群臣复上言:“宜以时加赏元功,无使百僚元元失望。”太后乃以莽为太傅,干四辅之事,号曰安汉公,益封二万八千户。于是莽为惶恐,不得已起,受太傅、安汉公号,让还益封事,复建言褒赏宗室、群臣。立东平王开明;又立中山王成都,奉孝王后;封宣帝耳孙三十六人为列侯;又令诸侯王公、列侯、关内侯无子而有孙若同产子者,皆得以为嗣;宗室属未尽而以罪绝者,复其属;吏以年老致仕者,参分故禄,以一与之,终其身。下及庶民鳏寡,恩泽之政,无所不施。又风公卿奏言:“太后春秋高,不宜亲省小事。”令太后诏曰:“自今以来,唯封爵乃以闻,他事安汉公、四辅平决。州牧、二千石及茂材吏初除奏事者,引入近署对安汉公,考故官,问新职,以知其称否。”

于是莽人人延问,密致恩意,厚加赠送。其不合指,显奏免之。权与人主侔矣。

王舜为太保,甄丰为少傅。任命王莽为太傅,号安汉公。表扬、赏赐宗室、群臣。

王莽暗示益州刺史,让塞外蛮族自称越裳氏部落,通过几道翻译,向汉朝进献白野鸡。王莽向太皇太后报告了此事,并用白野鸡祭献宗庙。于是群臣大肆称赞王莽的功德,认为应该给他赐号为安汉公,增加他的采邑人户,使与公爵爵位相称。太皇太后诏令尚书办理此事。王莽上书说:“我与孔光、王舜、甄丰、甄邯共同制定的国策。现在我希望只列举孔光等人的功劳,不要提我。”王莽坚持推让了几次,称病不上朝。于是太皇太后下诏,任命孔光为太师,王舜为太保,甄丰为少傅,甄邯被封为承阳侯。王莽仍未起来上朝理事。群臣又进言说:“应当及时封赏元勋,不要使百官和人民失望。”于是太皇太后任命王莽为太傅,主管四辅事务,称安汉公,增加采邑民户到二万八千户。于是王莽感到惶恐,不得已而起来,接受了太傅、安汉公的封号,但推辞退回了增加的采邑民户,又建议褒奖赏赐宗室和群臣。于是,立刘开明为东平王;又立刘成都为中山王,为中山孝王的后嗣;封汉宣帝的曾孙三十六人都为列侯;又命诸侯王公、列侯、关内侯,凡没有儿子,但有孙子或同母兄弟的儿子的,都可以作为继承人;皇族近亲的后代因犯罪而被除名谱籍的,恢复原来的身份;全国官员,年老退休的,以原俸禄的三分之一作为退休金,直到死亡。下至孤寡平民,都要施行恩泽,无所不施。王莽又暗示公卿上奏说:“太皇太后年事已高,不应再亲自处理小事了。”让太皇太后下诏说:“从今以后,只有封爵的事要报告我,其他事项由安汉公和四辅裁决处理。新任命的州牧、二千石官员、以及茂材出身的官吏奏报情况,就领到安汉公官署对答问题,安汉公考核过去官吏的治绩,询问新职上任后的打算,以便了解他们能否称职。”

于是王莽对这些官员一一接见询问,厚施恩意,赠送重礼。对那些不符合他的旨意的人,就公开上奏免官。其权力几乎与皇帝相等了。

置羲和官。 夏五月朔,日食。 拜帝母卫姬为中山孝王后。

王莽恐帝外家卫氏夺其权,白太后:“前哀帝立,背恩义,自贵外家,几危社稷。今帝以幼年复奉大宗,宜明一统之义,以戒前事,为后代法。”乃遣使即拜帝母卫姬为中山孝王后,赐帝舅宝、玄爵关内侯。皆留中山,不得至京师。

