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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果禅师语录

解谤扶宗浅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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扬州高旻寺来果著

门人 达本 编辑

解谤说

宗门一事,始自如来,雪山苦行六年,腊月八夜睹星悟道,为宗门见性明心之首创。继则灵山会上,世尊拈花,迦叶微笑,为宗门传佛心印之正规。再则达摩西来,九年面壁,一花五叶,为东土第一代禅宗初祖。自此灯灯相续,法法相传,大倡拈花,宗门鼎盛。如来教自汉而来,达摩禅从梁而始,由是禅教并行,胜负角立,互谤之声蜂起,门庭之立竞争。今将谤端特略录出,逐条解释,免谤者多种恶因,闻谤者多培谤种,否则痛哉!自他俱害,福慧兼伤,只图一时快口,岂防万劫火坑!古云“欲得不招无间业,莫谤如来正法轮”是也。

宗门谤教有四:

宗谤教一

谤云:一切经教,首由悟心,再可弘教。始效世尊雪山悟道,鹿苑谈经之先范,势必先入禅宗,深悟心理,方为大功。果能先宗而后教者,教理之妙,皆从悟心流出,随发一言,无不是教。

解谤曰:大悟者,唯佛一人,其他皆次之。能在末法世中,为人解说一句半句佛经,令人种大善根,拥护三宝者,此人即与如来现身说法无异。杂录云:“其人戒定虽羸劣,善能说法利多人,若人供养此人者,胜供十方一切佛。”斯人不但与佛无异,足可胜过诸佛无疑也。

宗谤教二

谤云:佛说一切法,皆为治病之药方。讲教者,善能说得药方,倒背如流,与自己身心习气,尚未动着。依文解义,乘戒教人,利养名闻,终其身而不懈,似此,不但人之大病不能医,及自己转身之重恙将何能治?

解谤曰:如来经教只要有处可弘,有人可听,弘教者尽量发挥,终身不懈,不顾他人解否,不顾自己升沉,以利人为事业,以弘法为家务,不但今生如是行,及世世生生亦如是行,众生虽广,不难度尽,诚大菩萨乘愿再来人也。

又谤云:听教者,学经之广,记忆之多,尽毕生之能,只许是个读药方之学者,直到自己生死大病到来,满腔佛法,一腹学才,不能医治,悔何及乎?

解谤曰:学教之人,尽一生能力苦学者,近时鲜得其人。只要将佛所说治众生生死大病之药方,读熟记取,观机逗教,尽此一生,置身教海,别无他事,此人真法门龙象。次则能学一年半载,或一日半日,极至于学得一句半句者,现身为学地,佛法之良材,转身为弥勒,成佛之爱子,首会得度,幸何如之!

宗谤教三

谤云:纸上学道,终是入海算沙、说食不饱,任是讲得天花乱坠,终与自己没交涉。

解谤曰:能在纸上学道者,终许是个道人,其为借教明心何?假使世谛流布之庸人,逼他入海尚难,算沙其可得乎?说食不饱者,切望尽世间人说食,不容片刻间断,极至于废寝忘飧说食不饱者,不求饱,只求说食也。如是,我佛之大法,将末世一切众生一网打尽,快也何如!不愿入海者、不肯说食者,今日大有人在。

又谤云:如梁之云光法师,金陵说法,天雨宝花,不遵佛制,误食牛肉。人问法师:“食肉可有报乎?”答曰:“食而不食。”转身变牛,犁耕鞭挞。识者问曰:“今日可是疼而不疼乎?”该牛闻之,双眼泪流,如雨直下。

解谤曰:云光法师乃大菩萨现身说法,感天雨花诚非细事,今古可有一二者乎?更对于末世不信持斋之人显示身后定获果报,故示现身前食而不食、身后疼而不疼之铁证,实是痛念行人,悲愍有加,令人知因识果,感报毫不差殊。庆哉!云光法师者,真显扬密化之大悲菩萨也。

宗谤教四

谤云:教下说得一丈,不如宗门行得一寸。一丈之说,如风过树;一寸之行,点地实行。果能说之于口,行之于心,如是言行相应,何道不成?单说不行,如说过不改。

解谤曰:说多乃虚,行少即实,诚然。要知学得多,说得多,记得多,讲得多,一则代佛行化,一则言说即行,此语人难尽信。类如大风过树,树不动,则言不关心,由风不动树也。风既动树,言必关心,不但口行,心口并行也,岂非铁证乎?

又谤云:说得顽石点头,不能逃阎君手。若能借教明心,明心之法,不以说代之,必依明心之法行之,可得无咎。

解谤曰:讲经、听经、看经、拜经、疏经、注经、印经、请经,悉名为行。人果不信,且看晋之道生法师,因人谤一阐提人无佛性,道生法师言有佛性,争持不下,道生法师即弃讲入山。一日,思一阐提有无佛性义,对石立誓曰:“一阐提若无佛性,石不能动;若有佛性,石即点头。”生公讲到“有佛性否”,顽石如人,点头数下。如是迄今,有“生公说法,顽石点头”之古语。言说即行,早逃阎君手。证验者何?能说到无情之顽石点头,阎君见之,骇得魂飞天外,恐阎君早落法师之手矣。明也,宗门谤教之伎俩不值一解,诚然也。

教谤宗亦四:

教谤宗一

谤云:坐香门庭之人,尽是装模作样,外面说真禅,关门睡大觉。规矩之大,法则之细,一棒之疼,一喝之恶,诚不解也。

解谤曰:宗门一法,行之在人。欲了生脱死,成佛作祖,直令龙天拥护,举世赞扬,为宗法师,为人天范者,唯禅宗为最。其他廛市之禅师,抛头露面,足使世人讥谤,大好佛法因之牵连。加之乡村之僧者,奇形秽迹,直听闻士摧残,整个僧伦为之毁辱。岂知宗门严范,向上传持,大戒密修,身心寂定,语默动静,细行威仪,惨淡经营,以道为念。黄烟纸烟离远其身,牙刷香粉首遵其戒。破衲为弃世之荣,苦食乃续佛之行。忽然掉面,知犯心规;倏尔私言,愧违恒约。其他荤酒赌钱,世行之事,从未预闻。至此,方知小庙难安道念之身,竟住丛林,适合伽蓝之范。循规蹈矩,作样装模,从今放手学人,大作宗门进取。欲修用心之法,必求棒喝加持,大规矩以制身,小法则而率性。要知毒棒之疼,打落千生重障;猛喝之痛,吼开万劫痴迷。故古云“七尺棒头开正眼,一声喝下息狂心”是也。凡我同仁,共遵禅范,悉入宗门,遐迩赞为高超之士,檀护敬为福田之僧。再则日行用心之法,刻定时间,或行或坐,当有一定规矩,使身不乱,其心则安。如行香时,一则锻炼动中功夫得力与否;一则坐久成疲,必行动以振作精神;一则饭食经行,免身受困。行坐之利,曷可言宣?

又谤云:禅和子开口,不是胡说,便是乱道。如此看将来,佛法无人撑,一定还是倒。

解谤曰:禅宗行门,了无开口处,不但胡说乱道不宜,正说直言亦不许。何以故?语言道断,心行处灭故也。人能达到道断处灭处,何止末世之正法,实佛世之正法,何倒之有?

又谤云:甘做哑羊僧,反说僧中宝,问他用心处,只是把手摇。不识者赞他,必定有大道,堪笑宗门人,尽是做假套。

解谤曰:羊子哑口,一生不能叫喊,禅和子称哑羊僧者,似嫌客气。何以?该僧岂能一生无语耶?人问佛法不能答,或问经义不能辨,称为哑羊僧者,大非也。实因参禅人首舍一切文字语言,佛经祖语、诸家著作,一舍干净。若舍不净,名为杂毒入心,最障道念。可怜为道心切,多年不敢忆及之文字问答,今被不明真修行苦衷之人,一问不能稍答,急忙弄个哑羊僧的帽子,拦头一砍。直使道念坚强,远消人我,向道一会,功夫尚在。道念稍微之人,不能答辩,已大惭愧,再加一哑羊之谤。呜呼!道念消亡,人我陡起,互相乱斗,羊何能哑耶?再则功夫用到得力处,闻声见色,如痴若呆,不识者以为做假圈套,悲夫!更有不通文字经教之禅者,亦不能轻视,一旦发明己躬大事,一口吸尽海水,一拳打破虚空,诚宗门常事,何可概论也!

教谤宗二

谤云:末法浇漓,人心日下,有志僧众赶急听经学教,不可偏执修禅。习禅者,独善其身,自尚难利,何能利人?当知五浊世人,正知沦陷,邪见转深,若无佛教挽救人心,遍地尽成黑暗。学教乃弘法利生,参禅独修心利己。禅门之众,不是大木瓜,即是来呆王、放参桶、瞌睡汉,满目皆是。被人一问,不是闭目藏睛,即是满口支吾,将何以挽大教,复何以救人心?至嘱学教人,不可错入门墙,不但难成法器,反而有误终身。

解谤曰:末法人心,正知者少,邪见者多,恰用宗教两门之法治之,正当其机。何以故?教能纠正人心,开示正见,使不受五浊浇漓之世流转;宗能空圣凡,了阶级,使不受迷悟沦陷之境遮瞒。庶免悠游六道,辗转三途,岂不宗教两弘,转恶世而成佛世,改人心而成佛心?互相赞誉,何谤之有?

解谤曰:大木瓜、来呆王,此语实是,并非谤也。何以故?参禅人参到无念即无情,如木瓜似;无知即无爱,如来呆王似。放参桶,大似宗门关棙子。何以故?如心依身有,身依地有,地依空有;空空则地空,地空则身空,身空则心空,许是心空及第也。又如放参依桶有,桶依箍有,箍依木有;木空则箍空,箍空则桶空,桶空则放参空。果是心空及第,桶底脱落的汉子,可许叫个放参桶,否则顾名有余,思义莫及。

解谤曰:瞌睡汉,非也。世人冲盹打呼,由根劳身倦,五阴盖覆,正念被昏黑而沉没于睡眠矣。参禅人远尘离垢,不住身心,有记无记,悉不忆及,不但身离,心亦离也。人若见之如昏睡,听之若呼声,非大有具眼者,不可同日语也。

昔四祖访牛头山懒融禅师,将到门,见虎,作怕势。融云:“还有这个在。”

四祖在蒲团上书一“佛”字,请懒融坐,融曰:“佛能坐么?”

四祖曰:“汝还有这个在。”

至夜深,懒融让禅床与四祖睡,四祖睡下,一夜呼声如雷震耳。懒融静坐,一夜捉虱子,掷地伤脚,虱子哭声叫喊。四祖在呼声中闻之动念。

次早起时,互相争吵,懒融云:“我因你是客,让床与汝眠,一夜呼声不断,令我眼不欲闭。”

四祖云:“我眠一夜,半刻未睡着,被你打叉,通夜不安。汝坐蒲团,忙捉虱子,抛掷地下,脚伤手跛,虱子哭声如雷,吵得我不安席枕。”

两人吵闹不已,一位说打呼打叉,一位说虱子哭声打叉。试问睡着打呼,闻得虱子哭,此瞌睡汉,即宗下人。寄语谤者,可效尤否?汝能做到呼声中闻虱子哭,谤可得乎。

教谤宗三

谤云:八万四千法门,诸佛无量妙义,皆世尊亲口宣扬。独禅宗一法,自称教外别传,不知出何经典?大谬迄今,莫可言喻。又佛祖心法,传至二十四祖师子尊者,该尊者遭难惨亡,法随断灭,后之续法,未是真传。禅宗之源,流而复竭,何称教外别传乎?

解谤曰:禅宗教外别传一法,由凡夫顿同佛体,不落圣凡阶渐,超佛越祖,直透法身之大法。何以?未悟以前,不与教乘合,全教即宗;大悟以后,不与宗乘合,全宗即教。不与教合者,正用心时,扫一切法,离一切心,绝语言,空文字,专办己事,何教之有?此名教外别传之宗。不与宗合者,发明以后,立一切法,发一切心,随机利世,何宗之有?此名宗外别传之教。要知教该名相,必绝相以安名,乃如来正教;宗本无心,必离心而立相,乃达磨正宗。又宗外教外互相别传,不容互谤者。宿植教因,闻教生欢;宿植宗因,闻宗生信。教因感发,必喜听教弘经;宗因感发,必喜修禅习定。前种之麻,今必得麻,无复得豆也。尚望有志之士,闻得宗之教外别传,也尽力赞扬,教内同传,亦尽力赞扬,方许免谤法之愆。否则不但毁后果,正是毁前因。因果俱谤,感报之恶,令人吐舌。

复明教外别传之事相有二:一、灵山会上百万人天大众敷座听法之际,如来欲传心印,拈优钵罗花举示大众,大众默然,唯迦叶破颜微笑,彻悟拈花之旨。至是如来正示传心,迦叶同时见性,如千里一箭,正投锋尖;如远拾一函,正合斯盖。拈花微笑相同,传心悟心相印,此正未开口前事,故云教外别传也。二、禅宗旨趣,先离文字,即一切经典;再离语言,即一切言教。远绝视听,即可参禅,亦名教外别传也。

解谤曰:“二十四祖遭难,法随断灭”等语,据历代诸祖语录通载,尽云非也。今将师子尊者前后三代略出:第二十三代鹤勒那尊者,月氏国人氏,得法摩拏罗尊者。后行化至中印度国,彼国王名无畏海,崇信佛法,舍次子名师子,投鹤勒那出家。因问答顿悟,即入佛慧。

是时鹤勒那尊者忽以手指东北,问云:“是何气象?”师子曰:“我见气似白虹,贯乎天地,复有黑气五道,横亘其中。”

鹤勒那曰:“其兆云何?”

师子曰:“莫可知矣。”

鹤勒那曰:“吾灭后五十年,北天竺国当有难起,生在汝身。吾将灭矣,今以法眼付嘱于汝,善自护持。”乃说偈曰:

认得心性时,可说不思议。

了了无可得,得时不说知。

师子比丘闻偈毕,复问鹤勒那:“我将遭何劫难?”鹤勒那即密示之,随入灭已,即后汉献帝二十年己丑岁也。

师子尊者,中印度人。得法游方,至罽宾国,化度讫,欲求法嗣,遇长者引其子,问尊者曰:“此子名斯多,生下,左手捏拳未舒者已十余年,请尊者示其宿因。”

尊者睹之,即以手接曰:“可还我珠?”童子即开手奉珠,众皆骇异。

尊者曰:“吾前世为一僧人,有童子名婆舍,为我侍者。一日,我赴西海应供,受斋䞋之珠,交付童子。持之未久,死未交吾。今时还我,理固然也。”

长者遂舍其子斯多出家,尊者即与受具,以前生名婆舍,今生名斯多,仍名婆舍斯多。

师子尊者向斯多曰:“我师密有悬记,罹难非久,如来正法眼藏,今转付汝,汝应保护,普润来际。”偈曰:

正说知见时,知见俱是心。

当心即知见,知见即于今。

尊者说偈已,以僧伽黎衣密付斯多,随机演化。斯多受教,直抵南天竺,当中国魏齐王芳正始八年丁卯岁也。

师子尊者以难不可免,留罽宾国。时有本国外道二人,一名摩目多,一名多都落遮,学诸幻术,欲共谋乱,即盗穿出家衣服,潜入王宫,欣然曰:“如事不成,即罪归佛子。”

二人计谋已作,事即败露。王果怒曰:“吾素归心三宝,僧人何乃构害一至于斯?”即命破毁伽蓝,祛除僧众,复自秉剑至师子尊者所,问曰:“师得蕴空否?”

尊者曰:“已得蕴空。”

王曰:“离生死否?”

尊者曰:“已离生死。”

王曰:“既离生死,可施我头?”

师子曰:“身非我有,何吝于头?”王即挥剑断尊者首,涌出白乳,冲高数尺。王之右臂,随即堕地,七日而终。

师子尊者付婆舍斯多正嗣外,旁出达摩达,四世二十二师。师子遭难时,即中国魏之高贵乡公己卯岁也。

第二十五祖婆舍斯多,罽宾国人。遇师子尊者,显发宿因,密受心印。后适南天,至中印度国,王名迦胜,敬礼供养。时有外道,号无我尊,与尊者论议,互相辩问。如是五十九番,外道杜口无语,立即信伏。

正是时,婆舍斯多尊者忽面北合掌,痛哭曰:“我师师子尊者此时遇难,实可伤焉!”即辞王南游,达于南天,潜隐山谷。

时彼国王名天胜,迎请供养。王有二子,一子凶恶,一子和柔,长生毛病。尊者即说因果,王释所疑。是时,斯多正与王谈论,有咒术师欲私谋害斯多,即置毒药饭碗中。斯多尊者知而食之,咒术师自反遭祸,继即悔过,投尊者出家,祖即与受具。

后六十年,迦胜国王之子,名德胜,即位,复信外道,致难于斯多尊者。德胜国王太子不如蜜多进谏王前,请赦出囚,亦招王禁。王问斯多尊者曰:“我国素绝妖讹,师所传者,当是何宗?”

斯多尊者答曰:“王国昔来,实无邪法。我所得者,即是佛宗。”

王曰:“佛灭已千二百年,师从谁得?”

斯多尊者曰:“饮光大士亲受佛印,辗转至二十四世师子尊者,我从彼得。”

王曰:“予闻师子比丘不免于刑戮,何能传法后人?”斯多尊者曰:“我师难未起时,密授我信衣、法偈,以显师承。”

王曰:“其衣何在?”斯多尊者即于囊中取出呈王,王命焚之。五色光腾,薪尽如故。王即追悔礼忏,幸喜师子尊者真嗣既明,乃赦太子,太子遂求出家。

婆舍斯多问太子曰:“汝欲出家,当为何事?”

太子曰:“我若出家,不为他事。”

婆舍斯多再曰:“不为何事?”

太子曰:“不为俗事。”

婆舍斯多曰:“当为何事?”

太子曰:“当为佛事。”

婆舍斯多曰:“太子智慧天至,必诸圣降迹。”即许出家受具。

婆舍斯多曰:“吾已衰老,安可久留?汝当善护正法眼藏,普济群有,听我偈曰:‘圣人说知见,当境无是非。我今悟本性,无道亦无理。’”

说毕,不如蜜多闻偈,再启祖曰:“法衣宜可传授乎?”

祖曰:“此衣恐身遭难,假以证明。汝身无难,衣谨保存,传诸后世。”不如蜜多闻语,作礼而退。祖即现诸神变,化火自焚,平地舍利竟高一尺。德胜王建浮图而秘之。当东晋明帝太宁三年乙酉岁也。

世谤二十四祖师子尊者云:“未传法而遭劫难。”今将师子尊者前后三世传法事实敬谨录出,俾明真相,力免谤者误坠沉沦,否则谤人谤法之大过,诚自招也。

教谤宗四

谤云:宗门一法,位太高上,中下之人,不但不信,加之轻忽。不如学习止观,念念佛号,足保无虞。纵讲经听经之人虽讲各经,虽明各行,对于依经立行,非我所行到的,终身能弥陀为念,似为稳妥。否则,恐难终身而行之。任是上根利器之人,闻可开悟,不过石火电光,承虚接响,光影门头而已。又云:宗下人疏懒成性,不但不肯学习经教、研究文字,专事枯坐,贪孤好寂,稍一动着,即云打叉。似此,空过一生,难消信施,变牛变马,岂奈饭债何?视此不久,将来宗门扫地也。

解谤曰:古今未了之人与不信之人,妄言宗门事高而且上,根钝之人不易达到,诚谬之特谬也。要知宗门一法,非正法,非邪法,非世法,非佛法,乃各人自己悟心之大法。是法最高上也有,最低下也有,虚空大地有,砖石瓦片有,诸佛众生有,天堂地狱有,人与非人有,头上脚下有,身内身外有,真如妄想有,有情无情有,人我是非亦有。呜呼痛哉!各人自己最平实、最现成、最易得、最亲切,一喊即应,一拖即来,一抓到手,成佛作祖的一个本来面目,反被不信之辈与不了之人,双手捧到高山顶上,置于幽处,直令人视之不见,听之不闻。如有人问及,快言宗门法太高。可怜信力稍浅之人,太低尚不愿走,一闻太高,赶急回头,望崖而退。伤心痛心!大哭流涕长叹也!

