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资治通鉴纲目[文白对照]

资治通鉴纲目卷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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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庚申(前61)汉宣帝神爵元年,尽庚子(前21)汉成帝阳朔四年。凡四十一年。

庚申(前61) 神爵元年

春正月,帝如甘泉,郊泰畤。三月,如河东,祠后土。遣谏大夫王褒,求金马、碧鸡之神。

上颇修武帝故事,谨斋祀之礼,以方士言,增置神祠。闻益州有金马、碧鸡之神,遣褒持节求之。

初,上闻褒有俊才,召见,使为《圣主得贤臣颂》。其辞曰:“夫贤者,国家之器用也。所任贤,则趋舍省而功施普;器用利,则用力少而就效众。故工人之用钝器也,劳筋苦骨,终日矻矻;及至巧冶铸干将,使离娄督绳,公输削墨,虽崇台五层、延袤百丈而不溷者,工用相得也。庸人之御驽马,亦伤吻敝策而不进;及王良执靶,韩哀附舆,周流八极,万里一息,人马相得也。服绤之凉者,不苦盛暑之郁燠;袭貂狐之暖者,不忧至寒之凄怆。何则?有其具者易其备。贤人君子亦圣王所以易海内也。故君人者勤于求贤,而逸于得人。人臣亦然。昔贤者之未遭遇也,图事揆策,则君不用其谋;陈见悃诚,则上不然其信。进仕不得施效,斥逐又非其愆。及其遇明君也,运筹合上意,谏诤即见听。

庚申(前61) 汉宣帝神爵元年

春正月,宣帝到了甘泉,在泰畤进行郊祭。三月,前往河东祭祀后土。派谏大夫王褒去寻求金马神和碧鸡神。

宣帝很愿按武帝的事例,谨遵斋戒祭祀之礼,采纳方士的建议,增建神祠。听到益州有金马和碧鸡神后,就派遣谏大夫王褒带着符节前去寻找。

起初,宣帝听说王褒很有才能,便召见他,叫他作《圣主得贤臣颂》。颂文说:“贤才,是国家的用具。任用了贤才,就会事简而功倍;用具锋利,就会用力少而成效多。所以,工人用了不锋利的工具,就只有劳筋苦骨,整天劳累;等到精于冶炼的人铸造出干将宝剑,派出眼力好的离娄测量,最巧的公输班削制木活,就会虽修建五层高台,延伸百丈也不出差错,因为工作用人配合得当。平庸的人骑劣马,即使勒坏马嚼,抽坏马鞭,还是不能前进;等到了精通骑术的王良拿起辔绳,巧于制造车辆的韩哀侯驾车,去周游天下,不过万里一息,因为人与马配合得当。穿着凉爽麻布衣的人,不发愁盛夏的闷热;穿着柔暖貂狐皮衣的人,不担心严冬的寒冷。为什么?有这种器用的就容易做好相应的防备。贤人、君子也是圣明之主易于治国的器具。所以,君主致力于求得贤者,贤者自会前来。作为人臣也同样。当贤者尚未遇上明君之时,贡献方略,君主也不会采纳;陈述意见,君主也不会听从。力图上进而无效果,遭到斥逐也并非有什么差错。可一旦遇到明君,出谋划策都会迎合上意,规劝进谏也能立即被接受。

进退得关其忠,任职得行其术。故世必有圣知之君,而后有贤明之臣。故虎啸而风冽,龙兴而致云,蟋蟀俟秋吟,蜉蝤出以阴。明明在朝,穆穆布列,聚精会神,相得益彰。故圣主必待贤臣而弘功业,俊士亦俟明主以显其德。上下俱欲,欢然交欣,千载壹合,论说无疑。翼乎如鸿毛遇顺风,沛乎如巨鱼纵大壑,化溢四表,横被无穷,休徵自至,寿考无疆,何必偃仰屈伸若彭祖,呴嘘呼吸如侨、松,眇然绝俗离世哉!”上颇好神仙,故褒对及之。

后京兆尹张敞亦劝上斥远方士,游心帝王之术。由是悉罢尚方待诏。

谏大夫王吉谢病归。

上颇修饰宫室车服,外戚许、史、王氏贵宠。谏大夫王吉上疏曰:“陛下惟思世务,将兴太平,诏书每下,民欣然若更生。臣伏思之,可谓至恩,未可谓本务也。欲治之主不世出,公卿幸得遭遇其时,言听谏从,然未有建万世之长策,举明主于三代之隆也。其务在于期会、簿书、断狱听讼而已,此非太平之基也。臣闻宣德流化,必自近始,朝廷不备,难以言治,左右不正,难以化远。民者,弱而不可胜,愚而不可欺也。圣主独行于深宫,得则天下称颂之,失则天下咸言之。故宜谨选左右,审择所使,左右所以正身,所使所以宣德,此其本也。安上治民莫善于礼,故王者未制礼之时,引先王礼宜于世者而用之。愿陛下述旧礼,明王制,驱一世之民,跻之仁寿之域,则俗何以不若成、康,寿何

进退都能显示他的忠心,负责政事也会施展自己的才干。所以,世上必须先有圣明之君,而后才有贤能之臣。所以,虎啸而风冽,龙起而生云,蟋蟀到了秋天就会鸣叫,蜉蝤在阴暗中才会出现。君主致力于上,贤臣共勉于下,聚精会神,则上下相得而益彰。所以,圣主必须等待贤臣来宏大他的功业,而才能之士也必须等待明主赏识来显示才德。上下共需,彼此欢欣,千载一合,论说无疑。如同羽毛碰上顺风、大鱼纵游大海那样迅疾,教化遍布四方,这时祥瑞自然来临,寿命亦将无疆,又何必像彭祖那样屈伸俯仰,像王侨、赤松那样吐纳呼吸,去寻觅绝俗离世的缥缈之境呢!”宣帝很喜好神仙之术,所以王褒才特别提到了这些。

后来京兆尹张敞也劝宣帝斥退疏远方士,致力于帝王之术。于是便将担任待诏的方士尽皆免除。

谏大夫王吉以病为借口,辞职返乡。

宣帝很喜欢修饰宫室、车马、服饰,外戚许氏、史氏、王氏受宠尊贵。谏大夫王吉上疏说:“陛下专一思虑世务,以实现太平,每次颁下诏书,百姓都高兴得如获新生。臣想这可以说是皇帝最高的恩惠,但还够不上为政之本。一心想治好国家的君主并非代代都有,如今公卿们幸遇明主出现,言听计从,可是却不曾有个建立万世的长远计划,辅佐明主像三代那样隆盛。推求它的原因就在于只着重在朝会、财政、审理案件上,这不是太平之治的根本。臣听说宣扬德治,教化万民,必须从近处开始,上面礼制不完备,难以谈到国家治理,君主左右之人不正,难以教化远方百姓。百姓就是这样,弱不能战胜他,愚不能欺骗他。圣主自身处在深宫,如果政令得当,天下就会称颂;如有偏失,天下就会议论。所以应该慎重地选择身边助手和使用手下,前者为了有益君主自身端正,后者为了宣扬圣德,这才是为政之本。孔子说过:‘安上治民莫善于礼。’因此,帝王在没有制礼之时,应该采用古代明君所制之礼而又合于当今时代的内容加以实行。希望陛下能够引用旧礼,阐明王者之制,使今世的百姓进入仁寿的理想境界,这样,风俗又怎么会不像成、康之时,寿命又怎么会

以不若高宗!窃见世俗聘妻送女无节,贫人不及,故不举子。又,汉家列侯尚公主,诸侯则国人承翁主,使男事女,夫屈于妇,逆阴阳之位,故多女乱。古者衣服车马,贵贱有章,今上下僭差,人人自制,是以贪财诛利,不畏死亡。舜、汤不用三公九卿之世,而举皋陶、伊尹,今使俗吏得任子弟,率多骄骜,不通古今,无益于民。宜明选求贤,除任子之令。外家及故人,可厚以财,不宜居位。去角抵,减乐府,省尚方,明示天下以俭。古者工不造雕琢,商不通侈靡,非工商独贤,政教使之然也。”上以其言为迂阔,吉遂谢病归。

先零羌杨玉叛。夏四月,遣后将军赵充国将兵击之。

义渠安国至羌中,召先零诸豪尤桀黠者斩之,纵兵击,斩千余级。于是羌侯杨玉等怨怒,背畔,攻城邑,杀长吏。安国失亡车重兵器甚众,引还以闻。

赵充国年七十余,上老之,使丙吉问谁可将者。对曰:“无逾于老臣者矣。”上问:“度当用几人?”充国曰:“百闻不如一见,兵难遥度,臣愿驰至金城,图上方略。羌戎小夷,逆天背畔,灭亡不久,愿陛下以属老臣,勿以为忧。”上笑曰:“诺。”大发兵,遣赵充国将之,以击西羌。

六月,有星孛于东方。 秋七月,充国引兵击叛羌,叛羌多降。诏复遣将军辛武贤等将兵击之。寻诏罢兵,留充国屯田湟中。

六月,赵充国至金城,须兵满万骑,欲度河,恐为虏所

不像殷王武丁那样?我觉得目前世俗娶嫁费用没有节制,这样穷人就没办法,以致不愿生孩子。再有,列侯们迎娶公主称“尚公主”,诸侯之女嫁给一般人则称“承翁主”,叫男人侍奉女人,丈夫屈从妻子,这就颠倒阴阳的位置,所以现在才不断出现女人为乱。古时候衣服车马,贵贱有所区分,现在则上下僭越失度,人们随意制作,所以造成贪财逐利,不惧死亡。舜、汤之时不使用权贵后代,而挑选了皋陶、伊尹,现在官吏则任用他们的子弟,而他们大多骄横跋扈,不懂古今事理,对百姓没有好处。所以,应该公开地选求贤才,废去任用官员后代的任子之令。帝王的亲戚故旧,可以赏以丰厚财物,却不宜居要位。要废除角抵之戏,减省乐府开支,节约尚方用度,以节俭明示天下。古时,工匠不进行器用的雕饰,商人不流通奢侈物品,这并非工商们贤明,而是政令教化的结果。”宣帝认为这些话十分迂腐,于是王吉便借口有病,辞官返乡。

先零羌人杨玉叛乱。夏四月,派遣后将军赵充国率军攻打杨玉。

义渠安国到羌中后,召集先零的富贵要人,将其中特别狡黠跋扈的杀掉,又进军攻杀,斩首一千多个。于是羌侯杨玉等被激怒,背叛朝廷,攻打城镇,杀死官吏。安国损失不少辎重兵器,便带兵退回,报告朝廷。

这时赵充国已七十多岁,宣帝觉得他年老,叫丙吉问他有谁可以领兵征讨。他回答说:“没有能超过老臣的了。”宣帝问:“估计要派多少兵?”赵充国说:“百闻不如一见,用兵很难凭空测度,我愿赶往金城,画图定略,再奏明陛下。羌戎不过是小小外族,逆天背叛,将很快灭亡,请陛下将此事交付老臣,不必担忧。”宣帝笑着说:“好。”于是大发兵,派赵充国统率,以击西羌。

六月,东方出现彗星。 秋七月,赵充国领兵攻击背叛的羌人,许多羌人投降。宣帝下诏又派遣将军辛武贤等人率兵攻击。随后又下诏停止进攻,令赵充国留在湟中屯田。

六月,赵充国到达金城,待兵满一万,打算渡河,怕遭到敌人

遮,夜遣三校衔枚先度,营陈毕,乃尽度。虏数百骑来出入军傍,充国曰:“吾士马倦,不可驰逐,而此皆精骑,又恐其为诱兵也,击虏以殄灭为期,小利不足贪。”令军勿击,遣骑候四望峡中无虏,乃引兵进。召诸校谓曰:“吾知羌虏不能为兵矣,使虏发数千人守杜四望峡中,兵岂得入哉!”

充国常以远斥候为务,行必为战备,止必坚营壁,尤能持重,爱士卒,先计而后战。至西部都尉府,日飨军士,士皆欲为用。虏数挑战,充国坚守。初,䍐、幵豪靡当兒使弟雕库来告都尉曰:“先零欲反。”后数日,果反。都尉欲留雕库为质,充国以为无罪,遣归告种豪:“大兵诛有罪者,明白自别,毋取并灭。能相捕斩,除罪,赐钱有差。”充国欲以威信招降䍐、幵及劫略者,解散虏谋,徼其疲剧,乃击之。

时内郡兵屯边者合六万人。酒泉太守辛武贤奏言:“以七月上旬,赍三十日粮,分兵出击䍐、幵,夺其畜产,虏其妻子,冬复击之,虏必震坏。”天子下其书,充国以为:“一马自负三十日食,为米二斛四斗,麦八斛,又有衣装兵器,难以追逐。虏必商军进退,稍引去,逐水草,入山林。随而深入,虏即据前险,守后厄,以绝粮道,必有伤危之忧,非至计也。先零首为畔逆,他种劫略,故臣愚册,欲捐䍐、幵暗昧之过,先行先零之诛以震动之,宜悔过反善,因赦其罪,选择良吏知其俗者,拊循和辑,此全师保胜安边之册。”

阻截,便在夜里派出三名军校口中含枚悄悄地先渡,将营阵先设置好,才全部过河。这时有一百多敌人骑兵出现在大军左右,赵充国便说:“我们的士兵马匹都已困乏,不可驰逐,而这些都是精锐之骑,又恐怕是敌人的诱兵,我们攻敌应以全歼为目的,不要贪小便宜。”叫士兵不要攻击,派侦骑到峡中探视确无敌兵,这才带兵前进。赵充国召集各军校说:“我已知羌人不会用兵了,假若他们派几千人守堵在四望峡中,我们的兵怎么能进入呢!”

赵充国常常派人到远处侦察,在行进中做好应战准备,休止时一定坚固营垒,尤为谨慎持重,爱护士卒,先有计划而后战斗。向西到达西部都尉府后,每天都款待军士,士兵们都愿为他卖力。羌敌多次挑战,赵充国只是坚守不出。起初,䍐、幵两部的头领靡当兒叫他弟弟雕库前来报告西部都尉说:“先零羌人要造反。”过几日,果然反了。都尉打算将雕库扣留为人质,赵充国认为他无罪,将他遣送回去,让他告诉羌人各头领说:“大军只杀有罪之人,你们要自己与有罪的人区别开,不要一同被消灭。只要能够捕杀坏人,有罪的可免除其罪,按功行赏。”赵充国想用威信招降䍐、幵和其他被先零部胁迫的羌人,粉碎敌人的阴谋,等到他们十分疲惫时,再进行攻击。

当时内地军队征调来的已达六万人。酒泉太守辛武贤便上奏说:“如在七月上旬,带三十天口粮,分兵出击䍐、幵两部,夺其畜产,掳其妻儿,到冬天再加以攻击,一定能够消灭他们。”宣帝将此奏书下交赵充国,充国以为:“一匹马自带三十天的食粮,也就是米二斛四斗,麦八斛,再加衣装武器,是难以追逐敌人的。而羌敌就会按着我军的行进速度,不慌不忙地退走,追逐水草,退入山林。若我军跟随深入,敌人就会据前险,守后厄,来截断我军粮道,必有伤亡危险之忧虑,这并非好计。先零部落是叛逆之首,其他部落乃是被劫迫,所以臣的办法是,饶恕䍐、幵两部浑昧之过,首先征伐先零,以震动其他,叫他们悔过从善,借以赦免其罪过,然后选择了解当地风俗的优秀官吏,加以安抚引导,和睦相处,这才是全师保胜和安定边塞的良策。”

天子下其书。议者咸以为先零兵盛,而负䍐、幵之助,不先破䍐、幵,则先零未可图也。上乃拜许延寿强弩将军、武贤破羌将军,嘉纳其册。以书敕让充国曰:“今转输并起,百姓烦扰,将军不早共水草之利,争其畜食,至冬,虏藏匿山中,依险阻,将军士寒,手足皲瘃,宁有利哉!今诏武贤等以七月击䍐、幵,将军其引兵并进。”

充国上书曰:“陛下前幸赐书,欲不诛䍐以解其谋,臣故遣幵豪雕库,宣天子至德,䍐、幵之属,皆闻知明诏。今先零为寇,䍐羌未有犯,乃释有罪,诛无辜,起壹难,就两害,诚非陛下本计也。臣闻兵法:‘攻不足者守有余。’又曰:‘善战者致人,不致于人。’今䍐羌欲为寇,宜饬兵马,练战士,以须其至,以逸击劳,取胜之道也。今恐二郡兵少,不足以守,而发之行攻,释致虏之术,而从为虏所致之道,臣愚以为不便。先零欲畔,故与䍐、幵解仇,常欲先赴䍐、幵之急,以坚其约。今虏马肥食足,击之恐不能伤,适使先零得施德于䍐羌,坚其约,合其党,迫胁诸小种。虏兵寖多,诛之用力数倍。臣恐国家忧累由十年数,不二三岁而已。先诛先零则䍐、幵之属不烦兵而服,不服,涉正月击之,得计之理,又其时也。以今进兵,诚不见其利。”七月,玺书报从充国计。

充国乃引兵至先零所在。虏久屯聚,懈弛,望见大军,弃车重,欲度湟水。道厄狭,充国徐行驱之。或曰:“逐利行迟。”充国曰:“此穷寇不可迫也,缓之则走不顾,急之则还

宣帝将此书下发大臣。人们都以为先零部兵盛,又得到䍐、幵的帮助,不先去破䍐、幵,难以进取先零。宣帝于是任命许延寿为强弩将军、辛武贤为破羌将军,嘉勉辛武贤的计划。并寄信责备赵充国说:“如今军粮转输并起,百姓受到烦扰,将军如不及早趁目前水草繁盛的良机,争夺羌敌的牲畜和粮食,等到严冬,敌人躲藏在山中,依赖险阻,那时将军士兵遭受寒冻,手足伤裂,还有什么利益可言!现在诏令辛武贤等于七月间进击䍐、幵部,将军你应当率兵配合前进!”

于是赵充国又上书说:“陛下先前赐给我的书信,曾同意不征讨䍐部,以粉碎先零羌敌的整个计划,所以臣才派幵部的头领雕库,宣示大汉天子的最高美德,这两个部落的羌人,都已听到了陛下这个诏告。现在先零为首反叛,䍐羌并不曾侵犯边疆,而这样一来,就是释放有罪,诛杀无辜,一部发起叛乱,却两部遭受损害,实在违背陛下原本之意。臣听兵法说:‘攻击之力不足的,防守却可有余。’又说:‘善于用兵的使敌人被动,而不被动于敌人。’现在䍐羌企图入侵,应该整理兵马,训练战士,等敌前来,以逸击劳,这才是取胜之道。今恐两郡兵少不够防守,却发动进攻,放弃胜敌之术,反为敌人所利用,臣认为是不妥的。先零想要反叛,才同䍐、幵两部化解冤仇,他们非常希望我们先攻击䍐、幵,来坚固他们的联盟。现在敌人是马肥食饱,进击他恐难挫伤,反倒使先零部借此帮助䍐、幵,施加恩惠,进一步巩固其联盟,团结其同党,胁迫其他小的部落。其兵力更多,征讨则用力几倍于前。臣恐怕国家的忧累就不只目前二三年,而以十年为数了。先征讨先零,䍐、幵等部就会不用兵而降服,若不降服,待明年正月再进攻,这样既得其理,又得其时。如现在进兵,实在看不出有什么好处。”七月,宣帝诏告听从充国计划。

赵充国于是率兵到先零住地。敌人因屯兵已久,懈怠松弛,见大军到来,便丢弃车马辎重,打算渡过湟水。因道路狭险,赵充国军便缓缓行进以驱逐。有人说:“逐利行太慢。”赵充国说:“穷途之寇不可逼迫,放缓了他们就只顾前进,追急了就会返身

致死。”虏溺死者数百,降斩五百余人,虏马牛羊十万余头,车四千余两。兵至䍐地,令军毋燔聚落,及刍牧田中。䍐羌闻之,喜曰:“汉果不击我矣!”豪靡忘使人来言:“愿得还复故地。”充国以闻,未报。靡忘来自归,充国赐饮食,遣还谕种人。护军以下皆争之曰:“此反虏不可擅遣。”充国曰:“诸君但欲便文自营,非为公家忠计也。”语未卒,玺书报以赎论,后䍐竟不烦兵而下。

上诏武贤等,以十二月与充国合击先零。时羌降者万余人矣,充国度其必坏,欲罢骑兵,屯田以待其敝。作奏未上,会得进兵玺书。其子卬使客谏曰:“诚令兵出,破军杀将,以倾国家,将军守之,可也。即利与病,又何足争!一旦不合上意,遣绣衣来责将军,将军之身不能自保,何国家之安!”充国叹曰:“是何言之不忠也!本用吾言,羌虏得至是邪!往者举可先行羌者,吾举辛武贤,丞相御史复白遣义渠安国,竟沮败羌。金城、湟中,谷斛八钱,吾谓耿中丞:‘籴三百余万斛谷,羌人不敢动矣!’耿中丞请籴百万斛,乃得四十万斛耳,义渠再使,且费其半。失此二册,羌人致敢为逆,失之毫厘,差以千里,是既然矣。今兵久不决,四夷卒有动摇,相因而起,虽有知者,不能善其后,羌独足忧邪!吾固以死守之,明主可为忠言。”遂上屯田奏曰:“臣所将吏士、马牛食,所用粮谷茭稿,调度甚广,难久不解,徭役不息,恐生他变,为明主忧,诚非素定庙胜之册。且羌易以计破,难用兵碎也,故臣愚心以为击之不便。计度临羌,东

死拼。”敌人淹死的有数百,被杀的投降的有五百多人,掳获马牛羊十万多头,车四千多辆。大军到了䍐部之地,命令军队不得焚烧村落和在牧田里放马。䍐羌听到后高兴地说:“汉人果然不向我们进攻!”头领靡忘便派人来说:“我们情愿回到故地安居。”赵充国上报,未收到回话。靡忘亲自来归顺,赵充国赐给饮食,叫他回去晓谕羌人。护军以下将领都争着说:“这个造反的羌人不应随便放走。”赵充国说:“各位只求取文墨之便而自保,不是忠心为国家设想。”话未完,诏书到来,同意靡忘以功赎罪,以后䍐羌终究未用兵而得到平定。

宣帝诏令辛武贤等,在十二月与赵充国合击先零。当时羌人归降的已有一万多人,赵充国断定他必败,打算撤掉骑兵,以步兵屯田于当地,等待他的疲惫衰亡。未及上奏,就收到宣帝令其进军的诏书。赵充国的儿子赵卬便请他的幕僚去劝说:“如果出兵会损兵折将,造成国家危害,将军坚持己见防守是可以的。如果只是或有利或有弊,将军又何必力争!万一违背皇帝意愿,派御史前来责问,将军您自身都不能保全,又哪里还谈得上国家的安全!”赵充国叹息着说:“这是什么话,如此不忠!如原采纳我的意见,敌人会到了这个地步吗?以前,我举荐辛武贤先去西羌巡视,丞相御史又奏请派义渠安国,最终败坏大事。在金城、湟中,谷一斛八钱,我曾对耿中丞说:‘如果收购三百余万斛谷,羌人不敢妄动!’耿中丞请求收购百万斛,只购进四十万斛,义渠再去出任,又用了一半。失此二策,羌人才敢谋反,这就是‘失之毫厘,差之千里’!现在用兵已久,未能结束,如果周边异族有所动摇,相继起来闹事,就是明智之人,也不能妥善地予以处理,又哪里只是羌人一处的忧虑!我誓死坚持自己意见,相信可以向明主进奏忠言。”于是上了屯田的奏言,说:“臣所率领的官吏、士兵和牛马所用食粮草料,征用调度涉及地域太大,战事持久不断,徭役没完,恐怕发生其他变故,为圣上忧虑,这实在不是朝廷预先确定的制胜方略。而且对付羌人容易用计谋击破,却难以以军力压服,所以,臣以为攻击并非好办法。估计从临羌向东

至浩亹,羌虏故田及公田,民所未垦,可二千顷以上,其间邮亭,多败坏者。臣前部士入山,伐林木在水次。臣愿罢骑兵,留步兵,分屯要害处。冰解漕下,缮乡亭,浚沟渠,治湟峡以西道桥,令可至鲜水左右。田事出赋,人二十亩,至四月草生,发郡骑及属国胡骑各千,就草为田者游兵,以充入金城郡,益积畜,省大费。今大司农所转谷至者,足支万人一岁食,谨上田处及器用簿。”

上报曰:“即如将军之计,虏当何时伏诛,兵当何时得决?孰计其便,复奏。”

充国上状曰:“臣闻帝之兵以全取胜,是以贵谋而贱战。‘百战而百胜,非善之善者,故先为不可胜,以待敌之可胜’。蛮夷习俗虽殊于礼义之国,然其欲避害就利,爱亲戚,畏死亡,一也。今虏亡其美地荐草,愁于寄托,远遁,骨肉心离,人有畔志。而明主班师罢兵,万人留田,顺天时,因地利,以待可胜之虏,虽未即伏辜,兵决可期月而望。羌虏瓦解,前后降者万七百余人,及受言去者凡七十辈,此坐支解羌虏之具也。臣谨条不出兵留田便宜十二事:步兵九校,吏士万人,留屯以为武备,因田致谷,威德并行,一也。又因排折羌虏,令不得归肥饶之地,贫破其众,以成羌虏相畔之渐,二也。居民得并田作,不失农业,三也。军马一月之食,度支田士一岁,罢骑兵以省大费,四也。至春,省甲士卒,循河、湟漕谷至临羌,以示羌虏,扬威武,传世折冲之具,五也。以闲暇时下先所伐材,缮治邮亭,充入金城,六也。兵出乘危徼幸,不出令反畔之虏窜于风寒之地,离

到浩亹,羌人的旧田和公田,民众还没有开垦的约在两千顷以上,中间的驿站大多败坏。臣前部士兵入山砍伐的林木,存留在了水边。臣请撤骑兵,留步兵,分别屯田在要害之处。待河水解冻,木材顺流而下,以修整乡亭,疏浚沟渠,于湟峡以西建造桥梁,使道路畅延到鲜水附近。待春耕之时,每人二十亩地,到四月草长,征派郡内和属国骑兵各一千,就草地为屯田者警戒,将收获之粮草运入金城郡,增加积蓄,大大节省费用。现在大司农转运来的粮食,足够一万人全年食用。谨上呈屯田图和器用表册。”

宣帝下诏说:“如果按照将军的计划,敌人什么时候才能征服,用兵什么时候可以结束?考虑出适当方案,再来上奏。”

赵充国便再次回奏说:“臣听说帝王用兵以计划全面而取胜,所以贵在谋略而不看重实战。‘即使百战百胜,也不能算是最会用兵的,因此,先使自己达到不可战胜,用来等待敌人的可以战胜’。蛮夷的风俗习惯虽然与我们礼仪之邦不同,但他们愿意避开危害而追逐利益,爱护亲戚,害怕死亡,则是一样的。现在敌人丧失良田茂草,担心吃住,逃向远方,骨肉心离,人们都有了背叛的心意。而皇上如果撤兵,以万人留下屯田,顺应天时,依据地利,来等待可以战胜的敌人,现在虽说尚未消灭敌人,但战胜他们已经可以按月计算了。羌敌现在瓦解,先后投降的有一万七百多人,以及接受劝谕要离开的有七十批,这就是造成羌敌支离瓦解的工具。臣谨慎地奏明屯田而不出兵的十二项好处:步兵九部指挥官和上万的官吏士兵,留守屯田,用作武力准备,借种地得到粮食,威力和恩德同时实行,这是一。将羌敌赶出肥饶土地以外,使他们贫困,就造成敌人的内部矛盾逐渐加深,这是二。当地百姓得到田地耕种,不丧失农业,这是三。军队马匹一个月的食粮,相当于士兵一年的费用,撤掉了骑兵就可节省很大花费,这是四。到了春天,检阅士兵,沿着黄河、湟水的河谷到临羌,显耀威武于羌敌,为后世御敌之本,这是五。利用闲暇时间,运来先前伐取的木材,修理驿站,以充实金城,这是六。如果出兵就趁敌危机,不出兵就叫反叛的敌人在风寒之地流窜,使自己脱离

霜露疾疫瘃堕之患,坐得必胜之道,七也。无经阻远追死伤之害,八也。内不损威武之重,外不令虏得乘间之势,九也。又亡惊动河南大幵,使生他变之忧,十也。治湟峡中道桥,令可至鲜水,以制西域,伸威千里,从枕席上过师,十一也。大费既省,徭役豫息,以戒不虞,十二也。留屯田得十二便,出兵失十二利,唯明诏采择!”

上复赐报曰:“兵决可期月而望者,谓今冬邪?谓何时也?将军独不计虏闻兵颇罢,且丁壮相聚,攻扰田者,杀略人民,将何以止之?将军孰计复奏。”

充国奏曰:“臣闻兵以计为本,故多筭胜少筭。先零羌精兵,今余不过七八千人,失地远客,分散饥冻,畔还者不绝。臣愚以为虏破坏可日月冀,远在来春,故曰:兵决可期月而望。窃见北边,自敦煌至辽东,万一千五百余里,乘塞列地,有吏卒数千人,虏数以大众攻之而不能害。今骑兵虽罢,虏见屯田之士,精兵万人。从今尽三月,虏马羸瘦,必不敢捐其妻子于他种中,远涉河山而来为寇,亦不敢将其累重还归故地。是臣之愚计所以度虏,且必瓦解其处,不战而自破之策也。至于虏小寇盗,时杀人民,其原未可卒禁。臣闻:‘战不必胜,不苟接刃;攻不必取,不苟劳众。’诚令兵出,虽不能灭先零,但能令虏绝不为小寇,则出兵可也。即今同是,而释坐胜之道,从乘危之势,往终不见利,空内自罢敝,贬重而自损,非所以示蛮夷也。又大兵一出,还不可复留,湟中亦未可空,如是,徭役复更发也。臣愚以为不便。臣窃自惟念,奉诏出塞,引军远击,穷天子之精

霜露瘟疫冻伤之苦,坐得必胜之道,这是七。无阻截远追死伤之害,这是八。内不损害朝廷的雄威,外不给敌人可乘之机,这是九。不惊动河南大幵,避免发生其他变乱的忧虑,这是十。修建湟峡中的桥梁,从而可以到达鲜水,借以制约西域,伸威千里,军队运行方便如过枕席,这是十一。既省下大笔开销,又事先去掉徭役,就可用来戒备其他难以预料之事的发生,这是十二。留兵屯田有十二项好处,出兵攻击会丢掉十二项好处,请明主下诏决定!”