申屠刚以直言对策曰:“圣主始免襁褓,至亲分离。汉家之制,虽任英贤,犹援姻戚,亲疏相错,杜塞间隙。诚宜亟遣使者征中山太后,置之别宫,令时朝见。又召冯、卫二族,裁与冗职,使得执戟亲奉宿卫,以抑患祸之端。上安社稷,下全保傅。”莽令太后诏:“刚僻经妄说,违背大义!”罢归田里。

封公子宽为褒鲁侯,孔均为褒成侯。

以奉周公、孔子之祀。宽,鲁顷公之后也。

壬戌(2) 二年

春,黄支国献犀牛。

黄支在南海中,去京师三万里。王莽欲耀威德,故厚遗其王,令遣使贡献。

越巂郡上黄龙游江中。

太师光等咸称“莽功德比周公,宜告祠宗庙”。大司农孙宝曰:“周公上圣,召公大贤,尚犹有不相说,著于经典,两不相损。今风雨未时,百姓不足,每有一事,群臣同声,得无非其美者?”时大臣皆失色。甄邯即时承制罢议者。

设置羲和官。 夏五月初一,出现日食。 拜平帝的母亲卫姬为中山孝王后。

王莽恐怕平帝的外戚卫氏夺去他的权力,禀告太后说:“从前哀帝即位,忘恩负义,只顾使外戚显贵,几乎危害社稷。而今平帝以幼年又继大宗,应该明确一统的大义,以前事为戒鉴,使后代来效法。”于是就派使者马上去封平帝的母亲卫姬为中山孝王后,赐平帝舅父卫宝、卫玄为关内侯。命令他们全部留居中山国,不准许到京师。

扶风功曹申屠刚,以直言的身份,在朝廷策问时回答说:“圣主刚离襁褓,就与至亲骨肉分离。汉家的制度,虽然任用英杰贤才,仍然要借助外戚,使亲疏交错,杜塞间隙。应该赶快派遣使者征召中山太后到京师,安置在另外的宫殿,使时常能够朝见。再征召冯、卫两家亲属到京,安排一点闲散官职,使他们能手执武器亲自宿卫,以抑止祸患的发生。上可以安定社稷,下可以保全四辅。”王莽让太皇太后下诏说:“申屠刚的话,违反儒家经典,荒唐无稽,违背大义!”罢免了他的官职,遣回家乡。

封公子宽为褒鲁侯,封孔均为褒成侯。

以事奉周公、孔子的祭祀。公子宽为鲁顷公的后代。

壬戌(2) 汉平帝元始二年

春季,黄支国贡献犀牛。

黄支国在南海一带,距京师长安三万里。王莽想要炫耀他的威德,所以先向黄支国王赠送厚重的礼物,让国王派遣使节向汉朝贡献。

越巂郡发现有黄龙在长江中游动。

太师孔光等都称:“王莽的功德可比周公,应该告祭宗庙。”大司农孙宝说:“周公是大圣人,召公是大贤人,这两人仍有不和的事,记载在经典中,但对两人并没有损伤。如今风雨不调,百姓不富裕,然而每遇一事,群臣都异口同声,难道就没有不赞美的吗?”当时大臣们都惊恐失色。甄邯立即宣布奉旨停止讨论。

会宝遣吏迎母,母道病,留弟家,独遣妻子。司直陈崇劾奏宝,事下三公即讯,宝对如章。坐免,终于家。

帝更名衎。 大司空崇免,以甄丰为大司空。 绍封宗室及功臣后为王侯者百余人。 大旱,蝗。

王莽白太后:宜衣缯损膳,以示天下。莽亦素食,上书愿出钱百万,献田三十顷,付大司农助给贫民。于是公卿皆效慕焉。

陨石于钜鹿二。 大夫龚胜、邴汉罢归。

光禄大夫楚国龚胜、太中大夫琅邪邴汉,以王莽专政,皆乞骸骨。莽令太后策诏之曰:“朕愍以官职之事烦大夫,大夫其修身守道,以终高年。”皆加优礼而遣之。梅福亦知莽必篡汉,一朝弃妻子去,不知所之。人传以为仙,其后人有见福于会稽者,变姓名为吴市门卒云。