如来一大藏教,正为各人自己事;宗门用心一法,亦为各人自己事。满世间人对于一切事相信,但是自己事反不相信;世间一切事总可认真办,对于各人自己事更不肯办。不但不信自己,反用泥土污自己,复教人不信自己,令人用泥土污他自己。言念及此,不由泪下。可怜日用中造何业障,自不觉知,至尔受报,更不觉知。甘为轮回之客,愿做苦海之人。果能一觉回头,置身彼岸,何乐而不为也?

要知大根器之人,亦从不信自己而来,并非生来大根器人。能知过必改,从此闻得宗门法,即我了生脱死之大法;见到宗门人,即我互相助道之道人;到得宗门地,即我成佛作祖之圣地。自尊敬,亦教人尊敬;自力行,亦教人力行,可免转生恶报。如佛生四子,即主宗、教、律、净之四人。如来早知此四人性根各别,即设法度脱,或用飞机、洋船、木船、火车四乘运载,先后归家。

宗门如坐飞机,教乘如坐洋船,律宗如坐木船,净宗如坐火车。虽然坐处不同,先后必到彼岸。岂有坐火车人谤飞机,坐木船人谤洋船,或互相诽谤者?可怜四子是佛亲生之子,四乘是佛亲设之乘。谤乘者,即谤我佛所设之法乘;谤人者,即谤我佛所生之佛子。法从佛设,人从佛生。要知谤佛之过小,谤法之过大。因佛只说法,法能度人故也。谤之一字,何可得乎?

宗谤净有四:

宗谤净一

谤云:西竺弥陀,肇自韦提希请佛开导,为西天阐净土之始;东土弥陀,始晋之慧远结社往生,为我国开念佛之初。由是风行遍处,自晋迄今,盛行于世。所谤者,一句心佛不断,尚有系念毫厘。毫厘系念,三途业因是也。况终日念佛,未曾一句从心中念出。即讲话时,佛珠连响,名“珠念佛”是;若静坐时,妄念纷飞,口急忙念,名“口念佛”是。其余行动睡眠,置弥陀于脑后。逢人所讲的切,所信的真,所愿的确,直到行时,一曝十寒,朝勤夕懈,前念佛,后念妄。算来一天未有一时之切心念佛,此名散心念佛,不够生西材料。

解谤曰:如多人落海,水内生涯,初则难闷,次则得过,继则全忘在水,通身拶入,出海无期。内有一二人思求出离,回忆故乡,念父母,想家园,行坐不安,朝夕如斯,念念不忘。既无居海之心,自有出离之念,久之必如所愿。不过念有真妄,出有迟急,果真猛然一念,自当立刻出离。如人念佛,终年终日懈之,忽遇正念现前,或八苦俱至,奋勇一声佛号,直达西方有余。评曰:有心念佛,出海有期;无心念佛,出海无期。有心无心,较之霄壤矣。似此散心念佛,谤则有过;不信念佛,谤可无虞。何可概谤?

宗谤净二

谤曰:念佛人一生向外驰求,不知佛在心里。终日念佛,终是佛念,全不觉知能念的是谁。果若一念回光,忽然大悟,方知弥陀即是自性,极乐尽是唯心,故云见自性之弥陀,了唯心之净土。是知心外无佛,心外无土。如有心境不能互融之人,谓不从信、愿、行念佛,或不持名念佛,云不能直达西方,诚谬之谬也。何以?信、愿、行非是资粮,持名念佛亦非身口,果能信、愿、行坚,再加资粮,持名念佛,尽从心念。例如人行远路,衣食充满,干粮无缺,到家无疑也。

又谤曰:一句弥陀,从生至死念去,能得念佛三昧,敢保往生。否则数十年担念佛之名,对于今生一生,广行六度,深修万行,培福修慧,开丛林,建道场,当执事,充行单,结人缘,培法种,如俗之戒杀放生,吃斋念佛,护三宝,守三归,持五戒,一切培福修慧之大功德事,正是生西之资粮,急不容缓,最为重要。何忍单守一句弥陀,一路资粮尽失?不审《弥陀经》云“不可以少善根福德因缘,得生彼国”,此乃不办资粮,或资粮不足,定不能生西方之铁证也。

叹近时人对于“不可以少善根福德因缘,得生彼国”这一句《弥陀经》,无人问津,亦不介意,不能深讲,不使人知。直如无知之村夫要到北京,再听人讲北京怎好,更急得跳脚,此可以说信切。或有人问曰:“既好,何以不去?”村夫曰:“我若不去,请你砍我头去,宁死在北京,不愿回家。”此可以说愿切。再有人曰:“你既说去,何以不行?”该村夫曰:“好,明日就起身。”可怜村夫未出远门,不知天有多高,地有多厚,身无多钱,又少衣单,抽身就跑。一跑千里,饥去渴来,浑不顾及,一心把北京事挂在心头,不他顾盼。豺狼挡路,蛇虎缠身,亦不稍顾,只顾向前飞跑。请问这村夫,信切、愿切、行更切,不能不赞许。岂料一直跑到地广人稀,远不见烟村,近不见宿店,前瞻后盼,孤此一身,进则无力,退则不能。请问不信办资粮之人,不肯培福慧之士,此时作何感想?岂不喊天不应,入地无门?有死在极乐东边者,名疑城;有死在娑婆西边者,皆他界;有死在南赡部洲者,即老窠巢,死不一致。单信念佛,不信办资粮之人,请多看此段,久之,或资粮之道争先抢办也,幸已。

解谤曰:未悟之士,分东分西;既了之人,何内何外?向外驰求,外不离内,内心念佛,何离于外?果能心佛俱念,自可非东非西。心佛一如,当即忘内忘外。既云见得自性,性非弥陀;了得唯心,心非净土。何以?性本无名,何弥陀之名立?心本无相,何净土之相生?如无信、愿、行,只在心上持名念佛者,易到一心不乱,打成一片,正禅净两门出路。何以?由散心念佛至一心念佛,后心佛互念,再心佛一如,皆属有心念佛。由有心念佛,念到无心念佛,无心念到心空佛极,㘞地一声,转身过来,觌体承当。见自性之弥陀也是,见性明心也是,见自本来面目也是。此乃一心念佛,开悟之捷径也。

又从信、愿、行,由散心念到无心,正是一心不乱。何为无心?无世间心,无出世间心。无二心,只是一心,故名无心。若有此心,颠沛必如是,造次必如是,生如是,死如是,嗔如是,爱如是。此名念佛三昧。有此三昧,前后际断,保持一心,悠游终日,报尽往生,直登上品。此一心念佛,生西方之捷径也。总之,打破一心,亲见自性;保持一心,亲见弥陀,毫无差谬。其余一路资粮及善根福德因缘,宿先造就,虽今生未办,而由多生以来,足植深厚,今各现成。如过去世中未深修积,今生欲赤手空拳往生者,无有是处。

要知生西方,贵在心生,非身口能生。口念佛则心粗,心念佛则心细。粗则佛难入心,细则心易忆佛。若专在身口念佛,身有病恙,口有言谈,念有间断;能心忆佛,心记佛,心念佛,是真执持名号,是真持名念佛。近时有人默念者即阻之,云是念宗门之佛;出声念者即喜之,云是念西方之佛。至是宗门,真不念佛。何以?穿衣吃饭尚嫌打叉,念一声佛,功夫早已间断也,不诚然乎!

宗谤净三

谤曰:时人妄称永明寿禅师《四料拣》为赞净土之铁证,云:“有禅有净土,犹如带角虎”,“无禅无净土,铜床并铁柱”,“有禅无净土,十人九错路”,“无禅有净土,万修万人去”。今撮《四料拣》各前两句评之。禅净两门,行决定别,参禅要成一团,念佛要成一片。一个团中,若毫有念佛之心,两心不能成团;一个片中,若稍有参禅之念,早为两片。有禅有净土之法不能行世,明也。尽世间僧俗等人,无禅无净土者,多如牛毛,铜床铁柱之广,恐难一律收容,请作此语之人细思量看。如是无禅无净土之法不能行世,明也。

经云:“十方诸佛慧,皆由禅定生。”八万四千法门,唯参禅一法,独标最上。古及今来,由参禅悟道者,不知凡几,何错路之有?要知错路,必有错人,可能指出一二参禅之人,必借念佛之力,方能开悟,谅难寻觅。如是有禅无净土之法不能行世,明也。当此末法浇漓,佛难挽救者,唯念佛一法,首当其机。何止无禅有净土,万修万人去?满世间人修,满世间人可以去,安能加一禅字为比较优劣乎?果能专修净土,不见他法非,不睹他人过,直使千年万载行去,足可为一切法门之领袖也。能如此说,足可雪永明之冤,赎作者之罪。

雍正专选禅宗超群出众之人,以永明延寿禅师为古今天下第一大善知识,载入《大藏》。加之永明《宗镜录》《万善同归》《心赋》《自行录》诸书,多人查考,未见有此“四料拣”。惑世骇众,瞎人天眼,诚为斗法之窠巢,今后之争柄。不但实无此料拣,纵有永明“四料拣”权设,不过一时对病发药之用,病去药即当除。如人生病,非用砒霜不能治,用之病即痊愈,岂有认定砒霜为治一切诸病之药耶?正是闻涂毒鼓声而死者,大有其人,尚望后之来者,切勉戒焉。永明为法眼下天台韶国师门徒,乃宗门杰出之伟人,望读者深思之。

解谤曰:“四料拣”是则尽是,非则全非。可怜今时人者,任是将错法辩正,望其力而行之,非法改善,使其从而乐之。诚不然也,人之习惯,自始迄今,不但错谬之法不行,即不错谬之法亦不肯行。悲乎!较之谤与不谤,负胜不难立见。能谤者,因信自法而谤他法;不谤者,因自无法,何谤他之有?明也。前之“四料拣”之设,由切信念佛产生。内中不知,信之功小,谤之过大,各起争端,互相诽谤。今既解除,可免无咎。

宗谤净四

谤云:念一生佛,要待死后往生,方能结束念佛事。此是古及今人,未曾睁眼地实看到念佛之人,一直向西念佛而去。及至死时,有言异香满室者,有言天乐迎空者,有言预知时至者,有言弥陀来引者。虽有确实根据,必以念佛真切与否为目标,何能概论?

解谤曰:念佛人对于往生数难,能有把握,虽不亲见往生,而实有往生正行者。如是终日念佛,能一心不乱否?遇顺逆境,佛声还在否?重病到来,佛未忘否?梦中,佛还念否?念佛有此四种办到,斯是往生实行。何以?此数种,正是临终舍身受身之重要关键。能一心不乱,即生西之主人;顺逆境来,佛声在念,即八苦至时,远而即散;重病到来,佛未离念,即临命终时,不被身心转动;梦中佛声,未离佛念,即是生西途中,了无阻滞。有此四种,无缺无少,直见弥陀,品位高上,无疑也。

净谤宗亦四:

净谤宗一

谤云:念佛之人全仗佛力加持,有进无退。遇事难时,一句弥陀自解决之,亦不觉知。口念佛,身礼佛,心忆佛,身口意三业,全是佛成。可叹宗门人自相矛盾,名云办道,自何有力?若趁自力,不仗佛力者,不但道念难成,众业尚难消灭。

解谤曰:得自力,得佛力,与不得力者,在此试验看。念佛人自力保持一心不乱,又仗佛力保持一心不乱,一心之佛,从无再乱。参禅之人全仗自力,不假他力,能究竟佛是谁念的,不许片念走作。类如禅净二人经行至热闹处,参禅之人瞬目观心,威仪整肃,对于极美色相现前,即时收拾视听,以自力功夫提足,如是外无声色,内无尘染,功夫全在;念佛之人一向是仗佛力为人,对于极美色相现前,佛能令心不动,佛能令眼不见,佛能令心不乱者,真有仗佛力维护。不然,随声逐色去,可乎?瞒人得,恐瞒己不得也。不但佛不能念,连心被声色拖去了,再想念佛也大难。此际,正是仗佛力之要关。佛若不替我收视听,不替我离声色,何仗佛力之有?前已在闹境中念过佛,有自力,有佛力,当各自知。且曰:佛被境迁,当仗佛力,以成一心不乱。如因中一心多心,随业流转,无仗佛力实据,果上欲仗佛力者,为何如之?

净谤宗二

谤曰:纵许宗门下人办道,转身还要偿宿债。几十年苦行禅定功夫,忙到开大悟后,前所造罪竟不能免。不开悟,不能免,情所固然;开大悟后,不能免,诚不解也。

解谤曰:此谤迄今未有人解释者,疑误退堕当不在少。万不可以说,生西方是逃宿债,不生西方是偿宿债。释迦如来难道未生西方?阿弥陀佛难道未生东方?生西方者再来东方,前所造之业毫不能免,必一笔一笔还清。至成佛时,尚有九恼之报。虽然,显示不为无因,生东方者众罪报毕,转生西方,成佛利生,尚有九品之忧,虽曰佛事,不为无因。九品往生,据《大弥陀》等经云:“深修禅定,愿生西方者,舍此报身,生上上品,顷刻花开,见佛闻法,不落时间。又有念佛三昧之人,死后生莲花中一昼夜,花开见佛;有死后生莲花中七日夜,花开见佛;有死后生莲花中四十九日夜,花开见佛;有死后生莲花中六大劫,花开见佛;有死后生莲花中十二大劫,花开见佛。”

随生高下不同,时间长短不一,此乃念佛人之业障轻重,行愿深浅故也。类如空悬一丝,遇风扬之,必高而上上;丝系微尘,必高而难上;丝系草木,必无高上;丝系砖石,必沉坠下,势所必然,明矣。但娑婆世界,成二十小劫、住二十小劫、坏二十小劫、空二十小劫,共八十小劫,在极乐世界为一昼夜。极乐世界过一昼夜,娑婆世界过八十小劫;极乐世界过十日夜,娑婆世界过八百小劫;极乐世界过一百日夜,娑婆世界过八千小劫;至于极乐世界过五百大劫日夜,娑婆世界所过之大劫,恐难思议。可怜下品下生之人在黑莲花胎中,要过极乐世界十二大劫,方可花开见佛。较上上品一生见佛,悬远之殊,真令人叹也!警告念佛人,急用上上品功夫,见佛闻法悟道,万不可再事恍惚。

试问九子出外,一子先回,父母喜否?诸人答看。先回者喜,后回必忧。悲乎!末后见佛之人,经过时间之长,见佛闻法之后,得益悟道之迟,直令出格志向之高人在所不为。若能信得,假使百千劫,所作业不忘。因缘会遇时,果报还自受。不问你生在哪一方,自己借债,逃到天外,会遇之时,定必还他,不还,终被债累。参禅人未悟时能还宿债,诚为出世高见;大悟以后再还宿债,诚为脱缚高人。大悟之人只求债还,别无他事。不过借债时利重,还债时本轻,一还即了,不再借债,复何以偿宿债为辱乎?任是东西佛祖,因中尚将宿债还清,我何人也?若谤宗门还宿债非,与谤佛祖何异?

净谤宗三

谤云:三界无安,犹如火宅,世人不思出离则可,我僧界中之宗门禅子,不办出三界事,为不可。三灾八难,五浊频侵;生老病死,穿梭返复。不畏没身火窟,漫言办道参禅,何谬之甚?不如一句弥陀,享西方七宝成之地;半声佛号,远娑婆十万亿之程。盖世之乐,何如极乐?尽世之苦,莫如娑婆,何不惺惺哉?

解谤曰:宗下人正在尽人畏惧之世,不舍参禅,悟道之后,亦不离苦浊世界。何以?火宅之辈,长期沉没,出苦无期,稍有仁心之人,惨何忍睹!必具“有一众生不成佛,我不成佛”之志愿。众生随四生六道往返,我随众生之后,正如你生我生,你死我死之决心,非将众生追出十界之外不可。由是不舍五浊世人,不贪西方极乐,直使娑婆界尽,我还不离,恐防再生众生,复行此度。

净谤宗四

谤云:去圣时遥,佛法将秋,释迦过去,弥勒未来。其中无佛出世,圣贤隐而不作。我等何不赶急设法,亲近阿弥陀佛,见佛闻法,享受安养之乐?何苦忙忙碌碌,不顾前途,甘堕轮转,何愚之甚!

解谤曰:此语独善其身可以,念众生苦,发菩提心不可以。当知我之生死,只求佛遗之教法,依法修行可了,佛不能替我了。任是弥陀、释迦、弥勒现身我前,我若造业,三佛不能阻我;我受恶报,三佛不能替我;我有生死,三佛何能与我了耶?现虽末世,佛之大法犹在,如法行持,岂不直下承当?若处此初有之末法,往求他佛说法,虽秉佛嘱,未免绕道太远,恐成虚设。果此世界真至末法,不闻佛法之名,不见佛经之字时,我尚可代佛弘化,续末法之佛法,依法行道,不令断绝,诚为释迦之爱子,娑婆之救星。凡释迦如来之佛子,当发此愿,当具此正见,直期绍隆佛化,度苦众生也。

又谤云:念佛人今生一生念佛,死后定生极乐。可怜参禅人,苦一生的禅,至死脚忙手乱,死后更不知去向,又无乐土可生,又无天堂可到,不是牛胎睡觉,就是马腹安身,或是随业迁流,毫无把握,良可痛也!

解谤曰:此谤从净土家里人说出,因念佛人至死有极乐可生,参禅人至死无何处可住。起谤者,本拟谤人,而反毁己。何以?念佛人单止念十万亿佛土西之阿弥陀佛,能生与否,尚在语言中,究实有无生西之铁证,更属茫然。果能念到东西不辨,自他全空,不见有弥陀,不知有净土,世内世外无着,心内心外不住,从生至死,只有此句弥陀,可许西方在掌握中。能如此利己,再可以教人,斯为上上根人念佛也。

参禅人所生者,今生参一生的禅,至死不离一句“念佛是谁”,生则不离佛法家,死则不离佛性地。若今生参一生的禅,转身不能生佛法家,另生别处者,其念一生的佛,转身必难生极乐地无疑也。果有如此之生,种麻定当得豆,岂有是理乎?参禅人要生佛法家,为何?因有信佛法之父母,轻世重道,易许出家,必满自幼出家,童真入道之先愿,能愿生生出家,世世学道。一旦发明己躬大事,直使娑婆世界之东方也去生,极乐世界之西方也去生,十方上下一切诸佛世界更要去生,真为我修学处,为我利生处,何区区执着极乐世界之一佛土也?