宣帝便又回复说:“你说的结束战争可以月计算,是说今冬,还是别的什么时节?将军你怎么就没考虑敌人知道我们撤掉骑兵,他们会聚结兵丁,进攻骚扰屯田军士,杀掠百姓,对此怎么防止?将军考虑好后再上奏。”

赵充国上奏说:“臣听说用兵以计谋为根本,所以多算计胜过少算计。先零羌人的精兵,现在所剩不过七八千人,丧失原来住地,远居外地,分散饥冻,背离逃还的不断。臣以为敌人的失败可以按日月计算,最远也就是明春,所以说:结束战争可以按月计算。我看到北部边境,从敦煌到辽东这一万一千五百多里,防卫边塞的有官兵几千,羌敌即使以大兵进攻也不能为害。现在骑兵虽然撤除,敌人仍看到屯田的精兵万人。从现在到明春三月,敌人马匹消瘦,必然不敢将他们的妻子儿女丢放在其他部族,远涉山河,前来侵犯,也不敢将他们的妻儿子女送还原地。臣所以估计敌人必然就地瓦解,不战而自败的道理也就在这里。至于敌人小规模侵扰,时而掠杀人民,这原本就难以立刻禁除。臣听说:‘为战没有必胜的把握,就不轻易交兵;进攻如果不能攻取,就不随便劳师动众。’如果发兵出击,虽然不能灭掉先零,但是可使敌人小股侵扰被禁绝,这样出兵也是可以的。如和现在一样难绝侵扰,反倒丢弃坐而取胜的途径,依从冒险的行动,最终仍不见利益,白白使自己疲惫,降低威严而损害自己,这不是对付蛮夷的办法。再者大军一出动,归还时就不能再留守,而湟中又不能空虚不守,这样,徭役就要重新征调。臣以为这没好处。臣自己想,奉君主诏令出塞,带兵远征,尽发天子的精锐之

兵,散车甲于山野,虽亡尺寸之功,偷得避嫌之便,而亡后咎余责,此人臣不忠之利,非明主社稷之福也。”

充国奏每上,辄下公卿议臣。初是充国计者什三,中什五,最后什八。有诏诘前言不便者,皆顿首服。魏相曰:“臣愚,不习兵事利害,后将军数画军策,其言常是,臣任其计可必用也。”上于是报充国,嘉纳之。亦以武贤、延寿数言当击,于是两从其计,诏两将军与中郎将卬出击,降斩各数千人。而充国所降复得五千余人。诏罢兵,独充国留屯田。

以张敞为京兆尹。

初,敞为山阳太守,时胶东盗贼起,敞自请治之,拜胶东相。明设购赏,传相斩捕,国中遂平。王太后数出游猎,敞谏曰:“礼,君母出门则乘辎,下堂则从傅母,今以田猎纵欲为名,于以上闻,亦未宜也。”太后乃不复出。京兆自赵广汉诛后,更黄霸等数人,不称职。长安多盗,上以问敞,敞以为可禁,乃以为京兆尹。敞求得偷盗首长数人,召见责问,令致诸偷以自赎,一日得数百人,穷治行法,由是市无偷盗。敞赏罚分明,而时时越法,有所纵舍。本治《春秋》,以经术自辅,不醇用诛罚,以此能自全。朝廷有大议,引古今处便宜,公卿皆服。会西羌兵起,敞以羌虏虽破,民无余积,请令有罪者入谷边郡赎罪。萧望之等议以为:“民函阴阳之气,有仁义欲利之心,在教化之所助。尧不能去

兵,将装备丢弃于山野之中,即使没有尺寸的功劳,也可逃避嫌疑,不会被追责。但这只对个人有利而对君不忠,不是明主和国家之福。”

赵充国每次上奏,宣帝都将奏书下交大臣讨论。起初,认为充国意见对的十之有三,中间十之有五,最后十之有八。宣帝下诏质问起初反对者,他们都叩头承认原来的错误。丞相魏相说:“臣愚笨,不懂军事利害,后将军多次谋划军事策略,他说的经常是正确的,于是就相信他的计策必然可用。”宣帝于是回复赵充国,采纳和嘉勉他的计划。又因辛武贤、许延寿几次陈述应当进攻,于是两种计划都依从了,下诏令两位将军同中郎将赵卬领兵出击,招降斩杀各有几千人。而赵充国所招降的又有五千多人。宣帝便下诏罢兵,只留赵充国负责屯田事宜。

任命张敞为京兆尹

起初,张敞任山阳太守,当时胶东盗贼兴起,张敞自行申请前去治理,因而被委任为胶东相。他公开悬赏,传相斩捕,胶东贼盗遂即平息。王太后几次出游行猎,张敞便劝说:“礼制规定,君主之母出门时要乘有帷的车,下堂要有傅母侍从,现在以满足田猎的欲望为名出游,要是皇上听到,恐不合适。”太后于是不再出游。京兆尹自从赵广汉被处死以后,先后更换过黄霸等几人,均不称职。长安盗贼多,宣帝问张敞,张敞认为可以禁止,于是就任命他为京兆尹。张敞设法找到几名偷盗首领,召见后加以斥责,叫他们供出其他偷盗为自己赎罪,一天之内就抓到了几百名,依法治罪,从此长安再无偷盗。张敞赏罚分明,但是常常越出法外,有所宽赦。他的治理之本来自《春秋》,用“五经”之术自行辅助,不单纯采用惩治手段,因此他能够保全自己。凡朝廷有大的政事讨论,张敞引征古往今来之事适当处置,公卿们都十分信服。等到西羌的兵事开始,张敞认为羌敌虽被击败,百姓们没有积蓄,便请求下令,叫犯罪之人出粮给边疆郡县,借以赎罪。萧望之等人讨论认为:“百姓含有阴阳两种气质,具有仁义和欲利的不同情思,关键在于用教化进行帮助。即使唐尧也不能去

民欲利之心,而能令其不胜好义也;桀不能去民好义之心,而能令其不胜好利也。尧、桀之分,在于义利而已,道民不可不慎也。今令民以粟赎罪,是贫富异刑,而法不一也。贫人父兄囚执,为弟子者将不顾死亡以赴财利,以求救之。一人得生,十人以丧,政教一倾,恐不可复。古者藏于民,不足则取,有余则与。今有边役,民失作业,虽户赋口敛以赡其困乏,百姓莫以为非,故《金、布令甲》曰‘边郡数被兵,离饥寒,夭绝天年,父子相失,令天下共给其费’,固为军旅卒暴之事也。天汉四年,尝使死罪入钱减罪一等,豪强请夺,至为盗贼,吏不能禁,故曰不便。”时亦以转输略足相给,遂不施敞议。

辛酉(前60) 二年

春二月,凤皇、甘露降集京师,赦。 夏五月,赵充国振旅而还。秋,羌斩杨玉以降。置金城属国以处之。

赵充国奏言:“羌本可五万人,除斩降溺饥死,定计遗脱不过四千人。羌靡忘等自诡必得,请罢屯兵。”奏可。充国振旅而还。

所善浩星赐迎说曰:“众人皆以破羌、强弩出击,虏以破坏,然有识者以为虏势穷困,兵虽不出,必自服矣。将军即见,宜归功于二将军,如此,计未失也。”充国曰:“吾年老矣,爵位已极,岂嫌伐一时事以欺明主哉!兵势,国之大事,当为后法,老臣不以余命,壹为陛下明言兵之利害,卒

掉百姓的欲利之心,但可以叫他们不超过好义之心;即使夏桀也不能去掉百姓的好义之心,而能叫他们胜不过自己的好利之心。尧、桀的区分,就在于义和利,引导百姓不能不慎重。现在叫百姓拿出粮食赎罪,这是贫富刑罚不同,法律面前不平等。穷人的父兄因罪囚禁,作为子弟将不顾死亡追求财利,用来救他们。这样,一个人得以生存,十个人因之丧命,政教一倾斜,恐怕就没法恢复。古时候财富藏之于百姓,朝廷不足,就从那里取,有了富余就给他们。现在边防有劳役,百姓丧失耕作,虽然有户口赋税来解决他们的困难疲惫,百姓没有以为不对,所以《金、布令甲》说‘边疆郡县多次受到兵灾,遭遇饥寒,短命而死,父子离散,叫天下共同供给他们的花费’,原是因为军事行动带来的破坏。在天汉四年,曾经叫死刑者出钱,使其罪减一等,致使豪强争取得到,成为盗贼,官吏无法禁止,所以说这样做是不利的。”加以当时转运输送大抵足够供应,所以就决定不实施张敞的建议。

辛酉(前60) 汉宣帝神爵二年

春二月,凤凰和甘露在长安降落,大赦天下。 夏五月,赵充国整顿军队返回。秋季,羌人斩杀了先零首领杨玉后,向汉朝投降。朝廷设置了金城属国,安置归降的羌人。

赵充国上奏说:“羌人原有五万人,除掉杀死、投降、淹死、饿死的外,计算起来剩下的不过四千人。羌人首领靡忘等自认为可以收服这些人,所以请求撤除屯田之兵。”宣帝批准了赵充国所奏。赵充国就整顿军队返还。

赵充国的好友浩星赐迎接劝告他说:“大家都认为是破羌与强弩两将军的出击,才击溃了羌敌,但是有见识的人却认为是羌敌穷途没路,就是不出兵,也必定会降服。将军见到皇上,也应该把功劳归于两位将军,这样,对自己并没什么损失。”赵充国说:“我年纪已老,官位到了顶点,怎能为避免夸耀自己一时功劳的嫌疑而欺骗皇上呢?军事部署,是国家大事,应当为后代做出榜样,我如果不利用余生,专为皇上说明军事上的利害关系,一旦

死,谁当复言之者!”卒以其意对。上然其计,罢遣辛武贤归酒泉,充国复为后将军。

秋,羌若零等共斩杨玉首,帅四千余人降。初置金城属国,以处降羌。

秋九月,司隶校尉盖宽饶自刭北阙下。

初,宽饶为卫司马。故事,卫司马见卫尉拜谒,常为卫官徭使市买,宽饶案旧令,揖官属,不受私使。躬行士卒庐舍,视其起居饮食,病者拊循临问,甚有恩。及岁代,数千人请复留一年,以报宽饶厚德。上嘉之,擢司隶校尉。宽饶刚直公清,刺举无所避,然深刻好刺讥,数犯上意。时方用刑法,任中书官。宽饶奏封事曰:“方今圣道浸微,儒术不行,以刑余为周、召,以法律为《诗》《书》。”又引《易传》言:“五帝官天下,三王家天下。家以传子孙,官以传贤圣。”书奏,上以为宽饶怨谤,下其书。执金吾议以为宽饶旨意欲求禅,大逆不道。谏大夫郑昌上书讼宽饶曰:“臣闻山有猛兽,藜藿为之不采;国有忠臣,奸邪为之不起。宽饶居不求安,食不求饱,进有忧国之心,退有死节之义。上无许、史之属,下无金、张之托,直道而行,多仇少与。上书陈事,有司劾以大辟。臣幸得从大夫之后,官以谏为名,不敢不言。”上竟下宽饶吏,宽饶引佩刀自刭北阙下,众庶莫不怜之。

匈奴虚闾权渠单于死,握衍朐鞮单于立。日逐王先贤掸来降。以郑吉为西域都护。

匈奴虚闾权渠单于始立,黜颛渠阏氏,阏氏即与右贤王屠耆堂私通。单于死,阏氏立右贤王为握衍朐鞮单于。

死掉,还有谁再陈述它!”最终按自己意见应对。宣帝认可他的意见,免除辛武贤的职务,让他返回酒泉,赵充国复任后将军。

秋天,羌人若零等部共同将杨玉斩杀,率领四千多人投降汉朝。开始设置金城属国,用来安置归顺的羌人。

秋九月,司隶校尉盖宽饶在未央宫北门外自杀。

起初,盖宽饶担任卫司马。按过去事例,卫司马进见卫尉要礼拜,经常被卫官役使采购,宽饶依据过去法令,向官属行拱手礼,不接受私下役使。盖宽饶亲自到士卒的住地,察看他们的起居饮食,对病人加以安抚慰问,非常有恩。等到年终更换时,有几千人请求再留任一年,用来报答他深厚的恩德。宣帝嘉奖他,升任为司隶校尉。宽饶刚直清正,批评举荐毫无避讳,可就是好刺讥不留余地,多次违犯宣帝旨意。当时正在实行刑法,由宦官任中书官。宽饶便送上密封奏章说:“当今圣人之道衰微,儒家经术不能通行,把宦官当作周公、召公,把法律看成《诗经》《书经》。”他又征引《易传》说:“五帝以天下为公,三王以天下为家。视为家者传给自己的子孙,视为公者就传给圣贤之人。”奏书呈上,宣帝认为宽饶怨恨诽谤,将其奏书下发臣下。执金吾认为宽饶的意思是叫皇上让位,为大逆不道。谏大夫郑昌上书为宽饶辩护说:“我听说山里有了猛兽,就连野菜也没人敢采摘;国家有了忠臣,奸邪之人就不敢抬头。宽饶居不求安,食不求饱,进有忧国之心,退有死节之义。他在上面没有陛下亲属许广汉、史高作为靠山,在下面又没有金日䃅、张安世的维护,只是按正道行事,所以仇家多而朋友少。他上书陈述国事,被有关官员弹劾以死刑。我有幸跟从于各大夫之后,身为谏官,不敢不说。”宣帝终将宽饶下交狱吏,宽饶便拔出佩刀,自刎在未央宫北门之外,庶民百姓无不怜惜。

匈奴虚闾权渠单于去世,握衍朐鞮单于即位。日逐王先贤掸前来归顺。任命郑吉担任西域都护。

匈奴虚闾权渠单于始立,贬废颛渠阏氏,颛渠阏氏即和右贤王屠耆堂私通。单于一死,阏氏便立右贤王为握衍朐鞮单于。

虚闾权渠子稽侯㹪既不得立,亡归妻父乌禅幕。日逐王先贤掸素与握衍朐鞮有隙,即率其众降汉,使人至渠犁与郑吉相闻,吉发诸国五万人迎之,将诣京师。吉威震西域,遂并护车师以西北道,故号都护。都护之置自吉始。于是中西域而立莫府,治乌垒城,去阳关二千七百余里,督察乌孙、康居等三十六国,动静有变以闻。汉之号令班西域矣。

乌孙昆弥翁归靡死,狂王泥靡立。

初,翁归靡愿以汉外孙元贵靡为嗣,复尚主,诏下其议。萧望之以为乌孙绝域,变故难保,不可许。天子重绝故业,许之,使常惠送公主。未出塞,翁归靡死,其兄子泥靡自立。惠上书愿留少主敦煌,自至乌孙,责让不立元贵靡,还迎少主。事下公卿,望之复以为:“乌孙持两端,无坚约,令少主以元贵靡不立而还,信无负于四夷。少主不止,徭役将兴。”天子从之。

壬戌(前59) 三年

春三月,丞相高平侯魏相卒。

谥曰宪。

夏四月,以丙吉为丞相。

吉上宽大,好礼让,掾吏有罪辄与长休告,务掩过扬善,终无所案。曰:“以公府而有案吏之名,吾窃陋焉。”后人因以为故事。尝出逢群斗死伤,不问;逢牛喘,使问,逐牛行几里矣。或讥吉失问,吉曰:“民斗,京兆所当禁,宰相不亲小事,非所当问也。方春未可热,恐牛近行,用暑故

虚闾权渠的儿子稽侯㹪没有即位,便逃回到岳父乌禅幕那里。日逐王先贤掸同握衍朐鞮本来就不和,遂即率领他的部落归顺汉朝,派人到渠犁和骑都尉郑吉取得联系,郑吉便发动附近各国五万多人去迎接,将日逐王带到长安。郑吉的声威震动了西域,遂即兼并保护车师以西的西域北道,所以号称都护。都护的设立就从郑吉开始。于是中部西域建立了幕府,修建乌垒城,到阳关有二千七百余里,负责督察乌孙、康居等三十六国,有了动静变化即可知道。汉朝的号令因此颁布全西域了。

乌孙昆弥翁归靡去世,狂王泥靡即位。

起初,翁归靡愿让汉朝外孙元贵靡当继承人,打算再娶汉公主,宣帝便下诏叫大臣讨论。萧望之认为,乌孙地处极远,难保不发生变故,不能答应。宣帝觉得难以断绝过去的联姻,便应允,派常惠去送公主。还没出边塞,翁归靡就死了,他的侄子泥靡自立为王。常惠便上书宣帝,愿意让公主暂留敦煌,而常惠自己去到乌孙,责问为何不立元贵靡,迎还公主。事情下交大臣讨论,萧望之仍然认为:“乌孙脚踏两船,没有牢固的约束,可叫公主以元贵靡未被立为理由回汉,这并没有什么对不起夷狄之处。公主不回来,那徭役可就要兴起了。”宣帝听从了这个意见。

壬戌(前59) 汉宣帝神爵三年

春三月,丞相高平侯魏相去世。

谥号为宪。

夏四月,任命丙吉为丞相。

丙吉主张宽大,喜好礼让,下属官吏犯了罪,就让他请长假休息,力求掩过扬善,因此始终没有人被查办。他说:“公府里如果有了官吏犯罪的名声,就是我的错误。”后人就把它当成榜样。他曾外出遇到群斗有死伤,他不过问;遇到耕牛喘息,便派人跟着牛走几里加以盘问。有人讥笑丙吉失于过问,丙吉说:“百姓相斗,那是京兆尹应当禁止之事,宰相不亲自处理小事,不过问。现在正当春季未热之时,恐怕牛走得并不远,大概是暑

喘,此时气失节。三公调阴阳,职当忧。”时人以为知大体。

秋七月,以萧望之为御史大夫。 八月,益小吏俸。

诏曰:“吏不廉平则治道衰,今小吏皆勤事而俸禄薄,欲无侵渔百姓难矣。其益吏百石已下俸十五。”

以韩延寿为左冯翊。

始,延寿为颍川太守,承赵广汉之后。俗多怨仇,延寿教以礼让。召故老与议定嫁娶丧祭仪品,略依古礼,不得过法。百姓遵用其教,卖偶车马、下里伪物者,弃之市道。黄霸代之,因其迹而大治。延寿所至,必聘其贤士,以礼待用,广谋议,纳谏争。表孝弟有行,修治学官。春秋乡射,陈钟鼓管弦,盛升降揖让。及都试讲武,设斧钺、旌旗,习射御之事。治城郭,收赋租,先明布告其日,以期会为大事,吏民敬畏趋乡之。又置正、五长,相率以孝弟,不得舍奸人,闾里阡陌有非常,吏辄闻知,奸人莫敢入界。其始若烦,后吏无追捕之苦,民无棰楚之忧,皆便安之。接待下吏,恩施甚厚而约誓明。或欺负之者,延寿痛自刻责,吏闻者自伤悔,或自刺死。为东郡太守三岁,令行禁止,断狱大减,由是入为冯翊。

行县至高陵,民有昆弟讼田,延寿大伤之,曰:“幸得备位,为郡表率,不能宣明教化,至令民有骨肉争讼,使贤长吏、啬夫、三老、孝弟受其耻,咎在冯翊,当先退。”是日,

热造成的喘息,这是时令节气失调了。三公调理阴阳,这是职责本身应当牵挂的。”当时人们都认为他知晓大体。

秋七月,任命萧望之为御史大夫。 八月,增加小吏的薪水。

宣帝下诏说:“官吏不廉洁公正,治国的大道就衰微,现在下层官吏都辛勤工作,可薪水微薄,这样,想叫他们不侵夺百姓是困难的。应使百石以下的官吏增加十分之五的薪水。”

任命韩延寿为左冯翊。

开始,韩延寿担任颍川太守,承继在赵广汉前任太守之后。当时民间习俗,多为怨仇,韩延寿便教导民众礼让。他召集长者共同议定嫁娶丧祭各种礼仪,大略依据古时礼仪,不能超越规定。百姓遵照采用了他的教导,凡是贩卖陪葬用的假车马物件的,都丢弃在街道上。后来黄霸代替他,遵循其法,因而得到显著的成效。韩延寿所到的地方,必定聘请贤明之士,以礼相待并广泛听取建议,采纳各种批评意见。他还表彰孝悌有品行之人,修建公立学堂。到春秋乡射之时,陈列钟鼓管弦,隆重实行上下赛场时的礼让仪式。等到都试阅兵,设置斧钺、旌旗,演习骑马射箭。凡修筑城池,征收赋税,都事先布告日期,将按期集会当成一件大事,官吏百姓到时敬畏地前往。又设立正、五长,带领百姓孝顺双亲、友爱弟兄,不可收容坏人,街巷村落一有非常之事,官吏会立即知晓,坏人因此不敢进入他的管界。刚开始时似乎烦琐不便,后来官吏没有追捕的劳累,百姓没有杖责的忧虑,就都感到安心受益。他结交对待下属官吏,既给他们深厚的恩德,而又有明确严格的要求。如有欺骗辜负他的,韩延寿就沉痛地责备自己,官吏们听到后,有的自己痛心悔改,有的甚至痛心自杀。担任东郡太守三年,做到令行禁止,罪案大为减少,因此调入京师任左冯翊之职。

韩延寿巡县到达高陵时,百姓中有兄弟为争田而上告,韩延寿深为悲伤,说:“我有幸担任长官,成为全郡表率,却不能宣明教化,致使百姓中发生骨肉争讼之事,使得县令、县丞、啬夫、三老、孝悌之人都蒙受耻辱,过错在我,我该首先改悔。”这天,

移病入卧传舍,闭阁思过。一县莫知所为,令、丞以下,亦皆自系待罪。于是讼者宗族传相责让,此两昆弟深自悔,自髡肉袒谢,愿以田相移,终死不敢争。郡中翕然,传相敕厉,恩信周遍二十四县,莫复以辞讼自言者。推其至诚,吏民不忍欺绐。

癸亥(前58) 四年

春二月,赦。

亦以凤皇、甘露降集京师也。

夏四月,赐颍川太守黄霸爵关内侯。

霸在郡八年,政事愈治。是时凤凰、神爵数集郡国,颍川尤多,于是赐爵关内侯,黄金百斤,秩中二千石。而颍川孝弟、有行义民,三老、力田,皆以差赐爵及帛。后数月,征霸为太子太傅。

冬十月,凤皇集杜陵。 河南太守严延年弃市。

延年阴鸷酷烈,冬月传属县囚会论府上,流血数里,河南号曰“屠伯”。延年素轻黄霸,见其以凤皇被褒赏,心内不服。郡界有蝗,府丞义出行蝗。延年曰:“此蝗岂凤皇食邪!”义恐见中伤,乃上书言延年罪,因自杀以明不欺。事下按验,得其怨望诽谤数事,坐不道,弃市。

初,延年母从东海来,适见报囚,大惊,便止都亭,不肯入府。因数责延年:“幸得备郡守,专治千里,不闻仁爱教化,有以全安愚民,顾乘刑罚,多刑杀人,欲以立威,岂为民

他就称病卧床于驿站房舍,闭门思过。全县不知如何是好,县令、县丞以下,也都把自己关起来等候处置。于是告状的宗族内相互责备,这两兄弟也十分悔恨,自行剃除头发,光着身子,前往认罪,情愿将田地让给对方,到死绝不相争。全郡顿时一片和气,互相传布诫勉,韩延寿的威信遍及二十四县,再没有自己公开挑起争讼的。因为韩延寿的至诚推及官吏百姓,官吏百姓就不忍欺骗他。

癸亥(前58) 汉宣帝神爵四年

春二月,大赦天下。

因为凤凰和甘露降集到长安,所以实行大赦。

夏四月,赐给颍川太守黄霸关内侯的爵位。

黄霸在颍川郡八年,政事更加得到治理。这时,凤凰、神雀多次飞聚各郡国,而以颍川最多,于是赐给黄霸关内侯的爵位,黄金一百斤,中两千石俸禄。颍川郡内孝悌之人和有行义民,以及三老、力田等乡官,都分别赐予不同爵位和财帛。几个月以后,便征调黄霸担任太子太傅。

冬十月,凤凰飞聚杜陵。 河南太守严延年被斩首示众。

严延年阴狠毒辣,到了冬季就传令将所辖各县的囚犯集中到府衙进行审理,血流好几里,河南送他绰号为“屠伯”。严延年平常就轻视黄霸,见到他因凤凰飞聚而受到圣上嘉奖,心里不服。郡界内出现蝗虫,一位名叫义的府丞出外巡察蝗情。严延年说:“这蝗虫岂是凤凰的食物啊!”义唯恐受到严延年的陷害,便上书叙说严延年的罪过,并以自杀来表白个人对朝廷的忠实。宣帝将这事下交核实,查出严延年怨恨诽谤朝廷的几件事,便以大逆不道之罪,将他斩首示众。

起初,严延年的母亲从东海郡来,正遇上报决囚犯,大惊,便停在驿站,不肯入府。对此一再斥责严延年说:“你有幸担任太守,独立治理千里之地,可是听不到你以仁爱教化来安定保全百姓,反而借用刑罚大量杀人,用来树立自己威信,这哪是做百姓

父母意哉!天道神明,人不可独杀。我不意当老见壮子被刑戮也!行矣,去汝东归,扫除墓地耳!”遂去归。后岁余果败。东海莫不贤智其母。

甲子(前57) 五凤元年

秋,匈奴乱,五单于争立。

匈奴握衍朐鞮单于暴虐,好杀伐,国中不附。乌禅幕及左地贵人,共立稽侯㹪为呼韩邪单于,发兵西击握衍朐鞮,握衍朐鞮败走自杀,其民众尽降呼韩邪。握衍朐鞮弟右贤王立日逐王薄胥堂为屠耆单于,发兵袭呼韩邪,呼韩邪败走。于是呼揭王自立为呼揭单于,右奥鞬王自立为车犁单于,乌藉都尉亦自立为乌藉单于,凡五单于。屠耆击车犁、乌藉,皆败走之。乌藉、呼揭皆去单于号,共并力尊辅车犁。屠耆西击车犁,又败走之。

汉议者多曰:“匈奴为害日久,可因其坏乱,举兵灭之。”萧望之曰:“《春秋》:晋士匄帅师侵齐,闻齐侯卒,引师而还。君子大其不伐丧,以为恩足以服孝子,谊足以动诸侯。前单于慕化乡善,请求和亲,未终奉约,不幸为贼臣所杀,今而伐之,是乘乱而幸灾也。不以义动,恐劳而无功,宜遣使吊问,辅其微弱,救其灾患,四夷闻之,咸贵中国之仁义。如遂蒙恩复其位,必称臣服从,此德之盛也。”上从其议。

冬十二月朔,日食。 杀左冯翊韩延寿。

韩延寿代萧望之为左冯翊。望之闻延寿在东郡时,

的父母官!要知道,天道有神明主宰,杀人者也要为人所杀。我想不到在我临到老年时,却看到自己的儿子将遭到刑戮!我走了,我要离开你回归东海,为你清扫墓地去!”遂即回去了。过了一年多,严延年果然被斩。东海官民没有不赞叹他母亲贤明智慧的。

甲子(前57) 汉宣帝五凤元年

秋季,匈奴内乱,五个单于争立。

匈奴握衍朐鞮单于暴虐无道,喜爱杀人,国中之人与其离心。乌禅幕和左地贵族,便拥立稽侯㹪为呼韩邪单于,发兵向西进攻握衍朐鞮,握衍朐鞮败走自杀,他的下属民众全都归降了呼韩邪。握衍朐鞮的弟弟右贤王便拥立日逐王薄胥堂为屠耆单于,发兵攻打呼韩邪,呼韩邪被打败逃走。于是呼揭王便自立为呼揭单于,右奥鞬王自立为车犁单于,乌藉都尉也自立为乌藉单于,一共五个单于。后来屠耆攻击车犁、乌藉,都被打败逃走。乌藉、呼揭都去掉了单于称号,共同辅助车犁单于。屠耆又向西攻击车犁,将其打败,车犁逃走。

汉朝廷讨论中大多说:“匈奴为害日久,可以借它内乱,发兵灭掉。”萧望之说:“《春秋》上记载:晋国士匄带兵攻打齐国,听到齐侯去世,便领兵返回。君子以不乘敌君侯病故进攻为贵,因为这种恩惠足以使孝子心服,这种情谊足以感动其他诸侯。以前的单于仰慕汉人的教化向善,请求和亲,还没最后缔结和约,就不幸被贼臣杀害,现在对他进攻,等于借其内乱而幸灾乐祸。不因为大义而兴师动众,恐怕是劳而无功,应该派使臣前去吊丧慰问,帮助他们于微弱之中,解救他们的灾患,其他四处蛮夷听到,都会尊重中国的仁义行为。如果使他们因我们的恩惠恢复单于之位,那必定向我们称臣服从,这才是圣德的兴旺!”宣帝依从了这个建议。

冬十二月初一,出现日食。 斩杀左冯翊韩延寿。

韩延寿代萧望之任左冯翊。萧望之听说韩延寿在东郡时,

放散官钱千余万,使御史案之。延寿即部吏案校望之在冯翊时廪牺官钱放散百余万。望之自奏:“职在总领天下,闻事不敢不问,而为延寿所拘持。”上由是不直延寿,各令穷竟所考。望之卒无事实。而望之遣御史案东郡者,得其试骑士日车服侍卫奢僭逾制等数事,延寿竟坐狡猾不道,弃市。史民数千人送至渭城,扶持车毂,争奏酒炙。延寿使掾史分谢送者,百姓莫不流涕。

乙丑(前56) 二年

秋八月,左迁萧望之为太子太傅。

丞相丙吉年老,上重之。望之尝奏言:“三公非其人,则三光为之不明,今日月少光,咎在臣等。”上以其意轻吉。会司直奏望之遇丞相礼节倨慢,又使吏私买卖,有所附益,请逮捕系治。诏左迁为太子太傅。

匈奴呼韩邪单于击杀屠耆单于。呼屠吾斯自立为郅支单于。

呼韩邪袭屠耆屯兵,屠耆自将击之,兵败自杀。车犁亦东降呼韩邪。呼韩邪复都单于庭,然众裁数万,其兄左贤王呼屠吾斯亦自立为郅支骨都侯单于。

免光禄勋平通侯杨恽为庶人。

恽,廉洁无私,为中郎将。故事,令郎出钱,乃得出沐,名曰山郎。恽罢之,休沐皆以法令从事。有过辄奏免,荐其有行能者,郎官化之,莫不自厉。由是擢为诸吏光禄勋。恽轻财好义,殿中称其公平,然伐其行能,又性刻害,好发人阴伏,由是多怨。与太仆戴长乐相失,长乐上书告恽

曾发放官钱一千余万,便派御史查验。韩延寿听到后,也派人调查萧望之任冯翊之职时,发放廪牺官钱一百余万的事。萧望之上奏说:“我的职责是总管天下事务,听到检举,不敢不问,却受到韩延寿的束缚。”宣帝因此不以韩延寿为正确,下令分头追究到底。萧望之的事没有查出实据。而萧望之派御史到东郡,却查出韩延寿考试骑士时车服侍卫奢僭逾制等几件事,韩延寿终因犯狡猾不道之罪被处斩示众。行刑前,官吏百姓们有几千人送他去渭城,人们扶着车轮,争着送上酒肉。韩延寿叫原属官吏分别向送他的人道谢,百姓无不痛哭。