秋九月晦,日食。 匈奴单于遣女入侍太皇太后。

王莽欲悦太后以威德至盛,异于前,乃风单于令遣王昭君女须卜居次云入侍太后,所以赏赐之甚厚。

颁四条于匈奴。

车师后王姑句、去胡来王唐兜,亡降匈奴,单于受之,上书言状。诏遣使责让,单于叩头谢罪,执二虏还付使者。因请其罪,莽不听,诏会西域诸国王,陈军斩以示之。乃造四条:中国人亡入匈奴者,乌孙亡降匈奴者,西域诸国佩

这时正赶上孙宝派遣官吏去迎接母亲,母亲在途中患病,就留住在孙宝弟弟家里,只让孙宝的妻儿赶到长安。司直陈崇上奏弹劾孙宝,此案交付三公立即审讯,孙室的回答跟奏章上说的一样。孙宝因罪被免去官职,最后死在家里。

平帝改名为刘衎。 大司空王崇被免去官职,任命甄丰为大司空。 赐封汉朝兴起以来宗室及大功臣的后裔为王侯者百余人。 发生旱灾、蝗灾。

王莽禀告太皇太后:应该改穿朴素服装,减省御用膳食,以昭示天下。王莽自己也吃素食,并上书表示愿意捐钱百万,献田三十顷,交付大司农以救助贫民。于是公卿大臣都十分敬仰并纷纷仿效。

两颗陨石坠落在钜鹿。 罢免大夫龚胜、邴汉,遣送回家。

光禄大夫楚国人龚胜、太中大夫琅邪人邴汉,因为王莽专权,都请求辞去官职。王莽让太后策令说:“朕不忍心用公务烦扰两位大夫,你们可以修身守道,以终高年。”对他们都给予优厚的赏赐,遣送回家。梅福知道王莽必定会篡夺王权,有一天早晨他丢下妻儿离开家,不知去向。人们传说他成了神仙,后来有人在会稽看见了他,他已改名换姓,在吴城市场当了守门卒。

秋九月最后一天,出现日食。匈奴单于派遣女儿到长安侍奉太皇太后。

王莽想表示太皇太后的威望和恩德至盛,超过了前代,以此取悦于太皇太后,就暗示单于,让单于派遣王昭君的女儿须卜居次云到长安侍奉太后,因此给予单于的赏赐非常丰厚。

向匈奴颁布四条规定。

车师后王姑句、去胡来王唐兜投降匈奴,单于接纳了,并向长安上书讲明情况。太皇太后下诏派使者责备单于,单于叩头谢罪,拘捕了姑句和唐兜,交付给使者。单于请求汉朝宽恕两王的背叛之罪,王莽不听,下诏召集西域各国国王到长安,陈列军队,当众斩杀姑句、唐兜给大家看。又制定四条规定:凡逃亡到匈奴的中国人,逃亡到匈奴的乌孙国人,投降匈奴的西域诸国佩带

中国印绶降匈奴者,乌桓降匈奴者,皆不得受。遣使杂函封付单于,令奉行。因收故宣帝所为约束封函还。时莽奏令中国不得有二名,因使使者以风单于,单于上书,更名曰“知”。莽大说,白遣使答谕厚赐焉。

中国印信绶带者,以及投降匈奴的乌桓人,一律不准接纳。派遣使者把四条文件与诏书同函封好交付单于,命令执行。并收回先前宣帝制定的约束匈奴的诏令,封好带回。这时王莽上奏,要求命令中国人不准取两个字的名字,因而让使者暗示单于,单于就上书改名叫“知”。王莽大为高兴,奏报太皇太后,派遣使者到匈奴致以答辞,并给单于以丰厚的赏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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