广而言之,为利一切,至心参禅,即是正行;为利诸己,一心念佛,亦是正行;一切法门,佛亲口说,悉皆正行。贵在行人一行到老,老而病,病而死,死而生,万不可一念离正行。直使前因后果感应道交,不期然而自然也。若虚当其名,不真行其实,徒托空言,不但不生善处,善因反遭恶果,其何以救乎?强争胜负,单说不行者,切宜戒之!

宗谤律其一

谤云:大戒沾体,置身方外。古云:“五夏以前,专精戒律;五夏以后,听教参禅。”等到戒牒随身,即是饭票;戒钵到手,便是饭盂。传戒之录,即是铁证,证明我是佛子也。高上者,棕笠子、破衲袄、方便铲、拗蒲团,赤脚科头,沿门托钵,终其身而行,斯足可为末世规范。次者,斋难清洁,老酒假称治病;律未严持,根本五戒尚非;纸烟常伴其身,牙刷何尝离口;谈问戒相,只言识字不多,世谛如何,可说文章大雅。持戒之非,日趋一日,悲乎痛哉!

尚望弘戒法之师承,痛言开导,剀切说明。其困难者,正受戒时,经忏堂皇,戒子正事,难暇顾及。忏摩说法之际,有说得清而且切者,有说得快而且低者,有说得声音不懂者,使听戒者侧耳难闻其义,全堂只听其音。呜呼!一期戒满,半句难收,其过在受戒时而未得授戒之真传也。传戒丛林,能令学戒人得真戒度。扩大期间,二旬讲沙弥戒,二旬讲比丘戒,二旬讲菩萨戒;六旬三戒,深义朗然。诚弘扬尸罗之正范,大阐戒度之真科,方不负“佛灭度后,以戒为师”之佛嘱也。弘此戒之功,与佛无二,因戒与佛同故也。

解谤曰:世人持八关斋,守一夜戒,尚因戒感生天;古有醉中削发,梦里披衣,尚报应真之果。今则心持大戒,身着袈裟,岂有落后之谈?人能闻得一戒字,终怀出尘之志,定有入道之时。况堂堂比丘,为世福田之僧相,见之者如佛敬,闻之者若佛尊;要知好僧人尚有不及之处,丑衲子足有不测之深。拗蒲团,吃钵饭,聊作僧中道貌;吃纸烟,喝老酒,无妨逆化人天。

若云戒相,非授可以能持,如不显扬,无以进化。要知无作圣戒,菩萨持二乘之戒名犯,二乘持菩萨之戒名违。诚戒在人弘,持犯皆从行得,岂偶然也?又云六旬三戒虽善,不如持犯全蠲,如有能持无上无作之宝戒者,夫复何言?戒之一字,任是十方三世一切佛祖,终难逃乎寸步。十方法界,由持戒而成四圣,由违戒而堕六凡,世出世间,最大莫过于戒也。

律谤宗其一

谤云:宗门下大话滔天,连诸佛之圣戒,全不顾及。捉虱子,弄蚊虫,习成惯伎;烫臭虱,灌蚂蚁,竟犯吉罗。反言大法全提,置犯持于度外;伤心害理,破戒行于律中。诸佛戒海,难容毁禁之尸;律度科分,当贬无间之地。一任顿超空外,难逃有日之天。不日小鬼追来,阎王拍案,不尊圣戒之辈,将何以免之烟城?诚畏之特畏也。

解谤曰:禅宗首先由戒而定,从定而慧,三学顿修,渐成无漏。大法严持,守持无持之圣戒;宗关打破,持破不破之律仪。有情之蛆虫,无情之瓦砾,尚达无生之旨;顿守之心仪,渐持之身律,岂陈越范之虞?要知悟本无生,何生可犯?迷时难觉,在觉何持?如是守佛戒于犯持之外,了性空于大律之中,直使阎君合掌其旁,小鬼不容其侧,荡荡乎佛戒,巍巍乎严持。宗门守戒之人,诬作难持之士,其何谓也欤?

上陈宗、教、律、净四门,首由宗谤,次各互诽,广录赘烦,不遑枚举。作此谤论,岂不无谤反令人谤,有谤反令人加谤者?非也。永嘉云:“从他谤,任他非,把火烧天徒自疲。”此语虽是,试问谤者、非者可有过乎?纵如烧天之火,不能烧人而反烧己。解谤之意,不许烧人,不许烧己,直达互相赞叹,各行各道,我愿足矣。

永嘉云:“闻说如来顿教门,恨不灭除如瓦碎。”此互谤之端也。永嘉又云:“圆顿教,没人情,有疑不决直须争。莫谓山僧逞人我,修行恐落断常坑。”斯解谤之端也。宗、教、律、净四门,如佛一人:宗是佛心,教是佛口,律是佛脚,念佛是佛身。岂有身说脚非,口说心不是之理?要知如来救度众生,以此四处成为佛身。众生界空,佛尚不存,四处安在?能领会得性空世界全是众生离垢而成,水月道场尽是诸佛悲愿而立;诸佛为离垢而处众生界内,众生仗悲愿而来诸佛海中。一旦性空界隐,水月辉潜,尚无佛生之名,何有其他之实?果能直下承当,定作人天弘范,大阐如来戒法轮,度尽众生成正觉!

扶宗说

参禅一宗,直达当人本来面目之重大关键,最直截、最便宜、最稳当、最平实,世出世法,无逾此也。今人指定穿衣吃饭、屙屎放尿为最易事,不思尚有一二之难,人向不知。何以故?穿衣有冷暖之难,吃饭有饥饱之难,屙屎有缓急之难,放尿有溅衣之难。如此数难,在人类中竟不能免。又云伸手动脚、低头合掌,为最易事,亦有数难,更不易知。何以故?伸手有碍物之难,动脚有物碍之难,低头有俯仰之难,合掌有高下之难。果能在微细中依其准绳,不偏不中,如法行到,是为大难。

近人指定念佛为最易事,内中数难,人尚不知,知亦不觉者。何以故?生西之法,必舍此身,生彼华中,有何把握,是为最难;由信不实,忽生疑城,到极乐难;由愿不切,忽生下品,欲生上品,一生见佛,是为甚难;由行不真,一生念佛,不能成片,生西方难。有此数难,叹哉!垂只手之弥陀,接一心之众生,岂奈难何!弘教之法师,能事理圆融,教观不二,言行相应,机教相投,以利生为怀,以弘法为行,诚自他俱利,何难之有耶?如观照般若未修,文字般若未学,实相般若未悟,则理事难融,机教难彻,必招入海算沙之嫌,说食不饱之谤。持戒之律师,不达无作戒体,性遮持犯之旨,必仅于身外之律仪,戒中之名相,虽曰无犯,心戒常违,必招戒止生天之讥,戒为不堕之利。欲达无上金刚宝戒者,不其难乎?其他一切法门,以此类推可也。

独禅宗旨趣,为诸佛母,为万法师。释迦雪山睹星悟道,迦叶见佛拈花悟道,东土神光安心悟道,及至临济还拳悟道。易之如反掌,快之如掣电,迅之若弹指,速之若瞬目,不劳动步,不费功夫,诚易中之再易也。从上诸祖,皆由禅定悟入者,了生脱死,证大涅槃,开丛林,建道场,广度群品。非悟心地,不为大功。参禅之益,范围极广。类如心是黄金,身亦黄金,真如妄想亦是黄金,咳嗽吐痰亦是黄金,男女老幼亦是黄金,天堂地狱亦是黄金,虚空大地亦是黄金,草木丛林亦是黄金,有情无情更是黄金,任他有打破虚空之力,不能出黄金一步。

又如自心包罗极大,十方法界皆在心中,四圣六凡皆在心中,语默动静皆在心中,牛马猪羊皆在心中,蛆虫蝼蚁皆在心中,世法佛法皆在心中,空内空外皆在心中,地上地下皆在心中,任他有踏翻大地之能,不能出自心一念。其所谓黄金之喻,自心之法,法喻并明,心力参究,深修禅悦,方能领会,不然恐多一明字。要知黑暗是病,明白亦病,真禅之旨,妙在暗明,未悟以前云暗,大悟以后谓明。正如宗门之程序,由迷而悟,由小悟而大悟,大悟而彻悟,彻悟而后真修。故云悟后起修,即真修是也。至此,明暗之病全蠲,迷悟之途路绝。今在未悟以前,谨将禅路广设百法,每法事实,详细指陈。

一、发心学道;二、愿住丛林;三、立决定行;四、棒喝难挨;五、规矩难学;六、身心不安;七、委屈难受;八、习气难除;九、跏趺难坐;十、六根难收;十一、请示用功;十二、厌住丛林;十三、乐处深山;十四、不喜培福;十五、不真修慧;十六、不愿常住;十七、易犯规矩;十八、喜舍一切;十九、奋勇发心;二十、身心纯熟;二十一、不信参禅;二十二、疑法;二十三、疑人;二十四、拟退;二十五、追悔;二十六、惭愧;二十七、起信;二十八、听可领会;二十九、觉有相应;三十、自愿用功;三十一、忘疲;三十二、疑情不得力;三十三、身心闷躁;三十四、退心陡起;三十五、受人劝服;三十六、妄心暂歇;三十七、身外暂忘;三十八、觉身轻安;三十九、住枯静处;四十、妄自穿凿;四十一、专好诗偈;四十二、不愿深进;四十三、提起用;四十四、功能除妄;四十五、功能除睡;四十六、落堂自在;四十七、妄自承当;四十八、戒道时非;四十九、心法俱寂;五十、得少为足;五十一、生心用;五十二、有心用;五十三、散心用;五十四、把持用;五十五、得力用;五十六、放心用;五十七、亲切用;五十八、间断用;五十九、粗心用;六十、绵密用;六十一、不间断用;六十二、细心用;六十三、离法用;六十四、无心用;六十五、真心用;六十六、转身用;六十七、同体大悲;六十八、代众生苦;六十九、慈心与乐;七十、愍念众苦;七十一、学菩萨行;七十二、布施;七十三、持戒;七十四、忍辱;七十五、精进;七十六、禅定;七十七、智慧;七十八、喜舍;七十九、爱语;八十、利行;八十一、同事;八十二、立向上志;八十三、除懈;八十四、恭敬;八十五、供养;八十六、赞叹;八十七、隐恶扬善;八十八、除谤;八十九、息诤;九十、三常不足;九十一、劝住丛林;九十二、发心做事;九十三、喜做清众;九十四、愿当行单;九十五、知因识果;九十六、发大誓愿;九十七、事理用;九十八、化导用;九十九、他受用;一百、自受用。

第一,发心学道者。举世僧伦,受戒可以,朝山可以,对于修行学道一事,独不可以,何其怪耶?自出生以来,受家庭习惯深加缠缚,不思舍离。加之顺逆之事交逼,苦乐之境相侵,宿因感动,善根稍熟,系有出俗之心,竟作披缁之举。

将入师门,授以应赴之经忏,加以赶快之佛事,午夜熟读,寝食俱忘,欲精其事,拟过其人,喜有终身之业,而终其身也。哀哉!痛哉!孰知错入门墙,随流打混,终日空忙,竟不知有康庄大路,坦荡丛林,甘染小庙习惯,竟作经忏僧人,弄得一身灰头土面。

常思一日之佛事,难买一盒香烟;赶了一夜之苦辛,不够一斤荤菜。奋然立志,脱去樊笼,访道求师,心难终日。世尘之心将尽,为道之念始萌。一遇行僧,即行苦拜,或授念佛,或指持戒,或劝学教,或教参禅,直使一日求师,千日学道。斯仅为出家,一生终了之苦行,于庵堂,于小庙,或会馆,或祠宇,遍俱有之。此辈行人,世具多数。

第二,愿住丛林者。丛林为十二头陀中第一头陀,梵语阿兰若,此云寂静处,或云无女人处,又云僧伽蓝,复为十界圣贤聚集处。受戒之人,首由堂师多方开导,次闻前辈赞住禅堂,如是发心,修整衣单,购备鞋履,思维打听,百计难成。欲学经教,字墨缺如;拟去朝山,又少路费。才听天宁之好,又想天目之奇;常闻金山之腿子难熬,久知高旻之长香难坐。大好兰若,欲住式微,进退为难,彷徨终日。忽遇怜僧百般指示,授以正路,教以方针,胆敢前行,一切不顾,将到山门,心慌脚抖,客堂一进,面赤身呆。执事见者,一吼之曰“初参”,再吼之曰“半吊”。其不闻乎?规矩之严,殿堂之紧,往返不闻其声,坐卧必遵其教。

有志于道者,渐定其心,次舒其见,规模次第,逐渐了知,胆既大而心宽,事将熟而志固。无心于道者,如雀进笼,身难安住,所见尽不称意,所闻悉是骇人,胡窜乱撞,黑地昏天,百计私逃,竟难如愿。其盘膝也,宽如锅腔,高如茶桌;其跑香也,行如跳舞,居若防贼。随众打混,忍苦过活,暗地流涕,瞒人哭泣。一听执事吼声,全身肃静;将有道朋劝诫,满面生欢。宿有道因者,今遇斯缘,果将成熟,三五十年,居如一日,般若之种,成佛之根,益加深厚;宿无道因者,助遇胜缘,因随果熟,薰修锻炼,大器堪成。今修胜因,未来胜果,生死之道修也,涅槃之道明也。

如是,非住丛林不能培其佛因,非住丛林不能成其佛果。否则因地不真,果遭迂曲。要知丛林为三宝主体,亦为办道础基。丛林衰,正法无从久住;丛林兴,三宝为世福田。古云:“能发心住丛林,三五十年不犯一毫苗稼者,此人具大福报,有大正因。”又云:“若在深山办道,不如丛林睡觉。”诚哉斯言也!大凡住过林下之人,出外行脚,城市乡村,人若见此威仪细行,举动语默,非常可比,直令世人信而敬爱,使一切善男信女,培福德无量,种善根无量。仰愿当世闻人,信佛长者,必尽力护持,不稍歧视,功德之大,世无可喻。人能生住丛林,死入塔院,不但过去父母超升净土,现存父母增福延生,及自己深入堂奥,其愿足也。

第三,立决定行者。既为道来,必先立行。行立,其道虽行,其心必乱。何以故?要知无始以来,染习深厚,今生所作,加倍纯熟,终日随世迁流,顺心乐受,了无阻碍,称意乐从。今既出家,习惯之熟已受刺激,再加立行,行与习违。违逆者何?类如心向喜荤,今逼吃素,不是饭吃不饱,就是菜里无油。种种违意之事,迂迂逼积于心,一觉行立,心自纷乱,势所必然。行一切事,以此类推。凡立行之人,知向所行巨细各事,渺无标帜,亦无体制。今于立行念中,鉴其各事,无端倪者,检而理之;有条理者,新而合之。做事似较前有方,动念似较前有主,至尔动静闲忙,皆从行得。果能得其行之受用者,其心自不混乱,其身自不妄行,其事自不错谬。如是行能制事,一也。

再加定行者,既定之行,任死不移,任生不改。天地能动,我行不动;虚空能空,我行不空,是名定行。凡所行事,及所立行,各不相碍。心愈乱而行愈坚,身愈危而行愈切,事愈败而行愈高。行能改恶心向善念,行能转病质成肥身,行能化凶险为安宁。斯名定行能制身,二也。

决定行者,虽云行能制事不乱,行能制身清安,行能制心一处,何若无事可乱,无身可安,无心可制?三也。从这里一决既定,放手直行,忽到水穷山尽,人法双忘,转过身来,方知决定行三,了身心世。要知决定行之妙者,在林下三五十年,苦心于道,敢保立见也。

第四,棒喝难挨者。大凡有志行人,必先征究其去向,次研其住止,再审其家风,然后直从其道。当思世间之学,不出孔子遗教,诸子百家,咸皆包括。出世间学,先离情识,再扫圣凡者,必首明离情之法、绝识之方。要知情因爱有,识由妄生,情识二字,圣凡所关。实因情不能空,六凡辗转;识不能了,四圣历然。不妨将此二字,举令世知,直使毕世之才,高明之士,能将情识二字作一解释,设一除法,为一尝试。可以另立了除之奥,除之了之,我可乐从其学,仿效其法也。举世既无扫情之能,亦无空识之妙,定依古人棒喝之道行之,方不负修行之志。如是钵囊高挂,以悟为期,欲求去情识之学,先求吃棒喝之道。

须知情关嗔爱,识锁悟迷。尽世间人,易爱易嗔者,皆为情所覆;能迷能悟者,亦由识所羁。如是痛棒一巡,情飞空外,嗔爱何存?猛喝一声,识影全消,悟迷何有?每有初学之人不了助道之法,云:“有道可学,有心可用,一生大事毕也,何用香板打之若孩童,大声吼之如赤子?规矩之难,为用心之障;开示之多,为行坐之烦。”试问有此见解,莫若居山,或住小庙?如斯错会,诸佛闻之流泪,祖师听之伤心,龙天知之蹬足,神鬼知之捶胸。不思我佛世尊雪山修道,六年寒苦,一麻一麦,如此精勤,胜过棒喝之恶、规矩之难、开示之多,不止千万倍也。二祖求法,白雪齐腰,尚呵之曰:“轻心慢心,何闻其道?”遂至红血齐腰,方为说法,能不胜禅堂之委屈千倍乎?临济受黄檗之痛棒三顿,尚且劈破面门,恐超今时万万倍之委屈也。

不然,直使禅堂之弊,循情应对,礼节欢呼,情也;问答语言,神会见解,识也。许有破空之能,不若禅堂一棒,一棒能破此情;任有沉地之力,不如禅堂一喝,一喝能离此识。故云:“七尺棒头开正眼,一声喝下歇狂心。”又云:“香板头上出祖师,大声喝内出菩萨。”能有佛法知识者,求善知识打,请善知识喝,一棒打除多生情垢,一喝震了历劫识昏。欲住禅堂,若畏棒喝,其住者难久;若有禅堂,暂离棒喝,其禅堂莫存。禅堂,为世出世之舟航;棒喝,为了生死之利器。欲成佛道,当住禅堂;欲了生死,必受棒喝。禅堂棒喝,其为母也;见性成佛,其为子也。故诸佛指归于禅室,历祖尽出于斯宗,诚不信乎?

第五,规矩难学者。规矩为世出世之最大法纲。规者,为之绳墨;矩者,为之角尺。长直非绳墨无标准,方圆非角尺无的范。故古云“不依规矩,不成方圆”是也。又如伐树,欲取其直,先用绳墨,其碍线者,大斧砍之,小刀劈之,其料自直。任何材料,悉皆就用,斯尽绳墨之功也。又如箍桶,拟取其圆,先用角尺,四角方之,八方角之,其料自圆。任何圆器,随取用之,此尽角尺之力也。要知虚空何其高,绳墨挂之直也;大地何其广,角尺量之圆也。一虚空一大地,未出规矩一步。又如直则竖穷三际,圆则横遍十方,其规矩之范围,大无伦比。欲住丛林,不依规矩者,不知来为何事。要知我人身心乃业障成之,习气薰之,散于六道,处于四生,向不闻规矩之名,何有其实?随心放扩,任意欲为,前无挡绊,后无遮拦,耽欲横行,随业受报,头出头没,不知几时。

今幸出家,再遇规矩。其规矩者,为丛林基础,为海众依归,为学道之初步,为入圣之阶梯,为出世之良师,为成佛之导者,为苦海之宝筏,为黑夜之明灯,为穷者之大宝,为病者之良医,为人道之救星,为学者之弘范。任佛口宣,赞莫能尽。禅堂学道,大规矩,小法则,必依而行。有犯者,皆随业转;无犯者,不随业迁。如是,规矩之多,法则之细,任再难学,必耐烦学。学熟之后,一日学之,千日用之,此处他方,皆称上座。当知规矩与业障,冰炭不同炉;法则与习气,水火不同器。业障现,规矩离;习气放,法则隐。业障现,依旧轮回;习气放,哀哉六道。试问学道人:守规矩是?随业障是?故和尚、班首、维那各执,必尽心力,严守规矩,使学者日新又新,不遭尘网。悲心之大,婆心之切,举世莫过此也。幸已哉!