乙丑(前56) 汉宣帝五凤二年

秋八月,下诏将萧望之降为太子太傅。

丞相丙吉年寿已高,宣帝十分器重他。萧望之曾上奏说:“朝内三公若不称职,那日、月、星三光都不明亮,现在日月都不光亮,罪过在我们这些人。”宣帝认为这意思是对丙吉的轻视。赶上司直奏说萧望之遇到丞相时傲慢无礼,又派官吏私为其家买卖,对其家有所补贴,请求将他逮捕治罪。宣帝下诏将萧望之降为太子太傅。

匈奴呼韩邪单于进攻并杀掉屠耆单于。呼屠吾斯自立为郅支单于。

呼韩邪袭击屠耆的驻军,屠耆亲自率兵进攻呼韩邪,兵败自杀。车犁也向东归顺呼韩邪。呼韩邪重又建都单于庭,但部众只有几万,他兄长左贤王呼屠吾斯也自立为郅支骨都侯单于。

免去光禄勋平通侯杨恽的官职,贬为平民。

杨恽廉洁无私,为中郎将。按惯例,令郎出钱才能休假,称作山郎。杨恽废除了这种做法,休假都按法令办事。有了过错的就上奏免其官职,推荐有品行才能的,郎官受到教化,没有不自强自厉的。因此杨恽被提升为诸吏光禄勋。杨恽轻财好义,殿中说他公正,但喜欢显示自己有才,生性又刻薄,好揭发人的隐私,从而结怨甚多。他和太仆戴长乐不和,戴长乐上书控告杨

以主上为戏,语尤悖逆。事下廷尉。廷尉定国奏恽怨望为妖恶言,大逆不道。诏免为庶人。

丙寅(前55) 三年

春正月,丞相博阳侯丙吉卒。

吉病,上临问,以谁可以自代者,吉荐杜延年、于定国、陈万年。薨,谥曰定。后三人居位,皆称职。上称吉为知人。

二月,以黄霸为丞相。

霸材长于治民,及为丞相,功名损于治郡。时京兆尹舍鹖雀飞集丞相府,霸以为神雀,议欲以闻。张敞奏曰:“窃见丞相请与中二千石、博士杂问郡、国上计长史、守丞,为民兴利除害,成大化,条其对。有耕者让畔,男女异路,道不拾遗,及孝子贞妇者为一辈,先上殿;不为条教者,在后叩头谢。丞相虽口不言,而心欲其为之也。长史、守丞对时,臣敞舍有鹖雀飞止丞相府,吏多知鹖雀者,问之,皆阳不知。丞相图议上奏曰:‘臣问上计长史、守丞以兴化条,皇天报下神雀。’后知从臣敞舍来,乃止。臣敞非敢毁丞相也,诫恐群臣莫白,而长史、守丞畏丞相指归,舍法令各为私教,务相增加,浇淳散朴,并行伪貌,有名亡实,倾摇懈怠,甚者为妖。假令京师先行让畔、异路、道不拾遗,其实亡益廉贪贞淫之行,而以伪先天下,固未可也。即诸侯先行之,伪声轶于京师,非细事也。汉家承敝通变,造起

恽,说他拿皇帝开玩笑,说话特别犯上。这事下交廷尉。廷尉于定国上奏杨恽心怀不满,口出恶言,大逆不道。宣帝便下诏将杨恽贬为平民。

丙寅(前55) 汉宣帝五凤三年

春正月,丞相博阳侯丙吉去世。

丙吉病中,宣帝亲临问视,问有谁可以代替他,丙吉就推荐杜延年、于定国、陈万年。死后,谥号为定。后来上述三人担任职务,都很称职。所以宣帝夸奖丙吉是个能够识别人的人。

二月,任命黄霸担任丞相。

黄霸的长处在于治理百姓,等到当了丞相以后,他的功名就不如治理地方之时。当时京兆尹张敞家的鹖雀飞聚到丞相府,黄霸以为是神雀,便与人商量,打算上奏。张敞上奏说:“我看丞相要求与中二千石大臣及博士向来京的各郡、国的上计长史、守丞询问为民兴利除害、推行教化的情况,让他们逐条回答。有回答耕者谦让田界、男女不走一路、道不拾遗,以及有孝子、贞节妇女的,定为一类,可首先上殿;那些没有这些法规教令的,排在后面,叩头请罪。丞相虽然不说话,可心里也是愿意后者向前者一样。在长史、守丞和丞相对答时,正好我家中的鹖雀飞到丞相府,这些官吏们大多知道这种鸟,但丞相问时,却都假装不知道。丞相图谋上奏说:‘我让上计长史、守丞报告各地大兴教化的情况,上天派神雀降临以应报。’后来得知它们是从我家飞来的,才中止。我张敞不是敢诋毁丞相,而是怕群臣不说清楚这事,而各郡的长史、守丞都畏惧丞相指责,回去后丢弃法令,各自推行自己的教令,竞相增益,这样一来,原本淳朴的民风就会遭到破坏,形成言行不一,名实不符,动摇懈怠,甚至有的成为奸邪。如果长安率先倡导互让田界、男女异路、道不拾遗,实际上无助于倡导廉洁、贞节与禁除贪污、淫乱,反而会虚伪先行于天下,这当然是不可以的。即使各诸侯国先实行,以虚伪的名声传播到长安,这也不是小事。汉朝在承接秦朝的弊政之上,加以变通,制造

律令,所以劝善禁奸,条贯详备,不可复加。宜令贵臣明饬长史、守丞,归告二千石,举三老、孝弟、力田、孝廉、廉吏,务得其人,郡事皆以法令检式,毋得擅为条教,敢挟诈伪以奸名誉者,必先受戮,以正明好恶。”天子嘉纳,召上计吏,使侍中临饬,如敞指意。霸甚惭。

时史高以外属贵重,霸荐高可太尉。天子使尚书召问霸:“太尉官罢久矣,夫宣明教化,通达幽隐,使狱无冤刑,邑无盗贼,君之职也。将相之官,朕之任焉。高帷幄近臣,朕所自亲,君何越职而举之!”霸免冠谢罪,数日乃决。自是后不敢复有所请。然自汉兴,言治民吏,以霸为首。

三月,减天下口钱。 置西河、北地属国,以处匈奴降者。

丁卯(前54) 四年

春,匈奴呼韩邪单于称臣,遣弟入侍。减戍卒什二。籴三辅近郡谷供京师。初置常平仓。

自元康以来,比年丰稔,谷石五钱。大司农中丞耿寿昌奏言:“岁丰谷贱,农人少利。故事:岁漕关东谷四百万斛,用卒六万人。宜籴三辅、弘农、河东、上党、太原郡谷供京师,可省漕卒过半。”又白:“令边郡皆筑仓,以谷贱增其贾而籴以利农,谷贵时减贾而粜,名曰常平仓。”民便之。诏赐寿昌爵关内侯。

夏四月朔,日食。 杀故平通侯杨恽。

恽既失爵位,家居治产业,以财自娱。其友人孙会宗

新的法律条令,就是为了劝善惩恶,条理详细完备到无以复加。应该叫权贵重臣明确指示长史、守丞,回后转告二千石官员,在举荐三老、孝悌、力田、孝廉及廉吏时,务必人选适当,郡国地方事情都应按法令实行,不得随便改动,凡是有敢于弄虚作假窃取名声的,必须先受到杀戮,以正确显示什么是好什么是恶。”宣帝对此赞赏并予以采纳,召集上计吏,派侍中按张敞的建议加以训示。黄霸深感羞愧。

当时史高因外戚身份显赫尊贵,黄霸举荐史高可以担任太尉。宣帝便派尚书召见黄霸问:“太尉这个官职撤除很久了,你的职责是宣明教化,使下面隐情上通,没有冤案,城乡没有盗贼。至于将相之官,都由我任命。史高他是近臣,我自对他知晓,你为什么越权来荐举他呢!”黄霸摘下帽子请罪,过了几天,才得免罪。从此以后,黄霸再不敢有所请示。但从汉代兴起,谈到治理百姓,应说黄霸是第一名。

三月,减少天下人头税额。 设立西河、北地属国,用来安置降服的匈奴人。

丁卯(前54) 汉宣帝五凤四年

春季,匈奴呼韩邪单于向汉朝称臣,派其弟到长安做人质。汉朝因此减少了十分之二的卫戍士卒。 从三辅等近京各郡购运粮食供应长安。开始设立常平仓。

自从元康以来,连年丰收,谷一石价五钱。大司农中丞耿寿昌上奏说:“丰年谷贱,农民少利。按过去惯例:每年从关东运谷四百万斛,要用兵卒六万人。应该从三辅、弘农、河东、上党、太原等郡购买粮食供应长安,可以节省漕运兵卒一半以上。”又说:“应下令沿边各郡都建筑粮仓,在粮价低时加价买进以有利于农民,粮价高时降价卖出,名为常平仓。”百姓因而受益。宣帝便下诏赐给耿寿昌关内侯爵位。

夏四月初一,出现日食。 杀原平通侯杨恽。

杨恽失掉爵位后,居家治产业,以财自娱。他的友人孙会宗

与恽书,为言“大臣废退,当阖门惶惧,为可怜之意;不当治产业,通宾客,有称誉”。恽,宰相子,有材能,少显朝廷,一朝以暗昧语言见废,内怀不服,报书曰:“窃自思念,过已大矣,行已亏矣,常为农夫以没世矣。田家作苦,岁时伏腊,烹羊炰羔,斗酒自劳,酒后耳热,仰天拊缶而呼乌乌。其诗曰:‘田彼南山,芜秽不治;种一顷豆,落而为箕。人生行乐耳,须富贵何时!’是日也,拂衣而喜,奋袖低卬,顿足起舞,诚淫荒无度,不知其不可也。”又,恽兄子谭谓恽曰:“侯罪薄,又有功,且复用。”恽曰:“有功何益!县官不足为尽力。”谭曰:“县官实然。盖司隶、韩冯翊皆尽力吏也,俱坐事诛。”或上书告:“恽骄奢不悔过,日食之咎,此人所致。”章下廷尉,当恽大逆无道,要斩。妻子徙酒泉,诸在位与恽厚善者皆免官。

匈奴郅支单于攻呼韩邪单于,走之,遂都单于庭。

戊辰(前53) 甘露元年

春,免京兆尹张敞官,复以为冀州刺史。

杨恽之诛,公卿奏敞,恽之党友,不宜处位。上惜敞材,独寝其奏,不下。敞使掾絮舜案事,舜私归其家曰:“五日京兆耳,安能复案事!”敞闻,即收舜系狱验治,竟致其死事。会立春,行冤狱使者出,舜家载尸自言,使者奏敞贼杀不辜。上欲令敞得自便,即先下前奏,免为庶人。敞诣阙上印绶,便从阙下亡命。数月,京师吏民解弛,枹鼓数起,

给他写了一封信,说“大臣贬废,应该闭门在家,惶恐不安,表现出可怜的样子;而不该营治家产,与宾客交往,叫人们赞扬”。杨恽本是宰相杨敞之子,有才能,年轻时在朝廷中就有名声,一时因为暗昧语言而被废,内心不服,便回信说:“我私下思量,过错已经够大了,品行已经有缺损了,应该就做个农夫了此一生。所以,我才致力农事,每年三伏、腊月,烹羊烤羔,以酒自我犒劳,酒后耳热,便仰面对天,敲打瓦盆,高声吟咏。诗中说:‘南山种田,荒芜不加治理;种一顷豆,落地剩下豆杆。人生及时行乐,富贵须待何时!’逢到这种日子,拂衣而喜,甩袖俯仰,顿足起舞,就真算是荒淫无度,不知道有什么不可。”再有,杨恽哥哥的儿子杨谭对杨恽说:“侯爷的罪过轻,又有过功劳,还会被重新起用的。”杨恽说:“有功有什么用!天子不足以为尽力。”杨谭说:“天子确实这样。司隶校尉盖宽饶、左冯翊韩延寿都是尽心竭力的官吏,可都因事被处死。”有人上书奏告:“杨恽骄奢淫逸,拒不悔过,出现日食,原因就在这个人。”宣帝将奏章下交廷尉,判杨恽大逆不道之罪,将他腰斩。杨恽的妻子儿女被放逐到酒泉,凡在职而同杨恽交往甚厚的都被免职。

匈奴郅支单于进攻呼韩邪单于,呼韩邪败走,郅支单于遂即建都单于庭。

戊辰(前53) 汉宣帝甘露元年

春季,免除京兆尹张敞的官职,重新任命为冀州刺史。

杨恽被斩后,公卿们上奏张敞,说他是杨恽的朋党,不应再任官。宣帝爱惜张敞的才能,特地压下奏章不下发。张敞差使下属絮舜办案,絮舜私自回家说:“只能做五天京兆尹了,哪里能再办案!”张敞听后,即把絮舜逮捕追查,最后将他处死。正当立春,调查冤狱的使者出巡,絮舜家属抬着他的尸首向使者告状,使者上奏张敞残杀无辜。宣帝打算让他自由行动,当即先将以前的奏章下发,免为平民。张敞去宫廷呈上印绶,便从宫门前逃走。几月后,长安官吏百姓懈怠松弛,报警鼓声接连响起,

而冀州部中有大贼。天子使使者即家召敞,妻子皆泣,敞独笑曰:“吾身亡命为民,郡吏当就捕。今使者来,此天子欲用我也。”装随使者诣公车。上引见,拜冀州刺史。到部,盗贼屏迹。

以韦玄成为淮阳中尉。

皇太子柔仁好儒,见上所用多文法吏,以刑绳下,尝侍燕从容言:“陛下持刑太深,宜用儒生。”帝作色曰:“汉家自有制度,本以霸王道杂之,奈何纯任德教,用周政乎!且俗儒不达时宜,好是古非今,使人眩于名实,不知所守,何足委任!”乃叹曰:“乱我家者,太子也!”

上次子淮阳宪王钦好法律,聪达有材,王母张倢伃尤幸。上由是疏太子而爱宪王,数嗟叹宪王曰:“真我子也!”常欲立之。然因太子起于微细,上少依许氏,及即位而许后以弑死,故弗忍也。久之,上拜韦玄成为淮阳中尉,以玄成尝让爵于兄,欲以感谕宪王,由是太子遂安。

匈奴两单于皆遣子入侍。

匈奴左伊秩訾王为呼韩邪计,劝令称臣,入朝事汉求助。诸大臣皆曰:“不可。匈奴之俗,本上气力而下服役,以马上战斗为国,故有威名于百蛮。且战死,壮士所有。今兄弟争国,不在兄则在弟,奈何乱先古之制,臣事于汉,卑辱先单于,为诸国所笑!”左伊秩訾曰:“不然。强弱有时,今汉方盛,匈奴日削,虽屈强于此,未尝一日安也。

而冀州内也出现大贼。宣帝便派使者到张敞家征召张敞,他妻子儿女一听使者到来,全都哭泣起来,唯独张敞笑着说:“我已是个逃命的百姓,应由郡中官吏逮捕。现派使者来,这是皇上要起用我。”遂即整装跟使者去公车府。宣帝召见了他,任命为冀州刺史。到任,盗贼就不敢再活动了。

任命韦玄成为淮阳中尉。

皇太子温和仁厚,喜好儒家经术,看见宣帝任用之人大多是文法吏,靠刑法来控制下属,在陪侍宣帝吃饭时,便从容建议说:“陛下过于依靠刑法,应该任用儒生。”宣帝变了脸色说:“汉家有自己的制度,本来就是将王道与霸道结合,怎么能单纯采用德教,像周代那样搞政治呢!况且俗儒不通达时务,喜欢赞扬古代,抨击今天,叫人们辨不清名与实,不知道应该坚持什么,这怎么能加以委任!”于是叹息说:“变乱我汉家根业的将是太子!”

宣帝的次子淮阳宪王刘钦喜好法律,聪慧通达而有才能,他母亲张倢伃尤其受到宠幸。宣帝因此对太子疏远而喜爱阳宪王,多次赞誉宪王刘钦说:“真正是我的儿子!”经常想立刘钦为太子。但由于太子生于自身轻微之时,宣帝年轻时依靠于许氏,等自己做了皇帝,许后又被害死,所以不忍心这样做。过了很长一段时间,宣帝任命韦玄成为淮阳中尉,因为韦玄成曾把自己的爵位让给兄长,宣帝打算用这种办法感动晓谕宪王,这样太子的位置才稳定下来。

匈奴的两个单于都派子进京充当人质。

匈奴左伊秩訾王给呼韩邪献计,劝他对汉朝称臣,入朝事汉求助。各大臣都说:“不能这样做。匈奴的风俗,本来是崇尚气力而以臣服他人为耻辱,为国家而马上战斗,故而在百蛮中有威名。况且战斗而死本为壮士的本色。现在我们自己兄弟争夺国家,不落在兄长身上,就落在弟弟身上,怎么能改变我们匈奴的先祖制度,向汉朝称臣,让以往单于受到侮辱,让别的国家耻笑!”左伊秩訾说:“不对。强弱之势经常变化,现在汉朝正处盛世,匈奴日益削弱,虽然倔强忍到这地步,却不曾有一天安宁。

今事汉则安存,不事则危亡,计何以过此!”呼韩邪从其计,引众南近塞,遣子入侍。郅支亦遣子入侍。

夏四月,黄龙见。 太上皇太宗庙火,帝素服五日。乌孙国乱,遣使分立两昆弥。

乌孙狂王暴恶失众,肥王翁归靡胡妇子乌就屠袭杀狂王自立。汉欲讨之,乌就屠恐,愿得小号以自处。帝遣谒者立元贵靡为大昆弥,乌就屠为小昆弥,皆赐印绶。大昆弥户六万余,小昆弥户四万余,然众心皆附小昆弥。

己巳(前52) 二年

春正月,赦。减民筭三十。 珠崖郡反。夏四月,遣兵击之。 营平侯赵充国卒。

先是,充国以老乞骸骨,赐安车、驷马、黄金,罢就第。朝廷每有四夷大议,常与参兵谋,问筹策焉。薨,谥曰壮。

匈奴款塞请朝。

匈奴呼韩邪单于款五原塞,愿奉国珍,朝三年正月。诏有司议其仪。丞相、御史曰:“圣王之制,先京师而后诸夏,先诸夏而后夷狄。单于朝贺,宜如诸侯王,位次在下。”萧望之以为:“单于非正朔所加,故称敌国,宜待以不臣之礼,位在诸侯王上。外夷稽首称藩,中国让而不臣,此则羁縻之谊,谦亨之福也。《书》曰:‘戎狄荒服。’言其来服荒忽亡常。如使匈奴后嗣卒有鸟窜鼠伏,阙于朝享,不为畔臣,

现在,称臣于汉朝就安全存在,不称臣于汉朝就会陷入危亡,还有什么计策比这个更好呢!”呼韩邪依从了这个计策,率领民众向南靠近边塞,派他儿子到长安做人质。郅支单于也派了他的儿子到长安做人质。

夏四月,出现黄龙。 太上皇太宗庙着火,宣帝为此素服五天。 乌孙国发生内乱,宣帝派使臣分别立了两个昆弥。

乌孙狂王凶暴丧失人心,肥王翁归靡与匈奴妻子所生的儿子乌就屠袭击狂王,将其杀死,自立为王。汉朝打算去讨伐他,乌就屠害怕,表示愿意得到一个小的封号使自己安身。宣帝派遣谒者立元贵靡为大昆弥,乌就屠为小昆弥,分别赐给了印信绶带。大昆弥管辖六万余户,小昆弥管辖四万余户,但民众从内心里都归向小昆弥。

己巳(前52) 汉宣帝甘露二年

春正月,大赦天下。削减人头税三十钱。 珠崖郡叛乱。夏四月,派兵去镇压。 营平侯赵充国去世。

先时,赵充国以年老请求归家休养,宣帝赐给他安车、驷马、黄金,免职归家。朝廷每当有关于外夷的大事商讨,赵充国还常常参与谋划,接受问询。死后谥号为壮。

匈奴单于抵达边塞,请求朝贺。

匈奴呼韩邪单于抵达五原边塞,表示愿意献上国宝,在甘露三年正月朝见汉宣帝。宣帝下诏让有关部门商议朝见时的仪式。丞相、御史们说:“按圣王的制度,应该是京师在先而诸夏之国在后,诸夏之国在先而夷狄在后。匈奴单于前来朝贺,应该和诸侯王国等待遇相同,位次要在诸侯王之下。”萧望之认为:“单于不使用我朝的历法,所以称为敌国,应该待以不臣之礼,位次放在诸侯王之上。外夷向我们叩首称臣,我们谦让,不以臣属之礼相待,这是为了联络友谊,宣明谦逊之德。《尚书》说:‘戎狄处于边远之地。’说明外夷的归附反复无常。如果匈奴的后代突然像鸟窜鼠伏那样不再来朝拜,也不认为他们是我国之叛臣,

万事之长策也。”天子采之,诏曰:“匈奴单于称北蕃,朝正朔,朕之不德,不能弘覆,其以客礼待之,令单于位在诸侯王上,赞谒称臣而不名。”

庚午(前51) 三年

春正月,匈奴呼韩邪单于来朝,还,居幕南塞下。

上幸甘泉,郊泰畤。匈奴呼韩邪单于来朝,赐以冠带、衣裳,金玺、盭绶,玉具剑、佩刀,弓、矢、、戟,安车、鞍马,金、钱、衣被,锦绣、绮縠、帛、絮。礼毕,使使者道单于先行宿长平。上还登长平阪,诏单于毋谒,其群臣皆得列观,及诸蛮夷君长数万,咸迎于渭桥下,夹道陈。上登渭桥,咸称万岁。单于就邸长安,置酒建章宫,飨赐之。二月,遣归国,发边郡士马,送出塞。又转边谷米糒,前后三万四千斛给之。单于请居光禄塞下,有急,保受降城。自是,乌孙以西至安息诸国近匈奴者,咸尊汉矣。

画功臣于麒麟阁。

上以戎狄宾服,思股肱之美,乃图画其人于麒麟阁,署其官爵姓名。惟霍光不名,曰:“大司马、大将军博陆侯,姓霍氏。”其次张安世、韩增、赵充国、魏相、丙吉、杜延年、刘德梁、丘贺、萧望之、苏武,凡十一人,皆有功德,知名当世。

凤皇集新蔡。 丞相霸卒,以于定国为丞相。 诏诸儒讲“五经”异同于石渠阁。

诏诸儒论“五经”异同,萧望之等平奏,上亲称制临决。立梁丘《易》、夏侯《尚书》、榖梁《春秋》博士。

这才是长远的国策。”宣帝采纳他的建议,下诏说:“匈奴单于自称为汉之北藩,于正月初一来朝见,我的恩德不足,不能广施天下,可以国宾之礼接待,叫单于的位次排在诸侯王之上,拜见时只称臣不提姓名。”

庚午(前51) 汉宣帝甘露三年

春正月,匈奴呼韩邪单于前来朝贺,回去后,部落屯居大漠之南的塞下。

宣帝前往甘泉,在泰畤举办郊祀。匈奴呼韩邪单于前来朝贺,汉宣帝赐给他冠带、衣服,金玺、绿绶带,玉饰宝剑、佩刀,弓、箭、、戟,安车、鞍马,金、钱、衣被,锦绣、绮縠、帛、絮。典礼结束,叫使者引导单于先到长平阪住宿。宣帝归还,登上了长平阪,下诏叫单于不必参拜,他的随臣都可列队观瞻,各蛮夷之君长等几万人,夹道迎接在渭桥之下。宣帝登上渭桥,大家高呼万岁。单于住在长安,宣帝在建章宫设酒宴款待。二月,遣送回国,征派边塞兵马将单于送出塞外。又运输边疆粮食前后有三万四千斛,供给匈奴。单于请求留居在光禄塞下,有紧急情况,入受降城自保。从此以后,乌孙以西到安息各国接近匈奴的国家,全都尊从汉朝了。

在麒麟阁上,绘画功臣图像。

宣帝因为外族臣服,感念大臣的功劳,于是命人在麒麟阁上画像,注明官职爵位姓名。只有霍光不写名字,只写:“大司马、大将军博陆侯,姓霍氏。”其次是张安世、韩增、赵充国、魏相、丙吉、杜延年、刘德梁、丘贺、萧望之、苏武,一共十一人,都因功德而闻名于世。

凤凰飞集新蔡。 丞相黄霸去世,任命于定国为丞相。下诏命儒家学者在石渠阁讲解“五经”的同与不同。

宣帝下诏诸儒生讲论“五经”的同与不同,萧望之等人辨析明白而上奏,由宣帝亲自权衡加以裁决。决定设置梁丘贺《易经》、夏侯胜和夏侯建《尚书》、榖梁赤《春秋》博士。

皇孙骜生。

皇太子所幸司马良娣病死,太子忽忽不乐。帝令皇后择后宫家人子,得元城王政君,送太子宫。政君,故绣衣御史贺之孙女也。是岁,生成帝于甲馆画堂,为世適皇孙。帝爱之,自名曰骜,字太孙,常置左右。

乌孙公主来归。

公主上书,言年老土思,愿归葬汉地。天子闵而迎之,待之如公主之制。后二岁卒。

辛未(前50) 四年

冬,匈奴两单于俱遣使朝献。

汉待呼韩邪使有加。

壬申(前49) 黄龙元年

春,匈奴呼韩邪单于来朝。郅支徙居坚昆。

郅支闻汉助呼韩邪,自度力不能定匈奴,欲与乌孙并力。乌孙杀其使,遣骑迎之。郅支觉其谋,击破乌孙,因北击乌揭、丁令、坚昆而并之。留都坚昆,去单于庭七千里。

三月,有星孛于王良、阁道,入紫微宫。 帝寝疾,以史高为大司马、车骑将军,萧望之为前将军、光禄勋,周堪为光禄大夫,受遗诏辅政,领尚书事。冬十二月,帝崩。太子奭即位,尊皇太后曰太皇太后,皇后曰皇太后。

癸酉(前48) 孝元皇帝初元元年

春正月,葬杜陵。 赦。 三月,立倢伃王氏为皇后。

皇孙刘骜出生。

皇太子所宠爱的司马良娣病故,太子闷闷不乐。宣帝便叫皇后选择后宫宫女,挑选到元城的王政君,送到太子宫室。王政君,是故绣衣御史王贺的孙女。这年就在甲馆画堂生下成帝,是又一个正统继世的皇孙。宣帝十分喜爱,亲自取名叫骜,字太孙,时常将他带到身旁。

乌孙公主回归长安。

公主上书说年老思念故土,希望能回葬到汉朝土地。宣帝怜悯而派人迎回,用真公主礼仪待她。两年后去世。

辛未(前50) 汉宣帝甘露四年

冬季,匈奴的两位单于都派遣使节前来朝贺进贡。

汉朝廷对呼韩邪的使臣优于郅支单于的使臣。

壬申(前49) 汉宣帝黄龙元年

春季,匈奴呼韩邪单于前来朝贺。郅支单于迁居到坚昆。

郅支单于听说汉朝帮助呼韩邪,自量兵力不能平定匈奴,想和乌孙联合。乌孙杀死郅支单于派去的使节,派骑兵前往迎击。郅支单于发觉了乌孙的阴谋,打败乌孙,并北击乌揭、丁令、坚昆而兼并了他们。留于坚昆建都,距单于王庭七千里。

三月,有彗星出现在王良星、阁道星座,进入紫微星座。宣帝卧病在床,任命史高为大司马、车骑将军,萧望之为前将军、光禄勋,周堪为光禄大夫,共同接受遗诏,辅佐朝政,主管尚书事务。冬十二月,宣帝去世。 皇太子刘奭即位,尊奉皇太后为太皇太后,皇后为皇太后。

汉元帝

癸酉(前48) 汉元帝初元元年

春正月,葬宣帝于杜陵。 大赦。 三月,立王倢伃为皇后。

以公田及苑振业贫民,赋贷种食。 夏六月,大疫。诏损膳,减乐府员,省苑马以振困乏。 秋九月,关东大水,饥。 以贡禹为谏大夫,罢宫馆希幸者,减谷食马、肉食兽。

上素闻王吉、贡禹皆明经洁行,遣使者征之。吉,道病卒。禹至,拜为谏大夫。问以政事,禹言:“古者人君节俭,什一而税,亡他赋役,故家给人足。高祖、文、景,宫女不过十余,厩马百余匹。故时齐三服官,输物不过十笥。今作工数千,岁费巨万,厩马食粟将万匹。武帝多取好女至数千人以填后宫。及弃天下,多藏金钱、财物,又以后宫女置于园陵,使天下承化,取女过度,内多怨女,外多旷夫。及众庶葬埋,皆虚地上以实地下。其过自上生。唯陛下深察古道,从其俭者。天生圣人,盖为万民,非独使自娱乐而已也。”天子善其言,下诏,令诸宫馆希御幸者勿缮治,太仆减谷食马,水衡省肉食兽。

置戊己校尉,屯田车师故地。

甲戌(前47) 二年

春正月,帝如甘泉,郊泰畤。 下萧望之、周堪及宗正刘更生狱,皆免为庶人。

史高以外属领尚书事,萧望之、周堪为之副。望之、堪皆以师傅旧恩,天子任之。数言治乱,陈王事,选白宗室

用公田和苑囿中的物资金钱赈济贫民,借贷和发放粮食、种子。 夏六月,出现了严重的瘟疫。下诏削减膳食,减少乐府成员,节省皇家用马,用以赈济难民。 秋九月,关东一带大水成灾,出现饥荒。 朝廷任命贡禹为谏大夫,停止对皇帝很少临幸的宫馆的修缮,并削减太仆用粮食喂养的马匹和用肉食喂养的野兽。

元帝平常就听说王吉、贡禹两人都通晓儒家经典,品行廉洁,便派使者去征召。王吉病死在途中。贡禹到后,被任命为谏大夫。元帝向贡禹询问为政之事,贡禹说:“古时的君王都节俭,征十分之一的赋税,没有其他捐税徭役,所以家家衣食充裕,人人生活富足。高祖和文帝、景帝时,宫女不过十多名,皇室用马一百多匹。从前,设置于齐郡的三服之官,每年给皇室制作的服装,不过十竹箱。现在,工人就有数千,年耗费上亿,吃粮食的皇室用马将近一万匹。武帝广征美女几千人充满后宫。等他去世,又有很多陪葬的金钱财物,又把不少后宫宫女安置在园陵,这就造成天下风气不正,娶妻纳妾超过限度,以致公侯之家内多怨女,而平民百姓则多独身男子。至于黎民百姓的葬埋也是耗尽地上财物来充实地下随葬之品。这种过失来自上面。希望陛下深察古代的道理,依从节俭之法。天子是上天降生的圣人,是为万民谋幸福,不只是为了自己娱乐。”元帝赞赏贡禹的建议,便下诏,对自己不常去的宫馆不必修缮,太仆削减吃粮的马匹,水衡削减吃肉的野兽。

设置戊己校尉官,在原车师地区屯田。

甲戌(前47) 汉元帝初元二年

春正月,元帝前往甘泉,在泰畤举办郊祭。 将萧望之、周堪和宗正刘更生逮捕入狱,全都免职为平民。

史高因为外戚的缘故主管尚书事宜,萧望之、周堪为副手。萧望之和周堪都因为做过元帝的老师,有旧恩,因而受到天子的任使。他们经常对元帝谈论治乱,陈述朝廷大事,还推荐皇族

明经有行、谏大夫更生给事中,与侍中金敞并拾遗左右。四人同心谋议,劝导上以古制,多所欲匡正。上甚乡纳之。史高充位而已,由此与望之有隙。

中书令弘恭、仆射石显,自宣帝时久典枢机。帝即位多疾,以显中人无外党,遂委以政,事无大小,因显白决,贵幸倾朝,百僚皆敬事显。显为人巧慧习事,能深得人主微指,内深贼,持诡辨,以中伤人,忤恨睚眦,辄被以危法。与高为表里,论议常持故事,不从望之等。

望之等患苦许、史放纵,又疾恭、显擅权,建白以为:“中书政本,国家枢机,宜以通明公正处之。武帝游宴后庭,故用宦者,非古制也。宜罢中书宦官,应古不近刑人之义。”上初即位,谦让,重改作,议久不定,出更生为宗正。

望之、堪数荐名儒,以备谏官。郑朋阴欲附望之,上疏言高为奸利,及许、史子弟罪过。章示周堪,堪白:“令朋待诏金马门。”望之始见朋,接待以意,后知其倾邪,绝不与通。朋怨恨,更求入许、史,推所言事,曰:“皆堪、更生教我。”待诏华龙行污秽,欲入堪等,堪等不纳,亦与朋相结。

恭、显令二人告望之等欲疏退许、史状,候望之出休日上之。事下弘恭问状,望之对曰:“外戚在位多奢淫,欲以

出身而又通晓儒经、品行端正的刘更生担任给事中,与侍中金敞同处元帝身旁补正元帝的缺点过失。他们四人同心谋划,劝导元帝采用古制,打算多方纠正失误。元帝对此十分向往,采纳他们的意见。史高不过空有其位罢了,因此和萧望之有了矛盾。

中书令弘恭、仆射石显,从宣帝时就长期掌握机要。元帝即位后就多病,因石显是宦官,朝外又没有党羽,于是将政事委托给他。事不分大小,都经过石显转奏后,由皇帝裁断。因此,石显尊贵宠幸压倒朝臣,百官都对石显恭敬侍奉。石显为人灵巧聪明,通晓事理,能深察皇帝内心的意旨。他内心阴毒,善于诡辩,以诬陷他人,若有人违逆不和,都会被他以严酷之法加害。他和史高内外结合,在讨论国家大事时,经常坚持过去的惯例,不接受萧望之等人的建议。

萧望之等人十分忧虑许、史两大家族的放纵,又痛恨弘恭、石显擅权,于是向元帝建议:“中书是政治之本,国家的中枢机要,应该任命通达、公正、光明的人去掌握。武帝由于时常游乐欢宴在后宫,所以才任用了宦官,这不是古来就有的制度。应该撤除中书宦官的任职,这才符合古代君主不接近受刑人的义理。”元帝刚刚即位,谦让,不肯轻易改换人选,讨论了很久没有结果,反而把刘更生调出,改任宗正之职。

萧望之、周堪多次推荐著名儒者为谏官人选。郑朋暗地里打算投靠萧望之,于是上书元帝,说史高为奸谋利,以及许、史外戚子弟的罪过。元帝将它给周堪过目,周堪建议说:“命令郑朋于金马门等候召见。”萧望之开始见到郑朋时,还以真意接待,后来知道他是邪僻不正之人,就断绝来往。郑朋怨恨萧望之,便改投许、史门下,推卸过去所奏之事,说:“都是周堪、刘更生教我这样做的。”待诏华龙品行污秽,打算加入周堪等人一伙,周堪等人拒不接纳,于是也同郑朋勾结在一起。

弘恭、石显令郑朋、华龙二人控告萧望之等打算使宣帝疏远许、史家族的罪状,于萧望之休假日呈上奏章。元帝交付弘恭查办,萧望之回答说:“外戚占居高位,大多骄奢淫逸,我们是为了

匡正国家,非为邪也。”恭、显奏:“望之、堪、更生朋党相称举,数谮诉大臣,毁离亲戚,欲以专擅权势,为臣不忠,诬上不道,请谒者召致廷尉。”时,上初即位,不省召致廷尉为下狱也,可其奏。后上召堪、更生,曰:“系狱。”上大惊曰:“非但廷尉问邪!”以责恭、显,皆叩头谢。上曰:“令出视事。”恭、显使高言:“上新即位,未以德化闻于天下,而先验师傅。既下狱,宜因决免。”于是赦望之罪,收印绶,及堪、更生皆免为庶人。

陇西地震。

败城郭、屋室,压杀人。

罢黄门狗马,以禁囿假贫民。举直言极谏之士。 夏四月,立子骜为皇太子。

待诏郑朋荐太原太守张敞,先帝名臣,宜傅辅皇太子。上以问萧望之,望之以为敞能吏,任治烦乱,材轻,非师傅之器。上欲以为左冯翊,会敞病卒。

赐萧望之爵关内侯、给事中,朝朔望。 关东饥。秋七月,地复震。 以周堪、刘更生为中郎,寻系狱免。冬十二月,萧望之自杀。以宦者石显为中书令。

上复征周堪、刘更生,欲以为谏大夫,恭、显白以为中郎。上器重萧望之不已,欲倚以为相,恭、显、许、史皆侧目。更生乃使其外亲上变事,言:“地震殆为恭等,宜退恭、显以章蔽善之罚,进望之等以通贤者之路。”恭、显疑其更生所为,白请考奸诈,辞服。遂逮系狱,免为庶人。

使国家走正道,不是出自个人私念。”弘恭、石显上奏说:“萧望之、周堪、刘更生结党,互相吹捧推举,多次诬蔑控告大臣,离间皇亲,企图独揽朝权,作为臣子是不忠,诬蔑皇上是不道,请令谒者把他们召至廷尉。”那时元帝刚刚即位,不知道召至廷尉就是关进牢房,就批准了奏请。后来元帝要召见周堪、刘更生,回答说:“关在监牢。”元帝大惊说:“不是只叫廷尉问问吗!”因而责备弘恭、石显,二人都叩头请罪。元帝说:“叫他们出来办事。”弘恭、石显叫史高说:“皇上刚即位,还没有因德化闻名天下,却先核察师傅。既已下狱,应就此将他们免职。”于是元帝赦免萧望之的罪,收回爵位印绶,和周堪、刘更生一起免职为平民。

陇西郡发生地震。

毁坏城墙、房屋,压死了百姓。

撤掉黄门寺的御用狗马,把皇家园林的田地租给贫民。下令推荐敢于直言进谏的人士。 夏四月,元帝封其子刘骜为皇太子。

待诏郑朋举荐太原太守张敞,因为他是宣帝时的名臣,可以做皇太子的师傅辅佐皇太子。元帝询问萧望之,萧望之认为张敞是个能干的官员,可胜任治理烦乱的政事,但不重小节,没有做太子师傅的器质。元帝打算任命为左冯翊,正巧张敞病故了。

赐给萧望之关内侯的爵位,兼给事中之职,每月初一、十五朝见皇帝。 关东发生饥荒。 秋七月,再次发生地震。 任用周堪、刘更生为中郎,不久因刘更生入狱免职。冬十二月,萧望之自杀。任用宦官石显为中书令。

元帝重新起用周堪、刘更生,打算任他们为谏大夫,由于弘恭、石显进言,任命为中郎。元帝一直器重萧望之,打算依靠他任他为丞相,弘恭、石显与许、史外戚都十分怀恨。刘更生就指示他的母家亲戚上书奏灾变之事,说:“地震不断发生是因为弘恭等人,应该黜退他们,以表示对其打压善行的惩罚,提升萧望之等人,以通畅贤者的道路。”弘恭、石显怀疑是刘更生所做,奏请元帝予以追究审核,上书人承认是刘更生指使。于是将刘更生逮捕下狱,免为平民。

会望之子伋亦上书讼望之前事,事下有司,复奏“望之教子上书,失大臣体,不敬,请逮捕”。恭、显等知望之素高节,不诎辱,建白:“望之前幸不坐,复赐爵邑,不悔过服罪,深怀怨望,自以托师傅,终必不坐,非颇屈望之于牢狱,塞其怏怏心,则圣朝无以施恩厚!”上曰:“太傅素刚,安肯就吏!”显等曰:“人命至重,望之所坐,语言薄罪,必无所忧。”上乃可其奏。显等令谒者召望之,因急发执金吾车骑,驰围其第。望之以问门下生朱云,云好节士,劝望之自裁。望之仰天叹曰:“吾尝备位将相,年逾六十矣,老入牢狱,苟求生活,不亦鄙乎!”饮鸩自杀。天子闻之,惊拊手曰:“曩固疑其不就牢狱,果然杀吾贤傅!”却食涕泣,哀动左右。召显等责问,以议不详,皆免冠谢,良久然后已。上追念望之不忘,每岁时遣使者祠祭其冢,终帝之世。

是岁,恭死,遂以显为中书令。

乙亥(前46) 三年

春,罢珠崖郡。

珠崖、儋耳郡在海中洲上。吏卒皆中国人,多侵陵之。其民亦暴恶,自以阻绝,数犯吏禁,率数年一反,杀吏,汉辄发兵击定之。至是,诸县叛,连年不定。上谋于群臣,欲大发军,待诏贾捐之曰:“臣闻尧、舜圣之盛,禹入圣域而不优。以三圣之德,地方不过数千里,西被流沙,东渐于海,

正巧萧望之的儿子萧伋也上书为其父以前的冤案鸣冤,就把这事也下交有关部门。弘恭又上奏说:“萧望之教唆其子上书,有失大臣体统,是对皇上的不敬,请求予以逮捕。”弘恭、石显知道萧望之平时气节高尚,不会接受屈辱,便建议说:“萧望之先前侥幸没有受到处理,重又赐给了爵位封邑,他不但不悔过服罪,还深怀抱怨,自以为是皇上师傅,怎么也不会治罪,如不用牢狱使他屈服,阻止他的怨恨,那圣朝就难以对大臣施恩了!”元帝说:“太傅一向刚烈,哪能屈服被捕。”石显等人说:“人的性命至关重要,萧望之被指控,不过是言语上轻微的过失,必定不会发生圣上忧虑的事。”元帝这才准许这个奏请。石显等人命令谒者召来萧望之,并急速派执金吾飞快包围他的住宅。萧望之就此事问他的学生朱云,朱云是崇尚气节之人,便劝说萧望之自杀。萧望之仰天叹道:“我曾经居于将相之位,年过六十了,年老入狱,苟且求生,这不是很卑鄙吗!”于是饮了鸩酒自杀。元帝听到后,惊得拍手说:“我本来就怀疑他不会屈服下牢,果然杀了我的贤傅!”哭泣不肯进食,悲哀之情感动了身旁之人。于是召石显等人责问,石显等人承认没有审查对,都摘掉帽子请罪,过了很久,事才算完。元帝追念萧望之难以忘怀,每年都按时派使者到望之坟前祭奠,直到自己去世。

这一年,弘恭去世,便任命石显为中书令。

乙亥(前46) 汉元帝初元三年

春季,撤销珠崖郡。

珠崖、儋耳郡在海中岛上。官吏士兵都是中原人,经常侵犯欺辱当地民众。民众也强悍凶恶,自以为阻绝于海外,多次触犯禁令,大抵隔几年就叛乱一次,杀害汉朝官吏,汉朝就派兵去讨伐平定。到了这时,各县都反叛,连年不能平定。元帝和群臣谋划,打算派出大量军队,待诏贾捐之说:“我听说尧、舜是圣人中最杰出的,大禹进入这圣人之域也不为优越。就以尧、舜、禹三圣的德治教化来说,地方也不过几千里,西接流沙,东濒大海,

朔南暨声教,言欲与声教则治之,不欲与者不强治也。殷、周之地,东不过江、黄,西不过氐、羌,南不过蛮荆,北不过朔方,是以颂声并作,人乐其生,越裳氏重九译而献,此非兵革之所能致也。以至于秦,兴兵远攻,贪外虚内,而天下溃畔。孝武皇帝,厉兵马以攘四夷,赋烦役重,寇贼并起,是皆廓地泰大,征伐不休之故也。今关东民困,流离道路,至嫁妻卖子,法不能禁,义不能止,此社稷之忧也。骆越之人,父子同川而浴,与禽兽无异,本不足郡县置也。雾露气湿,多毒草、虫蛇、水土之害,人未见虏,战士自死,弃之不足惜,不击不损威。今陛下不忍悁悁之忿,欲驱士众挤之大海之中,快心幽冥之地,非所以救饥馑保元元也。且以往者羌军言之,暴师曾未一年,兵出不逾千里,费四十余万万。大司农钱尽,乃以少府禁钱续之。夫一隅为不善,费尚如此,况于劳师远攻,亡士毋功乎!臣愚以为,非冠带之国、《禹贡》所及、《春秋》所治,皆可且无以为。愿遂弃珠崖,专用恤关东为忧。”上以问大臣,丞相于定国以为:“前击珠崖,兴兵连年,校尉十一人,还者二人,卒士及转输死者万人,费用三万万余,尚未能尽降。今关东困乏,民难摇动,捐之议是。”诏罢珠崖郡。民有慕义欲内属,便处之,不欲勿强。捐之,谊曾孙也。

夏,赦。 旱。罢甘泉、建章宫卫,令就农。百官各省费,条奏。 以周堪为光禄勋,张猛为光禄大夫、给事中。

朔方以南,都是受到教化的地区,说愿意接受声威教化的就予以治理,不愿意的也不强行实施。殷、周时的地域,东不超过江、黄,西不超过氐、羌,南不超过蛮荆,北不超过朔方,所以赞颂声遍地而起,百姓乐于生活,越裳外夷通过多层翻译向中国进贡,这并不是靠武力所能得到的。到了秦朝,兴兵远攻,贪图外功,而使内部空虚,造成天下背叛溃散。到了孝武皇帝时,厉兵秣马,以便攻击四方夷狄,赋税繁多,差役沉重,盗贼并起,这都是因为大开疆土,征战不休的缘故。现在关东百姓贫困,流转离散在道路上,甚至卖妻卖子,法不能禁,义不能止,这是国家的忧患。骆越那里的人,父亲和儿子在河里一起洗澡,和禽兽没有什么两样,本来就不必设置郡县。那里多雾露空气潮湿,多有毒草、虫蛇、水土等灾害,战士还没看到敌人,就已经受毒病而死,抛弃它没什么可惜的,不进击也不损害自己的声威。现在陛下不能忍受忧闷忿怒,想把士兵驱赶到大海之中,在那幽冥之地宣耀武力,这不是救济饥馑和保护黎民的办法。就拿过去平定羌人来说,作战不到一年,兵出不过千里,就耗费掉四十余亿钱。大司农所辖国库钱财用净,又用少府的供养天子的钱财来填补。解决不好一个角落的问题,尚且耗费如此之多,更何况劳师远征,伤亡士兵而无功呢!我愚以为,凡不是礼仪之邦、《禹贡》谈到、《春秋》记载的地方,都可以不用管它。希望就此放弃珠崖郡,专心救济关东令人忧患的灾难。”元帝以此事询问各位大臣,丞相于定国认为:“先前攻打珠崖郡,连年用兵,去了校尉十一人,只回来了两人,士兵和后勤运输者死亡有万人,耗费三亿多钱,还是没有使他们全部降顺。现在关东贫困疲惫,民心动荡,贾捐之的建议是对的。”于是下诏撤销珠崖郡建制。当地土著之人若有羡慕礼义想归服的,随处安置,不愿者不必勉强。贾捐之是贾谊的曾孙。

夏季,大赦。 旱灾。撤销甘泉宫和建章宫的卫队,命令他们回乡务农。朝廷百官都应在节约经费上,提出方案上奏。 任命周堪为光禄勋,张猛为光禄大夫、给事中。

猛,堪弟子也。

丙子(前45) 四年

春三月,帝如河东,祠后土。

丁丑(前44) 五年

春正月,以周子南君为周承休侯。 三月,帝如雍,祠五畤。 夏四月,有星孛于参。 六月,以贡禹为御史大夫,罢盐铁官、常平仓及博士弟子员数。

用禹言,诏太官毋日杀,所具各减半。罢角抵、齐三服官、北假田官、盐铁官、常平仓。博士弟子毋置员。民有通一经者,皆复。省刑罚七十余事。禹寻卒。

匈奴郅支单于杀汉使者,西走康居。

郅支单于自以道远,又恐汉拥护呼韩邪而不助己,困辱汉使者江乃始等,遣使求侍子。汉议遣卫司马谷吉送之。贡禹、匡衡以为郅支乡化未醇,所在绝远,宜令使者送其子,至塞而还。吉愿送至庭,许之。既至,郅支杀之。自知负汉,又闻呼韩邪益强,恐见袭击,会康居王数为乌孙所困,遣使迎郅支,欲与合兵取乌孙。郅支素怨乌孙,遂引兵西,中寒道死,余三千人。康居王以女妻郅支,甚尊敬之,欲倚其威以胁诸国。郅支数击乌孙,至赤谷城。乌孙西边空虚,不居者五千里。

戊寅(前43) 永光元年

春,郊泰畤。

张猛是周堪的学生。

丙子(前45) 汉元帝初元四年

春三月,元帝前往河东,在后土祠举行祭祀。

丁丑(前44) 汉元帝初元五年

春正月,将周子南君升为周承休侯。 三月,元帝去雍城,祭祀五帝。 夏四月,参宿附近出现彗星。 六月,任命贡禹为御史大夫,撤销盐铁官、常平仓,决定对博士弟子人数不加限额。

采用贡禹的建议,下诏给太官,不要每天都宰杀牲畜,所供应的饮食,各减少一半。撤销角抵游戏,撤销齐郡的三个御用服饰制作官署,放弃北假的皇田,撤销盐铁官、常平仓。博士弟子的名额不加限制。平民中有精通儒家一部经典的都可免除赋税徭役。废除刑罚七十余条款。不久,贡禹去世。

匈奴郅支单于杀死汉朝使者,率部落向西远走康居。

郅支单于自认为远离汉土,又怕汉朝拥护呼韩邪不帮助自己,便困辱汉使江乃始等人,又派使者要求送回在汉朝充当人质的儿子。汉朝商议派卫司马谷吉送回他的儿子。贡禹、匡衡认为郅支受汉朝的感化还不够,住地又极远,应该叫使者将他儿子送到边塞就回来。谷吉情愿送到王庭,元帝允许。等到了王庭,郅支就将谷吉杀死。郅支自知对不住汉朝,又听说呼韩邪日益强盛,担心受到他的袭击,正巧康居王国多次被乌孙围困,派使者来迎接郅支,打算同郅支军队联合夺取乌孙。郅支一向怨恨乌孙,遂即领兵西进,不少人受冻死去,剩下三千人。康居国王把女儿嫁给郅支,对他很尊敬,打算依赖他的声威来威胁附近各国。郅支多次攻打乌孙,直到赤谷城。乌孙西部地区空虚,无人居住的地方达到五千里。

戊寅(前43) 汉元帝永光元年

春季,元帝在泰畤举行祭祀。

上郊泰畤,礼毕,因留射猎。御史大夫薛广德曰:“关东困极,人民流离,陛下日撞亡秦之钟,听郑、卫之乐,臣诚悼之。今士卒暴露,从官劳倦,陛下亟反宫,思与百姓同忧乐,天下幸甚。”上即日还。

诏举质朴、敦厚、逊让、有行者。

仍诏光禄,岁以此科第郎、从官。

三月,赦。 雨雪、陨霜,杀桑。 秋,上酎祭宗庙。

上出便门,欲御楼船,薛广德当乘舆车,免冠顿首曰:“宜从桥。”诏曰:“大夫冠。”广德曰:“陛下不听臣,臣自刎,以血污车轮,陛下不得入庙矣。”上不说。先驱张猛进曰:“臣闻主圣臣直。乘船危,就桥安,圣主不乘危。御史大夫言可听。”上曰:“晓人不当如是邪!”遂从桥。

大饥。 丞相定国、御史大夫广德罢。

上始即位,连年灾害,言者归咎大臣,于是上以朝日引见丞相,责以职事。定国等皇恐,上书自劾,乞骸骨。乃赐安车、驷马、黄金,罢就第。

城门校尉诸葛丰有罪免。左迁周堪为河东太守、张猛为槐里令。

石显惮堪、猛等,数谮毁之。刘更生惧其倾危,上书曰:“臣闻舜命九官,济济相让,和之至也。众臣和于朝,则万物和于野,故萧《韶》九成而凤皇来仪。周文开基,崇推让之风,销分争之讼。武王继政,诸侯和于下,天应报于上。下至幽、厉之际,朝廷不和,转相非怨,则日月薄食,水泉沸腾,山谷易处,霜降失节。由此观之,和气致祥,

元帝在泰畤举行郊祭,礼毕,就留下来射猎。御史大夫薛广德上奏说:“关东郡贫困到极点,百姓流离失所,陛下还每天撞着亡秦的大钟,听着郑、卫的俗乐,我实在感到悲哀。如今跟来的士兵暴露在外,随从官员疲倦不堪,陛下应急速回宫,考虑与百姓一起忧乐,那将是天下的幸福。”元帝当天返回。

下诏举荐质朴、敦厚、逊让、有品行的四类人士。

依旧下诏给光禄勋,每年按此四项考核郎和从官。

三月,大赦天下。 下雪、落霜,冻落桑叶。 秋季,元帝在宗庙举办酎祭。

元帝从便门走出,打算乘坐楼船,薛广德拦住宣帝的车,摘下官帽叩头说:“应该从桥上走过。”元帝下诏说:“请大夫把帽子戴上。”薛广德说:“陛下要不听从我的意见,我就自刎,用我的鲜血溅污车轮,那陛下就不能进祖庙了!”元帝不高兴。开道的大夫张猛进言:“我听说皇上圣明臣子就刚直。乘船有危险,从桥上走安全,圣明的皇上不冒险。御史大夫的话可以接受。”元帝说:“劝人难道不应该像这样讲清道理吗?”便由桥上走过去。

大饥荒。 丞相于定国、御史大夫薛广德被罢免官职。

元帝即位后,连年灾害,有人归罪于大臣,于是元帝在上朝日召见丞相,责问职事。于定国等惶恐,便上书检举自己的过失,请求辞职。元帝便赏赐安车、驷马和黄金,免官回家。

城门校尉诸葛丰有罪免职。贬周堪为河东太守、张猛为槐里县令。

石显惧怕周堪、张猛等人,多次暗中诋毁他们。刘更生害怕他的险诈,上书说:“我听说舜任命九官,彼此互相谦让,极其团结和睦。众位贤臣在朝内和睦,那么万物也就欣欣向荣而和于田野,所以《韶》乐演奏九回,凤凰便飞来朝拜。周文王开创建业,崇尚谦让的风气,消除了分争的讼告。武王继任,诸侯和睦在下,皇天就报应在上。往后到周幽王、周厉王的时候,朝廷内部不团结,互相诽谤怨恨,就出现了日蚀、月蚀,水泉沸腾翻涌,山谷变换位置,霜降不守节令。从这来看,和顺之气就导致祥瑞,

乖气致异。祥多者其国安,异众者其国危,天地之常经,古今之通义也。陛下开三代之业,招文学之士,优游宽容,使得并进。今邪正杂糅,忠谗并进。章交公车,人满北军,更相谗愬,转相是非。所以荧惑耳目,感移心意,不可胜载。分曹为党,往往群朋将同心以陷正臣。正臣进者,治之表也,正臣陷者,乱之机也。乘治乱之机,未知孰任,而灾异数见,此臣所以寒心者也。初元以来六年矣,按《春秋》六年之中,灾异未有稠如今者也。原其所以,由谗邪并进也。谗邪之所以并进,由上多疑心,既已用贤人而行善政,如或谮之,则贤人退而善政还。夫执狐疑之心者,来谗贼之口;持不断之意者,开群枉之门。谗邪进则众贤退,群枉盛则正士消。治乱荣辱之端在所信任,信任既贤,在于坚固而不移。今出善令未能逾时而反,用贤未能三旬而退。二府奏佞谄不当在位,历年而不去。出令则如反汗,用贤则如转石,去佞则如拔山,如此望阴阳之调,不亦难乎!是以群小窥见间隙,巧言丑诋,流言飞文,哗于民间。昔孔子与颜渊、子贡更相称誉,不为朋党;禹、稷与皋陶传相汲引,不为比周。何则?忠于为国,无邪心也。今佞邪共谋,违善依恶,数设危险之言,欲以倾移主上。如忽然用之,此天地之

乖逆之气就导致怪异。祥瑞出现多的,他的国家就安定,怪异之状多的,他的国家就危险,这是天地自然的正常规律,古今一贯的道理。陛下开辟了三代的盛业,招来文学之士,对他们优待宽厚,使得人人争取上进。现在好坏混淆,忠奸并存。奏章上交到公车,如有不法者,就交付北军尉处置,因而塞满了北军监狱。大臣之间意见不合,互相拆台,谗言相害,惹出许多是非。这些迷惑人心,掩人耳目,移人心意的事情,不可胜数。他们分群结党,往往朋比为奸来陷害正直的大臣。而正直大臣的不断提拔,是为政得到治理的象征,正直大臣的不断受陷害,则是政治混乱的来源。面对治乱的时机变化,却不知道重用谁,而灾难怪异又多次出现,这是我所以寒心的原因。初元以来至今已有六年了,按《春秋》所记的六年之中,灾难怪异的出现却没有像现在这么密集。追查根源,是因为挑拨离间的谗毁之人和邪恶之人同时得到任用。谗毁之人和邪恶之人之所以同时被任用,在于圣上疑心太重,既然已经任用贤明之人推行好的政治措施,如果受到谗佞邪恶之人的陷害,那自然贤明之臣就要被排斥,好的政治措施也就终止。应该说,执有怀疑之心,就会招来谗毁邪恶之人的话头;执有犹豫不决之心,就会给群邪打开大门。谗毁邪恶之人得到进用,那么众位贤臣就要被黜退;群邪不正之人盛多,那么正直之人就会消失。所以治或乱、荣或辱,它的开始就在于信任什么人,信任的既然贤明,那就在于对他坚信不疑。现在好的政令发出没到三个月就要撤销,任命贤臣没过三十天就要撤职。现在两府所弹劾的谄佞之人,不应再留在朝廷,但是历经几年,也没有赶走。如果发出政令好比汗出反回,使用贤臣好比转动石块,清除谗佞如同拔山,这样,希望阴阳调和,不是很困难吗!所以这伙小人窥伺空隙,巧言诡辩,丑化诋毁,流言匿信,播乱民间。从前孔子与颜渊、子贡相互赞誉优点,却不结为朋党;禹、稷同皋陶相互举荐,却不私结。为什么呢?他们忠心为国,没有坏心。现在谄佞奸邪之人共同搞阴谋,违善行恶,多次发布险恶言论,打算用来动摇皇上的心意。假如一旦采用它,这正是天地

所以先戒,灾异之所以重至者也。今以陛下明知,诚深思天地之心,考祥应之福,灾异之祸,以揆当世之变,放远佞邪之党,坏散险陂之聚,杜闭群枉之门,广开众正之路,决断狐疑,分别犹豫,使是非炳然可知,则百异消灭,而众祥并至,太平之基,万世之利也。”

是岁,夏寒日青,显及许、史皆言堪、猛用事之咎。上内重堪,又患众口之浸润,无所取信。时长安令杨兴以材能幸,常称誉堪,上欲以为助,乃问兴:“朝臣龂龂不可光禄勋,何邪?”兴倾巧,谓上疑堪,因顺指曰:“堪非独不可于朝廷,自州里亦不可也。臣见众人,前以堪为当诛,故言堪不可诛伤,为国养恩也。”上曰:“然。今宜奈何?”兴曰:“臣愚以为可赐爵食邑,勿令典事,明主不失师傅之恩,此最策之得也。”上于是疑之。

城门校尉诸葛丰以刚直著名,上书告堪、猛罪,上不直丰,乃诏御史:“丰前数称言堪、猛之美。为司隶校尉,不顺四时,专作苛暴,朕不忍下吏,以为城门校尉。不内省诸己,而反怨堪、猛,告按无证之辞,暴扬难验之罪,毁誉恣意,不顾前言,其免为庶人!丰言堪、猛贞信不立,朕闵而不治,又惜其材能未有所效,其左迁堪为河东太守,猛槐里令。”

待诏贾捐之弃市。

贾捐之与杨兴善,捐之数短石显,以故不得官,希复进见。兴新以材能得幸,捐之谓曰:“使我得见言君兰,京兆

所以事先发出警告,灾难怪异所以不断到来的缘故。现以陛下的圣明大智,真正深刻思考天地的用心,察鉴祥瑞之福和灾异之祸的根源,来把持现今世事的变化,驱逐远离谄佞奸邪的党徒,毁掉阴险团伙,闭塞群邪晋升的大门,广开正直之士的上升途径,坚决果断,使是非分明可见,那么百般怪异都会消灭,众多祥瑞就会齐来,这是太平的基础,万世的利益。”

这年,夏天寒冷,太阳发青,石显和许、史家族都说是周堪、张猛执政有错引起的。元帝从内心器重周堪,可又经不住这些人的不断言说,不知该相信谁。当时长安令杨兴因有才干取幸于元帝,他经常夸奖周堪,元帝想用周堪为辅佐,就问杨兴:“朝臣忿嫉不能容忍光禄勋周堪,为什么呢?”杨兴为人狡诈,以为元帝怀疑周堪,便曲意逢迎说:“周堪不仅不能胜任于朝廷内的职务,就是州里的事也担负不了。我看到大家在以前认为周堪该杀,所以说周堪不能杀,为的是给朝廷培育恩德!”元帝说:“对。现在应该怎样呢?”杨兴说:“我认为可以赐给周堪爵位和食邑,不要叫他再管事,这样,圣明之主也不会失去对师傅的恩德,可以说是最合适的策略。”元帝于是开始怀疑周堪。

城门校尉诸葛丰因刚正不阿而著名,他上书控告周堪、张猛的罪过,元帝认为诸葛丰不正直,就诏问御史说:“诸葛丰以前多次称赞周堪和张猛的美德。他任司隶校尉时,不顺应天时,专行苛刻残暴之事,我不忍心将他治罪,令他做了城门校尉。在这之后,他不但不反省自己,反倒怨恨周堪、张猛,控告的都是不能验实的话,揭发的都是难以验证的罪行,恣意诋毁,不顾前言,将他免官为平民!诸葛丰奏言周堪、张猛没有忠贞信守,我怜悯他们不予治罪,又惋惜他们的才干无法报效国家,特将周堪降职为河东太守,张猛降为槐里县令。”