第六,身心不安者。身心不安,正为入道阶渐。何以故?身若安闲,现业易造;心若自在,恶习顿生。试问:心依身住,心再不安,何能离身一刻?身依地住,身再不安,何能离地一步?能如是会,何不安之有?假使身心安于向所贪染之处,此处即是苦因,此虽能安,终属须臾之安;转过身来,直使身心安于火轮刀山之所,此所即是恶果,此虽难安,堪为永久之安。悲乎!能在禅堂久住,身心不安自安。要知身心受世萦缠,缠久自安。今将身心禅堂久住,住久亦安。类如居家,终日长安,忽犯王刑,处于囚狱,片刻难安。愿将囚事详细施为,作为日用,久之或安。不但无在狱之难,至尔不愿出狱,不但身安,心亦安也。

身心之弊,毋论居于何处,初实不安,渐可稍安,次则能安,久自长安,斯盖六道通同之病也。嗟哉!禅者身心,住一切处不能相安,理正当然。因一切处皆尘劳处,不安可也。今住禅堂,为佛子正行,为道者正居,若不能安,万不可以。何以故?禅者受办道之身,住不办道之处,道何能办?至尔十分道心之人,在办道之场,道尚难办,在非道之场,岂能办道耶?类如十字街头,乡村田野,欲离尘扰,屏绝喧闹,可乎?切将身心久住禅堂,不安而死;不愿身心暂离禅堂,苟安而生。其为道者,不亦乐乎?

第七,委屈难受者。此语乃无知者言之,稍有程度者,断不挂齿。何以故?下至众生,上齐诸佛,委屈二字,竟不能免。所以者何?释迦世尊乞食既毕,敷座说法,百万大众,巍巍端坐,静肃庄严。忽一僧尼捧腹而至,对佛面立,即云“汝今说法,我身难安,不久欲生,何不顾及”等语。是时大众凝然罔措,可怜我佛受此重大委屈。梵天诸王着一天人,化一雄鹰,飞僧尼边,将绳啄断,瓢随堕地,众释狐疑。委屈之大,何能及此?又我佛一日领众入城,循例乞食。时有阿阇世与调达二人,欲谋我佛及诸大众,嘱令满城禁止留食,如是者七日,未得粒米。后因二人改悔,依旧留食,如前供养。此之饿饭委屈,世何能受?又一日,诸大罗汉他处安居,留数百人同佛结夏,崖内安居。调达竟着力士多人,暗将巨石推崩下山,击伤佛足。可怜佛为三界大师,四生慈父,受此辱佛、饿佛、击佛之最大委屈。佛尚如是,我何人也?

又如慈明请法汾阳,寒冬之际,设法往觐,汾阳即以冷水浇之,欲令他去,慈明私立殿角一夜。汾阳次日晨早见之,后又浇水,如是再三。可怜慈明当顺受之,后开大悟,号西河师子。又如径山老人为四句偈,未避国刑,充放楚粤。后大弘化,遐迩钦崇。此委屈之大,大无能比。

从上诸佛诸祖尚然,既隐林下,安住禅堂,任何委屈,逆来顺受,嗔来喜受。要知受得一分委屈,消得一分业障,开得一分智慧,任人取我头去,截我饭碗,更不能顾。只要有禅堂可住,有规矩可守,有道可行,足矣!其他身内身外,皆属余事。一任委屈之事,堆如高山,竟能消受,方称大人知识。

第八,习气难除者。习气一事,唯佛一人净了,其余皆次之。我等薄地凡夫,岂容稍缓?习气之主体者,身心世三,贪染舍离皆习气;穿衣吃饭、屙屎放尿皆习气;语默动静、出入往返皆习气;举心动念、执迷开悟皆习气;了生脱死、成佛作祖皆习气;参禅学道、明心见性皆习气。如此习气之深,难除之苦,非达道人,恐难除之。或问:我等日用中所行规矩,所参功夫,谅必不为习气。答曰:此虽不是习气,只许是除习气之法。但在除习气法中,竟添习气。如早时还债一百,晚时借债一千,除之者少,添之者多,呜呼痛哉!

习气之大,将何以去?思之,必假禅堂之清规,日行之细则,棒喝之加持,知识之开导。三五十年不了,尽此一生,如未除清,付诸来世。任是习气之大,唯怕立志之坚,终必了了也。类如一无鼻孔汉,天地之大,虚空之高,佛祖之尊,众生之广,此汉置若罔闻,其他一切,毫不沾染。能学到此汉,教你成佛去亦不为难。此汉虽妙,当离迷悟看始得。果能许你见得,方知虚空有此汉,大地有此汉,有情无情皆有此汉,动脚遇着此汉,开口咬着此汉,此汉之妙,竟无能喻。

第九,跏趺难坐者。跏趺,即右脚在下,左脚在上,名单腿子。结跏趺,即左脚在内,右脚在外,两脚底向上,名双腿子。当知佛为众生标榜,佛为我等教师。佛口宣言,令我行之;佛之仪容,令我学之。我当如教而行,可称佛行;我当如相而学,可称佛学。每大殿内,或各寮中,供有本师释迦之佛像,虽不全学双搭膝,而单腿子应当要学,方可不违佛教,不背佛仪。

上古传言:有一比丘,初出家时,欲住禅堂,腿已熬熟,即担衣单。行之将夜,置孤冢边,静坐一夜,结跏趺坐,名盘双腿子,约有三时许。众鬼见之,敬如活佛,尊如金塔,礼拜不止。

双腿将疼,放下只脚,坐单腿子。众鬼见之,忽惊骇异,才见金塔,忽成银塔。其鬼有畏而欲逃者,有近前细看者,有诚心祷拜者。

至时夜深,日又辛苦,单腿又疼,即用两脚向下,近时称为支锅腔子。鬼复见之,惊然叹曰:“先拜者是金宝塔,后拜者是银宝塔,现见者是铁宝塔。”众鬼见之,纷纷欲回,不愿再拜,彷徨塔前,言三语四。

这位比丘盘的支锅腔又疼起来了,忽然伸脚一睡,骇得众鬼星散,有胆大的鬼来看者,即骂云:“辛辛苦苦拜了一夜,原来是个烂木头。”你一脚,他一脚,踢醒比丘。至天将明,起身跑到坐香门庭,说昨夜事,此话遍传海内,迄至今时。

各著述家未见此段,因是故录之,足可为人警觉。古人云:“心以动为用,身以脚为用。”心不动,则身自静;脚不动,则事自息。心动,则念愈多,根愈扰;脚动,则身愈烦,心愈乱。故办道之人,先收其心,次收其脚。盘膝者,斯之谓也。

第十,六根难收者。六根指眼、耳、鼻、舌、身、意。此六根之范围,不过一身摄之,何其太小耶?汝云难收,我曰要放。何以故?收而藏之,宝而密之,终为大害。不如知有眼者,先放其见;闻有声者,先去其听;其他四根,以此类推。行道之人,先忘视听,次静身心,不但六根舍,六尘放,六识亦止也。每见住林下之人,头身手脚硬如枯桩,行如木人,坐如土地,此虽不善,比放荡者较好万倍。不过眼未乱翻,闭目内动,珠忽一,相统收之;耳虽未闻,面无掉举,头忽一动,音统收之。如斯行处,何收之有?

正收之道者,类如一室,周有五窗,中明一灯,五窗照时,光透于外。若去一窗,必用布遮,一窗自暗。布遮者,即留心眼根,不许外望也。若去二窗,亦用木闭。木闭者,即不掉头外听也。三窗亦然。如此行法,渐收可以,未为顿行。宗门之法,欲闭五窗,先去中灯,次撤其室,不但六根空,六识忘,六尘远离也;直是中灯与室并皆瓦解,试问这野狐精藏身何处?禅宗之道,先制其心,心忘而内外俱忘。不闭自闭,不收自收,诚不然乎?虽然,当头还欠一棒在。

第十一,请示用功者。请示一法,佛世有之,事机重大,世难比拟。类如一日,外道持华供佛,请佛开示,佛云:“花放着!”外道放花。

佛云:“手放着!”外道放手。

佛云:“身放着!”外道踌躇间,佛呵曰:“既不能放,担起去。”外道豁然大悟。

请示之利,曷可言喻!

佛在因中为一仙人,远住深山,终日为道,最真且切。天人拟试之,化一罗刹,至洞侧云:“诸行无常,是生灭法。”

仙人闻之,即下禅床,出外顾视,见一恶相,头发红蓬,面如靛色,牙漏于外,黑似铁钉,身形之大,饥腹之小,见而畏之。仙人问曰:“此二句偈,是汝说么?”

罗刹即言:“正是我说。”

仙人启曰:“请将下句再为我说,深当感谢。”

罗刹即云:“我腹饥饿,无力再说。汝能舍身于我为食,当许说之。”

仙人自思:“若身舍食,法将谁听?”即请罗刹法书石上,视即舍身,如是书云“生灭灭已,寂灭为乐”八字。

仙人跳下,罗刹捧身,现本帝释,赞言:“善哉!汝即当成阿耨菩提,仰望仙人不忘度我。”

思之,古人舍身求法,为八个字,命送鬼神,视身之轻,敬法之重,恐今时人难一做到。禅堂道者,用心真切,功夫深入,定要博问先知,请求开示,必诚惶诚恐,五体投地,说诚实言,陈当前见。是善知识当机一拨,回头转脑有之,地转天旋有之,立地成佛有之。类如路行千里,相差一步,可以到家,在此一步,妄为家住者,大有其人。既不愿后退,又不敢前进,盘桓终日,莫知所自。果是智人,当处请问,如是博学之,审问之,善思之,明辨之,直下承当,深入堂奥。信请开示者,动步归家,何便宜之甚!有道学者,切宜效颦。

第十二,厌住丛林者。久住丛林,诸不如法,身心疲厌,势所必然。试问:欲得身心如法,喜住丛林,深得法益者何?皆未见到。共住之人,日行其事,内中大利,人不易见,故特指出。禅堂、日行殿堂行坐规则,日日如是,月月如是,年年如是。所行之法,不增不减,一日行之,万日同之。此是以摇动身,薰不动习,久之,其身必静,其心自清,际此深修之处,多不易见。

尽人只喜今天上殿,明日过堂,后日唱念,再日出外,一天有二三样调换,可为合意。如是每日冷冰冰,终日烦闷闷,直令人无意味、无兴趣者,厌住丛林,第一大病。

果能立志为人,将丛林法巨细各事深知底蕴,所见者无不是利,所闻者无不是益,所学者无不是道,所行者无不是法。如此深入,以禅堂为身,以规矩为行,以禅悦为食,以参禅为念。如此埋头苦干三二十年去,不但阎王老子不奈你何,任是释迦老子亦不奈你何。自得大益,转教他人,亦得其益。得深益已,明了今后所受因果,拈一草,焚一香,皆培性德;闻一声,见一色,尽是禅机。

丛林为十方聚会之所,圣贤安居之地,同居大众互相瞻依,一言一行皆有稽考,一文一米不落虚空。古云:历代诸祖出自丛林,古今圣贤从丛林出。自当敬常住如佛刹,爱寺物如金珠。自恨迟来,何不早住?宁愿生生世世以丛林为家,以规矩为住。其他小庙庵堂、深山穷谷、关房静室,决不暂住。请住丛林之人,谨将此段熟读记取,以作未来防范可也。

再者,佛为娑婆教主,为佛子者,当设殿宇以供之;法为浊世明灯,必用华堂以贮之;僧为世界福田,当其永供而养之。敬信三宝之念虽诚,不如护丛林之功大。三宝非丛林莫住,丛林非三宝莫存。若得正法久住,必使丛林久住,丛林不在,正法何住?故先有丛林,而后有三宝也。尚望厌住丛林者,改喜住丛林,厌者必离,喜者必住。其前程之大,非言喻所能及。

第十三,乐处深山者。喜住山之人,皆从道念不坚中有,爱山之心不歇,厌住之念愈坚。亦有日用中规矩杂事,优劣见闻,时扰于心。或坐香短,功不够用;或行香长,色力难拖。有因开示不称意者,有因调众不遂心者,有因邻单打叉者,有因坡事太多者,有因殿堂太苦者,厌处太多,阻碍纷纭,实难办道,竟作溜单之人。系有住山之念,一到山中,有屋无床,有碗无米,有柴无火,胜如家庭,倍加烦琐,至时方知也。

再有与道稍次者,勉住丛林,尽是敷衍。一切时间,挂板敲钟,倒茶打水,香板竹篦,轰轰惊人。班首开示,闻之冒火;维那规矩,听则心烦。百计思维,莫衷一是。欲回小庙,惹笑邻庵;住他丛林,身难如意。自思小庙之烦,丛林之苦,不若远遁深山,世罕闻见。此住山人,非真为道,贪安偷闲,以山为快。

要知能否住山,必有稽考,向在丛林久住用功,得到悬崖撒手极处,转身过来,根大者,开丛林,建道场,广弘法化,利己利人,终身利他,不图自适;根小者,一得大悟,上忘佛德,下背众生,乐处深林,清悠泉水,置四恩于度外,忍三有于泉乡。利人之功大,利己之功小,培二乘因,播焦芽种,全不顾及。

住山数弊,人尽不知,任是透过重关,难免抢劫之患,竟无解救之人。树前因执事烦劳,避山静养,将到山洞,初居数日,忽闻上庵哭声喊叫,余即奔往,见之惨状,目不忍睹。急将彼身绳索解开,口内黄土拔清,耳内棉花夹出,急烧开水灌之,始有气声呼出,又将身手扶起,四肢活动,放床睡。不半日,知识醒来,问其所以,云:“先用衣服裹头,横身重打,再用绳索捆绑睡地,已二昼夜。”往内视知,尽其所有,一掠干净,虽受痛苦,幸未毙命,其弊一也;每有山下穷苦妇女上山求食,圣戒难保,二也;食不敷吃,必下山苦化,有道者大袋之,无道者小袋空之,一饿十天八天,有因饿下山者,三也;有与邻山不和,打架吵死,无人救者,四也;有病无药,有药无人看病,死之臭而惹邻庵之厌,五也。请住山者深思之!

第十四,不喜培福者。每有久住丛林之人,未开1佛法知识,未阅佛祖经典,一向执迷枯坐,静此一生可以,稍动一刻不可以。如此行处,大为法门害,大为前途障。何以故?佛于三大阿僧祇劫,广行六度,精修万行,皆是培福。佛在因中当一圊头,历九十劫,尽为培福。我等能当三年饭头,万不得了,此是最大道心。悲乎!佛在世时,有病目比丘,日唯补衲,觅人穿针,大声喊曰:“有作福者,与我穿针,功德无量哦!”

一众笑曰:“不知惭愧,瞽目不见,请人穿针,言有福求,真耻之甚!”

佛闻,叹曰:“汝轻视彼,不与穿针,我与他穿。”

众罗汉曰:“世尊为三界大师,岂能与这瞎子穿针?”佛言:“我为培福,历三僧祇,舍头目髓,身肉手足,心肝五脏,悉为培福。因福深厚,得成佛果。既已成佛,更不能舍穿针之福。”众罗汉闻之,赪颜冷色,生大惭愧,后知福为佛本,见义勇为。

林下人身耽惯懒,心着孤闲,一动不安,何能再动?培福之道,了无修处。有福之人,安住丛林,心是宽的,身是健的,力是壮的,量是大的,一住再住,出坡做事,吃苦出力,在所不辞;无福之人,安居林下,心窄身瘦,力弱量小。心窄者,纷乱之事,见而生畏;身瘦者,稍重之物,见而生退;力弱者,多劳之事,见即麻烦;量小者,重棒逆言,不堪纳受。听到执事讲规矩,疑曰又是讲我的,心如火起。犯则罚一二香板,嗔曰又放我不下,恶念陡生。此皆无福之过者。何以故?行人向所造罪,至深且厚故也。心窄者,杂念烦恼塞满心中,无插针处,不容别念,故心窄。身瘦者,淫欲消耗,恶事缠扰,气倦神疲,故身瘦。力弱者,病苦纠缠,忙山忙海,诸不遂心,身难负重,故力弱。量小者,世知未忘,佛见未开,专爱体面,深耽人我,赞则生欢,毁则生怒,故量小。再不培福,久之将成流俗也。当知福能空罪,慧能破愚。假如二人同行化饭,无福者,米未入唇,饿难行路;有福者,饱飧足食,化导多人,故古人云“修慧不修福,罗汉托空钵”是也。

第十五,不真修慧者。修慧一事,极为重大。满世间人只说聪明,不说智慧者。何以故?当知慧从心修,聪从境得,从心了心则慧明,从境研境则聪发。不但世人未尝研心,即我等住禅堂,负研心责任之人,尚未研心,不其难乎。要知神通不如智慧。一日,佛往忉利为母说法,目连、舍利诸有神通者随同佛往。天王设宴,诸大尊者出外游览,同回见佛,佛与天王共飧肴膳,诸罗汉等不识世尊。佛用神力,自与天王等同一相,目连近不能见,复至梵天,亦不能见,再至他方世界观之,复不能见。诸大罗汉彷徨座侧,渺无所自。舍利弗向称智慧第一,商诸罗汉曰:“目连神通,竟不能见,我有一法,定可能睹。”云佛与天王,身相不别,唯眼睛不同。诸人直向席上观看,佛眼瞬目藏睛,雍容和蔼,天王眼珠乱翻,脚忙手乱。如是一观,才敢近佛,受佛呵斥曰:“任你神通广大,不如智慧光明!”不真修慧之人,可不愧欤?

嗟哉!背觉合尘,迷真逐妄,认非为是,趋恶离善,种种苦恼,皆由愚痴所致。要知智慧为破愚之利器,愚则从明入暗,慧则从暗入明。从明入暗者,六道循环,三途递偿;从暗入明者,从凡至圣,证大涅槃。近时住禅堂者,本无了生死之志,亦无修智慧之心,能不痛乎?果真有志于道者,限定今生,尽此形寿不做别事,不修二法,专办参禅,以悟为期,今生不悟,付诸来世,可也。至日用中,自无二心,更无他事。

再要紧者二:一、今生三五十年行去,不悟,不可另行别法,否则半途自废;二、参禅至老,老而病,病而死,不可忘参禅一念,转身再来,定是一闻千悟。类如行路以到家为止,做饭以熟为止,吃饭以饱为止,妄想以打了为止,冲盹以睡醒为止,人生以死为止,众生以成佛为止,用功以开悟为止,了生死以证涅槃为止。试问历世迄今,究竟是暗中为人,还是在明中为人?呜呼!痛哉!又问从生以来,究是以身为人,还是以心为人?可怜可愍!过去为人,不知其处;现在为人,亦不知其处;未来之人,大须仔细。只要苦到,前无期限,后无时间,一旦彻悟,本来面目其人也,风光本地其处也。自此大哭三天,喊冤数日,苦哉!何迷之甚!世世生生,除办慧业外,其余尽是办痴业,故修福不修慧,白象挂璎珞是也。

第十六,不愿常住者。常住一事,实是难能。类如戏场,最极好玩,十天二十天可以留恋,再多时日,自不愿住。何以故?无适意处,难住当然。再称心处,何以不住?其中另有凡不能解、圣不能会之奇特事在。奇特者何?我人最初一念,依无住本而生幻住,如不能常住者,非今时不常住也。世界有成、住、坏、空相,人有生、老、病、死相,心有生、住、异、灭相,皆非常住相。尽人随此相生,随此相灭,终不能逃出此相一步,故云“是法住法位,世间相常住”是也。能悟此相,一切诸相悉皆常住。

参禅人先立三行,至死不移,自可发明,至真常住。三行者何?一、住此一处,处要常住;二、持此一法,法要常住;三、专此一心,心要常住。有此三常,住不改易,诚转生灭成寂灭,转难住成常住也。今时禅堂,久住不安,拟私他往者,其病在未得长安之道,自不愿常住,理所当然。首由难处太多,是故不如自意;再则规矩法则,紊乱纷纭,身心劳苦,昏睡不时,语言难懂,暗疾时发,日无暇及,夜不够眠;又云“那个与我无缘,那个与我有碍”,种种逼迫,自不愿住。果能回头,忍住三十年五十载,身心清安,日得法益,人缘熟悉,事态安详,外念息清,内心不动。复恨从前因何动念要走,幸喜未随妄想转去。如是加倍精进,重立死行,任死再不妄动。总之,念外好者,久之心必向外,常住之念自忘。

能将向外之事,作一丑想,作毒蛇想,作粪坑想,作地狱想,作造罪想,作破戒想,作害我想,种种对治,向外之心自息,常住之念复萌。请妄动者,务将禅堂一切佛事,想出许多好处出来,云“打我是去我业障,吼我是剪我习气,再受困难,尽是助我道念”,能将好的也会在好上,不好的也会在好上,心自安然,不愿再动。最要紧者,对治之法极关重要。

第十七,易犯规矩者。类如古人画地为牢,即人犯法,官家捉去,立于地上,用一木器,离身不远,画一圆圈,不能妄动一步,斯古人之道也。丛林以规矩为圈,三五十年不出圆圈一步,亦学古人之道。若乱犯规矩者,当犯破法之过。何以故?顺治皇帝云:“出入于金门之下,行藏于宝殿之中,钟鸣上殿,板响过堂,不耕而食,不织而衣,般般现成,种种如意。”又云“:百年三万六千日,不及僧家半日闲。”诚哉斯言也。如是身居离尘之地,心攀大法之缘。世人忙死,只为今生;我等闲暇,尽为来世。他人一生忙人,我等一生忙己,何不快哉?如斯受用,再犯规矩,故云有过。

初住禅堂,身心不熟,规矩不会,犯则可能教诲;若住年久,或是饱参,或在他方出过头面,再犯规矩者,诚为法门恶人也。正如林下,守规矩则随众行道,犯规矩则不入众数。守规矩者,心地宽闲,一切自在;犯规矩者,身心浮躁,遇事生烦。守规矩人,人若见之,欢喜赞叹,为丛林法,作人天范;犯规矩者,人若见之,即生厌离,定难久住,外出不安。守规矩人,佛天生喜;犯规矩人,神鬼生嗔。守规矩人,为兴丛林法器;犯规矩人,为坏丛林恶人。当思犯国法重者,以身殉之;犯家法重者,以身离之;犯丛林法重者,以身迁之。理所当然,毫无讹谬。要知自己业重,定有违法之虞,常立誓曰:“愿人砍我头去,挖我眼睛,不愿一时犯丛林法。”果依此誓,不但身命救,慧命亦救,加之父母生于恶道亦救。然则易犯,改为易守也。

第十八,喜舍一切者。喜舍二字,乃菩萨事也。住林下人,对于舍字,似嫌太过。何以故?出生已来,有田园丰富者,有功名富贵者,有官爵品位者,有妻子儿女者,一切远离,浑不念及,披缁具戒,大舍俗家。复处僧伦,晏住庵堂,闲栖山洞,特长成绩,弘富学术,全不顾及,大舍僧家。至尔僧俗之家俱舍,才能之事并倾。今云喜舍,诚不解也。不见古人道:“不与万法为侣者是什么人?”此人不会,即担起去。如是之人,果能领会,正与宗门大舍,吻相符合。

不得此舍者,日用中上殿舍脚,过堂舍手,穿衣舍身,吃饭舍口。一棒来,舍嗔心;一喝来,舍恶念;人赞我,舍欢喜;人毁我,舍烦恼;悉名大舍。又参话头,舍功夫;任空过,舍光阴;随众混,舍多人;住丛林,舍处所;守规矩,舍他人;犯规矩,舍自己;亦名大舍。又次之舍者,未进禅堂,其冠者,观音斗、平顶冠、小帽头、一把抓、韦驮尖、风帏子;其衣者,绸袍子、缎褂子、丝七衣、纱卧具、紧身服、卫生衣,外有奇者鹤敞衣、绒围巾;其履者,胶皮鞋、丝棉靴、泰州高底履、扬州粉底鞋、白袜子、丝裤子;其装潢者,金盖指、银手表、磁茶缸、骨牙刷、金刚粉、雪花膏、香烟嘴、大烟杆、焰口本、散花书、麻雀朋、酒肉友。一舍干净,只留一副无鼻孔、无面子,一个清净人格,来住禅堂,其庶乎喜舍也。

第十九,奋勇发心者。此一发心,为世出世间之导者。不然,不但佛道难成,即地狱亦不易堕。何以故?世人种田,播种兴苗,芟草灌溉,收棉轧子,纺织浆纱,牵头上架,朝日梭之,暮日织之,方成其布。由一颗种,变一件衣,种种手续,一切困难,所得三宝,人不易知。何者为三?一种以田为宝,布以纱为宝,人以衣为宝。因此三种宝贵之事,为世人者不得不奋勇发心,否则半途中断,一宝难得,人岂形于裸体乎?亦如林下人披缁受具,访道求师,安丛林,守规矩,遵教训,挨香板,受恶辣,用忍辱,立道念,请法要,用功夫,得真疑,开大悟。

由一凡夫成一圣人,其中经过,万分困难,一切磨炼,幸得三宝,亦不易知。三宝者何?一人以僧为宝,丛林以规矩为宝,彻悟以用功为宝,亦因有此种宝贵之事,更不能不奋勇发心,否则终成庸鄙,一宝不得,僧何存于林下乎?又行道者一切精进,人跑香有妄想,我跑香有功夫,是奋勇发心;人坐香有昏沉,我坐香无杂念;人往返有低言,我往返无自他;人睡卧有梦想,我睡卧无床褥;人空过无觉知,我空过有惭愧;人用功有间断,我用功无身心;人用功知寒暑,我用功忘岁月;人用功有精进,我用功无懈怠。斯之行处,是大精进,是真奋勇,何其人而不道乎?

第二十,身心纯熟者。身心本无生熟,生熟者,由身做之事、心缘之境是也。一身生者,身所行事,既未多行,偶一做之,殊难得妙,是故云生。由生久习,再四琢磨,多方淘汰,信手自作,言行即行,初后一如,不假犹豫,此名身熟。心生者,诚所缘境,向未染心,忽一思之,茫无举措,亦名为生。由生久想,沉思静虑,密加觉审,一想即现,说记便知,此名心熟。身心虽熟,尚有遗忘之患,加之纯熟,成为习惯,历万劫而无遗,处千差而不动,拈来便用,水到渠成。身之一作再作,不复差讹;心之千思万虑,更无遗漏,此名身心纯熟也。

正如林下参学规矩,乍入禅堂,渺无头绪;身所行事,向未见过,忽逼进行,自难得妙。能苦心苦志,谨将一切事则留心研讨,窥清记取,一精再精,渐可从生而熟。此时正学规矩之际,务将全身放在事上,不宜朝勤夕懈,立定真宰,宁死不离此法,有此决志,不但事熟,身亦熟也。又如初学禅行,向未用功,一举话头,无从下手。能将此法死志不离,通身通心,尽力拶入,只知法在,不知有心,如是久之,不但法熟,心亦熟也。

第二十一,不信参禅者。不信有二:一每闻人言宗门太高,中下之人万不能到,任是做到,终难免还宿生业债,依旧变牛变马,何愚之甚!根稍浅者,被此谤风一吹下海,再不敢言宗门一字,参禅一事,谁云敢信?一也。自既决愿了脱生死,而来宗门,来时披星戴月,栉雨梳风,一路辛苦,任何难受,今住禅堂,心愿满足。虽日用中规矩不熟,身心浮躁,又受恶棒之疼,猛呵之痛,自住下时,迄无虚日。自思专为办道,苦舍外缘;既为生死,忍受苦痛,任置死地,在所不辞。对于用功一事,每闻善知识多方开导念佛是谁,恳切劝勉顿超大法,如是用心,竟难提起,任是空句,一难站住,业障之深,将何如之?二也。类如身衣有宝,终不相信,不信参禅者亦然。若信自身有宝,任死决要找出,方为了期,故古人云“衣里明珠人不识,何须向外苦追寻”是也。

第二十二,疑法者。行人为道,至真且实,忍苦茹疼,全不顾及,参禅一法,为终日行。不料念佛是谁一句,长时不提,似觉清安;稍一提着,烦恼陡起,身心片刻不容坐住。静中欲出,远行解闷,如坐火似。加之执事见我举止仪形稍缺,整而策之,更是火上加油,急不容缓之愤怒,填满胸襟。细审此番始末,皆提一念佛是谁所致,不妨举用别法试之。往日素信念佛者,或信持咒者,拈来用用看。一念佛号,或念咒言,如水泼火,清凉满地,由是对于此法,更觉难信。既尽力参,不能得入,斯法之咎也。

试问:教书先生日唯清闲,身心潇洒,忽挑重物,万分困难。有人问彼:“担物之力为何如之?”教书先生对曰:“此吃饭物,欲罢不能,欲挑难远。”正踌躇间,因重放下,仍执书本,较前之乐,倍加轻快。另有知识者曰:“既云食物,非挑不可,何不慢慢挨去?久之难围,当自解也。”疑法者思之。

疑之一字,今特释之,否则乌焉成马。解曰:念佛是谁,即人能念佛,不知佛是谁念的,要明自己本来面目念佛之人是也。此人非肉团身,直离肉团外找之,找到这个人,即是本来面目。大器者,不找现成;中下之人,非找不可。如何找法?曰:佛既不是口念,又不是心念,再不是身念,究竟这句佛是谁念的呢?念佛到底是谁?如此辗转在这一句上追问,既不能领会,忽然起疑,即疑佛是心念的,又疑佛是口念的,又疑佛是身念的。既不是身口心念的,毕竟是谁念的?此时在心口身上起疑,次知非心口身念的,更是疑上加疑。现在正要离开身口心外,急把念佛的这个人追出不可。如此追究,指参禅即疑情是也。后之段段言功夫二字,即是疑情,再不烦赘。是知疑人疑法是狐疑,此疑即参禅功夫,是正疑也。

第二十三,疑人者。用心之人安住禅堂,初则依人言教,受人指导,听人开示,会人法意,依而行之,不敢减少一字,不敢轻忽一言,视之如法宝,敬之若活佛,朝而礼之,夕而闻之,日不稍懈,敬人重法之殷,真令人信。至所授之法,久而行去,自觉此人指之最为的确,彼所讲的似不合宜,你是他非,莫衷一是。再或先讲之言,初用则是,用久成非。又或自用之法,正合佛经,亦符祖语;听人所讲,不但于我用处不宜,即与佛祖之言甚异。疑人之念深萌,信己之心决定。

又疑外闻某人开大悟了,或已破本参,或开过小悟,今亲听之,反不如我。又或见他各处并无开悟行为,似有习气的样子,由是至时开导,不是咳嗽遮拦,即是借事不听。有疑此时是某人讲者,即身留外而不回;有畏某人讲者,即借词而装病。疑人之过,大非浅鲜。试问:汝欲到家,必寻归路,途中差别,当问来人。既指前行,其行在己,只能指路,非替你行。正路不行,反疑人咎,诚可乎哉?

第二十四,拟退者。行人有人法之疑,常而暗时愤恨曰:多年发愿,数载留心,于平日中先熬腿子,试坐长短,长而不疼,喜则生欢;短而难熬,怒则生畏。次则置灰色服,改大袖袍,办背架子,整衣钵包,所用之物将齐,择行之日将到。忽听金山规矩之大,两脸骇得飞红,又闻高旻坐香之长,中心怕得碰跳,进退维谷,难做主宰。幸来道场,了生脱死,既得法已,法难关心;复觐其人,人难称意。听法者心烦,闻声者念动,不但法缘未结,人缘亦无。欲逃他处,再近高人,何其晚乎?且曰:任你走到天边,只许徒劳空过。欲求高人,古人见群鹰悟道,群鹰即是高人;欲求大法,古人闻钟声悟道,钟声即是大法。大法之大,高人之高,触目皆是,何退而逃乎?

第二十五,追悔者。禅堂行道,未得真参,疑法疑人,皆由自得。其不闻乎?世出世人,无能比佛;世出世法,不过于经。佛出世时,与佛有缘,佛可度之;与法有缘,法可行之。一世之佛,亲说之法,尚因缘而然,无缘而不然。故佛有七能三不能者何?众生定业不能转,众生无缘不能度,众生数量不能知。今何人乎?居学地者,能不悔过自责。轻法之罪,谤人之愆,退道之愚,追之何及?悔之何穷?只得佛前重立誓愿,新立志向,所行之法以死行之,所觐之人以死亲之,所退之过以死改之。宁可守道而死,不可退道而生。任是佛祖亲教我不信法,亲教我不信人,亲教我退道心,直令我骨扬灰可以,教我不信,定不可以,追悔之道通矣。

第二十六,惭愧者。惭者负人,愧者负己。负人者,羞人以善,讥人以长,凌人以耻,辜人以德。负己者,虚荣之果,舛错之因,误己之善,溺己之能。人能内不愧于己,外不愧于人,其人自笃也。凡一切事,在正行中行,在中道中办,舍己从人,扶危济急,容人以量,颂人以德,显扬其长,隐匿其短,不顾自己有虞,只求他人得利。至于功夫得深益处,感人之恩,谢法之惠,粉其身而报之,敲其髓而酬之,不但不惭于人,实不愧于己也。每有无惭愧人,聆法之深,得育之厚,承益之广,受惠之多,稍不遂心,即反面而对之,仇视而怀之,暗谋私算,设法离间,唆使乖违,致伤声誉。殊不知含血喷人,先污自口,如是毁伽蓝,逆恩惠,其过之大,无逾此也。反此,皆从惭愧二字产生也。

第二十七,起信者。经云:“信为道源功德母,长养一切诸善根。”成佛作祖,非信难成;变牛变马,非信莫入。信为众善之门,信为众恶之门。世人信心者,误会不少。既云信心,先知心之底蕴,心有何取?是何面目?因何信心?尽世间人,只信一切,从未信自有心。常言信心者,假使被人一问曰:“汝既信心,必知心相,见是何物?请与我看。”言信心者,忽被一问,满口支吾,心尚不知,信从何有?大谬之深,不止今日。

或见某事,爱乐于心,不名信心,只名信事。既云信事,谅以心信,假名信心。此说,作不尽意可以,若尽意不可以。唯宗下人所讲的是心,所参的是心,所谈的是心,所用的是心,所迷的是心,所悟的是心,日用中一切时、一切处,皆不离心。至尔直悟性理,心空信寂,遍地尽是心,满空尽是信。信心不二,掷大地于下方;不二信心,搬虚空于上界。学道之人,能信此心者,不亦善哉!

第二十八,听可领会者。初住禅堂,气勇心粗,百凡各别,触事面墙,不但听不入耳,见亦不能关心。气勇者身浮,如撞倒他人,自尚不知,或咳嗽拖鞋,自难清听,必久之随众薰习,气自弥平,身暂纯净。心粗者聪塞,见一切事,难入其心,听一切声,难留于耳。向所闻事,塞满胸臆,其他一切,毫难纳受。或初住禅堂,所有一切,遑不及记,纵记亦不留心,故难领会。身心久住,各事常行,于事于言,一听即懂;久之薰修,粗障自除,听可领会也。再则心缘杂境,耳未关声,向未熟闻,闻不相应。常以原因,久之触耳,其音自清,其义自晰。正如堂中听讲开示,亦复如是。世出世法,不得入耳者,置若罔闻;听能领会者,闻可开悟也。古有一闻千悟,不其然乎?又义浅者易知,理深者难会,能在禅堂三五十年,远尘离垢,如来禅、祖师关,不听自可领会也。

第二十九,觉有相应者。相应有二:一、与道相应;二、与情相应。与情相应者,情之一字,范围极广。十方佛祖也有情,蠢动含灵也有情,天堂地狱也有情,大地虚空也有情,砖石瓦块也有情,有情无情也有情,四生六道也有情,人与非人也有情。

又与道相应者,道之一字,范围相等,情有多大,道有多大。与道相应者离情,与情相应者离道,情之与道,冰炭不同炉也。今林下用功之人,虽有相应分,与道太远。何以故?守规矩,用功夫,开大悟,了生死,皆属乎情。如何是道呢?觉不相应,可许同语也,未具眼者,莫莽荡好。次则离俗家,与出家相应;去业障,与道人相应;去习气,与功夫相应;去烦恼,与清净相应。此数相应,虽然觉得,不如不相应好,大须仔细。

第三十,自愿用功者。用功有二:一、人劝用功;二、自愿用功。人劝用功者,纵然发心来住丛林,专为虚当其名,全不究实,装装场面,看看家风,自觉住时不多,往他处去做大人物。二六时中无他顾及,一心以学人为行。有同道者劝曰:“做方丈不能了生死,拜国师不能了生死,住地方不能了生死,当家理事不能了生死,只有‘念佛是谁’能了生死,何不学习学习?”受人劝发,即舍一切,专学办道。如是道念之精,用心之切,忽然踏破禅堂,始知为善知识者,皆从道中出也。

自愿用功者,既住林下,先知日行,一切规矩法则,吃棒挨喝,受种种苦,无非成就道人身心。若不办道,吃苦何益?故知非办道罔住丛林。如是孜孜以道为念,久之,道念纯熟,功夫得力,知得办道一事,非世间事可比。不知办道者,循环六道,往返四生,尚不知觉。今既见到这一道字,超佛祖之尊,胜大法之贵,非精诚自肯,自愿用功不可也。

第三十一,忘疲者。有二:一、出家人专务世法,应赴经忏,贪图名闻,关心利养,佛行全缺,世行深追,至其极点,直使忘形,何止忘疲,悲乎痛哉!二、身居林下,心每担忧,吃无功之饭,喝有味之茶,若不修行,债何能免?如是不辞午夜,不顾身心,先守清规,次敬执事,一呼坡事,赶向其前,再报其人,忙如抢宝。只知有事,不知有身,从朝至暮,日以为常,自愧无能,以身作则。加之身忙其福,心修其慧,数年不听其多言,日行未见其妄动,威仪细行,举动惊人,用心之深,日无暇晷。生死念切,苦行弥深,日之不足,继之以夜,衣破未尝稍补,病重不愿药医,每云一气不来,身归谁有?如斯痛切,昼夜忘疲,只忧道业难成,不虑身心沉没。此之人格,为末世箴,作当前范。愿诸学道者,仿效不容缓也,并非朝勤夕懈之假忘疲可比拟也。

第三十二,疑情不得力者。此用心人之大病,不易疗治也。何以故?类如忽犯官刑,捉去正法,犯者知命难保,急设法救,如是不顾性命,向人磕头,不顾家资,求人担保,时刻奔忙,一切不顾,能有命救,在所不辞。试问:这犯法送命者,可以稍闲娱乐否?能游览看戏否?稍一迟缓,命将不保。我等用心不得力者,依照此样做去,不得力之大病,自可立除。何以故?正用心时,先思自己犯生死法,必要受报。稍一迟缓,即被捉去,定下油锅。犯世间法来捉者,见可躲藏,或能幸免;犯生死法来捉者,不容汝见,去即身销,较他法严,万难逃脱。如是急将了生死念佛是谁贴在眉毛上,放在心头上,亡身亡命拼去,舍人舍己拶去,急如星火,快若雷奔,得力也不顾,不得力更不顾,吃饭不顾,穿衣不顾,不顾也不顾,如此行去,何不得力之有?