待诏贾捐之被斩首示众。

贾捐之同杨兴关系好,因为贾捐之多次谈论石显的短处,所以得不到提拔,很难见到元帝。杨兴近来因为有才干受到元帝的宠幸,贾捐之就对杨兴说:“如果我能见到皇上,推荐你,那京兆

尹可立得。”兴曰:“君房下笔,言语妙天下。使君房为尚书令,胜五鹿充宗远甚。”捐之曰:“令我得代充宗,君兰为京兆,京兆郡国首,尚书百官本,天下真大治,士则不隔矣!”捐之复短显,兴曰:“显方信用。今欲进,且与合意,即得入矣!”即共为荐显奏,称誉其美,又共为荐兴奏,以为可试守京兆尹。显闻,白之上,乃下兴、捐之狱,令显治之。捐之竟坐罔上不道,弃市;兴髡钳为城旦。

匈奴呼韩邪单于北归庭。

己卯(前42) 二年

春二月,赦。 以韦玄成为丞相。 三月朔,日食。 夏六月,赦。 以匡衡为光禄大夫。

上问给事中匡衡以地震、日食之变,衡上疏曰:“陛下闵愚民触法抵禁,比年大赦,使得自新,天下幸甚。臣窃见大赦之后,奸邪不为衰止,今日大赦,明日犯法,相随入狱,此殆导之未得其务也。今天下俗,贪财贱义,好声色,上侈靡,廉耻之节薄,淫辟之意纵,纪纲失序,疏者逾内,亲戚之恩薄,婚姻之党隆,苟合徼幸,以身设利。不改其原,虽岁赦之,刑犹难使错而不用也。臣愚以为宜壹旷然大变其俗。夫朝廷者,天下之桢干也,公卿相与循礼恭让则民不争,好仁乐施则下不暴。上义高节则民兴行,宽柔和惠则众相爱。此四者明王之所以不严而成化也。朝有变色之言,则下有争斗之患;上有自专之士,则下有不让之人;

尹就可以马上到手。”杨兴说:“你下笔,真是言语妙绝天下。要让你当尚书令,比五鹿充宗强多了。”贾捐之说:“我如果能够替换充宗,你当京兆尹,京兆是郡国的首都,尚书是百官的根本,那时天下真正得到大治,士人与皇上就没有阻隔了。”贾捐之又谈论石显的短处,杨兴说:“石显正处显贵,得到皇上的信任。现在如要谋求上进,暂且迎合他的心意,那就即刻能实现了!”贾捐之当即同杨兴一起上奏举荐石显,称赞他的美德,同时又共同起草奏章,举荐杨兴,认为他可以试做京兆尹。石显听到这事后,向元帝报告,于是把杨兴、贾捐之关入监狱,命令石显审理。最终,贾捐之以欺上不道之罪,被处斩示众;杨兴被剃了发,带上刑具,罚做苦役。

匈奴呼韩邪单于北返王庭。

己卯(前42) 汉元帝永光二年

春二月,大赦天下。 任命韦玄成为丞相。 三月初一,出现日食。 夏六月,大赦天下。 任命匡衡为光禄大夫。

元帝向给事中匡衡询问地震、日食等变异出现的缘故,匡衡上书说:“陛下怜悯无知百姓触犯法令,连年大赦,使他们得以自新,实在是天下的大幸。我私下观察大赦以后,奸邪并没有减少停止,今天大赦,明天就犯法,又接着入狱,这是因为引导不得其法。现在天下风气,贪财贱义,好声色,崇尚奢侈浪费,轻视廉耻气节,放纵淫欲邪念,纲纪失序,疏远的越过内亲,亲戚关系淡薄,裙带关系厚重,苟合求幸,不顾身家性命来追求利益。如果不从根本上改变这种状态,就是每年大赦,仍旧难以使刑法搁置不用。我愚昧地认为,应该全面彻底地改变社会风气。朝廷是国家的基础,如公卿一起遵循礼义,恭敬谦让,百姓就不会相争;喜好仁爱,乐于施恩,下边的人就不会残暴。朝廷崇尚义节,百姓就跟着做;宽柔和惠,民众就彼此相爱。这四点是圣明帝王不施严威而化育万民的方法。朝廷内如愤怒争辩,那下面也就会产生争斗的祸害;上面有了专横之人,下面就产生不让之人;

上有克胜之佐,则下有伤害之心;上有好利之臣,则下有盗窃之民,此其本也。治天下者,审所上而已。教化之流,非家至而人说之也。贤者在位,能者布职,朝廷崇礼,百僚敬让,道德之行,由内及外,自近者始,然后民知所法,迁善日进而不自知也。今长安天子之都,亲承圣化,然其习俗无以异于远方,郡国来者无所法则,或见侈靡而仿效之。此教化之原本,风俗之枢机,宜先正者也。臣闻天人之际,精祲有以相荡,善恶有以相推,事作乎下者,象动乎上,阴变则静者动,阳蔽则明者暗,水旱之灾,随类而至。陛下祗畏天戒,哀闵元元,宜省靡丽,考制度,近忠正,远巧佞,以崇至仁,匡失俗,道德弘于京师,淑问扬乎疆外,然后大化可成,礼让可兴也。”上说其言,迁衡为光禄大夫。

秋七月,陇西羌反,遣右将军冯奉世将兵击之。冬十一月,大破之。

上以陇西羌反,诏丞相玄成等入议。是时岁比不登,朝廷方以为忧,而遭羌变,玄成等漠然莫有对者。右将军冯奉世曰:“羌虏近在竟内,背畔不以时诛,无以威制远蛮,臣愿帅师讨之。”上问用兵之数,对曰:“臣闻善用兵者,役不再兴,粮不三载,故师不久暴,而天诛亟决。今反虏无虑三万人,法当倍用六万人,然羌戎弓矛之兵,器不犀利,可用四万人,一月足以决。”丞相、御史皆以为民方收敛,未可多发,发万人屯守之且足。奉世曰:“不可。天下饥馑,士马羸耗,夷狄皆有轻边吏之心。今以万人,分屯数处,

上面有了刻忌好胜的臣佐,下面就会产生伤害他人之心;上面有了贪财好利的臣子,下面就会产生偷盗的百姓,这便是朝廷为根本的道理。治理天下的人,无非是审慎所应崇尚的罢了!教化的事,并非挨家逢人去说教。只要贤明之人在位,有才能的人尽其职守,朝廷崇尚礼义,百官互敬互让,道德的推行,从内向外,由近处开始,然后百姓就知道如何去做,一天天走向善良而自己没有觉察。现在长安是天子的都城,直接承受圣上教化,可它的风俗习惯却和边远之地相同,各郡国来京的,没有什么可以效法的,有的看到奢侈浪费而加以效仿。京城这里乃是教化的基地,风俗的关键,应该首先使它得以矫正!我听说天与人之间,精气交相游荡,善恶彼此推移,事情发生在下面,迹象显示在上面。太阴变化,大地就震动,太阳遮蔽,就出现日食,水旱的灾祸,随其相类而发生。陛下敬畏上天的警戒,悲悯百姓,应当减少奢侈浪费,考察国家制度,接近忠正之人,疏远巧佞小人,崇尚最高的仁爱,纠正败坏的风气,将道德弘扬京师,美誉扩散于国外,然后深入广远的教化就可形成,礼让之风就能兴起了!”元帝赞赏匡衡的话,提升他为光禄大夫。

秋七月,陇西羌人造反,派遣右将军冯奉世率兵进击。冬十一月,大败羌敌。

元帝因陇西羌人叛乱,下诏丞相韦玄成等入朝商议。这时连年不收,朝廷正因此忧虑,又遇上羌人叛变,韦玄成等人默默无声,没有人回答。右将军冯奉世说:“羌敌近在边境以内,如不及时平息叛乱,就不能威震边远蛮夷,我情愿领兵去征讨。”元帝询问用兵之数,他回答说:“我听说善于用兵的人,兵役不需要两次征调,粮草不需要运送三次,所以大军不能长期留在外面,而应速战速决。现在叛敌大约三万人,按兵法应加倍,用六万人,但羌敌不过是弓箭长矛之兵,兵器不坚锐,可以使用四万人,一个月解决问题。”丞相、御史都以为百姓正收割庄稼,不能多发兵,征发一万人屯守就行了。冯奉世说:“不可。天下饥荒,兵马瘦弱,羌敌都有看轻边疆官吏之心。现在用一万人,分屯数处,

战则挫兵病师,守则百姓不救,如此,怯弱之形见。羌人乘利,诸种并和,相扇而起,臣恐中国之役,不得止于四万,非财币所能解也。故少发师而旷日,与一举而疾决,利害相万也。”固争之,不能得。有诏,益二千人。于是遣奉世到陇西,分屯三处,先遣两校尉与羌战,为所破杀。奉世具上地形部众多少之计,愿益三万六千人,上为发六万余人。十一月,羌虏大破,斩首数千级,余皆走出塞。诏罢吏士,颇留屯田备要害处。赐奉世爵关内侯。

庚辰(前41) 三年

春三月,立子康为济阳王。 冬十一月,地震,雨水。复盐铁官。置博士弟子员千人。

以用度不足,民多复除,无以给中外徭役故也。

辛巳(前40) 四年

夏六月晦,日食。以周堪为光禄大夫,张猛为太中大夫。堪卒。猛自杀。

上以日食,召诸前言日变在周堪、张猛者责问,皆稽首谢。因下诏称堪、猛之美,征拜光禄大夫,领尚书事。猛复为太中大夫、给事中。石显管尚书,尚书五人皆其党。堪希得见,常因显白事,事决显口。会堪疾瘖,不能言而卒。显诬谮猛,令自杀于公车。

冬十月,罢祖宗庙在郡国者。

初,贡禹奏言:“孝惠、孝景庙,皆亲尽宜毁,及郡国庙不应古礼,宜正定。”天子是其议,至是行之。

攻战就会受到挫折,防守就无法救援百姓,这样,胆怯软弱的形势就暴露出来。羌人就会趁有利之机,联合各族,连连叛乱,那时,我担心战事用兵就不止需要四万人,不是一般花费就可以解决的。所以少发兵而拖延时间,同一举速决,利害相差万倍。”冯奉世坚持相争,没有得到赞同。于是元帝下诏,增派两千人。冯奉世被派遣到陇西,士兵分别屯驻三处,他先派两名校尉与羌敌作战,被敌人打败杀死。冯奉世便上了地形图及部队部署计划,请求增兵三万六千人,元帝为他发兵六万多人。十一月,大败羌敌,斩杀几千人,其余都逃出塞外。元帝下诏兵士复员,留下很多屯田,防备险要之地。赐给冯奉世关内侯的爵位。

庚辰(前41) 汉元帝永光三年

春正月,立皇子刘康为济阳王。 冬十一月,地震,降雨。恢复设置盐铁官。确定博士弟子定员为一千人。

这是因为朝廷用费不够,平民中又多有免除赋税劳役的,难以供给朝廷内外劳役的缘故。

辛巳(前40) 汉元帝永光四年

夏六月最后一天,出现日食。任命周堪为光禄大夫,张猛为太中大夫。周堪去世。张猛自杀。

元帝因为日食,召先前那些说灾变在于周堪、张猛的人责问,大家都跪拜请罪。于是下诏表彰周堪、张猛的美德,征拜周堪为光禄大夫,负责尚书事。张猛复任太中大夫、给事中。石显管尚书,尚书五人都是他的党羽。周堪很难见到元帝,经常通过石显向元帝转达事宜,事宜都由石显决定。赶巧周堪患噪子哑的病,不能说话而去世。石显诬陷张猛,让他在公车官署自杀。

冬十月,撤除设在各郡国的祖宗祭庙。

起初,贡禹上奏说:“孝惠、孝景帝的祭庙,都亲情已尽,应该拆毁,各郡各封国的皇帝祭庙不合古礼,应改正。”元帝赞成这个建议,此时便实行。

作初陵,不置邑徙民。

壬午(前39) 五年

秋,颍川大水。 冬十二月,毁太上皇、孝惠帝寝庙园。

从韦玄成之议也。

以匡衡为太子少傅。

上好儒术文辞,颇改宣帝之政,言事者多进见,人人自以为得上意。又傅昭仪及济阳王康爱幸,逾于皇后、太子。衡上疏曰:“臣闻治乱安危之机,在乎审所用心。盖受命之王,务在创业传之无穷;继体之君,心存于承宣先王之德而褒大其功。昔者成王之嗣位,思述文、武之道以养其心,休烈盛美皆归之二后,而不敢专其名,是以上天歆享,鬼神祐焉。陛下圣德天覆,子爱海内,然阴阳未和,奸邪未禁者,殆论议者未丕扬先帝之盛功,争言制度不可用也,务变更之,所更或不可行而复复之,是以群下更相是非,吏民无所信。臣窃恨国家释乐成之业,而虚为此纷纷也!愿陛下详览统业之事,留神于遵制扬功,以定群下之心。《传》曰:‘审好恶,理情性,而王道毕矣。’治性之道,必审己之所有余,而强其所不足,盖聪明疏通者戒于太察,寡闻少见者戒于壅蔽,勇猛刚强者戒于大暴,仁爱温良者戒于无断,湛静安舒者戒于后时,广心浩大者戒于遗忘。必审己之所当戒,而齐之以义,然后中和之化应,而巧伪之徒不敢比周而望进。唯陛下戒之,以崇圣德。臣又闻室家之道修

建造陵园,不建立县,不移民。

壬午(前39) 汉元帝永光五年

秋季,颍川郡发生大水灾。 冬十二月,拆毁太上皇、孝惠帝的祭庙。

采用了韦玄成的建议。

任命匡衡为太子少傅。

元帝喜爱儒家经术和文辞,对宣帝的法制多有改动,奏事的人大多被召见,个个自以为得到皇上留意。这时又有傅昭仪和她的儿子济阳王刘康,他们所受到的宠幸超过了皇后和太子。匡衡上书说:“我听说治乱安危的要害,在于审慎自己的用心。凡是承受天命之王,务必要创大业使它流传不断;继任的君主,要一心承受和宣扬先王的德治,弘扬扩大先王的功业。从前周成王继位后,思念文王、武王创业之路,来培养自己的心性,盛誉和显赫都归功于两位先君,而自己从不居功,因此上天享祀,鬼神佑护。陛下圣明之德如天覆盖,像疼爱儿子一样对待海内百姓,然而阴阳失调,奸邪没能禁绝,这是因为臣子们未能光大先帝的盛大事业,反而争先恐后谈论制度的不能继续使用,务必将它改变,而更改的则不能实现,只好恢复原状,这就使群臣下属认识分歧,官民没有依赖和遵循的标准。我私下痛恨国家丢掉成功的大业,而空空地弄此纷乱之事!希望陛下详细回顾大汉创业的事迹,留心于遵循古制和发扬功业,来安定群臣下属之心。《诗传》说:‘审慎地对待爱与恨,理顺情性,圣王之道也就做到了。’治理心性的途径,必须了解自己的长处,加强自己不足之处。大体来讲:聪明通达的人在于警惕疏漏,少听少见的人警惕蒙蔽,勇猛刚强的人警惕过于暴烈,仁爱温良的人警惕缺乏决断,平静安舒的人警惕错过良机,心胸阔大的人警惕粗心大意。必须审视自己所应当警惕的不足之处,以义来充实,然后中和境界就相应出现,虚伪巧佞之人就不敢结党营私而希图进入。务请陛下加以戒惕,来崇扬圣明之德。我又听说治家的途径和顺,

则天下之理得,故《诗》始《国风》,《礼》本冠、婚,所以原情性而明人伦,正基兆而防未然也。故圣王必慎后妃之际,别適长之位,卑不逾尊,新不先故,所以统人情而理阴气也。適子冠乎阼,礼之用醴,众子不得与列,所以贵正体而明嫌疑也,非虚加其礼文而已,乃中心与之殊异。故礼探其情而见之外也。圣人动静游燕所亲,物得其序,则海内自修,百姓从化。如当亲者疏,当尊者卑,则巧佞之奸因时而动,以乱国家。故圣人慎防其端,禁于未然,不以私恩害公义。《传》曰:‘正家而天下定矣。’”

河决。

初,武帝既塞宣房,后河复北决于馆陶,分为屯氏河,东北入海,广深与大河等,故因其自然,不堤塞也。是岁,河决清河灵鸣犊口,而屯氏河绝。

癸未(前38) 建昭元年

春正月,陨石于梁。 罢孝文太后寝祠园。

甲申(前37) 二年

夏六月,立子兴为信都王。 秋,杀魏郡太守京房。

房学《易》于焦延寿。延寿常曰:“得我道以亡身者京生也。”其说长于灾变,分六十卦,更直日用事,以风雨寒温为候,各有占验。以孝廉为郎,屡言灾异有验。天子说之,

则治天下的道理自然得到,所以《诗经》开始于《国风》,《礼》开始于冠礼、婚礼,就为了探索情性之本而明确人间伦理,摆正家庭基本,防范于未来。所以圣王必须审慎地对待皇后与妃嫔间的关系,区别嫡长子的地位,卑下者不能越过尊贵者,新的不能列在故旧之前,就是为了统领人之情性,理顺阴气。嫡子加冠于高台,用甜酒庆祝,其余儿子就不能与列,为的是尊贵嫡子,明确地位的无疑,并不是徒有虚的形式,而是显示内在的差别。所以,礼是源于情性而表露在外的。圣人的言行动静,不论是游宴,还是亲近何人,都要使事物的尊卑贵贱显示出一定的次序,这样,海内百姓就自然得到修养,顺从教化。反之,如果应当亲近的受到疏远,应当尊贵的反而卑下,那么巧佞奸邪就会借机而动,来危害国家。所以圣人小心防止有不好的开头,防范于祸乱发起之前,不因个人恩怨而损害公正大义。正如《易传》所说:‘端正了家室,天下就安定了。’”

黄河决口。

起初,汉武帝曾经在宣房堵塞了黄河决口,随后黄河重又在北面馆陶决口,分流为屯氏河,从东北面入大海,它的深与宽都同黄河相同。所以,这才因其自然,不加堵塞。这年,黄河在清河郡灵县鸣犊处决口,原来的屯氏河就干涸无水了。

癸未(前38) 汉元帝建昭元年

春正月,陨石坠落在梁国境内。 撤除文帝母亲薄太后的陵园。

甲申(前37) 汉元帝建昭二年

夏六月,封皇子刘兴为信都王。 秋季,杀了魏郡太守京房。

京房随焦延寿学习《易经》。焦延寿曾说:“得到我的学问精华却丢掉性命的就是京房。”他的学说长于灾变,共分六十卦,按不同时日更换,以风雨寒温气候变化为验证,都很准确。因举荐孝廉任用为郎,屡次谈到灾变都得到验证。元帝喜欢京房,

数召见问。房对曰:“古帝王以功举贤,则万化成,瑞应著,末世以毁誉取人,故功业废而致灾异。宜令百官各试其功,灾异可息。”诏使房作其事,房奏考功课吏法。上令群臣议,皆以房言烦碎,令上下相司,不可许。上意乡之。

时石显颛权,五鹿充宗为尚书令用事。房尝宴见,问上曰:“幽、厉之君何以危,所任者何人也?”上曰:“君不明而所任者巧佞。”房曰:“知其巧佞而用之邪,将以为贤也?”上曰:“贤之。”房曰:“然则今何以知其不贤也?”上曰:“以其时乱而君危知之。”房曰:“若是,任贤必治,任不肖必乱,必然之道也。幽、厉何不觉悟而更求贤,曷为卒任不肖以至于是?”上曰:“临乱之君,各贤其臣,令皆觉悟,天下安得危亡之君?”房曰:“齐桓公、秦二世亦尝闻此君而非笑之,然则任竖刁、赵高,政治日乱,盗贼满山,何不以幽、厉卜之而觉寤乎?”上曰:“唯有道者能以往知来耳。”房因免冠顿首曰:“《春秋》纪二百四十二年灾异,以示万世之君。今陛下即位已来,日月失明,星辰逆行,山崩泉涌,地震石陨,夏霜冬雷,春凋秋荣,水旱螟虫,民人饥疫,盗贼不禁,刑人满市,《春秋》所纪灾异尽备,陛下视今为治邪乱邪?”上曰:“亦极乱耳,尚何道!”房曰:“今所任用者谁与?”上曰:“然,幸其愈于彼,又以为不在此人也!”房曰:“夫前世之君亦皆然矣,臣恐后之视今,犹今之视前也。”上良久乃曰:“今为

多次召见询问。京房回答说:“古代帝王以功举贤,则事事成功,祥瑞应运而出,乱世根据诋毁吹捧任用人,所以功业废弃而招来天灾怪异。应该下令百官,分别核察他们的功业成果,灾异就可以平息。”元帝便下诏叫京房负责此事,京房将考核功课的具体措施上奏。元帝叫群臣讨论,都认为京房说得太琐碎烦多,会形成上下之间相互监察,不应同意。元帝心里是同意的。

当时石显专权,五鹿充宗任尚书令掌权。京房有一次在宴饮时会见天子,问元帝说:“周幽王、周厉王为什么会招致危乱,他任用的是哪些人?”元帝说:“国君昏庸不明,所信任的都是奸巧之人。”京房说:“是知道他们奸巧才重用呢,还是认为他们都是贤明之臣?”元帝说:“是认为贤明。”京房说:“那么现在怎么知道他们不是贤明的呢?”元帝说:“因为当时政治混乱而君主面临危机,于是就清楚了。”京房说:“真若这样,任用贤能必然天下大治,任用坏人天下必乱,这是必然的规律。那么幽、厉二王为什么不觉悟而寻求贤能,为什么始终任用坏人直至危亡?”元帝说:“面临乱世的君主,各自认定重用的是贤明之臣,假如他们都觉悟,天下怎会有危亡的君主?”京房说:“齐桓公、秦二世他们也曾听说过这幽、厉二王的错误而讥笑,可是仍然重用竖刁、赵高,以致政治日益混乱,遍地出现盗贼,为什么他们不因幽、厉二王的事例卜测自己的未来而觉悟呢?”元帝说:“只是有道之君才能据往知来。”京房于是摘下帽子叩头说:“《春秋》记载二百四十二年的灾异,以警示给后来的国君。现今陛下即位以来,日食月食出现,星辰逆反而行,山崩水涌,地震发生,陨石降落,夏天下霜,冬天打雷,春季凋零,秋季荣华,水旱虫灾,百姓遭受饥饿瘟疫,盗贼不能禁止,坐过牢的充满街市,可以说《春秋》所记载的灾异全都有了,那陛下看看现今,认为是治还是乱?”元帝说:“已是极其混乱了,这还用说吗?”京房说:“现在皇上所重用的是谁?”元帝说:“是啊,灾异之变侥幸没有以前多,又以为责任不在这些人身上。”京房说:“从前的那些君王也是这种想法,我恐怕后代人看今日,就像今日看前代那样。”元帝过了好久才说:“现今为

乱者谁哉?”房曰:“明主宜自知之。”上曰:“不知也,如知,何故用之?”房曰:“上最所信任与图事帷幄之中,进退天下之士者是矣。”房指谓石显,上亦知之,谓房曰:“已谕。”房罢出,后上亦不能退显也。

上令房上弟子晓知考功课吏事者,欲试用之。房上:“中郎任良、姚平,愿以为刺史,试考功法。臣得通籍殿中,为奏事,以防壅塞。”显、充宗疾房,欲远之,建言,以房为魏郡太守,得以考功法治郡。

房自请:“岁竟,乘传奏事。”许之。未发,复诏止之。房去至新丰,上封事曰:“臣前六月中言《遁卦》不效,法曰:‘道人始去,寒涌水为灾。’至七月,涌水出,臣弟子姚平谓臣曰:‘涌水已出,道人当逐死,尚复何言!且房可谓知道,未可谓信道,可谓小忠,未可谓大忠也。昔秦时赵高用事,有正先者,非刺高而死,高威自此成,故秦之乱,正先趣之。’今臣得出守郡,自诡效功,恐未效而死,唯陛下毋使臣塞涌水之异,当正先之死,为姚平所笑。”

至陕,又言:“议者欲隔绝臣,而陛下听之,此蒙气所以不解而太阳无色者也,唯陛下毋难还臣而易逆天意!”

房去月余,竟征下狱。初,淮阳宪王舅张博倾巧无行,从房学,以女妻房。房每朝见,退,辄为博道其语,博因记房所说密语,令房为王作求朝奏草,皆持柬与王,以为

乱的是谁呀?”京房说:“贤明君主应该心里明白。”元帝说:“不知道啊,真要知道,我为什么还用他?”京房说:“皇上最为器重并同他在宫中商定国事、决定天下之士升降的人就是了。”京房的意思是指石显,元帝也知道,便对京房说:“我明白了。”京房退出,后来元帝还是没有黜退石显。

元帝下令叫京房推荐他的弟子中能了解考核检验官吏政绩的人,准备试用。京房上奏:“中郎任良、姚平,希望能任命为刺史,在各地试行考察官吏政绩。我在宫廷可为他们转报他们的奏章,以防止中间阻塞。”石显、充宗厌恨京房,打算将他调得远离元帝,便建议任命京房为魏郡太守,这样就可以更好地考察官吏政绩治理该郡。

京房自请:“到年终,允许我乘驿车回京奏事。”元帝允许了。京房还没有出发,元帝又下诏制止他返京。京房到了新丰,上了密封奏章说:“我以前六月里所说《遁卦》未曾应验,可占卜之法谓:‘有道法的人方将离去,就会天寒水涌为灾。’到了七月,大水涌出,我的弟子姚平对我说:‘涌水已经出现,有道法的人当被放逐死掉,还有什么话可说!你可以称得上知晓道法,却不能说遵信道法,可以够得上小忠,算不上大忠。从前秦朝赵高掌权,有叫正先的人,因讽刺赵高被杀,赵高的权威从此形成,所以说秦朝的乱亡,正先起了促进作用。’现今我外出担任郡守,责成自己立功,恐怕还未立功就要被诛杀,请求陛下不要叫我应了涌水变异的预言,像正先那样死掉,让姚平耻笑。”

到达陕县,京房又奏言:“议论者打算把臣下和皇上隔绝开来,而陛下听从了,这是阴气蒙蔽不散使太阳无光的原因,希望陛下不要难于征我回京而轻易背离天意!”

京房外出一个多月,竟被征召回京,关入牢房。起初,淮阳宪王刘钦的舅父张博是个奸诈而品行不好的人,曾跟京房学习《易经》,将女儿嫁给了京房。京房每次朝见回家,就对张博说同元帝的谈话,张博就把京房所说的密谈记下来,还叫京房为宪王起草请求入朝的奏章,张博把这些密谈和草稿一齐交给宪王,作

信验。显知之,告“房、博非谤天子,诖误诸侯王”。皆下狱,弃市,妻子徙边。

下御史中丞陈咸狱,髡为城旦。

陈咸数毁石显,久之,坐与槐里令朱云善,漏泄省中语,与云皆下狱,髡为城旦。

显威权日盛,与中书仆射牢梁、少府五鹿充宗结为党友,诸附倚者皆得宠位。民歌之曰:“牢邪石邪,五鹿客邪,印何累累,绶若若邪!”

显恐天子一旦纳用左右耳目以间己,乃时归诚,取一信以为验。尝使至诸官有所征发,先自白:“恐后漏尽,宫门闭,请使诏吏开门。”上许之。显故投夜还,称诏开门入。后果有告显矫诏开宫门。上笑,以其书示显。显因泣曰:“陛下过私小臣,属任以事,群下无不嫉妒,欲陷害臣者,事类如此非一,愿归枢机职,受后宫扫除之役,死无所恨。惟陛下哀怜裁幸,以此全活小臣。”上怜之,数劳勉显,加厚赏赐。显闻众人匈匈言己杀萧望之,恐天下学士讪己,以贡禹明经著节,乃使人致意,深自结纳,因荐禹历位九卿,礼事之甚备。议者于是或称显以为不妒谮望之矣。显之设变诈以自解免,取信人主者,皆此类也。

秋,闰八月,太皇太后上官氏崩。 冬,齐、楚地震,大雨雪。

为证据。石显得知后,便控告说“京房跟张博一起诽谤天子,连累诸侯王”。于是,京房、张博都被下狱处斩,他们的妻子儿女被放逐到边境。

御史中丞陈咸入狱,判处髡刑,罚做苦工。

陈咸多次诋毁石显,过了很久,石显指控他与槐里县令朱云关系好,泄露朝廷机密,陈咸和朱云都被逮捕入狱,被判为髡刑,罚做苦工。

石显的权威日益强盛,他同中书仆射牢梁、少府五鹿充宗结成一伙,那些依附他们的人都得到了高官厚禄。百姓编了歌谣说:“是姓牢的、姓石的人那,还有五鹿的门客,他们的官印怎么这样多,绶带怎么这样长啊!”