第三十三,身心烦躁者。类如人去远乡,孤身寂寞,所做之事,担土挑泥,不但未积分文,常时腹难一饱,如斯苦况,进退为难。不做者,身无处安;做者,命难得活。百思不解,郁闷中伤也。何不以担土挑泥为乐事,以身饥口渴为饱飧?不思富长者家冬月火边取暖,贫寒子处腊时水内取鱼。暖而加火者,尚有嫌冷之忧;寒而取鱼者,间有忘水之乐。层次比类,烦闷何居?林下用功之人,易于烦躁者何?初住丛林,发大誓愿,立大志向,终以丛林为住,日以道念为身,不但对圣亲宣,抑且向人游说。一旦委屈违身,规模越志,其心时悖,境遇生烦,欲作退志,有誓证盟,不敢违神,终归纡积。何不参深禅而解闷倦,信立行而去焦炎?更闷躁,紧加功,逼到身心及第空,才知千佛万祖皆从烦躁中出来。

第三十四,退心陡起者。用功之人,林下已住多年,参禅已非一日。见人初住者,功夫深而见地切,自思我年比他高,我禅比他深,他既大悟,我还大迷;他任首领,我犹清众,诚愧之大愧也。加之见放逸者心烦,见溜单者意动,种种逼迫,于行全非,事事关怀,于身何静?不若找一小庙,住一茅蓬,其身自寂,其意自闲。既生退念,即取衣单,不走山门,而窜狗洞。一见寺执,满口支吾,即云告假寻医,或曰因公出外,如斯惨状,实可伤悲。真有志于道者,禅参既久,身又纯熟,于规矩,不留心而自会;于心法,不再举而自参。大好一个老参,甘做他方学者,务宜猛省,莫负先心。到家之路不多,受屈之时将了,一日㘞地一声,看你退于何处?何处也是你的面目,不亦快乎!

第三十五,受人劝服者。首自释迦世尊初成佛道,观众生机,无一得度,佛云:“我之大法,实非此辈堪能受化。”不动寂处,拟入涅槃。释梵诸天流涕劝请,三而再四,请转法轮,苦请殷勤,方为住世。受劝之道,佛祖有之。而今丛林,有头首清众,行单各执者,或因事烦,或因身病,或因内外不睦,或因上下碍难,拟欲置身闲寮安住,如斯习惯,今古有之。要知为首领之人,苦其身,高其志,为当来范,作学者箴,既苦劝留,当从其允。念丛林于将替,睹大法于式微,能不痛心乎?清众行单者,禅堂为修慧之窟,外寮为培福之场,谨守清规,严持戒行,不违教诲,不犯稼苗。纵有他缘,不如禅室;任是好事,不若道场。务宜信劝,莫执自愚,能转身心,终成大器,何乐而不为也?

第三十六,妄心暂歇者。类如世人日夜用心,忙家忙事,向不言其心,何能知其歇?学道之人,日被妄迁,起而复止,不知止处,止而复起,不知起处,未能关心及此。要知妄本无因,随波逐浪,风平浪静,海晏河清,能回头觉。内动外摇,知而复失,见而或移,能色能空,或隐或显,渺无实据,约而为妄。既能知妄,定识其真。初约众心为妄,一心即真。欲建一心,必先除妄,除妄之法,贵在参禅,日用有禅,自能歇妄。古云:“狂心一歇,歇即菩提。”从上古人在菩提提字下,呵曰死汉,至此一心也不可得。既是菩提,何云死汉?试问:汝等喜菩提乎?喜死汉乎?要歇妄心,担起菩提去;欲再前行,还我死汉来。如是见处,作何了解?且曰:汝能捧个妄心与我看看,再向汝道。莫谓觅心了不可得么?我与你歇心竟。

第三十七,身外暂忘者。身外暂忘,实与道反;身内尽忘,亦与道乖。中尚难明,何云内外?达道之人,先去其身,内、外、中三,安将寄乎?虽然,初用心人,俗之园林田地、名利财富,能不挂心,毫无念动,亦不易得。胜如今之道人,三年而后,近俗一亲,或借词上坆,或借事回里,偶一见面,即悲喜交集,真光头俗人也。用功得力时,穿衣吃饭,屙屎放尿,身外之事,毫不忆及,正忘身外也。至于人问大殿之佛几尊,不能答;又问斋堂之到几次,不能辩;山门之向未分,架房之屋谁住,直在功夫,概未留意。此忘身外之心,正与道近,再忘身外之物,方与世违,逐渐归来,切宜猛进。忘心忽破,身世俨然,何关其外耶?

第三十八,觉身轻安者。办道之人,万不可以身外之境稍减为轻,以心内之相暂隐为安。似觉自身之轻安者,大非也,要紧在疑情真切。否则,或将“念佛是谁”一句塞于胸次,耿耿于心,心外也是,心内也是。直如念阿弥陀佛似,刻不容间,外不见有境,内不知有相,宽宽大大的一句子,正在这一句上,不缓不急,身平气和,默默参究。外有色相,即收眼识;外有音声,即收耳识;视听不关,声色自静。正在参中,外有见闻,识何能收?收识之法者,一直参去,不他顾及,识自收也。果能达到心缘外不见一物,并非无物,心缘内不见一念,并非无念,此即中识兼之不缘也。如此再觉,试看轻安,即内外中间之真轻安。又如一身轻安,十方世界悉皆轻安是也。

第三十九,住枯静处者。枯者如树将死,枝叶枯槁,风不动摇,人不取荫,俨如静处,好静者所取也。若树茂盛,枝叶繁荣,风动之声,人映之色,耳目渺无稍静,好动者所取也。正如用功之人,道心坚锐,疑情亲切,即外不被尘扰,内不被身迁,中不被识缚,内外清幽,安闲独处。此虽由功夫做到,此处不宜住下。住下者,即疑情被静境遮覆,功夫休歇,自不觉知。又复耽着静处之境,深邃空闲,以为自胜,不但不知枯静处为病,反以为好,实由疑情打失,不随于动,必住于静也。有志道人,大生惭愧,一刻无功夫,必痛责自己,拳打其身,掌击其脸,愧曰:“古人用功,尚不容剪爪之间,我何人也?”大哭流涕,佛前立誓:“不悟念佛是谁,任死将念佛是谁带去,死后也不离参。”

第四十,妄自穿凿者。最为禅宗大病。初入禅堂,一见念佛是谁,即云念字是心,佛字是觉,是字是我,谁不问谁。又见照顾话头者,云照者,照而常寂;顾者,顾盼无移;话者,言前荐取;头者,头上安头。穿凿之病最深,药王之药难治。见到木头之板曰香板者,谅想是坐香之警策;见到毛竹之板曰竹篦者,谅必是行香之利用。又曰:钟挂上而直,板挂下而横,莫是竖穷三际,横遍十方耶?又班首者,谓是执香板之板首;维那者,定是维护那执之维那。妄自比譬,无谓穿凿,良深长叹也。若令他在念佛是谁上切心研究,即时心烦闷,身疲厌,五内不安。不妨能久住禅堂,终有发明大事之一日,要知那时之穿凿,即差别智之妙用。

第四十一,专好诗偈者。自觉禅苦多年,功深自若,忽于古人句下有猛省处,或于本分功夫亦有寻味处,向有文字者吟诗,无文字者作偈。要知身处清幽,心耽禅寂,情逸境幻,义味渊深。日以咏诗为业,夜以李、杜为师。致尔坐香,忽身摇而头摆,诗可成篇;忽然义塞,使口诵而心追,偈方成韵。不思大好韶光,硬硬甘送,因缘再大,白白遇着。诗僧之鄙名不避,文僧之大业何居?古人在大事了明,己躬办毕,而后观机设教,接士大夫者用以文,深学博士者用以诗。因文入道,无非利世之婆心,非泛泛之流嗜诸文味,而称了事者也。

第四十二,不愿深进者。行人决志未坚,缚缠稍重,不得益者不愿深进,可然。既得益者,不肯再进,必有二障。宗门二障者何?一、身障,身内身外是;二、心障,心内心外是。身内障者,六根残缺,重病入侵,年老力衰,暗常染疾,于饮食、于寒冷,不堪久耐。身外障者,举止各事,巨细嫌烦,或因他事耽延,或因宿习牵累,置身于道,碍难深追。心内障者,道念直行,功夫纯净,偶被独头烦恼,不时暗扰其心,致有相续心起,觉难歇清。心外障者,功夫得力时,闻其声而被声去,见其色而随色追,现有之深禅,觉使久之微动。动虽能觉,倦扰于心,疲极力沉,功难止念,日复一日,不愿深进。果能内外屏除,一切不顾,挺身径入,直达玄微。要知九仞之高,功亏一篑可乎?

第四十三,提起用者。参禅之人,功夫用到心穷力极,境谢身疲,不但功夫难提,至尔妄想难打。与人讲话、问答时乖;处众操持,记前忘后。视之如痴子,问之若呆儿,人谓莫是无心道人乎?知之者,浅浅禅人,深深静虑。一懈之,不问其身,再懈之,何关乎道?不知者,不作神会,定说仙人。要知行道之功,恰如行路,若一日勤之,十日懈之,竟无到家之能,终被途中牵住。果能觉得途中非安身之所,归家非奋勇何期,由是尽力全提,现成公案震威拶去,懒鬼潜形,猛力深追,穷儿就道,再接再厉。直使地裂天崩,屡举屡撕,一任身忘心寂,虽然十年冰冷,一朝焰发寒灰,猛提之道,功在久薰,庶免无咎。

第四十四,功能除妄者。除妄之功,并非正行。试问:用何功夫,欲除妄想?若以除妄为功,实为大错。何以故?妄想一事,未了者嫌之,大了者爱之。嫌之者何?不用功时,心觉清闲,念无烦扰,功夫一举,众妄奔来。南天台、北五台,纷纷而现;东城隍、西土地,挤挤而前,直把“念佛是谁”这一个生生念头打在衣钵包里去。思之,恨而带哭;怒之,悔而流涕。彻骨凶症,非除不可;当前大害,非灭不行。呜呼幸已哉!今日恨他者,特错也。要知妄想能造生死,了生死也是他;妄想能做众生,成佛也是他;妄想能下地狱,上天堂也是他。妄想之力胜佛力,妄想之功胜佛功,劝请欲除妄想之禅师仔细思量看。答曰:此说甚是,功夫如何?急将除妄想之功夫,改参念佛是谁始得。

第四十五,功能除睡者。此除睡之功夫更错。类如明是白天,黑是暗天,正行路时,日行不足,继之以夜,醒用不足,继之以睡。当知念有浮沉,心无醒睡,只顾用功,不问醒睡,如是行路,如是用功,其揆一也。除睡二字,安将寄乎?若云白天行路则喜,黑天行路则忧,拟欲设法除去黑夜而睹白天,有是理乎?用功亦然。再则醒睡本乎天然,迷之者体共浮沉,悟之者用同醒睡。体用双遮,何醒何睡?体用并显,即浮即沉。莫谓睡觉无功夫,只虑醒来无妄想。又睡觉为夜天,妄想为白天,黑白来去,何碍虚空?醒睡梭巡,何关禅悦?若能会者,睡也无妨。

第四十六,落堂自在者。前既除妄,继又除昏,功夫落堂,身心自在,不亦快乎?诚大非也。类如挑重担人,本拟归家放下,无奈身疲力极,竟尔歇路为家,自称潇洒,乐以为常。可是家乎?欲了归程,何能止此?参禅者亦然。首在尘世中做功夫,次在幻身中做功夫,再在烦恼中做功夫,历尽苦心,从微至著,如是经过身心世累,得到尘空身寂,心静意闲,正好放身安住,以为前无路去,后顾无忧,故云落堂,身心自在。须知前途路大,大越山河,旧住屋宽,宽超空界,望舍草堂,急登故宅,于是乎撩起便行,不稍回顾,一追到底,后患无虞。

第四十七,妄自承当者。行人功夫,既到身心自在,乐处安身,当无他咎。既而久居异地,当然妄见纷呈,不言尽大地是他只眼,即云满虚空不够一拳。水底之鱼,手伸就获;云笼之鸟,唤即归来。佛手与我手同筋,狗脸与我脸同肉。扬眉大做度人佛事,瞬目弘宣佛祖真传。咳嗽者,声震遐方,闻而悟道;吐痰者,性空他自,见即归真。一语无非显性,一默当下传心。哀哉!粗粗乎谬论,昏昏乎妄陈,何知惭之有?岂知自与乞儿为侣,闲谈大宝金银,霎时饥饿逼来,依旧沿门讨饭,虽愚之甚,难自觉知。务宜振作精神,通身不是,稍一未了,不死于常坑,即堕于断堑。快将本分功夫着力勉提参去,可保无虑。

第四十八,戒道时非者。用功之人既能承当自己,又可悟及他人,偶被明眼人一呵之曰乞儿,再呵之曰呆汉,至是渺无所自,进退茫然。拟进者,反退于异地;拟退者,又回于欲乡。直使进路全无,退可由自。如是旧业大翻,最熟不过嗔爱,淫心稍动,两脸通红;愤怒忽萌,遍身成紫。自觉竟从何有,令人骇得他奔?要知久扫心尘,淫灰尚在;时磨意垢,嗔惑犹存。真求道者,方知放大灯光,照满一屋,回头视己,然是黑人,方明粗心虽伏,细妄深藏。自此心戒中伤,大生惭愧,从兹专搜幽隐,不让毫厘,旧道复行,埋头前往。再思,不翻心业,何得知非?故云:不得渔夫引,怎得见波涛?

第四十九,心法俱寂者。用功夫人,前既人法双行,了无回互,知途扩远,研审进行,直抵路尽人绝,万声俱息,掉头不见村烟,转面难知处所。仰望其天,天不在上;俯窥其地,地不在下。视他如月内之光,见己如日中之亮,似光明身坐光明处,了无所睹,亦无所闻,如此见处,大易惑人。要知尘尽光生,本非奇特;垢净明显,更是常情。须知人法全藏,未是真了。何以故?静念现前,其心自寂;垢尘暂净,其法自殊。莫因不见其人,妄说人空;不睹其法,便说法忘。心被寂迷,只认其寂,不见其心,其心尚在;法由静隐,只知其静,顿忘其法,其法尚存。俱寂之道,终非到家消息,切宜猛省,莫恋须臾。大法全提,再进一步,方为正行。否则,久之污垢忽萌,再参何及?

第五十,得少为足者。功夫用到尘尽光生,垢去明现之时,掉面涕唾,尽是当人;合掌低头,无非佛事。虽然,头头顶毗卢之地,步步踏化日之天,如斯自愿不前,正是得少为足。世尊呵缘觉声闻曰:上不学佛,下不度生,逍遥界外,自以为居。为何不舍化城,急登宝所,甘做焦芽之辈,徒为果上之人?得少之真,自不知觉,何愚之甚!试思佛呵罗汉得少为足者,罗汉尚有十八变神通,能虚空起,大地没,水内起,火内没,头上出水,脚下出火,共十八通,尚云得其少分。痛呵者,上无佛道可成,下无众生可度,自受乐,不求上进,厌众苦,不愿度生,故云不足也。我等尚是大业凡夫,禅未参通,道未深进,纵有稍入,自不愿修,若承当得少为足者,岂不愧中之愧乎?急将得少之功放下,不足之道再行,前途之大,后自知也。

第五十一,生心用者。既入深禅,心法俱静,了无阻滞,为无所为,欲再用心,恐难进步。不思念佛是谁之法,参禅用功之心,其法也,由诸而一,由一而专;其心也,由乱而定,由定而禅。法与参俱了,心与禅并蠲,欲再起修,正为头上安头,用之一字,从何下手乎?正如今人用功,识得目前闻声者,知得目前见色者,认是本来真人,一举一止,非念莫动,能语能默,非心不生。决定是心之见既深,非心无他之证不改,任何举动,皆从心生,若不是心,绝无此理。有此恶见,复何用功?悲夫!一副好大人材,甘做孟八郎汉也。切将从前所见一切,急从彻骨彻髓拔出,剿净灭绝。再如初学用心,死他三十年,再来会我谈谈佛法,不亦快乎!

第五十二,有心用者。由前用心,了无捞摸,后加追审,似难入门,故特立志,重效初参,从头再来,愿为学子。此时用功与初参时倍加难用者,因未参前,身心粗着,只是动境当前;既参之久,心法俱寂,又多一重静境。故凡用功,留心于动静,防范于未然;任是上殿过堂,有心追审,穿衣吃饭,用意坚持,走路必紧提撕,说话留心打失;将卧禅床,以功夫为被,次晨早起,以疑情穿衣,用念佛是谁洗脸,将念佛是谁吃茶;处处有心用功,日日无时间歇。他日打破疑团,不但小悟不贪,大悟亦不愿住。有心用者,务宜有此心也。

第五十三,散心用者。非初参之散乱心用也,行人大须仔细。虽然,初老虽别,散心本同,只在善用不善用之别耳。初参用功,用则有心,散则无心。心既云无,功何云有?是名初用心矣。久参用功,用之不无,散之亦有。散心既有,有心更有,此名久参矣。究实散心,不出二种:一、业识纯熟心;二、功夫纯熟心。业识纯熟心者,心散于业识;功夫纯熟心者,心散于功夫。心散业识,其心难一;心散功夫,其心易收。能将一句念佛是谁一口咬住,一脚踩住,一手抓住,一心记住,万别千差,同归于尽,千枝万叶,一扫全空,贵在深追研审,莫贪得意功夫,一出头来,有大人在。

第五十四,把持用者。前云用功,首由散心,用到一心,忽由一心,易于散乱者,无把持故也。类如养蛇,日以食饲之,夜以床卧之,欲令当阳暂住,在所不能,蛇为动性,非动不可。若欲行而同行,居而同居,坐而同坐,卧而同卧,任置死地,犹恐难能。直须避地捉来,把之得力,持之奇紧,方可勉强住下,一任往返出入,所在不离。此喻把持,与把持用功亦然。要知用心之心,过于蛇毒,能害人下地狱,能害人成佛祖,能令人种凡根,能令人种圣种,能害人了生死,能害人证涅槃。其蛇之害大也,其蛇之毒深也,今已被我一抓到手,誓曰:“你生我生,你死我死,不是你毒死我,就是我捏死你。”一旦蛇死人亡,识得把持之人,原来是这个。咄!切莫错认好。

第五十五,得力用者。前已坚持密用,二六时中,行居坐卧,无暇间歇。虽知念佛是谁,功用幽深,究不尽知其受用与否,复不知得力与不得力功夫如何。今必切实审讨,做一尝试,如是端身正坐,疑情自起,妄不能近,睡亦远离,此是功夫得力也。行香时,内心疑情虽不亲切,正念还在,疑情念念不断,得力也。同人讲话,先动用功念,后动人事念,得力也。吃饭时,功夫之念在前,掇碗之念在后,得力也。睡觉时,先知有功夫,不知有盖被,得力也。行一切事,知得功夫之念在前,行事之念在后,虽如此,亦只许一半。

若真得力者,动静闲忙,寤寐语默,概有功夫,与事并行不悖,亦无前后,无空过一时,斯功夫得力之铁证也。不得力者,先将疑情起得密密切切,忽一闻声,与人讲话,即被音声与人一同转去,去后竟不知有多时。回头自问,功夫绵密,在得力处用,究被哪一根迁去?如此一审,方知不得力也。念佛是谁一举,当下不闻声,不见色,忽被一熟情之道者见面,只知谈家常,未及记功夫,悲夫!用功之人取得力处为法,可也。

第五十六,放心用者。功夫虽云得力,未敢放手大行。何以故?类如功夫亲切,做事做活,一面留心功夫,一面留心做事;若事做不好者,恐受指责,棒喝一受,恐心不安。故特暂放功夫,片刻做事,候事做毕,再提功夫,岂不两益?若真想了生死者,不然。何以故?为了生死来,非为做事来。生死不了者,皆被生死障。正用功时,再随生死,了无可期,必先立誓曰:“决痛切用心,毫无假借,亲亲切切,绵绵密密。遇有事时,功夫更加亲密,一任事做不好,挨打挨骂可以,放功夫不可以。”朝精夕进,久不改行,能将心放到功夫上用。到一切处,在一切处用;有动静闲忙,在动静闲忙中用;见色闻声,在见色闻声中用;讲话吃饭,在讲话吃饭中用。是名放心用。

第五十七,亲切用者。因前用功,把持得力,虽能放心用去,未免触途成滞。用心之心,随缘一相,纵不迁去,定遭鼓动,被一相隔,何如静如是,动如是,色如是,空如是。任事态之大不能隔,人事之熟不能隔,音声之响不能隔,身心之动不能隔,身之存没不能隔,身之转变不能隔,寤寐睡觉不能隔,赞叹毁谤不能隔。不隔不能隔,正隔不能隔,世界身心,存亡梦寐,能不隔者,曰亲;实真办到者,曰切。亲切二字,未了者,故取而法之;既了者,须除而去之。何以故?要知此二字者,世出世人易为入手功夫。假若深功未办,浅道时忘,一旦与常情用此亲切者,大须留意。

第五十八,间断用者。功夫任是至亲且切,有时间断,自不觉知。何以故?正用心时,知得清净快乐,或知得空洞消闲,或知疑情得力与不得力,悉名间断。至疑情正得力时,知得力处是何处,不得力处是何处,亦名间断。任是即时打失,即时提起,亦名间断。正在念佛是谁上深追,知追到静处,追到光明处,或追出佛相宝塔,追出山河大地,老幼男女,自他一切,悉名间断。此间断者,与初学功夫迥然不同。初学功夫,提则有参,忘则全忘,不知忘于何处。久参之间断,有时口中讲话,心觉参禅;有时心在参禅,口能讲话。或做事身动,功夫尚在;或用功时,身能做事;或功夫与事全忘,亦有功夫与事同做。或将睡着时,功夫亲切,不知是梦,至觉方知;或先做他梦,后做功夫,由禅而醒,睡着无功夫、无梦想,如白日相同,好自用心可也。

第五十九,粗心用者。心有定乱,禅有得失,间断之常事,此皆粗心使然。粗心者何?如取黄豆,裹成一包,任置何处,内心松动,稍一放手,抛撒遍地。若沾水生芽,包能榨破,实因粗心缘境,心境同粗。任取一团,未忘众识,稍一松懈,散身心世,疑情冰消,禅心瓦解也。喻将包豆碾细和水,捏成一团,必自内去其豆,外灭其芽,不复发出原豆也。亦如众妄纷纭,收归一念,即在念上用念佛是谁之力,参之究之,追之研之,灰尘尽去,渣滓不留,参成一团,必自内去其妄,外去其尘,自不发生粗心也。

第六十,绵密用者。前间断之功,历历明明,由粗心所构成。既云粗心,更进一步。绵密者,绵之如丝,密之如布,由一丝而成绵,由一线而成布。功夫者,由一法而成片,由一念而成团。又如丝之绵不通风,即出世无漏也;如布之密不漏雨,即世界无漏也。果能参到世出世法与念佛是谁同一法,世出世心与念佛是谁同一心,绵密之道深矣。人能做到绵密功夫者,规矩之纯,仪形之肃,进止之端,语言之少,举世人称上座也。寄语参禅人,莫疑参禅这多难处,头绪之细,直令首尾共畏者。嗟乎!果能如吐丝之蚕,从一根为始,以成团为终,中无间断,绵密之功俱在。否则,岂可人而不如物乎?

第六十一,不间断用者。间断皆是粗心,由绵密而成不间断,用功之程序也。功夫做到外无尘境可忘,内无身心可守,一味念佛是谁,绝早晚,忘岁月,首由功夫起床,次由功夫睡觉,梦由功夫醒觉,是名不间断。人做到不间断的功夫,龙天不见其身,鬼神不睹其相,喊之不听其声,视之不见其色,骂闻其音,不知其故;打识其相,不知其疼。嗔厌功夫而逃,爱畏疑情而避,一任空置我前,浑不顾及;佛同我坐,竟尔全忘。任是佛魔齐斩,凡圣双倾,铁额铜头见之脑裂,三眼六臂听之心灰。不间断之功夫,使神而妙也。

第六十二,细心用者。不间断之功,首通神妙,次秉全真,虽曰非凡,犹多粗着。细心用者,从前一切用心之法,如大地土,一抛空外;如世界尘,一帚扫清。仰之不见虚空,微尘一同扫去;俯之不睹大地,寸土抛向他方。细心之功,有如斯力,慕道者何不一试?每有粗念未歇者,对于此际细心功夫,初学强用留心细、有心细、遏捺细、设法细之用,大相径庭。初学细者,全粗成之,不细即粗也。此之细者,忘粗忘细,细之再细也。虽然云细,莫名真细,真细即无细也。古人云“一念不觉生三细,境界为缘长六粗”是也。类如将一大地分为四块,三块空之;由四而八,七块空之;由八而十六,十五块空之。辗转分至一邻虚尘,其他之尘悉皆空尽。此邻虚者,即此细心也。细心之细,何可比喻?只许功夫用到此处,方知我言不谬。

第六十三,离法用者。前用细心功夫,尚有一邻虚之尘,此当离之,故名离法用也。此法即“念佛是谁”之法。何以离之?因心即是法成,法即是心成。首则心法难如,次则心法一如,现在心法不如也。此皆由最初力参念佛是谁,从生而熟,由粗而细,穷其极,研其源,深追至此,一超直往;故里之程,当不在远,由是用自心之法,不用他法。虽离“念佛是谁”之心外法,其用皆与“念佛是谁”同一也。如自无钱,借人钱用,自既有钱,当用自钱是也。故离外法,用自心法,并非离法而无法用也。际此乃法忘人未忘,法即禅参,人即心参,不假法参,单用心究,直参不止,不稍暂住。阎罗见者合掌,神鬼看者皈依,千圣途中无阻,万贤道上有期。忘法之功,惊天骇地,其不羡欤!

第六十四,无心用者。古人云:“有心用到无心处,无心还隔一重关。”无心之前,风云雷雨尽在空中;无心之后,砖石瓦块悉归大地,此名真无心也。无心者,非无自心,亦非无道心,正是无成佛作祖心,无明心见性心,无世出世间心,无嗔爱取舍心,无世法佛法心,无有为无为心,无二心,无一心,即是无心。正宗下言“离心意识参”是也。无心之功,在诸佛未成以前,众生未生以先。所谓无心之道,弘扬于宗室,大阐于禅那,直使木人跳舞,石虎吞羊,泥牛队里藏身,铁蛇洞中夺食,直饶千佛出世,难睹无心道者。万祖齐声,同赞有位真人,其不闻乎?莫谓无心云是道,无心还隔一重关。

第六十五,真心用者。真心与假心,等同一用。最初用功与最后用功,毫无改易。故初后之法一同,初后之心不异,初后之用亦然。类如有人路行万里,初步行路,后步到家,终是脚行,了无他法,是故初后云同也。不过根器大者,一跑到家,途无阻滞。前念可说凡夫,后念可说圣人。圣凡之差,只隔一念,何劳远步,斯上根也。根稍浅者,信力若切,最初抱定一句念佛是谁,至死不放,直到此处最后用心,途中滞碍,浑不顾及,斯中根者。根再小者,最初从念佛是谁上用心,触途成滞,举止乖违,变若风云,改同晴雨,进退辗转,殊糜时日;任是猛力追行,最后梢头则易,更进一步则难,死守此处者,今古尤多。

真疑者,疑为悟因,悟为疑果。小疑因,开小悟果;大疑因,开大悟果;真疑因,开正悟果;不疑因,感不悟果。发真疑者,疑时行坐不安,饱而忘饥,醒而忘睡,外如愚鲁,内若痴人,一遇时至,惊天动地,与佛祖齐肩,与众生同等,不亦快乎?

第六十六,转身用者。类如平地,直上高山,正动脚时,泥糊鞋面,粪溅周身。信力足者,横身不顾;信稍弱者,洗而后行。一路行时,翻坑拔堑,落草求人,荆棘之深,瓦石之厚,拥于当路,动脚难行;饥饿逼人,孤无他侣,远望高山峻岭,胆怯脚酸,平走之力无多,登高之心更弱。久而挨到山边,虎狼挡路,蛇豹惊人,拔一步,上一脚,手不能松,脚更挖紧。有在半途中歇者,有径直奔向上者,一遇顽石,渺无窄路,手一松,身一滚,直下平垣,呜呼痛哉!依旧葫芦,大苦白吃,思之能不痛也?任是再踏覆辙,也大难矣。

果能一勇上山,直到峰顶,四方仰望,渺无去程,此名百尺竿头坐的人。虽然得入未为真,自思久住难能,藏身无地,更进一步,直下承当,此名百尺竿头重进步,十方世界现全身。又如胎怀满足,时至临盆,㘞地一声,桶底脱落,未生以前鼻孔与既生以后面目相隔不远,于是乎转身已,大须留意。此际未转身前,即是凡夫;大转身后,即是圣人。直饶凡圣不居,原是自己。咄!当头还欠三十棒。

第六十七,同体大悲者。未悟以前,同是凡夫,既悟以后,知是众生。恰如世尊睹星悟道,三叹奇哉,曰:“大地众生,各有如来智慧德相,皆由妄想执着,不能证得。”即效我佛度生之先范,己躬事毕,弘法为怀,利生为业,别无他事。尚望菩萨地上,扫尽无明;罗汉果中,快侵习气。诸天王众舍乐悟道,修罗等类急发善心,仰请四圣诸天、八部海众、我及他人,共同一体,发大悲心,救苦众生,急不容缓。再乞同学诸佛大悲愿海,虚空界尽,众生界空,我度生心无有穷尽。若一众生不成佛道者,我此悲愿等诸众生。众生无边,我愿无边,任六道而常随,去四生而同往,众生在一日,我愿在一天。仰请大方硕德,曷兴乎来,同驾大愿船,共游众生海,不亦乐乎?

第六十八,代众生苦者。《梵网经》云:“一切男子是我父,一切女人是我母。”岂不理当孝养,应当代受?既是父母,何称众生?要知众生二字,佛菩萨称之当然,我等称众生者,似觉不恭,因众生尽是过去父母、未来诸佛故也。由此而后,有人打我者,是过去父母打我;有人骂我者,是未来诸佛骂我。我见他担子挑不动,我急与他挑之;见他车子推不动,我急与他推之;见有人杀猪羊鸡犬者,我急劝杀者止之。纵不能止,有钱赎之,无钱劝之,再劝不服,用深敬心授佛皈依,方便设法,以救度之。其他牲灵,以此类推。

见人落水者,急设船筏救之;见人遭难者,急施钱物济之;见牛马猪羊者,即悲心授以皈依度之;见蛆虫细蚁者,急用痛切心代皈依之;见人谤三宝者,即善言安慰之;见人欺僧侣者,即尽力劝解之。再发大愿,替地狱人出苦生天,替饿鬼人除饥得饱,替一切人受苦得乐,斯略名代众生苦也。

第六十九,慈心与乐者。先知人类对于乐者,尽一身力不易办好,皆未达到得乐目的。何以故?要知快乐之本,不出道德两途,舍此无办法也。道者,离世乖违;德者,感人敬信。具道德之人,任其何时,冰心淡世,非乐而何?再则穷以富为乐,苦以财为乐,病以愈为乐,无儿以得子为乐,沉溺以出水为乐,徒刑以出狱为乐,饥渴以饱满为乐,出家以明道为乐,斯是世间人类中所需,诚不易有之大乐。

若得至真常乐者,在一切处、一切苦中,令人念一句佛,或持一遍咒,诵一卷经,参一刻禅,拜一拜佛者,立即在无形中铲去恶根,深栽佛种,无始苦因从兹绝已,未来无边乐因从兹植矣,此是善与人乐也。对于地狱、饿鬼两途,愿诸仁者在未见中想到实有,在未闻中听得实在。日唯忧念地狱苦,时常记罣饿鬼饥,必设法购以纸箔,办以水饭,建以佛事,设以荐坛,超而度之。又见水陆空行一切物命,更加痛念,见即与说皈依,令彼脱苦超升,此亦聊与乐之渐也。

第七十,愍念众苦者。菩萨地上有变易之苦,罗汉果中有分段之苦,一切诸天有五衰之苦,阿修罗中有嗔斗之苦,满世间人有生老病死苦,地狱有烧煮之苦,饿鬼有咽针之苦,畜生有互吞之苦。九界之苦,大小不同,一念之差,升沉各异。兹指尽人所见所闻者,人道、畜生道是也。富有忧贫之苦,穷有忧富之苦,读书有难进之苦,种田有荒歉之苦,商贾有滞货之苦,手艺有空闲之苦,又野兽有擒捉之苦,家畜有汤锅之苦,飞禽有网捕之苦,水族有吞啖之苦。我念众苦,谁能与其出苦者,伤心痛心,泪何能止?

欲令一切出苦者,必先治本。治本之法,劝请诸上善人修出世法,证出世地,转教人与非人超出世间,斯为最上善法也。治标者,负有度生责任之人,眼见任何之苦,尽命设法救之;耳闻任何之难,舍身代他免之。直劝一切人敬信三宝,皈依之后,出世因种也。见一切牲灵,将三宝之音灌入彼耳,令其闻之,出世因亦渐深植也,斯拔苦之道尽矣。

第七十一,学菩萨行者。凡夫地位,向以贪图无厌为快,不以知足为乐。贪图者,损人利己,剜他肉补我肉,不顾他穷,只图我富,至于伤他命,养我命。由斯恶因,自他互报,直为推广,一处如此,一国如此,故风行遍地,因果纯熟,凶机一动,大劫何堪?此由多时多世之造就机会也。欲免大劫,先去贪婪,贪婪之动,全在人之心念发起也。拟化灾劫为无劫者,必学我佛在因地中行菩萨道时,对于人类舍头目、脑髓、眼、鼻、舌、齿,拯救灾黎。佛舍眼睛珠子,遍三千世界之地,尚无插针之处。于飞禽类,割肉喂鹰;于走兽类,舍身饲虎。有一世时,愍诸虫类,变一蛤蟆,住大海中,直上水滩承暖,忽被众蚁围食。其时有乌鸦,急拖蛤蟆下水,竟不肯急下,宁我命死,令他将饱,我若下水,众蚁齐死,直在水族中行菩萨道者。此时乌鸦者,阿难是;众蚁者,众罗汉是;蛤蟆者,佛身是。痛愿学佛者齐出只手,挺身前进,学菩萨行,度诸有情,果能做到二千菩萨度一千众生,何难之有?

第七十二,布施者。为六度行中之一。欲行菩萨道,度一切众生,首先行施者何?当知众生之心病,任是活佛现于众生之前,众生无缘,不欲见之,一任现诸神变于众生之前,众生不欲信之。何以?与他无益于家庭,无益于自身。纵佛之相好神通,遇无缘众生,难生敬信,置而不顾也。类如一人欲度彼等,彼若无钱即与钱,无物即与物,无衣即与衣,无食即与食,彼等众生念救之恩,思救之德,不但今生不忘,即世世生生难忘。

是故欲度众生,必行布施,首由自身运无尽施。有人赞我者,施欢喜;有人谤我者,施烦恼;有人盗我者,施财物;有人害我者,施身命;有人打我者,施报复;有人骂我者,施耻辱。身内施已,必施身外,见人无衣者,即脱自身衣施之;见人无食者,即将到口食施之;见人无路费者,即与钱济之;见人打架者,即忙劝开;见父逼子者,即善言慰之;见子逆父者,即阻而劝之;见恶婆打媳者,即扯而避之;见恶媳逆婆者,即劝而止之。菩萨之道,本无僧俗之分;布施之法,何拘男女之别?斯大菩萨行施之行。

第七十三,持戒者。戒之一字,不但僧家日行不能暂离一刻,即世间一切人亦不能暂离一刻。何以故?居家有赌者戒赌,有烟者戒烟,有私欲者戒私欲,有欺骗者戒欺骗,有杀生者戒杀生,有不孝者戒之,有不贞者戒之,有不严者戒之,有不慈者戒之,有忤逆者戒之,有不正者戒之。戒之一字,对于家庭,通用无缺。少一不戒,即成陋劣。我等受三坛大戒之堂堂比丘二百五十条戒相、沙弥十条戒相、菩萨十重四十八轻戒相,戒之确守,一字无遗。不稍违犯者,收功不大,要从戒入定,由定发慧,破愚痴,开智慧,建法幢,立宗旨,诚戒之大功也。

尚望我等学佛之人,急将三坛戒本请用多看,深审详细,研究戒中关碍、相中名义,如法透彻,方知自己日用中,除犯戒外,别无他事。恐犯圣戒者,必直言云犯,万不可包藏,藏则多犯一妄语戒。有犯者,不怕不犯,最怕不知,知而不忏者,此千佛不能救。若犯即忏,忏后永不再犯,忏方灭罪。若忏后不改,依旧造罪破戒者,无救也。要知自持戒之功小,劝人持戒之功大。

第七十四,忍辱者。世人常言:“饶字没有忍字高,忍字心上一把刀。”诚不虚也!梵语娑婆,此云堪忍,直言即是忍辱世界。果能事事能忍,处处能忍,自可从忍入道。佛在因中被歌利王割截身体,节节肢解,得成于忍,称为忍辱仙人,证六度中第三忍辱度。我等当行忍辱道者,如蚊虫在我头上,叮得痛不可忍,必让它吃饱,护而飞去,喜再来吃,忍成也。坐香时,或冷或热不顾,只要救住功夫不打失,忍成也。或邻单邻位有狐臭、汗臭、身臭、口臭、脚臭者,必作香看,疑是香味,久之不厌,忍成也。