石显唯恐天子一旦任用左右耳目来疏远自己,就时时表白自己的诚心,用一次的诚信以证实自己的忠心。他曾经奉命到各官府征发财物,事先对元帝表白说:“恐怕有时回宫太晚,漏壶滴尽,宫门关闭,请求以奉陛下之命的名义叫官吏开门。”元帝答应了。一天,石显故意深夜回来,宣称元帝之命叫开门。后来果然有人控告石显假传圣旨,私开宫门。元帝听后一笑,将奏书叫石显看。石显借机哭泣说:“陛下过于宠爱小臣,委任我众事,下面群臣无不嫉妒,打算陷害我的,像这样的事例不止一个,我恳请交回中枢要职,去担当后宫清扫的差事,死而无恨。只求陛下怜悯裁夺,再给我一次荣幸,以此保全我的性命。”元帝怜悯石显,多次安慰勉励,加重赏赐。石显听说大家议论纷纷,说是他杀死的萧望之,担心天下的学士诽谤自己,因为贡禹深明儒经,节操高尚,便托人致意,深为结交,并举荐贡禹升任九卿,以礼相待,十分周到。于是,议论的人也有赞扬石显的,认为他不曾妒忌陷害过萧望之。石显的谋略变诈,善于为自己解脱和取得皇帝信任,都采用了这类手法。

秋季,闰八月,太皇太后上官氏去世。冬季,齐、楚一带发生地震,下大雪。

乙酉(前36)三年

夏六月,丞相玄成卒。秋七月,以匡衡为丞相。 冬,西域副校尉陈汤矫制发兵,与都护甘延寿袭击匈奴郅支单于于康居,斩之。

始,郅支单于自以大国,又乘胜骄,不为康居王礼。发民作城,遣使责诸国岁遗。汉遣使三辈至康居,求谷吉等死,郅支困辱使者不奉诏。

陈汤为人沉勇,有大虑,多策谋,喜奇功,与甘延寿谋曰:“夷狄畏服大种,西域本属匈奴,今郅支威名远闻,侵陵乌孙、大宛,欲降服之,如得此二国,数年之间,城郭诸国危矣。且其人剽悍,好战伐,数取胜,久畜之,必为西域患。如发屯田吏士,驱乌孙众兵,直指其城下,彼亡无所之,守不自保,千岁之功可一朝而成也。”延寿欲奏请之。汤曰:“国家与公卿议,大策非凡所见,事必不从。”会延寿病,汤独矫制发诸国兵及屯田吏士。延寿惊起,欲止焉。汤怒,按剑叱曰:“大众已集会,竖子欲沮众邪!”延寿从之。部勒行陈,合四万余人,上疏自劾矫制,陈言兵状。即日引行,未至城三十里,止营。

郅支遣使问:“汉兵何以来?”应曰:“单于上书,言居困厄,愿入朝见。天子哀闵单于弃大国,屈意康居,故使都护将军来迎,恐左右惊动,故未敢至城下。”使数往来相答报。延寿、汤因让之:“我为单于远来,而至今无名王、大人见将军受事者,何单于忽大计,失客主之礼也!兵来道远,人畜

乙酉(前36) 汉元帝建昭三年

夏六月,丞相韦玄成去世。秋七月,以匡衡为丞相。 冬季,西域副校尉陈汤假传圣旨发兵,同都护甘延寿一起出击匈奴,在康居将郅支单于斩杀。

起初,郅支单于自以为是个大国,又乘军事胜利而骄傲,不为康居王所敬重。他征派康居百姓为他建筑城池,派遣使节责令各国每年进贡。汉朝派遣三批使臣到康居,要求返还谷吉等人的遗体,郅支便困窘屈辱使者,拒不接受汉朝的诏命。

陈汤为人深沉勇敢,有深远的考虑,富有计谋,喜欢出奇制胜,他和甘延寿谋划说:“夷狄们害怕大的民族,西域本来归属匈奴,现在郅支威名远扬,侵略乌孙、大宛,想降服他们,真要是叫他得到这两个国家,几年的时间,西域诸国城邦就危险了。而且郅支这人性情剽悍好战,多次取胜,长久将他畜养,必然成为西域的祸害。如果征发屯田官吏兵士,率领乌孙军队,突然直捣其城下,他逃没处逃,守不能自保,千载难逢的功业,就可一朝一夕迅速建成。”甘延寿打算上奏请示。陈汤说:“朝廷必然让大臣们讨论,深谋大策并不是平庸之人所能识别的,此事必然不会被批准。”正巧甘延寿闹病,陈汤便自己假传圣旨,征发各国的军队和屯田的官吏士兵。甘延寿听到后大惊而起,想要制止。陈汤大怒,手按宝剑叱责说:“大军已经集会,小子你想阻止大众吗?”甘延寿便依从了。部署集结了共有四万多军兵,两人给元帝上书自行弹劾假传圣旨的罪过,陈述军队聚集部署状况。当天引兵前进,距单于城三十里,驻军扎营。

郅支派使者来问:“汉兵为什么来到这里?”回答说:“单于曾上书,说居住困厄,希望朝见归顺。天子怜悯单于丢掉了广大国土,心里委屈地住在康居,所以派都护将军前来迎接您,怕惊动左右人员,才没敢直接到达城下。”双方使节多次往返传话。甘延寿、陈汤便指责说:“我们为了单于远来,可到现在却没有一位匈奴名王、显贵前来进见我们将军接受供事,单于为什么对这种大事如此大意,忘掉了主人待客的礼节!我们远道而来,人马都

罢极,食度且尽,恐无以自还,愿单于与大臣审计策。”

明日,进薄城下,四面围城,发薪烧木城,四面火起,吏士喜,大呼乘之,钲鼓声动地。康居兵引却,汉兵四面推卤楯并入。单于被创死,斩其首。得汉使节二,及谷吉等所赍帛书。诸卤获以畀得者。

丙戌(前35) 四年

春正月,传首至京师,悬槁街十日。

延寿、汤上疏曰:“臣闻天下之大义当混为一。昔有唐虞,今有强汉。匈奴郅支单于叛逆,未伏其辜,惨毒行于民,大恶通于天。臣延寿、臣汤将义兵行天诛,赖陛下神灵,阴阳并应,天气精明,陷陈克敌,斩郅支首及名王以下,宜县头槁街蛮夷邸间,以示万里。”丞相匡衡等以为“方春掩骼埋胔之时,宜勿县”。诏县十日,乃埋之。仍告祠郊庙,赦天下。群臣上寿,置酒。

蓝田地震,山崩,壅霸水。安陵岸崩,壅泾水,逆流。

丁亥(前34) 五年

夏六月晦,日食。 秋七月,复诸寝庙园。

上寝疾,久不平,以为祖宗谴怒,故尽复之,唯郡国庙遂废。

徙济阳王康为山阳王。

疲惫到了极点,粮草即将用完,恐怕难以返回,希望单于和大臣们审慎考虑。”

第二天,汉朝大军进逼城下,从四面包围了城池,放火焚烧木城,木城四面火起,官兵兴高采烈,趁火势大喊,钲鼓声震动天地。康居军兵退却,汉兵便从四面推举大盾一起攻入城池。单于受重伤而死,汉军斩掉他的首级。汉军找到了汉使臣所用的两个符节,以及谷吉等人携带的帛书。凡是掠获的物品,都归掠夺者所有。

丙戌(前35) 汉元帝建昭四年

春正月,郅支单于的人头被传送到了京师,在长安槁街悬挂了十天。

甘延寿、陈汤上书说:“我们曾经听说,天下的大道在于统一。过去有唐尧、虞舜,现在有强大的汉朝。匈奴郅支单于叛逆,不曾伏罪,残忍狠毒地对待平民百姓,罪恶巨大可说上通于天。臣甘延寿、陈汤统领仁义之军,替天征讨,多亏圣上圣明,阴阳谐调,天气晴明,才能破毁敌阵,战胜敌人,斩杀郅支单于和名王以下,应该将他们的人头悬挂在长安城槁街蛮夷的馆舍住地,以显示汉威于万里之远。”丞相匡衡等人认为“正值春天掩埋尸骨的时节,不适于悬挂”。于是,下诏悬挂十天,然后掩埋。依旧像过去那样祭告祖庙,大赦天下。满朝文武向元帝祝贺,举行酒宴。

蓝田发生地震,山崩,霸水被壅塞。安陵堤岸崩塌,泾水被壅塞,逆流而上。

丁亥(前34) 汉元帝建昭五年

夏六月最后一天,出现日食。 秋七月,恢复各陵园祭庙。

元帝卧病在床,长期不能恢复,以为是祖宗发怒谴责,所以全部恢复祭庙、陵园,但各郡、各封国的祭庙则废弃了。

改封济阳王刘康为山阳王。

戊子(前33) 竟宁元年

春正月,匈奴单于来朝。

匈奴呼韩邪单于闻郅支既诛,且喜且惧,入朝自言愿婿汉氏以自亲。帝以后宫良家子王嫱字昭君,赐之。单于喜,上书:“愿保塞上谷以西至敦煌,请罢边备塞吏卒,以休天子人民。”议者皆以为便。郎中侯应习边事,以为不可许。上问状,应曰:“臣闻北边塞至辽东,外有阴山,东西千余里,草木茂盛,多禽兽,本冒顿依阻其中,治作弓矢。至孝武世,斥夺此地,攘之于幕北,建塞徼,起亭隧,筑外城,设屯戍以守之,然后边境得用少安。幕北地平,少草木,多大沙,匈奴来寇,少所蔽隐。从塞以南,径深山谷,往来差难。边长老言:‘匈奴失阴山之后,过之未尝不哭也。’如罢备塞戍卒,示夷狄之大利,不可一也。夷狄之情,困则卑顺,强则骄逆,前已罢外城,省亭隧,安不忘危,不可复罢,二也。中国有礼义之教,刑罚之诛,愚民犹尚犯禁,又况单于能必其众不犯约哉!三也。中国尚建关梁,设塞徼,置屯戍,非独为匈奴而已,亦为诸属国降民思旧逃亡,四也。近西羌保塞,汉吏民贪利,侵盗其畜产妻子,以此怨恨,起而背畔。今罢乘塞,则生熳易分争之渐,五也。往者从军多没不还者,子孙亡出从之,六也。边人奴婢愁苦,闻匈奴中乐,欲亡者多,七也。盗贼桀黠,亡走北出,八也。

戊子(前33) 汉元帝竟宁元年

春正月,匈奴呼韩邪单于前来朝贺。

匈奴呼韩邪单于听到郅支单于被杀,又喜又怕,便入朝自称希望能做汉家的女婿,借以亲近汉朝。元帝把后宫的良家女子王嫱字昭君赐给了他。呼韩邪欢喜,上书说:“愿意居边守塞,从上谷西至敦煌,请撤回守卫边塞的军兵,使天子之民得以休养生息。”讨论者都认为有利。郎中侯应熟知边事,以为不能应允。元帝问他原因,侯应说:“我听说北部边塞至辽东,外面有阴山,东西长一千多里,草木茂盛,多栖禽兽,原本是冒顿单于依险屯居这里,制造弓箭。到武帝时,夺取了这里,将匈奴赶至大漠以北,在这里建起要塞,修筑了亭燧,垒起外城,设置屯田卫戍之兵,以后边境才稍得安宁。大漠以北地势平缓,草木稀少,多大沙漠,匈奴如来侵犯,没有隐蔽之处。边塞以南,路远多山谷,来往十分不便。边塞的老人们说:‘匈奴丢失阴山以后,从阴山过往时没有不痛哭的。’如果撤除守备边塞卫戍之兵,对夷狄大为有利,这是不能允许的道理之一。夷狄之性情,贫困之时就卑下顺从,强盛之时就骄狂叛逆,以前已经撤除了外城,减去了亭燧设施,平安时不能忘掉危险,边防不能再撤除,这是理由之二。中国有着礼义的教化,刑罚的惩治,愚昧百姓还会违犯禁令,又何况匈奴单于,他能使他的部众不违犯规定吗?这是理由之三。中国注重建立水陆关卡,设置要塞,派军队屯田戍守,并不只是为对付匈奴,也是为了防止各属国归降而来的夷狄之人思旧逃亡,这是理由之四。靠近西羌边塞,我朝一些官吏、平民贪图财利,侵害偷盗他们的牲畜财产,甚至强占他们的妻室子女。由此,他们产生怨恨,进而激发叛乱。现在撤除边塞守卫,就会滋生这些因受欺侮而引起的纠纷,这是理由之五。过去从军的战士有不少人没有回来,还留在匈奴,他们的子孙可能逃亡出塞依从他们,这是理由之六。边境一带奴婢之人由于处境愁苦,听说匈奴那里快乐,打算向那里逃亡的人不少,这是理由之七。国内盗贼狡黠残横,无法躲藏时就会向北逃亡出塞,这是理由之八。

起塞以来,百有余年,非皆以土垣也,或因山岩石木,溪谷水门,稍稍平之,卒徒筑治,功费久远,不可胜计。议者不深虑其终始,卒有他变,当更缮治,累世之功,不可卒复,九也。单于自以保塞守御,请求无已,小失其意则不可测。开夷狄之隙,亏中国之固,十也。”对奏,天子使车骑将军嘉口谕单于曰:“单于上书,乡慕礼义,所以为民计者甚厚,朕甚嘉之。中国四方皆有关梁障塞,非独以备塞外也,亦以防中国奸邪放纵,出为寇害,故明法度以专众心也。敬谕单于之意,朕无疑焉。为单于怪其不罢,故使嘉晓单于。”单于谢曰:“愚不知大计,天子幸使大臣告语,甚厚!”归,号昭君为宁胡阏氏。

三月,以张谭为御史大夫。

初,石显见冯奉世父子为公卿著名,女又为昭仪,心欲附之,荐昭仪兄逡修敕宜侍帷幄。天子召见逡,因言显专权。上怒,罢逡。及御史大夫缺,在位多举逡兄大鸿胪野王。使尚书选第中二千石,而野王行能第一。上以问显,显曰:“九卿无出野王者,然亲昭仪兄,臣恐后世必以陛下度越众贤,私后宫亲以为三公。”上曰:“善。吾不见是!”因诏曰:“刚强坚固,确然亡欲,大鸿胪野王是也。心辨善辞,可使四方,少府五鹿充宗是也。廉洁节俭,太子少傅张谭是也。其以少傅为御史大夫。”

建立边塞至今已有一百多年,并不完全是建筑的土墙,有的利用山岩石木,有的利用溪谷水峡,大都因地势稍加治理,征发兵役修建整理,用掉的劳役费用,时间久远,难以计算。讨论之人没有深入考虑事情的始末,如突然发生变化,那时再重新修建,那几世之功,不是很容易恢复的,这是理由之九。呼韩邪单于自以为保卫边塞,将会不断对汉朝有所要求,如稍稍不能满足他的心意,那后果难以预料。结果将会造成双方嫌隙矛盾,不利中国的坚固防卫,这是理由之十。”书上奏后,元帝派车骑将军许嘉向单于传达口谕说:“单于上书,向往羡慕中国礼义,对如何为百姓谋利想得很多,朕非常赞赏。中国东西南北边疆都设有水陆关卡和要塞,不是单独为了防备北部塞外,也是为了防止中国的坏人为非作歹,出外危害,所以借此明确国家法度,使百姓不生邪念。我尊敬理解单于的心意,不会怀有疑虑。怕单于对不撤除边塞防戍发生误解,特地派许嘉向单于解释。”单于道歉:“我愚昧,不了解这些重大的谋划,幸亏天子派大臣转告我,待我如此厚爱!”回去后,呼韩邪单于称王昭君为宁胡阏氏。

三月,任命张谭为御史大夫。

起初,石显看到冯奉世父子在朝里当公卿,声名显赫,女儿又在后宫做元帝的昭仪,一心想要攀附,便举荐昭仪的哥哥冯逡,说他谨慎不逾矩,适于侍奉在皇帝身边。元帝召见冯逡,冯逡向元帝说起石显专权。元帝大怒,就罢免了冯逡。等到御史大夫缺人,许多在位大臣举荐冯逡的哥哥大鸿胪冯野王。让尚书在中二千石官员中挑选,野王的品德才学列为第一。元帝将此事询问石显,石显说:“九卿以内没有超越野王的,可是他为昭仪的哥哥,为臣恐怕后世之人必定认为陛下不顾众多贤能,偏私后宫的亲戚来委任三公。”元帝说:“对。我没看到这方面!”于是下诏说:“刚强坚毅,信实无欲,那就是大鸿胪冯野王这种人。明辨是非,善于辞令,可以为使者出使四方,少府五鹿充宗就是这种人。廉洁节俭,太子少傅张谭就是这种人。现任命少傅张谭为御史大夫。”

以召信臣为少府。

信臣先为南阳太守,后迁河南,治行常第一。视民如子,好为民兴利,躬劝耕稼,出入阡陌,稀有安居。开通沟渎,以广灌溉,岁岁增加。禁止奢靡,务于俭约,案其不法,以视好恶。其化大行,户口增倍,吏民亲爱,号曰“召父”。征为少府。请诸离宫稀幸者,勿复治,省乐府诸戏,及太官不时非法之物,岁省费数千万。

夏,封甘延寿为义成侯,赐陈汤爵关内侯。

初,石显尝欲以姊妻甘延寿,延寿不取。而陈汤素贪,所卤获财物入塞多不法,司隶校尉移书道上,系吏士,按验之。汤上疏言:“臣与吏士共诛郅支单于,幸得禽灭,万里振旅,宜有使者迎劳道路。今司隶反逆收系按验,是为郅支报仇也。”上立出吏士,令县、道具酒食以过军。既至,论功,石显、匡衡以为延寿、汤擅兴师矫制,幸得不诛,如复加爵土,则后奉使者,争欲乘危徼幸,生事于蛮夷,为国招难。帝内嘉延寿、汤功,而重违衡、显之议,久之不决。

刘向上疏曰:“郅支单于囚杀使者,暴扬外国,伤威毁重,陛下赫然欲诛之意未尝有忘。都护延寿、副校尉汤,承圣指,倚神灵,出百死,入绝域,遂蹈康居,屠三重城,斩郅支之首,扫谷吉之耻,且使呼韩喜惧,稽首来宾,愿守北藩,

任命召信臣为少府。

召信臣以前任南阳太守,后来调到河南郡,治理郡县的政绩常常列为第一。他视民如子,喜爱为百姓做有利之事,亲自劝导百姓务农耕稼,经常出入于田间,很少居家休息。他领导开通沟渠,用来扩大灌溉,年年粮食增收。他还禁止奢侈浪费,提倡勤俭节约,惩治不法,以明好坏。于是,礼义教化得到倡行,户口成倍增加,官吏百姓都对他十分亲爱,称他为“召父”。这次被征召任命为少府。召信臣调任少府后,他又请求,凡是皇帝很少去的离宫,不要再修缮,减省乐府里各种表演和太官那里不适时又不合法的东西,这样,每年节省费用数千万。

夏季,封甘延寿为义成侯,赐给陈汤关内侯的爵位。

起初,石显曾打算把自己的姐姐嫁给甘延寿做妻子,甘延寿拒绝了。而陈汤平常就贪财,作战掠获的财物有不少违犯法令运进了塞内,司隶校尉以公文通知沿途,逮捕陈汤的下属人员,加以查检。陈汤上书说:“臣与下属官吏士兵一起歼灭郅支单于,幸而将他擒捉消灭,从万里之外凯旋,应该有朝廷派出的使者在路上迎接慰劳。可是今天司隶校尉反倒逮捕审问臣的下属官兵,这简直是为郅支报仇。”元帝叫立即释放那些被捕官兵,命沿途各县、道备酒饭款待过军。回长安后论功,石显、匡衡认为甘延寿、陈汤擅自假传圣旨发兵,不杀他们已是幸运,如果再封给爵位、土地,那以后奉使外出之人就会争先用冒险行动企图侥幸成功,在蛮夷中制造事端,给国家招来危难。元帝从内心赞赏甘延寿、陈汤的功劳,而又很难反对匡衡、石显的建议,长久对此不能决断。

刘向便上书说:“郅支单于囚禁杀害了大汉使臣,这事飞快传扬在外国,严重地损害了国威,陛下忿怒而想诛杀郅支单于的心情不曾忘怀。都护甘延寿、副校尉陈汤,秉承皇上旨意,倚赖陛下的圣明,出生入死,深入绝远之地,终于打败康居,攻克单于城三重防御,斩下郅支单于的首级,洗刷谷吉被杀的耻辱,而且使呼韩邪单于又喜又怕,前来叩头归附,表示愿意守卫北疆,

累世称臣,勋莫大焉。论大功者不录小过,举大美者不疵细瑕。《司马法》曰:‘军赏不逾月。’欲民速得为善之利也。李广利捐五万之师,靡亿万之费,经四年之劳,而仅获骏马三十匹,虽斩宛王,其私罪恶甚多,孝武以为万里征伐,不录其过,遂封拜两侯、三卿、二千石百有余人。今康居之国强于大宛,郅支之号重于宛王,杀使者罪甚于留马,而延寿、汤不烦汉士,不费斗粮,比于贰师,功德百之。且常惠随欲击之乌孙,郑吉迎自来之日逐,犹皆裂土受爵,今二人功高于安远、长罗,而大功未著,小恶数布,臣窃痛之!宜以时解县,通籍,除过勿治,尊宠爵位,以劝有功。”于是诏赦延寿、汤,令公卿议封焉。议者以为宜如军法捕斩单于令。衡、显以为郅支本亡逃失国,窃号绝域,非真单于。帝取郑吉故事封千户,衡、显复争。封延寿为义成侯,赐汤爵关内侯,食邑各三百户。

于是杜钦上疏,追讼冯奉世前破莎车功,上以先帝时事不复录。

五月,帝崩。 复罢诸寝庙园。

匡衡奏言:“前以上体不平,故复诸所罢祠,卒不蒙福,请悉罢勿奉。”奏可。

六月,太子骜即位。

太子少好经书,宽博谨慎,其后幸酒,乐燕乐。而山阳王康有材艺,母又爱幸。上好音乐,或置鼙鼓殿下,自临轩

世世称臣,没有比这更大的功勋了。评定重大功劳不计较小的过失,推举杰出的美德不挑剔小的不足。《司马法》说:‘军事奖赏不超过一个月。’是为了叫百姓很快得到行善之利益。李广利丧失五万军兵,耗费亿万的费用,经过四年的劳苦,而只是获得好马三十匹,虽然斩杀了大宛国王,他自己的罪恶也很多,但武帝认为万里征战,不计他的过错,于是赐封了两个侯爵、三位卿和一百多二千石的官员。现今康居国强过大宛,郅支单于的地位重于大宛国王,杀我使者的罪过远超过不献血汗马,而甘延寿、陈汤并没动用汉地的人马,没有动用一斗粮米,比起贰师将军李广利,功德远超百倍。而且常惠凭己见从乌孙进攻龟兹,郑吉随意接受日逐王的投降,还都享有采邑,受封为侯,现在甘延寿、陈汤二人的功劳高出郑吉、常惠,然而大功没得到宣扬,微小过错却不断被传播,我内心深感沉痛!应该撤销对他们的审查,恢复人身自由,不要计较小的过错,尊宠爵位,用来奖励建立功勋的人。”元帝于是下诏赦免甘延寿、陈汤,下令公卿讨论封爵的事宜。大家认为应当依据军法捕斩单于令。匡衡、石显认为郅支本来就是丢失国土逃亡在外,在极远地方盗用单于之号,并不是真单于。元帝依照郑吉的旧例封千户采邑,匡衡、石显又来争执。结果封甘延寿为义成侯,赐给陈汤关内侯的爵位,食邑都是三百户。

于是,杜钦也上书,追告冯奉世以前大破莎车的功劳,元帝认为那是宣帝时的事情,不重新受理。

五月,元帝去世。 重新撤除祖庙陵园。

匡衡上奏说:“先前因先帝身体不舒适,所以恢复以前废除的陵园祭庙,结果还是没有蒙受祖先的赐福,请求一并撤除不再祭祀。”依准。

六月,太子刘骜即皇帝位。

太子小时喜爱儒家经书,宽厚、博大、谨慎。后来,太子爱饮酒,喜欢宴乐。而山阳王刘康具有艺术才能,他母亲傅昭仪又深受元帝宠爱。元帝喜爱音乐,有时将鼙鼓放在殿下,自己登临轩

槛上,铜丸以㰅鼓,中严鼓之节,后宫及左右习知音者莫能为,而山阳王亦能之,上数称其材。驸马都尉史丹进曰:“凡所谓材者,敏而好学,温故知新,皇太子是也。若乃器人于丝竹鼓鼙之间,则是陈惠、李微高于匡衡,可相国也。”于是上嘿然而笑。

其后中山哀王薨,太子前吊。王,帝少弟,与太子游学相长大。上悲不能自止,而太子不哀。上大恨曰:“安有人不慈仁,而可奉宗庙,为民父母者乎!”以责谓丹。丹免冠谢曰:“臣诚见陛下哀痛感损,切戒太子,毋涕泣感伤陛下。臣罪当死。”上意乃解。

及寝疾,数问尚书以景帝时立胶东王故事。史丹以亲密臣得侍疾,候上间独寝时,直入卧内,顿首伏青蒲上,涕泣言曰:“皇太子以適长立,积十余年,名号系于百姓,天下莫不归心臣子。今者道路流言,为国生意,以为太子有动摇之议。审若此,公卿以下必以死争,不奉诏。臣愿先赐死,以示群臣!”上意感寤,喟然太息曰:“无有此议,且皇后谨慎,先帝又爱太子,吾岂可违指!驸马都尉安所受此语?”丹即却,顿首曰:“臣愚妄闻,罪当死!”上因纳,谓丹曰:“吾病寖加,不能自还,善辅道太子,毋违我意。”丹嘘唏而起。太子由是遂定,至是即位。

后数月,匡衡上疏曰:“陛下秉至孝,哀伤思慕,不绝于心,未有游虞弋射之宴,诚隆于慎终追远无穷已也。窃愿陛下虽圣性得之,犹复加圣心焉。臣又闻之师曰:‘妃匹

上依栏,丢下铜丸来击鼓,合于迅急的节奏,后宫妃嫔和近侍对音乐有些修养的都做不到,可山阳王刘康也能做到,元帝常常称赞他的才能。驸马都尉史丹进言说:“所谓的才能,就是聪明而好学,温习旧知识而有新收获,皇太子骜就是这样的人。如果以在音乐演奏上的才能衡量人,那陈惠、李微将高于匡衡,就可以当丞相了。”于是元帝不语而笑。

后来中山哀王去世,太子骜随往吊唁。中山哀王是元帝的小弟弟,和太子骜一起游玩学习长大。元帝伤心得难以克制,可太子骜却不悲伤。元帝非常忿恨地说:“哪有为人没有仁慈之心,而可以侍奉宗庙,做天下百姓父母的!”元帝拿这事责问史丹。史丹脱下帽子请罪说:“因为臣下看到陛下实在哀痛过度,一再告诫太子,不得哭泣落泪再使陛下感伤。臣有罪该死。”这时元帝的忿意才得以化解。

到了元帝卧病床上,几次拿汉景帝废太子而立胶东王刘彻的事例问尚书。史丹因是元帝亲密之臣得以在旁侍候,他等到元帝一人卧床时,便直入卧室,伏在地面青蒲上,流着泪说:“皇太子骜以嫡长子身份被立为太子,已经十几年了,太子尊号百姓都知道,天下之人无不归心,愿做他的臣子。如今道路上纷纷传言,为国家考虑,认为太子地位可能发生了动摇。如果真是这样,公卿以下官员,必然以死相争,拒不接受这样的诏令。我情愿皇上先赐我一死,以向群臣表明!”元帝受到感动而有所醒悟,喟然长叹说:“没有这种考虑,而且皇后小心谨慎,先帝又喜爱太子,我怎么可以违背他的意志!驸马都尉从哪里听到这种话?”史丹当即后退,叩头说:“臣愚昧,妄听传闻,有罪该死!”元帝于是接受劝谏,对史丹说:“我的病日益加重,不能好转,你要妥善辅导太子,不要违背我的心意。”史丹唏嘘着起身告退。太子地位从此稳定下来,到这时即位皇帝。

数月后,匡衡上书说:“陛下秉性至孝,对先帝哀伤思慕不绝于心,没有游乐射猎之宴,始终追念先人,无有穷尽。我私下希望陛下虽有圣人之性,还应加以圣心。我又听老师说:‘夫妻婚配

之际,生民之始,万福之原。婚姻之礼正,然后品物遂而天命全。’孔子论《诗》以《关雎》为始,此纪纲之首,王教之端。自上世已来,三代兴废,未有不由此者也。愿陛下详览得失盛衰之效,采有德,戒声色,近严敬,远技能,以定大基。臣闻“六经”者,圣人所以统天地之心,著善恶之归,明吉凶之分,通人道之正,使不悖于其本性者也。及《论语》《孝经》,圣人言行之要,宜究其意。臣又闻圣王之自为,动静周旋,物有节文。盖钦翼祗栗,事天之容也;温恭敬逊,承亲之礼也;正躬严恪,临众之仪也;嘉惠和悦,飨下之颜也。举错动作,物遵其仪,故形为仁义,动为法则。今正月初,幸路寝,临朝置酒,以飨万方。《传》曰:‘君子慎始。’愿陛下留神动静之节,使群下得望盛德休光,以立基桢,天下幸甚!”

尊皇太后曰太皇太后,皇后曰皇太后。 以元舅王凤为大司马、大将军,领尚书事。 秋七月,葬渭陵。

己丑(前32) 孝成皇帝建始元年

春正月,石显以罪免归故郡,道死。

丞相、御史奏显旧恶,免官,徙归故郡,忧懑道死。五鹿充宗左迁玄菟太守。司隶校尉王尊劾奏:“丞相衡、御史大夫谭,知显等颛权擅势,大作威福,为海内患害,不以时

之际,为人生的开端,各种福气的源头。婚姻之礼严肃端正,然后万物有成,天命齐备。’孔子论《诗经》所以从《关雎》开始,这是因为婚配是伦理纲常的开头,进行王教的起点。自上古以来,三代的兴衰,没有不是由于这一点的。希望陛下仔细考虑过去的得失兴亡的教训,采纳有德之人,戒掉声色之好,接近严肃敬慎之人,疏远虽有才能却无德之人,以奠定伟大的基础。我听说,“六经”是圣人统率天地万物的中心,显示善恶的指归,明确吉凶的区分,通向人道的正途,使人类不违背其本来的天性。还有《论语》《孝经》,它是圣人言行的纪要,应该探求它的意旨。我又听说,圣王的自身作为,一举一动都合于周旋之礼,一事一物都有节度。恭敬慎惧,是侍奉上天的容颜;温良、恭敬、谦逊,这是侍奉祖先的礼节;正直、严己、力行,这是面对群臣的仪表;嘉奖、恩惠、平和、喜悦,这是待下的态度。举止动作,凡事都要遵循一定的仪规,这样在形态上才合乎仁义,在行为上成为效法的楷模。今年正月初,陛下要驾临正殿,接受百官朝贺,设置酒宴,以慰天下。《易传》上说:‘君子谨慎于开始。’希望陛下注意一举一动的仪节,使群臣能够仰望盛德的光辉,以建立牢固基础,那天下就万分荣幸!”

尊皇太后为太皇太后,皇后为皇太后。 任命大舅父王凤担当大司马、大将军之职,主管尚书事务。 秋七月,安葬元帝于渭陵。

汉成帝

己丑(前32) 汉成帝建始元年

春正月,石显因有罪免官回原籍,中途去世。

丞相、御史上奏陈述石显过去的罪恶,石显被免去官职,迁回原郡,石显心中忧忿,死在道上。五鹿充宗降职为玄菟郡太守。司隶校尉王尊上书弹劾道:“丞相匡衡、御史大夫张谭,明知石显等人专权跋扈,肆意作威作福,成了天下的祸害,却不能及时

白奏行罚,而阿谀曲从,附下罔上,怀邪迷国,无大臣辅政之义,皆不道,在赦令前。赦后,衡、谭举奏显,不自陈不忠之罪,而反扬著先帝任用倾覆之徒,妄言‘百官畏之,甚于主上’。卑君尊臣,非所宜称,失大臣体。”于是衡惭惧,免冠谢罪,上丞相、侯印绶。天子以新即位,重伤大臣,乃左迁尊为高陵令。然群下多是尊者,衡由是嘿嘿不自安。

有星孛于营室。 封舅王崇为安成侯,赐谭、商、立、根、逢时爵关内侯。 夏四月,黄雾四塞。

诏博问公卿大夫,无有所讳。谏大夫杨兴等对,皆以为:“阴盛侵阳之气也。高祖之约,非功臣不侯。今太后诸弟,皆以无功为侯,外戚未曾有也。”大将军凤惧,上书辞职,优诏不许。

秋八月,有两月相承,晨见东方。 冬,作南北郊,罢甘泉、汾阴祠。

又罢紫坛伪饰、女乐、鸾路、骍驹、龙马、石坛之属。皆从匡衡之请也。

庚寅(前31) 二年

春正月,罢雍五畤及陈宝祠。 始亲祠南郊。减天下赋钱,筭四十。 以渭城延陵亭部为初陵。 三月,始祠后土于北郊。 立皇后许氏。

后,车骑将军嘉之女也。元帝伤母恭哀后居位日浅,而遭霍氏之辜,故选嘉女以配太子。

奏明皇上,给以严惩,反而阿谀奉承,依附于下,欺骗于上,心怀不正,迷乱国家,丧尽大臣辅政的准则,这都是在大赦之前发生的大逆不道。大赦之后,匡衡、张谭检举石显时,不但没有陈述自己为臣不忠之罪,反而宣扬是先帝任用了倾覆小人,妄言‘百官害怕石显,超过了皇上’。这种视君为卑下、以臣为尊上的话,不是应该说的,丧失了大臣应有的体统。”于是,匡衡惭愧恐惧,脱帽请罪,交上丞相、侯位的印信绶带。成帝因为刚刚即位,不愿过于伤害大臣,就下令将王尊降职为高陵令。可是群臣却大多数认为王尊言论正确,匡衡因此沉默而心中不安。

有彗星出现在营室星宿旁。 成帝封舅父王崇为安成侯,赐给舅父王谭、王商、王立、王根、王逢时关内侯的爵位。 夏四月,黄色大雾四起,遮天蔽日。

成帝下诏广泛询问公卿大夫,令不必隐讳。谏大夫杨兴等人回答,都认为:“阴气太盛,侵蚀阳气的缘故。过去高祖有约法,不是功臣不得封侯。现今太后的各位弟弟,都无功而封侯,施恩外戚,从未有过这种情况。”大将军王凤心中恐惧,便上书请求辞职,成帝下诏不允,并加安慰。

秋八月,清晨时,在东方天空中,有两个月亮上下相应。冬季,在长安南北举办郊祭,撤除甘泉、汾阴两地的祭庙。

又撤除甘泉泰畤紫坛的装饰、女乐、鸾路、骍驹、龙马、石坛等物。这都是依从匡衡的请求。

庚寅(前31) 汉成帝建始二年

春正月,撤除雍城的五帝祭坛和陈宝的祭祠。 成帝首次去南郊祭天。减免天下赋税,每算减少四十钱。 下令在渭城延陵亭兴建成帝陵。 三月,首次在北郊祭祀后土。 立许氏为皇后。

许后是车骑将军许嘉的女儿。元帝哀伤母亲恭哀后在位的时间很短而遭到霍氏的毒害,所以挑选了许嘉的女儿婚配给太子。

上自为太子时,以好色闻。及即位,皇太后诏采良家女以备后宫。杜钦说王凤曰:“礼,一娶九女,所以广嗣重祖也。举求窈窕,不问华色,所以助德理内也。娣侄虽缺,不复补,所以养寿塞争也。故后妃有贞淑之行,则胤嗣有贤圣之君。制度有威仪之节,则人君有寿考之福。废而不由,则女德不厌;女德不厌,则寿命不究于高年。男子五十,好色未衰;妇人四十,容貌改前;以改前之容,侍于未衰之年,而不以礼为制,则其原不可救,而后徕异态;后徕异态,则正后自疑而支庶有间適之心。是以晋献纳谗,申生蒙辜。今圣主富于春秋,未有適嗣,方乡术入学,未亲后妃之议。将军宜因始初之隆,建九女之制,详择行义之家,求淑女之质,毋必有声色技能,为万世大法。夫少戒之在色,《小卞》之作,可为寒心。唯将军常以为忧!”凤白之太后,太后以为故事无有。凤不能自立法度,循故事而已。

夏,大旱。 匈奴呼韩邪单于死,子复株累若鞮单于立。

呼韩邪嬖呼衍王二女,长曰颛渠阏氏,生二子,曰且莫车,曰囊知牙斯。少曰大阏氏,生四子,曰雕陶莫皋,曰且麋胥,皆长于且莫车。呼韩邪欲立且莫车,颛渠阏氏曰:“匈奴乱十年,今平定未久,且莫车年少,百姓未附,不如立雕陶莫皋。”大阏氏曰:“舍贵立贱,后世必乱。”单于卒,立雕陶莫皋,约令传国与弟。

成帝从当太子时,就以好色闻名。等到即位,皇太后诏令挑选良家女子来充填后宫。杜钦劝王凤说:“按照传统之礼,天子一次就娶九个女子,为的是多生儿子,对得住祖先。举荐娴静的淑女,不追求美貌,为的是以仁德治理后宫。后宫虽有空缺也不补充,为的是君王年寿有所保养和避免互相争宠。所以后妃如果有着贞淑的德行,子孙后代就会出现贤圣的君主。制度如果有严格的威仪规范,君主就会有很高的寿福。废弃而不依从古礼,君王就会沉湎女色;沉湎女色,就不会享有高寿。男子到了五十岁,好色之心还不曾衰减;女子到了四十,容颜就发生变化;用变衰了的容颜,去侍奉色心未衰的男子,如果不用礼加以约束,就难以解救原本的好色,而后还会出现不正常的表现;出现不正常的表现,那皇后就会多心,而庶妻宠妃就会产生争嫡的野心。这正是晋献公被人指责听信谗言,使申生无罪而蒙受冤死的原因。现在圣明之君正年轻,没有嫡子,刚刚开始深入学习,不曾因亲近后妃受到议论。将军应该借着祖先初期的隆盛,建立九妻制度,精心挑选奉行仁义的家室,物色贤淑的女子,不必要求她们具有声、色技艺之能,使此制度成为万世遵从之法。年轻之人重在戒色,《诗经·小卞》的内容,人们听了就会觉得寒心。请将军时常以此为忧!”王凤将杜钦的话告诉了太后,太后认为汉代无此先例。王凤自己又不能自立法度,只能遵照旧例。

夏季,大旱。 匈奴呼韩邪单于去世,其子复株累若鞮即位单于。

呼韩邪宠爱呼衍王的两个女儿,大的叫颛渠阏氏,生了两个儿子,一个叫且莫车,一个叫囊知牙斯。小的叫大阏氏,生了四个儿子,一个叫雕陶莫皋,一个叫且麋胥,都比且莫车年长。呼韩邪打算立且莫车,颛渠阏氏说:“匈奴内乱了十年,现今平定不久,且莫车年轻,老百姓还没有从心里归附,不如立雕陶莫皋。”大阏氏说:“丢掉了尊贵的嫡子,立低贱的庶子,后世必然发生内乱。”呼韩邪死,立雕陶莫皋为单于,并约定将来传位给他弟弟且莫车。

辛卯(前30) 三年

春三月,赦天下徒。 秋,大雨,京师民讹言大水至。

关内大雨四十余日,京师民相惊言大水至,奔走相蹂躏,老弱号呼,长安中大乱。大将军凤以为太后与上及后宫可御船,令吏民上城避水。群臣皆从凤议,左将军王商独曰:“自古无道之国,水犹不冒城郭,今何因当有大水一日暴至?此必讹言,不宜令上城,重惊百姓。”上乃止。有顷稍定,问之,果讹言。上于是美壮商之固守,数称其议,而凤大惭恨。

八月,策免大司马、车骑将军许嘉。

上欲专委任王凤,故策免嘉。

冬十二月朔,日食。夜地震未央宫殿中。诏举直言极谏之士。

杜钦、谷永上对,皆以为女宠太盛,嫉妒专上,将害继嗣之咎。

越巂山崩。 丞相乐安侯匡衡有罪,免为庶人。

坐多取封邑四百顷,监临盗所主守直十金以上,免为庶人。

壬辰(前29) 四年

春正月,陨石于亳四,于肥累二。 罢中书宦官,初置尚书员五人。 以王商为丞相。 夏四月,雨雪,复召直言极谏之士,诣白虎殿对策。

是时上委政王凤,议者多归咎焉。谷永知凤方见柄用,阴欲自托,乃曰:“方今四夷宾服,皆为臣妾。诸侯大者

辛卯(前30) 汉成帝建始三年

春三月,大赦天下囚徒。 秋季,大雨,长安百姓谣传洪水将到。

关内大雨连降四十多天,京师百姓惊恐相告,传言洪水就要来到。人们奔走,互相践踏,老弱呼号,长安城内顿时大乱。大将军王凤认为太后、皇上和后宫嫔妃可以乘船,便叫官吏、百姓登上城墙躲避。群臣都附和王凤的建议,只有左将军王商说:“自古以来,即使无道之国,大水都不会淹没城郭,现在怎么会有大水一日之间就暴发而到呢?这必定是谣言,不应命令大家登城,增加百姓的惊恐不安。”成帝这才下令停止。不久,京城渐渐安定下来,经查问,果然是谣言。成帝于是赞美王商的固守不动,多次称赞他的建议,王凤则深感惭愧,悔恨自己失言。

八月,下书免去大司马、车骑将军许嘉的官职。

成帝打算将政事都委任王凤,所以免去许嘉的职务。

冬十二月初一,出现日食。夜里,未央宫中发生地震。成帝下诏,要求举荐能够直言进谏的人士。

杜钦、谷永上书回答策问,都认为后宫受宠之女太多,人人心怀嫉妒,力求使自己获得皇帝的独宠,这样下去,势必出现对皇帝继嗣之人的危害。

越巂发生山崩。 丞相乐安侯匡衡获罪,被免职贬为平民。

因为匡衡多取了四百顷封邑土地,下属监临官吏盗走监守财物价值十金以上,所以将他免职,贬为平民。

壬辰(前29) 汉成帝建始四年

春正月,有四颗陨石落在亳县,有两颗陨石落在肥累。 撤销中书宦官,初次设置尚书员五人。 任命王商为丞相。 夏四月,下雪,成帝又召见直言进谏的人士,让他们在白虎殿回答策问。

当时成帝将朝廷政务交给王凤处置,很多人都将自然灾变归罪于王凤。谷永深知王凤正手握大权,想暗中投靠他,于是上书说:“现在四方夷狄都已归服,都成了汉朝的臣属。大的诸侯

乃食数县,汉吏制其权柄。百官盘互,亲疏相错。骨肉大臣小心畏忌,有申伯之忠,无重合、安阳、博陆之乱。三者无毛发之辜,窃恐陛下舍昭昭之白过,听暗昧之瞽说,归咎无辜,倚异政事,重失天心,不可之大者也。陛下诚深察愚言,抗湛溺之意,解偏驳之爱,奋乾刚之威,平天覆之施,使列妾得人人更进,益纳宜子妇人,毋择好丑,毋避尝字,以慰释皇太后之忧愠,解谢上帝之谴怒,则继嗣蕃滋,灾异讫息矣!”杜钦亦仿此意。上皆以其书示后宫,以永为光禄大夫。

秋,桃、李实。

御史中丞薛宣上疏曰:“陛下至德仁厚,而嘉气尚凝,阴阳不和,殆吏多苛政,部刺史或不循守条职,举错各以其意,多与郡县事,至开私门。听谗佞以求吏民过失,谴呵及细微,责义不量力。郡县相迫促,亦内相刻,流至众庶。是故乡党阙于嘉宾之欢,九族忘其亲亲之恩,饮食周急之厚弥衰,送往劳来之礼不行。夫人道不通,则阴阳否隔,和气不兴,未必不由此也。方刺史奏事时,宜明申饬,使昭然知本朝之要务。”上嘉纳之。

河决。

先是清河都尉冯逡奏言:“郡承河下流,土壤轻脆易伤,顷所以阔无大害者,以屯氏河通两川分流也。今屯氏河塞,灵鸣犊口又益不利,独一川兼受数河之任,虽高增堤防,终不能泄。如有霖雨,旬日不霁,必盈溢。九河今既难明,屯氏河绝未久,其处易浚。又其口所居高,于以分杀水

食邑几个县,有朝廷派官员控制那里的大权。各类官员彼此相互制约,与皇上有亲属关系的与无亲属关系的官员互相交错。骨肉大臣小心畏忌,有申伯那样的忠诚,没有重合侯、安阳侯、博陆侯那样的阴谋。以上三种人都没有丝毫罪过,我恐怕陛下放过明显的过失,而听信不明不白的瞎说,归罪于无辜之人,在政事上信从异说,大失上天之心,这是最大的不应该。陛下如真正深察我愚昧之言,抗拒沉溺之意,解除偏爱,奋起阳刚之威,平均施行天子的恩爱,使嫔妃个个轮流侍奉,增加能够生育男孩的女人,不论美丑,不计较是否嫁过人,以此宽慰解除皇太后的忧愁烦恼,平息上帝的怒意谴责,这样就会子孙繁衍,灾异消失了!”杜钦也按这种意思上书。成帝都把这些奏书让后宫看,并任命谷永为光禄大夫。

秋季,桃树、李树结果。

御史中丞薛宣上奏说:“陛下至德,心性仁厚,但因美好之气刚刚凝结,阴阳未能谐和,原因在于官吏施政苛刻,部刺史有的不遵守职责,举动措施各依自己心意,经常干涉郡县的事务,以致结党营私。他们听信谄媚小人的虚言,来寻求官吏百姓的过失,吹毛求疵,无所不至,责义则不量力。郡县间相互强迫催促,在内也彼此刻薄,坏风气流行于百姓中。因此,乡党中缺少嘉宾的欢乐,九族间忘掉宗亲的恩爱,饮食周济的厚道日渐衰微,送往迎来的礼节不再通行。如果人道不通畅,那阴阳就隔断,和气不能兴旺,未必不是根源于此。正当刺史奏事之时,应该明确加以告诫,使他们清晰地知晓本朝首要之务。”成帝嘉奖采纳了这个建议。

黄河决口。

之前,清河都尉冯逡上奏说:“我郡处于黄河下流,土壤松脆,容易倒塌。以前没怎么造成大害,是由于屯氏河通畅,水大时可以两河分流。如今屯氏河淤塞,灵鸣犊口也越来越不通畅,只有这一条河承受几条河的负担,即使增高堤防,终究不得宣泄。一旦连雨十日不停,必然漫溢。夏禹九河现今既难以寻找,屯氏河淤塞不久,容易疏浚。加上河口位置较高,对于分减水

力,道里便宜,可复浚以助大河,泄暴水,备非常。不豫修治,北决病四五郡,南决病十余郡,然后忧之晚矣!”事下丞相、御史,以为:“方用度不足,可且勿浚。”至是大雨水十余日,河果决东郡金堤,凡灌四郡三十二县,水居地十五万余顷,深者三丈,坏败官亭室庐且四万所。

以王尊为京兆尹。

南山群盗数百人为吏民害。诏逐捕,岁余不能禽。或说大将军凤,选贤京兆尹。于是凤荐尊为京辅都尉,行尹事。旬月间,盗贼清,拜京兆尹。

大将军凤奏以陈汤为从事中郎。

上即位之初,丞相匡衡复奏:“陈汤奉使颛命,盗所收康居财物。”汤坐免。

后以言事不实,下狱当死。谷永上疏讼汤曰:“战克之将,国之爪牙,不可不重。故君子闻鼓鼙之声则思将帅之臣。汤前斩郅支,威震百蛮,武畅四海。今坐言事非是,幽囚久系,执宪之吏欲致之大辟。《周书》曰:‘记人之功,忘人之过,宜为君者也。’夫犬马有劳于人,尚加帷盖之报,况国之功臣者哉!窃恐陛下忽于鼓鼙之声,不察《周书》之意,而忘帷盖之施,庸臣遇汤,卒从吏议,非所以厉死难之臣也。”书奏,诏出汤,夺爵为士伍。

会西域都护段会宗为乌孙所围,驿骑上书,愿发城郭、敦煌兵以自救。大将军凤言:“汤多筹策,习外国事,可

力,疏导起来也方便,可重新疏通屯氏河,以助黄河宣泄突发大水,防备于非常。如果不加修治,黄河北边一旦决口,将会危害四五个郡;如果南面决口,就会使十几个郡受害,那时再忧愁可就晚了!”奏事下交丞相、御史,他们认为:“方今国家财政困难,可暂且不疏通。”到现在,连降十余日大雨,黄河果然在东郡金堤决口,一共淹了四个郡三十二个县,大水淹没了土地十五万多顷,深处达三丈,冲毁倒塌官亭、民舍四万多所。

任命王尊为京兆尹。

南山有成群盗匪几百人,为害官吏、百姓。成帝下诏追捕,一年多没能捉到。有人建议大将军王凤,选任贤能担任京兆尹。于是王凤举荐王尊任京辅都尉,代行京兆尹的职务。一个月时间,王尊便清除了盗贼,被正式任命为京兆尹。

大将军王凤上奏任命陈汤为从事中郎。

成帝刚即位时,丞相匡衡多次上奏说:“陈汤奉命出使西域,不奉上命而自由行事,盗取了没收康居国的财物。”陈汤因而获罪免官。

后来又因为他上书讲的不符事实,被捕下狱,依罪应判死刑。谷永便上书为陈汤辩护说:“克敌善战的将军,是国家的爪牙,不能不重视他们。所以,君子听到战鼓之声就思念将帅之臣。陈汤以前斩杀郅支单于,声威震动百蛮,威武畅通四海。现今陈汤因所奏不实获罪,久禁监狱,执刑官吏打算将他处斩。《周书》说:‘记人之功,忘人之过,这是应该为君主所具备的。’即使犬马有劳于人,死后还要用车帷伞盖将它埋葬,回报它们的效劳,更何况国家的功臣呢!我恐怕皇上疏略了战鼓之声,不曾明察《周书》之意,忘掉报答功臣的效劳,像对待平庸之臣那样对待陈汤,最后听从官吏的建议,这并非是鼓励臣子为国捐躯的做法。”奏章呈上,诏令放出陈汤,夺去爵位,贬为士伍。

这时正巧西域都护段会宗被乌孙军队围困,派来驿骑上书,请求同意征发西域各国军队和敦煌的汉朝守军以自救。大将军王凤说:“陈汤富于谋略,熟悉西域外国之事,可以召他前来

问。”上召汤见宣室。汤击郅支时中寒病,两臂不屈申,有诏毋拜,示以会宗奏。汤对曰:“臣以为此必无可忧也。”上曰:“何以言之?”汤曰:“夫胡兵五而当汉兵一,何者?兵刃朴钝,弓弩不利。今闻颇得汉巧,然犹三而当一。又《兵法》曰:‘客倍而主人半,然后敌。’今围会宗者,人众不足以胜会宗,唯陛下勿忧。且兵,轻行五十里,重行三十里,今发城郭、敦煌,历时乃至,所谓报仇之兵,非救急之用也。”上曰:“度何时解?”汤知乌孙瓦合,不能久攻,故事不过数日,因对曰:“已解矣。”屈指计其日,曰:“不出五日,当有吉语闻。”居四日,军书到,言已解。大将军凤奏以为从事中郎,莫府事壹决于汤。

癸巳(前28) 河平元年

春,以王延世为河堤使者,塞决河。

杜钦荐王延世为河堤使者。延世以竹落长四丈,大九围,盛以小石,两船夹载而下之。三十六日堤成。赐延世爵关内侯。

夏四月晦,日食。诏百官陈过失。

时许皇后专宠,后宫希得进见,中外皆忧上无继嗣,故刘向、杜钦、谷永皆以为言。上于是减省椒房、掖廷用度,皆如竟宁以前故事。皇后上疏自陈,以为:“时世异制,长短相补,不出汉制而已,纤微之间未必可同也。今家吏不晓,壹受诏如此,且使妾摇手不得。唯陛下察焉!”上于是采谷

询问。”成帝便在宣室殿召见陈汤。陈汤攻打郅支时因中寒两臂不能屈伸,成帝诏许不必跪拜,拿会宗的奏书给他看。陈汤回答说:“我认为这件事根本不必担忧。”成帝说:“你为什么这么说呢?”陈汤说:“胡兵五人才顶得上汉兵一人,为什么呢?他们的刀刃不锋利,弓箭也不便利。现在听说学到汉人的技巧,但也只能三顶一。而且《兵法》也说:‘攻击的客军必须是守军的两倍,然后才可进攻。’如今围困段会宗的敌人数目尚不足战胜他,请陛下不必担忧。况且部队轻装日行可达五十里,重装日行可达三十里,现在如派发诸国和敦煌的军队,要长时间才能到达,这只能是报仇之兵,非救急之用。”成帝说:“你估计什么时候可以解除围困?”陈汤知道乌孙兵是乌合之众,不能长期坚持攻战,所以事情不过几天,因而回答说:“已经解围了。”又屈指计算天数,说:“不出五天,当能听到好消息。”过了四天,军书到来,说围困已解除。大将军王凤上奏,任命陈汤为从事中郎,从此,大将军幕府的大事均由陈汤一人决定。

癸巳(前28) 汉成帝河平元年

春季,任命王延世为河堤使者,负责堵塞黄河决口。

杜钦举荐王延世任河堤使者。王延世用长四丈、大九围的竹编笼网盛满小石,再用两条船夹着载运,沉入决口处。经过三十六天就修好了河堤。成帝赐给王延世关内侯的爵位。

夏四月最后一天,出现日食。成帝下诏要求百官陈述朝廷的过失。

当时,许皇后受专宠,后宫其他嫔妃难得亲近成帝,朝廷内外都为皇帝无子而担忧,所以刘向、杜钦、谷永都上书说此事。成帝于是削减皇后椒房殿和嫔妃掖廷的用费,一切按竟宁以前的旧例。许皇后上书为自己辩解说:“我认为不同时代不同制度,取长补短,不超越汉制就行了,细微的方面不一定要求一样。现在主管后宫的官吏不了解这个道理,如果一旦接受这样的诏书,恐怕我连摇摇手都办不到。还请陛下明察!”成帝于是将谷

永等言报之,且曰:“吏拘于法,亦安足过,盖矫枉者过直,古今同之。且财币之省,其于皇后所以扶助德美,为华宠也。传不云乎:‘以约失之者鲜。’孝文皇帝,朕之师也;皇太后,皇后成法也。皇后其刻心秉德,谦约为右,垂则列妾,使有法焉。”

秋,复太上皇寝庙园。

给事中平当言:“太上皇,汉之始祖,废其寝庙园,非是。”上亦以无继嗣,遂纳当言。

减死刑,省律令。

诏曰:“今大辟之刑,千有余条,律令烦多,百有余万言。奇请、他比,日以益滋。自明习者不知所由,欲以晓谕众庶,不亦难乎!其议减死刑及可蠲除约省者,令较然易知,条奏。”时有司不能广宣上意,徒钩摭微细,毛举数事,以塞诏而已。

甲午(前27) 二年

春正月,匈奴遣使朝献。

匈奴遣右皋林王伊邪莫演奉献,罢归,自言欲降,“即不受我,我自杀,终不敢还”。使者以闻,下公卿议。议者或言:“宜如故事,受其降。”谷永、杜钦以为:“汉兴,匈奴数为边害,故设金爵之赏以待降者。今单于称臣朝贺,无有二心,接之宜异于往时。今既享其聘贡之质,而更受其逋逃之臣,是贪一夫之得而失一国之心,拥有罪之臣而绝慕义之君也。假令单于初立,欲委身中国,未知利害,使之诈降以卜吉凶,受之,亏德沮善,令单于自疏,不亲边吏;

永等人奏章所说灾变原因出于后宫的意思转告皇后,并且说:“官吏拘于法令规定,也算不上过错,矫枉过正,古今如此。况且后宫开支的节省,正有助于扶助皇后美德,博得更多赞誉。经传上不是说过:‘因为节约而犯过失的人非常少。’孝文帝在这方面是我的老师,皇太后也是皇后现成的榜样。皇后要尽心养德,以勤俭节约为上,为下面嫔妃示范,使他们有榜样可遵循。”

秋季,恢复了太上皇的墓园、祭庙。

给事中平当上奏说:“太上皇乃是汉朝的始祖,废除他的陵园、祭庙没有道理。”成帝也因为后继无人,便采纳了他的意见。

减少死刑,减省律令条文。

成帝下诏说:“现在关于死刑的规定就有一千余条,律令繁多有一百多万言。此外,还有奇请、他比等附加规定,日益增多。连专门研究运用法律的官吏都搞不清头绪,要用它晓谕百姓,不更难吗!应讨论减少死刑和可取销、简化的条规,让它简单易懂。研究后,具体回奏。”当时主管部门不能对成帝的意图广为宣传,只是摘取细微小事,来敷衍诏书罢了。

甲午(前27) 汉成帝河平二年

春正月,匈奴派遣使臣来汉朝进贡。

匈奴派遣右皋林王伊邪莫演来朝进贡,公事办完,准备回国时,自己说愿意归降汉朝,还说:“如果不接受我,那我就自杀,反正不敢回匈奴。”使者报告朝廷,成帝下交公卿讨论。有的说:“可以依据旧例,接受他归降。”谷永、杜钦却认为:“汉朝兴盛,匈奴多次为害边疆,所以设置了黄金和爵位的奖赏,用来对待归降者。现在单于称臣朝贺,没有二心,接待就应不同于以往。如今既然接受他的朝贺进贡,反而收留他的逃亡之臣,这是贪图收获一人,而失掉匈奴一国的诚心,拥有一个有罪之臣,反而同仰慕仁义的君主断绝关系。假如单于因为新即位,打算投靠中国,却不知利害如何,派他假投降,用来观测这样做是吉是凶,我们如接受,便损害了善德,叫单于同中国疏远,不与边疆官吏友善;

或者设为反间,欲因而生隙,受之,适合其策,使得归曲而责直。此诚边境安危之原,师旅动静之首,不可不详也。不如勿受,以昭日月之信,抑诈谖之谋,怀附亲之心,便!”上从之。遣问降状,伊邪莫演曰:“我病狂妄言耳。”遣去。归到,官位如故,不肯令见汉使。

沛郡铁官冶铁飞。 夏,楚国雨雹。

大如釜。

徙山阳王康为定陶王。 悉封诸舅为列侯。

王谭为平阿侯,商为成都侯,立为红阳侯,根为曲阳侯,逢时为高平侯。五人同日封,故世谓之五侯。

免京兆尹王尊官,复以为徐州刺史。

御史大夫张忠奏京兆尹王尊罪,尊坐免官,吏民多称惜之。湖三老公乘兴等上书讼:“尊治京兆,尽节劳心,夙夜思职,拨剧整乱,诛暴禁邪,皆前所稀有。今御史奏尊‘伤害阴阳,为国家忧;靖言庸违,象恭滔天’。原其所以,出御史丞杨辅。素与尊有私怨,外依公事,傅致奏文。臣等窃痛伤。尊修身洁己,砥节首公,刺讥不惮将相,诛恶不避豪强,功著职修,威信不废。昨以京师废乱,选用为卿,贼乱既除,即以佞巧废黜。一尊之身,三期之间,乍贤乍佞,岂不甚哉!愿下公卿、大夫、博士、议郎定尊素行!审如御史章,尊乃当伏观阙之诛,放于无人之域,不得苟免;及任举尊者,当获选举之辜,不可但已。即不如章,饰文深诋以愬无罪,亦宜有诛,以惩谗贼之口,绝诈欺之路。”于是复以

或者是单于故意设下的反间之计,打算借此寻找把柄,这样,接受了就恰巧中了他的计谋,使他把错误推给我们而用正理指责。这实在是边境安危的根源,战与和的关键,不能不仔细对待。所以,不如不接受,以显示我们的信义如日月之明,扼制他诈骗的阴谋,怀柔单于归顺亲和之心。”成帝依从了他们的建议。派人去查询归降者的状况,伊邪莫演说:“我那是有病说疯话呢。”便将他遣送回国。伊邪莫演回匈奴后,官职照常,但单于却不肯叫他再见到汉朝的使者。

沛郡铁官炼铁时铁飞走。 夏季,楚国下冰雹。

冰雹大如釜。

改封山阳王刘康为定陶王。 将成帝诸舅都封为列侯。

封王谭为平阿侯,王商为成都侯,王立为红阳侯,王根为曲阳侯,王逢时为高平侯。五个人同日受封,所以世称五侯。

撤销王尊京兆尹官职,重新任命为徐州刺史。

御史大夫张忠奏告京兆尹王尊的罪过,王尊因罪免职,京师官吏百姓大多表示惋惜。湖县三老公乘兴等人上书为王尊辩护说:“王尊治理京兆尽心尽力,日夜不忘职守,拨乱反正,除暴禁邪,都是以前少有的。现在御史上奏王尊‘伤害阴阳,成了国家的忧患;托言治理,实是违职;表面恭敬,过恶漫天’。追究根源,出自御史丞杨辅。杨辅平时与王尊有私怨,外依公事,罗织罪状,以成奏文。臣等实感痛心。王尊修身廉洁,守节为公,揭露弊端不怕将相,除恶去害不避豪强,功绩显著,尽心尽职,不损害朝廷威信。过去因为京师混乱,选用为京兆尹,贼乱一旦清除,他却因奸佞小人的谗言而遭受罢免。一个王尊,三年之间,一会儿称为贤臣,一会儿称为奸邪,这不是太过分了吗!请圣上下令公卿、大夫、博士、议郎一起审定王尊日常的言行!真若像御史奏章那样,王尊应伏法示众,或流放到无人的边疆,不能使他幸免;至于举荐王尊的人,也应责以举荐不实之罪,不能原谅。如果事实不像奏章那样,而是巧言诬蔑,陷害无罪之人,也应加以处治,以惩治谗言害人者,杜绝欺诈的途径。”于是成帝重新

尊为徐州刺史。

西夷相攻,以陈立为牂柯太守,讨平之。

夜郎王兴、钩町王禹、漏卧侯俞更举兵相攻。议者以为道远不可击,乃遣太中大夫张匡持节和解。兴等不从命。杜钦说大将军凤曰:“蛮夷轻易汉使,不惮国威,恐议者选耎,复守和解。则复旷一时,使彼得收猎其众以相殄灭。自知罪成,狂犯守尉,远臧温暑毒草之地,虽有孙、吴将,贲、育士,若入水火,往必焦没,智勇亡所施。宜因其罪恶未成,未疑汉家加诛,阴敕旁郡守尉练士马,大司农豫调谷积要害处,选任职太守往,以秋凉时入,诛其王侯尤不轨者。即以为不毛之地,无用之民,不以劳中国,宜罢郡放弃其民,绝其王侯,勿复通。如以先帝所立累世之功不可堕坏,亦宜因其萌牙,早断绝之。及已成形,然后战师,则万姓被害。”凤于是荐陈立为牂柯太守。立至,谕告兴,兴又不从。立乃从吏数十人出行县,至兴国,召兴至。立数责,因断头。出晓士众,以兴头示之,皆释兵降。禹、俞震恐,入粟、牛羊劳吏士。西夷遂平。

乙未(前26) 三年

春正月,楚王嚣来朝。

楚孝王嚣,宣帝子,上叔父也。诏以其素行纯茂,特加显异,封其子勋为广戚侯。

任命王尊为徐州刺史。

西夷互相攻战,任命陈立为牂柯太守,将其讨平。

夜郎王兴、钩町王禹、漏卧侯俞,先后起兵互相进攻。朝廷讨论时,有人认为路途太远,不能派兵征讨,于是派太中大夫张匡拿着皇帝的符节前往,进行调和。王兴等人不依从命令。杜钦便向大将军王凤献策说:“蛮夷轻视汉朝使臣,不怕中国的国威,只怕讨论的人胆怯不前,重又坚持调解。这样一来,又要搁置三个月时间,使他们乘机集结人众,进行攻杀。他们自知罪恶已经造成,便会疯狂地向郡守尉进犯,远藏在酷暑毒草之地,就是以孙武、吴起为将,率领孟贲、夏育这样的猛士,也如同进入水火之中,必被淹没烧焦,再大的智慧和勇敢都无法施展。现在应该趁着他们罪恶还没造成,不曾怀疑汉朝会对它征讨,暗中命令边防郡的守尉操练兵马,大司农预先征调粮草,屯集要害处,然后挑选胜任的太守前去,于秋凉之时进军,诛杀最为残暴不轨的蛮夷王侯。如果认为那里都是不毛之地,无用之民,用不着劳师动众,应该撤掉郡置,放弃该地百姓,与蛮夷王侯断交,不再往来。如果认为那里是先帝累世所建的功业,不应毁掉,也应该趁着变乱还处于萌芽之时及早平定。等到变乱一旦形成,然后兴师征讨,那百姓就要蒙受灾难。”王凤于是推荐陈立为牂柯太守。陈立到那里,就传谕告知王兴,王兴又不服从。陈立于是带领随从几十人,外出巡视所属各县,到了王兴控制的地方,召王兴会见。陈立谴责王兴,历数罪恶,并趁机将王兴砍头。陈立拿着王兴头颅晓谕兵众,结果都放下兵刃归降。钩町王禹和漏卧侯俞因而震惊恐惧,于是献上粮食、牛羊慰劳官吏将士。西夷于是平定。

乙未(前26) 汉成帝河平三年

春正月,楚王刘嚣前来朝见。

楚孝王刘嚣是汉宣帝的儿子,汉成帝的叔父。成帝下诏,因刘嚣一向品行高洁纯厚,特地给予特殊的奖励,封他的儿子刘勋为广戚侯。

二月,犍为地震,山崩,壅江水逆流。 秋八月晦,日食。 求遗书。

上以中秘书颇散亡,使谒者陈农求遗书于天下,诏光禄大夫刘向校之。向以王氏权位太盛,而上方向《诗》《书》、古文,乃因《尚书·洪范》,集合上古以至秦、汉符瑞、灾异之记,推迹行事,连传祸福,著其占验,比类相从,各有条目,凡十一篇,号曰《洪范五行传论》,奏之。天子心知向忠精,故为凤兄弟起此论也,然终不能夺王氏权。

河复决,复命王延世塞之。

河复决平原,流入济南、千乘,所坏败者半建始时。复遣王延世作治,六月乃成。

丙申(前25) 四年

春正月,匈奴单于来朝。

丞相王商多质有威重,容貌绝人。单于来朝,拜谒商,仰视大畏之,迁延却退。上闻而叹曰:“真汉相矣!”

三月朔,日食。 夏四月,诏收丞相乐昌侯王商印绶。商以忧卒。

琅邪太守杨肜与王凤连昏,其郡有灾害,商按问之。凤以为请,商不听,竟奏免肜。奏寝不下。凤以是怨商,阴求其短,使人告商淫乱事。天子以为暗昧之过,不足以伤大臣。凤固争,下其事司隶。太中大夫张匡素佞巧,复上书极言诋商,有司奏请,召诣诏狱。上素重商,知匡言多

二月,犍为发生地震,山体崩塌,堵塞了长江,使江水逆流。秋八月最后一天,出现日食。 寻求散失的书籍。

成帝因为宫内藏书散失很多,派谒者陈农到各地寻求散失的书籍,诏令光禄大夫刘向校正。刘向因为外戚王氏权位太盛,而成帝正当留意于《诗》《书》、古文,于是就依据《尚书·洪范》,结合上古直到秦汉以来的祥瑞灾异的记录,推断迹象变化,联系人间祸福变化,显著它的占卜应验,分门别类,形成条目,共计十一篇,书名为《洪范五行传论》,献呈成帝。成帝心里知道刘向精忠爱国,因为王凤兄弟权势太盛,才有意著作此书,但是他终究不能剥夺王氏的大权。

黄河再次决口,重新命令王延世堵塞河堤。

黄河又在平原郡决口,洪水流入济南、千乘,所造成的损失,相当于建始年决口的一半。朝廷再次派王延世负责治理,六个月后完工。

丙申(前25) 汉成帝河平四年

春正月,匈奴单于前来朝贺。

丞相王商素质纯朴,有威严持重的气度,容貌过人。匈奴单于前来朝贺时,拜谒王商,当他向上仰视王商时,不禁非常敬畏,连续后退了好几步。成帝听说后,感叹道:“这真正是我大汉的丞相!”

三月初一,出现日食。 夏四月,成帝下诏收回丞相乐昌侯王商的印信绶带。王商因忧愁去世。

琅邪太守杨肜与王凤是姻亲,他的郡里发生灾害,由王商查办。王凤为杨肜说情,王商不听,反而上奏请求罢免杨肜。奏书送上去迟迟没有批复。王凤因此怨恨王商,暗中找他的短处,派人告发王商淫乱之事。成帝认为这是暗昧的小过失,不足以伤害大臣。王凤坚持要追究,于是将此事下交司隶。太中大夫张匡平时奸佞乖巧,趁机又上书极力诋毁王商,主管部门上奏要求召王商到诏狱进行审讯。成帝一向敬重王商,知道张匡的话多

险,制曰:“勿治!”凤固争之。诏收商丞相印绶。商免相三日,发病,欧血薨,谥戾侯。子弟亲属皆出补吏,莫得留给事、宿卫者。有司奏请除国邑,诏子安嗣侯。

以张禹为丞相。

上为太子,受《论语》于禹,及即位,赐爵关内侯,拜光禄大夫、给事中,与王凤并领尚书。禹内不自安,数病,上书欲退避凤。上不许,抚待愈厚,遂以为相。

罽宾遣使来献。

初,武帝通西域,罽宾自以绝远,汉兵不能至,独不服,数剽杀汉使。遣使来谢,孝元以绝域不录,绝而不通。

及帝即位,复遣使献谢罪。汉欲遣使者报送其使,杜钦说王凤曰:“中国所以为通厚蛮夷,惬快其求者,为壤比而为寇也。今县度之厄,非罽宾所能越也。其乡慕不足以安西域,虽不附不能危城郭。前亲逆节,恶暴西域,故绝而不通。今悔过来,而无亲属、贵人,奉献者皆行贾贱人,欲通货市买,以献为名。故烦使者送至县度,恐失实见欺。起皮山,南更不属汉之国四五,时为所侵盗。又历大、小头痛之山,赤土、身热之阪,令人身热无色,头痛呕吐。又有三池磐、石阪道,狭者尺六七寸,长者径三十里,临峥嵘不测之深。行者骑步相持,绳索相引,二千余里,乃到县度。

是奸险之词,于是批示:“不许究治!”后来,王凤又坚持追究。成帝下诏收回王商的丞相印信、绶带。王商被免去丞相三天后,发病吐血而死,谥号为戾侯。王商的子弟亲属,凡在宫廷内任职的都被调出,补任其他管职,不许留在给事、宿卫等职位上。主管部门奏请撤销王商的封地,成帝下诏令王商的儿子王安继承乐昌侯爵位。

任命张禹为丞相。

成帝当太子时,由张禹教授《论语》,即位后,赐张禹为关内侯,拜为光禄大夫、给事中,和王凤一起主管尚书事务。张禹内心不安,多次称病,上书请求退休,想避开王凤。成帝不准,对他安抚更为优厚,于是被任命为丞相。

罽宾国派遣使者前来献礼。

起初,汉武帝打通西域,罽宾国自以为地处绝远,汉军不可能到达,因此不顺服,多次劫杀汉使。后来,罽宾国派使臣赴长安上书请罪,元帝认为其国地处绝远,不与来往。

等到成帝即位,罽宾王又派使者献礼谢罪。汉朝打算派使者护送作为礼节回报,杜钦对王凤说:“中国之所以厚待蛮夷,满足他们的要求,因为疆土相连,容易侵犯边境。现今县度的险要,不是罽宾军队可以越过的。他们即使归附,也不足以安定西域,虽然不归附,也不能危害我们的城池。从前,罽宾王亲自冒犯汉朝使节,罪恶暴露在西域各国面前,所以中国与他断交。现在他们宣称悔悟过来,但是前来奉献的都是低贱的买卖人,没有王者亲属、显贵,可见他们是以献礼为名,打算通商做买卖。所以,如果劳烦使者将他们护送到县度险阻之处,就怕受了他们的欺骗。从皮山国南去,要经过非汉朝管辖的四五个国家,这里时常有沿路抢劫的事件发生。此外还要经过大、小头痛山和赤土阪、身热阪。走到这里,会叫人浑身发烧,面无人色,头痛呕吐。又有三池磐、石阪道,窄的地方只有一尺六七寸,而长的可达三十里,旁边是陡峭不测的深谷。行走的人要跨坐在岩上,用绳索连在一起,一点一点向前移动。要走两千多里,才能到达县度。

险阻危害,不可胜言。圣王分九州,制五服,务盛内,不求外。今遣使者承至尊之命,送蛮夷之贾,劳吏士,涉危难,罢敝所恃以事无用,非久长计也。使者业已受节,可至皮山而还。”于是凤白,从钦言。罽宾实利赏赐贾市,其使数年而壹至云。

山阳火生石中。

诏改明年元日阳朔。

丁酉(前24) 阳朔元年

春二月晦,日食。 冬,下京兆尹王章狱,杀之。

时大将军凤用事,上谦让无所颛。左右尝荐刘向少子歆,召见,说之,欲以为中常侍。召取衣冠,临当拜,左右皆曰:“未晓大将军!”上曰:“此小事,何须关大将军!”左右叩头争之,上于是语凤,凤以为不可,乃止。

王氏子弟分据势官,满朝廷。杜钦见凤专政泰重,戒之曰:“愿将军由周公之谦惧,损穰侯之威,放武安之欲,毋使范雎之徒得间其说。”凤不听。

时上无继嗣,体常不平。定陶共王来朝,太后与上承先帝意,遇共王甚厚,不以往事为纤介,留之京师。上谓共王:“我未有子,人命不讳,一朝有他,且不复相见,尔长留侍我矣。”后疾有瘳,共王因留国邸,上甚亲重之。凤心

这里的种种险阻危害,难以描述。古代圣王将天下分为九州,又制定甸、侯、绥、要、荒五服,是为了追求国内兴盛,而不是追求域外之事。现在派遣使者,秉承皇上的命令,护送外族的商人,烦劳官兵,远涉险阻,使我们自己依赖的人疲惫,来为无用之邦效劳,不是长久大计。既然使者已经派定,可以护送到皮山国就回来。”于是,王凤将杜钦的话报告给成帝,被成帝采纳。罽宾国实际上是贪图汉朝的赏赐,并想和汉朝做买卖,他们的使节几年才来一次。

在山阳的石头中冒出火花。

下诏,明年的纪元改称阳朔。

丁酉(前24) 汉成帝阳朔元年

春二月最后一天,出现日食。 冬季,将京兆尹王章逮捕入狱,处死。

当时大将军王凤掌权,成帝一味谦让,致使大权旁落。成帝身边的侍臣曾经举荐刘向的小儿子刘歆,成帝召见,十分喜欢,便打算任命他为中常侍。成帝命左右拿来衣冠,正准备拜官,身边的人都说:“还不曾叫大将军知道!”成帝说:“这是件小事,何须通知大将军!”身边的人都叩头力争,成帝于是告诉了王凤,王凤认为不可以,于是没有任用。

王家的子弟分别占据要职,达官显贵充满朝廷。杜钦看到王凤过于专权,就告诫他说:“希望将军依照周公谦逊谨慎的态度,减少穰侯魏冉那种威风,去掉武安侯田蚡的贪欲,不要叫范雎这类人从中得以挑拨离间!”王凤不听。

当时成帝没有继嗣,又常患病。定陶共王前来朝拜,太后与成帝秉承元帝的意愿,对待他十分优厚,不因过去争嫡的事心存丝毫芥蒂,让他留在京师。成帝对定陶共王说:“我没有儿子,人命长短也用不着避讳,一旦有个变化,我们就不能再相见,你就长期留下,随侍在我身边吧。”后来,成帝病情减轻,定陶共王就留在封国在京师的府邸,成帝十分看重和亲近他。王凤心里

不便,会日食,因言:“日食,阴盛之象。定陶王当奉藩在国。今留侍京师,诡正非常,故天见戒,宜遣之国。”上不得已于凤而许之。王辞去,上与涕泣而决。

王章素刚直敢言,虽为凤所举,非凤专权,不亲附凤,乃奏封事,言:“日食之咎,皆凤专权蔽主之过!”召见延问,对曰:“天道聪明,佑善而灾恶,以瑞异为符效。陛下以未有继嗣,引近定陶王,所以承宗庙,重社稷,上顺天心,下安百姓,此正议善事,当有祥瑞,何故致异灾?异灾之发,为大臣颛政者也。今闻大将军猥归日食之咎于定陶王,建遣之国,苟欲使天子孤立于上,颛擅朝事,以便其私,非忠臣也。且日食阴侵阳,臣颛君之咎。今政事大小皆自凤出,天子曾不壹举手,凤不内省责,反归咎善人,推远定陶王。且凤诬罔不忠,非一事也。前丞相商,内行笃有威重,位历将相,国家柱石臣也。守正不随,为凤所罢,身以忧死,众庶愍之。又凤知其小妇弟张美人已尝适人,于礼不宜配御至尊,托以为宜子,内之后宫,苟以私其妻弟。且羌、胡尚杀首子以荡肠正世,况于天子而近已出之女也!此三者皆大事,陛下所自见,足以知其余及他所不见者。凤不可令久典事,宜退使就第,选忠贤以代之。”

自凤之白罢商,后遣定陶王也,上不能平,及闻章言,感寤纳之,谓章曰:“微京兆尹直言,吾不闻社稷计。且唯

对此很感不便,正巧发生日食,便说:“日食是阴气太盛的象征。定陶王应该留在自己封国当藩王。现在让他留在京师,是不正常的,所以上天显示告诫,应该遣送回国。”成帝对王凤没办法,只好同意。定陶王辞别,成帝与他流泪而别。

王章一贯刚正,敢于直言,他虽然是王凤举荐的,但反对王凤专权,不亲近依附王凤,于是上密奏说:“发生日食的原因,都是王凤专权蒙蔽皇上的罪过!”成帝召见王章,进一步询问,他回答说:“上天是心明眼亮的,他总是保佑良善,降灾给邪恶,用祥瑞与灾变显示效验。陛下因为没有亲生儿子,因而接来定陶王,这是为了承继宗庙,保重国家,对上顺从天意,对下安定百姓,这是正当的决定和大好的事情,应该有祥瑞出现,怎么会招来灾异呢?灾异之所以发生,是因为有大臣专权。现在听说大将军错将日食之因归到定陶王身上,建议遣送回国,这是大将军打算将天子孤立在上面,自己专权,以满足私心,这不是忠臣。而且日食表现的阴气侵犯阳气,正是臣下专权压抑君上的表现。现在政事不论大小都由王凤决断,天子连手都没举过一次,王凤自己不深责反省,反而归罪于好人,将定陶王从皇上身边赶走。况且王凤诬陷不忠,并非一件事。前丞相王商品行敦厚,威望很高,历任将相,乃是国家柱石之臣。只因为他坚持正义而不依附,被王凤撤免,忧愤而死,百姓对他十分怜惜。还有,王凤明知道他小妾的妹妹张美人已嫁过人,按礼不应该上配至尊的皇上,但却借口张美人能生男孩,送到后宫,以不光明的手段为他小妾的妹妹谋求私利。而且,就是羌、胡夷人还要杀死头胎婴儿,以此洗洁肠腑,保证血统的纯正,更何况是天子,怎能亲近已经嫁人的女子!这三件都是大事,是陛下亲自看到的,这就足以知道其他那些看不见的事了。不能让王凤长期掌握朝政,应该让他退职回家,选举忠良之臣来代替他!”

自从因为王凤的奏请罢免王商,后来又送走定陶王,成帝始终不能平静,等听到王章的话,心中感悟,打算采纳,对王章说:“多亏京兆尹直言相告,不然我就听不到国家大计。但只有

贤知贤,君试为朕求可以自辅者。”于是章荐琅邪太守冯野王,忠信质直,智谋有余。上自为太子时,数闻野王名,方倚欲以代凤。章每召见,上辄辟左右。时凤从弟子音侍中,独侧听,闻章言,以语凤,凤甚忧惧。杜钦令凤称病去就第,上疏乞骸骨,辞指甚哀。太后闻之,垂涕不食。上少时亲倚凤,弗忍废,乃优诏报凤,强起之。于是凤起视事。

上使尚书劾章:“知野王前以王舅出补吏,而私荐之,阿附诸侯。又知张美人体御至尊,而妄称引羌、胡杀子荡肠,非所宜言。”下章吏。廷尉致其大逆罪,章竟死狱中,妻子徙合浦。自是公卿见凤,侧目而视。

野王惧不自安,遂病。满三月,赐告,归杜陵就医药。凤风御史劾奏:“野王赐告养病而私自便,持虎符出界归家,奉诏不敬。”杜钦曰:“二千石病,赐告得归,有故事;不得去郡,亡著令。传曰:‘赏疑从予。’所以广恩劝功也。‘罚疑从去。’所以慎刑,阙难知也。今释令与故事而假不敬之法,甚违‘阙疑从去’之意。即以二千石守千里之地,任兵马之重,不宜去郡,将以制刑为后法者,则野王之罪在未制令前。刑赏大信,不可不慎。”凤不听,竟免野王官。

时众庶多冤王章讥朝廷者,钦欲救其过,复说凤:“举直言极谏,并见郎从官,展尽其意,加于往前,以明示四方,

贤者能识别贤者,你试着为我找一位能够辅政的人。”于是王章举荐琅邪太守冯野王,说他忠诚正直而又富于智谋。成帝做太子的时候,多次听到野王的名声,于是准备倚靠他来代替王凤。王章每次被成帝召见,成帝都命左右之人退出。当时有王凤的侄子王音为侍中,独自偷听,听到王章的话就告诉王凤,王凤十分忧愁恐慌。杜钦就出主意叫王凤称自己有病回家,上书请求退休,言语很是哀痛。太后听到后,流泪不吃饭。成帝小时就亲近依赖王凤,不忍将他废黜,于是下诏安抚,勉强王凤继续任职。于是王凤重新治事。

成帝叫尚书弹劾王章,说:“王章明知冯野王是诸侯王的舅父而外放补官,而却私心举荐,以此阿谀依附诸侯。又明知张美人侍奉至尊的皇帝,而狂妄地引用羌、胡杀子正血统的风俗,不是应说的话。”于是将王章下交司法官吏。廷尉判为大逆不道之罪,王章最终死在牢狱中,妻子儿女流放到合浦。从此,公卿们看见王凤,都侧目而视。

冯野王恐惧不安,于是得了病。三个月病假期满,成帝批准他回杜陵养病。王凤暗示御史弹劾说:“冯野王赐告养病,却私自拿着虎符越界回家,这是奉诏不敬。”杜钦说:“二千石的官员有病,赐准归养有前例可循;不能离郡的条文律令上没有。经传上说:‘该不该赏赐有疑虑,姑且给予赏赐。’用意在于广施恩泽,劝励建功。还说:‘该不该处罚有疑虑,姑且不予处罚。’目的就在于谨慎刑罚,避免差错。现在不顾法令与前例,而以奉诏不敬的条文治罪,是违背了经传所说‘有疑问则暂时搁置,不去处罚’的意旨。即使认为二千石官员守卫千里之地,军事上身负重责,不宜离开本郡,准备制定律条作为以后的法令,那冯野王的罪过也是在未曾制定刑律之前。刑罚与奖赏都关系国家的信誉,不能不慎重从事!”王凤不听,最终撤销了冯野王的官职。

当时众人大多认为王章冤枉而讥讽朝廷,杜钦打算补救这个过错,又劝王凤说:“举荐敢于直言规劝之士,加上现在的郎、从官,让他们尽量发表意见,超过以往的言路,以此向四方显示,

使天下咸知主上圣明,不以言罪下也。”凤行其策。

以薛宣为左冯翊。

宣为郡,所至有声迹。宣子惠为彭城令,宣尝过其县,心知惠不能,不问以吏事。或问宣:“何不教戒惠以吏职?”宣笑曰:“吏道以法令为师,可问而知。及能与不能,自有资材,何可学也?”宣为冯翊,属令有杨湛、谢游,皆贪猾不逊。宣察湛有改过之效,乃密书晓之。游自以大儒轻宣,乃独移书显责之。二人得檄,皆解印绶去。又频阳多盗,令薛恭本孝者,职不办;粟邑僻小易治,令尹赏久用事吏,宣即奏二人换县。数月,两县皆治。宣得吏民罪名,即告其县长吏,使自行罚。曰:“不欲代县治,夺贤令长名也。”宣赏罚明,用法平而必行,所居皆有条教可纪。性密静有思,下至财用笔研,皆为设方略,利用而省费。

戊戌(前23) 二年

夏四月,以王音为御史大夫。

于是王氏愈盛,郡国守相、刺史,皆出其门。五侯群弟争为奢侈,赂遗珍宝,四面而至,皆通敏人事,好士养贤,倾财施予,以相高尚,宾客竞为之声誉。刘向谓陈汤曰:“今灾异如此,而外家日盛,其渐必危刘氏。吾幸得以同姓末属,累世蒙汉厚恩,身为宗室遗老,历事三主。上以我先帝

使天下都知皇上圣明,不会因为敢于说真话而处罚臣下。”王凤施行了这个计策。

任命薛宣为左冯翊。

薛宣任郡守时,所到之处都留下好的政绩和名声。他的儿子薛惠当彭城令,薛宣曾经到过那里,心里知道薛惠缺乏行政能力,就不问他当官的事。有人问薛宣:“为什么不告诫薛惠如何尽到县令的职责呢?”薛宣笑着说:“为吏之道,以法令为师,一问就知道了。至于能干不能干,那自有天资,怎么能学呢?”薛宣出任冯翊后,下属县令中有杨湛、谢游两个人,都是贪图钱财、狡猾不逊的人。薛宣观察杨湛还有改正过错的表现,就给他写密信,晓以道理。谢游自以为是大儒看不起薛宣,就单独去信公开责备他。两人得到书信,都交出符印、绶带,辞职而去。另外,频阳多有盗贼,县令薛恭本是个孝顺之人,但不能任其职;粟邑偏僻而地小,容易治理,县令尹赏是个干了很多年的官吏,薛宣当即奏请调换两人的治县。几个月后,两个县都得到了很好的治理。薛宣如果得知官吏平民的罪过,就告诉该县的长吏,叫他自行处罚。他说:“不想代替县令治理,否则就会夺了贤明县令的名声。”薛宣赏罚分明,对法令的运用公平而且必定实行,所居处都有条文可纪。他秉性周密静穆而爱思考,下至笔砚财用具体之事,都为之设计规划,使之便于使用而节省费用。

戊戌(前23) 汉成帝阳朔二年

夏四月,任命王音为御史大夫。

王氏家族的势利越来越盛,郡、封国的太守、国相及各州刺史,都出自王氏的门下。王氏五侯的弟弟们,竞争奢侈,贿赂他们的珍宝,从四面而来。五侯各门都通达人事,好士养贤,倾财施予,以争高尚之名,宾客们竞相为其主制造好名声。刘向对陈汤说:“现在灾异严重到如此地步,外戚家势日益盛大,发展下去必定危害刘氏天下。我有幸能以同姓支属,世世蒙受汉朝厚恩,自身作为汉室遗老,先后侍奉过三位皇帝。皇上把我看作先帝

旧臣,每进见常加优礼,吾而不言,孰当言者!”遂上封事极谏曰:“臣闻人君莫不欲安,然而常危;莫不欲存,然而常亡;失御臣之术也。夫大臣操权柄,持国政,未有不为害者也。今王氏一姓,乘朱轮华毂者二十三人。大将军秉事用权,五侯骄奢僭盛,并作威福,击断自恣,行污而寄治,身私而托公,依东宫之尊,假甥舅之亲,以为威重。尚书、九卿,州牧、郡守,皆出其门,管执枢机,朋党比周,称誉者登进,忤恨者诛伤,游谈者助之说,执政者为之言。排摈宗室,孤弱公族,其有智能者,尤非毁而不进,不令得给事朝省,恐其与己分权。数称燕王、盖主以疑上心,避讳吕、霍而弗肯称。内有管、蔡之萌,外假周公之论。兄弟据重,宗族磐互,外戚僭贵,未有如王氏者也。物盛必有非常之变先见,为其人微象。王氏先祖坟墓在济南者,其梓柱生枝叶,扶疏上出屋,根臿地中。事势不两大,王氏与刘氏亦且不并立,如下有泰山之安,则上有累卵之危。陛下为人子孙,守持宗庙,而令国祚移于外亲,降为皂隶,纵不为身,奈宗庙何!妇人内夫家而外父母家,此亦非皇太后之福也。宜发明诏,援近宗室,黜远外戚。王氏永存,保其爵禄;刘氏长安,不失社稷,所以褒睦外内之姓,子子孙孙无疆之计也。如不行此策,田氏复见于今,六卿必起于汉,为后嗣忧,

的老臣,每次进见都给以优厚礼遇,我要不说,谁该说呢!”便上密封奏书,极力规劝成帝说:“我听说,当皇帝的没有不愿平安的,然而却常有危机;没有不愿意长存的,然而却常常灭亡;这是因为丢掉了驾驭臣属的手段。如果大臣把持大权,掌握国家政事,就没有不为害国家的。如今王氏一姓,乘坐红轮彩毂华贵之车的就有二十三人。大将军王凤专权主事,王氏五侯骄傲奢侈,超出制度上的规定。他们一起作威作福,专断而放纵自己。他们行为污浊,却声称为了治国;身怀私心,却借口一切为公。他们依赖东宫太后的尊位,凭借皇帝甥舅的亲宠,以树立权威。尚书、九卿,州牧、郡守,都出自王氏之门,把持中枢机要,结党营私。吹捧他们的升官晋爵,抵制他们的诛杀残害。游说的帮助他们宣传,掌权的为他们说话。他们排斥刘家宗室,使皇族孤立削弱,对皇族中有智慧才干的人,尤其非要诋毁不可,使他们不能晋升,不能在朝廷内任职,害怕他们同自己分享权力。他们多次提到过去燕王、盖主之乱,用来疑惑皇上对宗室的信任,然而却避讳不提吕氏、霍光的专权。他们内心已有管叔、蔡叔谋叛的萌芽,外表却借用周公忠诚的言论。王家兄弟占据重位,家族间盘根错节,外戚尊贵超越规定,从来没有像王氏这样的。物极必反,物盛必然有非同一般的变异先行显现,成为其人衰败的幽微征兆。王氏在济南的先祖坟墓,其梓木柱子生出了枝叶,枝叶茂盛穿透屋顶,根扎地中。事物发展不两大,王氏与刘氏也不能并立,如果王氏在下有泰山那样的安稳,那么刘氏在上就会出现累卵那样的危险。陛下为刘姓子孙,有守持宗庙的重任,反而把国统转移给外戚,自己降为奴仆,就是不为自身着想,可拿宗庙怎么办!妇人本应以夫家为内,以父母家为外,像现在这样也并非皇太后的幸福。应该公开下诏,援用亲近宗室,废黜外戚。让王氏家族永存,保留他们的爵位俸禄;让刘氏天下长安,永保社稷不失,这是褒美和睦刘、王内外两姓,使刘氏子孙永坐江山的大计。如果不实行这个计策,田氏篡齐之事就会重新在今天出现,过去六卿之兴必在汉代重新崛起,为后代带来忧患,

昭昭甚明。唯陛下深留圣思。”书奏,天子召见向,叹息悲伤其意,曰:“君且休矣,吾将思之。”然终不能用其言。

秋,关东大水。 定陶王康卒。

谥曰恭。

徙信都王兴为中山王。

己亥(前22) 三年

春三月,陨石东郡八。 夏六月,颍川铁官徒作乱,讨平之。

颍川铁官徒申屠圣等百八十人,杀长吏,盗库兵,自称将军,经历九郡。遣丞相长史、御史中丞逐捕,以军兴从事,皆伏辜。

秋八月,大司马、大将军凤卒。九月,以王音为大司马、车骑将军。诏王谭位特进,领城门兵。

凤疾病,上临问之,执手涕泣曰:“将军病,如有不可言,平阿侯谭次将军矣。”凤顿首泣曰:“谭等虽至亲,行皆奢僭,不如御史大夫音谨敕,臣敢以死保之。”初,谭倨不肯事凤,而音敬凤,卑恭如子,故凤荐之。凤薨,上以音代凤,而诏谭领城门兵。由是谭、音相与不平。

庚子(前21) 四年

夏四月,雨雪。 以王骏为京兆尹。

先是京兆有赵广汉、张敞、王尊、王章,至骏,皆有能名,故京师称曰:“前有赵、张,后有三王。”

可说非常昭显。请陛下深思熟虑。”书奏上,成帝召见刘向,为刘向之意叹息悲伤,对刘向说:“你暂且不必说了,我会考虑的。”然而终究不能采用刘向的意见。

秋季,关东郡大水灾。 定陶王刘康去世。

谥号为恭。

改封信都王刘兴为中山王。

己亥(前22) 汉成帝阳朔三年

春三月,在东郡坠落下八块陨石。 夏六月,颍川郡铁官徒造反,官府讨伐平定。

颍川郡铁官徒申屠圣等一百八十人造反,杀死长吏,盗走仓库兵器,自称为将军,历经九个郡。成帝派丞相长史、御史中丞追捕,依照战争规定从事。申屠圣等人全部伏法。

秋八月,大司马、大将军王凤去世。九月,任命王音为大司马、车骑将军。下诏赐王谭为特进,主管京城卫戍。

王凤患病,成帝亲临慰问,握着王凤的手,哭着说:“将军患病,如有不可言的意外,就叫平阿侯王谭接替将军的位置吧。”王凤叩头哭着说:“王谭等人虽与我是至亲,但行为都奢侈过分,不如御史大夫王音谨慎小心,为臣情愿以生命保举他。”当初,王谭傲慢不逊,不肯依附王凤,而王音则对王凤敬重,卑恭得像儿子一样,所以王凤举荐他。王凤去世,成帝让王音代替王凤,而下诏让王谭率领城门兵。从此,王谭与王音相互不满。

庚子(前21) 汉成帝阳朔四年

夏四月,下大雪。 任命王骏任京兆尹。

以前,担任过京兆尹的有赵广汉、张敞、王尊、王章,到王骏,全都以才干出名,因此京师人称赞说:“前有赵、张,后有三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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