住丛林,被执事委屈再委屈,不但身不妄动,即念亦不妄动,忍成也。执事或打我骂我,不但不动烦恼,反生欢喜,一过即了,忍成也。任自衣物等件被人窃去,宁穿破烂,或打赤身赤脚,不动烦恼,不疑人过,忍成也。如淫心大动,即咬住牙关,参禅急誓曰:“我若以淫机淫人者,自愿生下阿鼻地狱,或瞎眼睛,或吐血而亡可以。”再或人欲破我戒体,宁将我头与人砍去,逼我破戒体,万不可以,此名大忍。或有人劝我吃荤吃酒,我宁吃屎吃尿,不一稍尝,亦名真忍也。

第七十五,精进者。精进二字,关系最大。行道之精进,进道而行,必成四圣,退道而行,定成六凡。如人行路,初由地狱、饿鬼、畜生、人间、修罗、天人、声闻、缘觉、菩萨、佛,一道一百里,十道约一千里。我等站在人间路上,前有六百里,后有三百里,向前精进入乐位,向后精进入苦位,向前向后同一精进,行人大须仔细可也。不加精进,必多懈怠,懈怠之弊,前后不行,久之顺水推舟而下,务宜拣审其事实,决择其行为。

我僧等违法破戒之事,不当行之;利人济物之事,必当行之。闹丛林,犯执事,不当行之;参深禅,发苦行,必当行之。不当行者,择而戒之;当行者,奋而勇之,于精进二字,方不错用。否则对于杀戒,见臭虱,不是用开水烫之,即是用洋油灌之,灌之不足,再灌而浣之,诚破杀戒之精进。后破四戒之精进者,以此类推。行人之道念,何为精进,何为懈怠者?用心人之心,念念无间,不容一毫杂念,久而行之,是名真精进。若道念,首则坚锐,次则松懈,继则间歇,故名懈怠。若精而不散,进而不退,即精进是也。

第七十六,禅定者。单修禅悦,生四禅天;单修空定,生四空天;双修禅定,生上界十八天。宗下禅定者,梵语禅那,此云静虑。当知静虑即禅,全禅即定。静虑之功,非浅之易见易知者,必先身内身外不起动相,而后心内心外不生动心,动心不生,其心自静。此静由身静、心静而后静虑。由虑而后定者,并不停止静虑为定,又不因身心不动为定,此定之真相者,由静虑之功做到。全静虑即定,全定即静虑,能达祖师门下之上上乘禅者,此也。

是故参禅之人不能歇念,歇念即同观照,观照之功,无一念可起;参禅之功,无一念可歇。要知禅之一字,如出生佛祖之父;定之一字,如出生佛祖之母。禅定既为生佛祖之父母,故经云“十方诸佛慧,皆由禅定生”是也。冷眼见之,满世间人尘劳滚滚,业识茫茫,将伊胡底,果能回头,当下一觉者,即初入禅定之边际。再觉必知向所行事,使今日尽是,前日概非,一切人能尝得禅定一毫意味者,恐世间之人不愿为也。

第七十七,智慧者。智能破愚,慧能破痴。愚,即人之心;痴,即人之身。智者如日,慧者如光;智为日体,慧为光用。用金银七宝堆满虚空,欲换智慧二字,了不可得。智慧虽超虚空七宝之贵,唯佛一人可称完善,其余皆次之。智慧之道,世人固不涉及,任是我等僧伦应当办慧业之人,尚不知智慧为何物,能不叹乎!要知智慧本无虚空裹着,亦无大地垫着,又无房屋囚着,并无衣食养着。直饶虚空能挂一尘,智慧不着一物,至尔智慧二字,是借题立言。

其余天堂地狱、水陆空行、情与无情,皆是迷智慧,逐愚痴,随业造成,本无实据,故佛云:“一人发真归元,十方虚空悉皆销殒。”试问:虚空尚销灭无形,其他一切安于何处?此可统收而总结也。欲知智慧之发源地者,我有舌头,狗有骨头;佛有耳朵,我有鼻子;我有脸皮,牛有尾巴。砖石瓦块,为智慧之藏身处;蚊虫臭虱,为智慧之发源地。悟智慧者,成诸佛;迷智慧者,成众生。学地上之人,切莫放过。

第七十八,喜舍者。乃菩萨四摄法中之一也。舍还要喜舍,若舍而不喜,不名真舍;若喜而不舍,不名喜舍。如人要我眼珠,我必问曰:“汝是真要否?”彼曰:“是真要。”我即安慰彼曰:“我此眼珠,做药最灵,去我一珠,能得天眼。”请彼稍避一刻,即用手一挖,珠已到手,必用纸裹好,双手递彼。彼问:“痛否?”我答曰,“一点不痛,心极快慰,请你急将此珠取回煎药与食。如再不愈,请汝再来我处,我将这眼挖出交你”等云。如寻常事一样,万不能对彼现半点苦相及难过之相,又不能对彼言学菩萨道等语,自行亦教人行,辗转教世间人行。

能做到挖眼珠人多,要眼珠人少,达到这个目的,十方世界众生度尽之期,当不在远。喜舍眼珠之舍法如是,一切诸根舍法亦如是。我如是舍,仰望为佛子者亦如是舍。要知众生虽云无边,万不出虚空之外,总之不过一虚空众生之多。多一个舍眼珠者,少一众生;多千个舍头目者,少千个众生,久之当会少了也。

第七十九,爱语者。乃菩萨发心,逐类随形,接物之道也。实由人之口业,共出四语,皆为送人下地狱之言,害自己入犁耕之语。四语者何?一、恶口语;二、两舌语;三、绮语;四、妄语。此四语在人道中,无一少之。故菩萨欲令一切众生种佛善种,故用慈爱语言,利乐有情。类如我等为人做事,成者少,败者多,皆无爱语是也。

如学人请开示,无爱语者,三拜毕,云:“你替我讲讲用功夫话。”此说是动善知识念头,又为不恭。有爱语者云:“和尚慈悲,晚学苦恼,不会用功,请和尚开导。”此即爱语,又名请法恭敬之套言。上对下无爱语者,喻某人闯寮,见面即骂曰:“你这个东西,乱窜寮房,再捉到你,就要臭打你一顿!”言语又粗恶,气相又凶横,犯者畏而逃之。有爱语者,见人窜寮,曰:“你下次不可窜寮,无事在本寮用功,好好学人,莫犯规矩。”言辞和蔼,平声静气,犯者闻之,悲喜交集,自加惭愧。爱语之道,非世间情欲之爱语可比拟,学道之人,万不可错会意。

第八十,利行者。乃菩萨行利生之道也。大凡悟道之人称菩萨,未悟道之人所行之行与菩萨行相同,亦称菩萨。前之喜舍,以财物结缘;次之爱语,以法益结缘;再之利行,以助道结缘。菩萨利生事业,无非舍己从人。利行有二:一、助人道行;二、利一切人为行。助人道行者,如人欲住丛林,无衣单,又无路费,少戒牒,又少行装,菩萨设法给自衣被与彼挑之,卖自衣钵作彼路费,将自戒牒与彼住之,自用扁担包袱与彼用之,只与人全,不顾自用,成就人一大担衣单各物,毫无吝惜。如再有人发心住丛林者,亦如上成就之,无一念厌倦。

又利一切人为行者,菩萨为利一切众生,令一切人欢喜爱乐,以自得之利利人,以自悟之法教人,以自行之行令人行。人有违道,劝之以改;人有懈怠,励之以勤;人有破戒,慰之以守;人有退堕,劝之以觉;又劝人厌世,脱离尘网;劝人孝顺,令亲心欢;劝人戒色,令人归正。要知自己行道之功小,劝人行道之功大,是故利行之道无尽也。

第八十一,同事者。乃菩萨欲度一切众生,用喜舍、爱语、利行、同事四摄法摄之。同事有二:一、自度生事,化他行度生事,同为一事;二、法化不受,随形化度,自他度生同一事者。类如我吃钵饭,随机教化,或男或女,令信三宝,行十善道。见老者,必近前扶之,劝令走好,婉言安慰,慢慢引归佛道,云:“人老必病,病而死,最好念一声佛,或吃个长斋。”劝而带诱,彼即一时心被说热,就地可以回头向善。或劝不服者,反被他打一顿,骂一遍,间有之,菩萨无怒色,再或劝回信佛。他向喜修外道功夫,菩萨必观机设教,不能改正,不能强勉,随彼做外道功夫,自亦做外道功夫,加之赞叹,候他佛根稳固,渐渐引入正路,斯略明自他同事也。

又随形同事者,菩萨化他不信,无法教之,又非度人不可,遇有放牛者,即劝他念佛。他言:“你要我念佛可以,我要你帮我放牛,你能替我放牛,我定念佛。”菩萨念言:若顾我是僧人,何能替他放牛?则必舍此人,终不能受度。菩萨曰:“好,我替你放牛,你要念佛十万声。”彼放牛者答曰:“二十万声我很可以。”试问:菩萨放牛,世人见之必讥而谤曰“光头和尚”,或骂曰“讨饭和尚”,菩萨此时闻之,心生欢悦,又多度数人也,最怕无人沾边,世人不能得益。菩萨行道,或赞或毁,同种善根。彼放牛者,有了二十万佛声薰于心中,恐牛亦不肯放,曰:“师父!同你一路出家去好罢。”其他一切度生事,以此类推。

第八十二,立向上志者。世人向上之志,莫过于读书;读书向上之志,莫过于做官;做官向上之志,莫过于高升。此云向上,万不向下,向下则出头无路也。又如讨饭人,有向上之志者,我宁饿死沟壑,不偷不摸。由有此志后,再曰:我学好人行为,愿饿死葬于道途,再不讨饭。世人见此穷子心念正大,身无乖谬,必招去佣功,渐渐深进,不久成一大富长者。何也?虽是穷得讨饭,志向超群,故有此胜举也。若一向下,不堪设想。

我等僧伦有应赴经忏者,做佛事时稍一不会,主佛事者抚尺一拍,冷眼一。呜呼!这一家小庙又难久住了。即从此际立决定志,任死不但不赶经忏,连毗卢冠都不愿戴,宁住丛林而死,不住小庙而生,斯向上志也。又有住林下人,终日打混空过,依依规矩,循行故事,久之道念日渐减之,习气日唯浓之。根小者,业识一翻,昏天黑地,犯一条规矩,拥而出外。回顾思之,何愚之甚!恨我无向上志也。根基大者,久之与身无益,与道全乖,一旦猛立冲天志向,借丛林一碗饭,养我修法身之道,如是任死,不随习气流转,彻底改过,终日以道为念。否则依自身,依丛林,皆非上策,决定与道拼命而后已,此向上志,一切事上,以此为准则。

第八十三,除懈者。世出世间共有之。懈者,倦之渊薮也。世之万事,若沾住一懈字,做事者纵使能成,定无深妙,常言美中不足是也。再如上山取宝,一鼓真精神尚不易到,假使有一个懈字,不但宝归他有,性命甘葬于山下,何苦如之?要知懈之一字,为世间最恶毒之物。任何事,有一懈近之,其事毕矣无疑也。我等学菩萨道之行人,在利生事上所受之苦,正如小刀天天在身上割肉一样,事事疼之,日日痛之,尚不厌其烦琐,置身不顾之精神,与人悦之,令人信之。稍带倦容,不但度人之事不行,度生之心亦难发起也。学道之事亦然。

初参禅时,信力真切,身力雄壮,日吃一飧,夜不倒单,三年而后,又与懈鬼为朋,自己障碍自己,不云“道非一日事”,即云“将身调好,从容行之,再说把三十年的功夫,不愁办不好”。殊不知早被懈鬼一迷,自不觉知,反而以退道之见为是。其不闻乎?儒云:“道也者,不可须臾离也,可离非道也。”试问:懈怠乎?精进乎?故云朝日勤之,夕日懈之,不但道之不成,人亦随之流去也。

第八十四,恭敬者。恭者,尊礼其人;敬者,笃重其教,是名恭敬也。世人无恭敬,则无礼貌。礼貌缺,则伦常必紊。恭敬二字,为镇世界、定人心之最大关键,必不可片刻容间也。我等对于恭敬二字,加倍力而行之,更不能疏忽。何以故?古人云:尽十方大地,人与非人皆是我过去父母,又是未来诸佛,我又是他过去父母,是他未来诸佛。人能识得互相为父母,互相为诸佛,岂不此世界成佛世界?何有刀兵水火之劫梭巡?又何有杀盗淫妄之大罪可造?直使一切人认定是我父母,又认定是未来诸佛,何世而不善?何人而不道者乎?

我等学菩萨行之人,切学释迦世尊在因地中为常不轻菩萨时,见人打鸟,即礼拜曰:“我不敢轻慢汝等,汝等皆当做佛。”佛字出口最高,狩者见他拜之,铳口不准,空放一下,恨入骨髓,随驱该菩萨。鸟闻铳声而逃,一救两命。何以故?狩者闻佛声而慧命救,鸟闻佛声而避他方,身命救。再遇有多人打架者,该菩萨捧身而抱曰:“请你打我。”打架人闻之四散。又人若打他,他即磕响头曰:“我不敢轻慢汝等,汝等皆当做佛。”人若以石击疼之,又曰:“我不敢轻慢汝等,汝等皆当做佛。”尽世间人能学得此菩萨者,一切恭敬之道通矣。

第八十五,供养者。供奉羹汤,资养身心,故名供养。佛在世时,出生于无忧树下,成道于菩提树中,死于娑罗双树下,表成佛一生,未住自备房屋,其讲堂寮舍,皆王臣宰官供而养之。每日二时入城乞食,显成佛一生,自己未备炊灶,皆长者、居士、婆罗门供而养之。自是不构而居,不耕而食,不织而衣者,尽人供养之,而自求福慧也。

我等学菩萨行之人,供养者何?人无衣食者,与他讲无衣食报应,是真供养;人多病苦者,与人讲戒杀因缘;人多穷困者,与人讲贪吝因缘;人多爱欲者,与人讲矮身因缘;人多嗔怒者,与人讲短命因缘;人多谤三宝者,与人讲堕落因缘;人信出家者,与人讲三世因缘;人不信住丛林者,与人讲错过因缘;人多信住丛林者,与人讲佛法因缘。咦!既是供养,为何不教人舍身供养或挖肉供养?要知诸供养中,法供养最。身供养只乐一时,法供养令成佛道故也。又罗汉神通广大无比,不能与人了生死,出苦轮,是故神通只能利己,不能利人。菩萨说法,既能利人,又能利己,自他俱利,斯真供养也。

第八十六,赞叹者。赞者颂其功,叹者称其德,是名赞叹。但赞叹之功,大而无比,利而无遗。何以故?类如佛出世间,人若不信,何能受度?人必颂其至德,称其大利,令人信者,人得度之。直使忙了三大阿僧祇劫的苦行,直到成佛,世人不知佛为何人,做何事业。必仗诸天及人唱言称赞,人始能知佛相好,听佛音好,然后信而服之,转大法轮,与之有缘,悉皆度脱。类如二人出外行化,至人稠处,必有一人称此人之道,赞此人之德,然后一切人归而依之,信而敬之,供而养之,礼而拜之。

又如丛林之兴,必假人成。外有侵略者,人若见之,急赞某丛林之历史极深,维持之人极善,直使赞无数好处,侵略者闻虽稍信,暂不便动,久之必保安全,斯皆尽出赞叹之功也。又如某人之短处如何如何,有人赞曰:此人怎样好怎样好。任何恶人一闻某人有一好字,其恶作必蠲,其恶心必改。但赞叹二字,非任何人可以用,必能赞有功者赞之,若赞有过者默然之,不可概赞也。如人欲破戒作恶者,不能赞,只可阻之,不可以谤,谤则互非也。

第八十七,隐恶扬善者。为成人之至德也。人之大善者,唯佛一人,次善者菩萨,再次罗汉,其他虽然尽善,不能尽美也。类如人有恶心,急将恶心久隐,而不一动,凡动者皆善念也。一人如是,尽十方人亦如是,何恶人之有?又一人有恶事,一切人见者,久而隐之,闻者久而匿之,凡所见者皆善事,所闻者皆善音。一人如是,一切人亦如是,何恶事之有?一人之恶事消灭无形,一切人之恶事能互相隐匿,满世间不见有一恶事。世间之善,并非自善,皆先从人心,改恶心为善心;人事,化恶事为善事,而后善天下也。

我等学菩萨行者,类如有人要捉杀猪之人定罪,杀猪者藏菩萨处,来捉者问曰:“适有杀猪者在汝处否?”菩萨对曰:“此处无杀猪者。”又对曰:“杀猪犯何罪?捉他为何?”捉者对曰:“杀猪太多,故定罪。”菩萨答曰:“杀多猪之过小,杀一人之过大。我劝你不用捉他,可免他人捉你。”菩萨如是劝解二人,能令改悔,出家修道,此隐恶扬善之大佛事也。

丛林下人,见人有习气者,隐而不记,纵人问者,亦不言之;人若责者,即隐其恶而扬其善。能止不犯,多住一日,多种一天佛种。如是在上者扬在下之善,居下者隐在上之恶,互相隐忍,不但道成、丛林兴,而菩萨道行。又常言:“要得佛法兴,除非僧赞僧。”诚久住三宝之要素也。

第八十八,除谤者。谤之一字,最为不善。调达谤佛,生堕阿鼻地狱;无闻比丘谤法,生下地狱;琉璃大王害僧,生下火坑;宝莲香比丘尼谤戒,生下阿鼻地狱。生下者,恶事做毕,或恶话说毕,即就原住之处裂开,下无边底,全身直下阿鼻地狱,如秤锤落水,一直到底。

究论谤之轻重者,类如见人真有违佛禁戒,或错因果事,见而再见,闻而多闻者,见闻之处,毫无虚谬。人能不谤,默然者无过;若谤,当不犯堕罪,只犯破僧和合罪,其罪比阿鼻尚轻;若人真无违犯,遭人谤者,彼谤者定堕地狱。

总之,言人之过,定要眼见耳闻,自己方不招过。若单闻到人之是非,欲妄言人之有过者,即遭谤人之过,自反招罪。大概赞之一句,勿论如何,只许有功。凡是谤人者,终归谤者招过。今时佛法前途,尽人赞者,尚有隐忧之处,再加无知瞎谤,将来必弄得自己终无安身之地。寄语好谤人,急醒醒看。

第八十九,息诤者。息诤一事,乃当前急务,现值二千五百年后,正斗争坚固开始之际,直使世与世争,人与人争,久争必乱,究其原始,不出自心。由是道德之心愈薄,人我之心愈厚。果能视浮世等空云,聚则俱有,散则全无,观自他若春花,初开喜爱,谢等污泥,何人不能让?何事不能蠲?斯也,超浊劫之大丈夫事耳。至是能有出尘上士、善和斗争者,见人争吵打架,婉言以劝之,或人诬我为非,必听他以处之。人能一生不愿与人争,人若与我争,我必尽其所与,免彼斗争。人说我好,不喜;人说我丑,不忧;人谤我,我不谤他;人找我斗,我不找人斗。如是名闻利养,悉为他有,我不与争,悉为我有,他与我争,悉皆与他,彼此互让,何争之有?人言我破戒,我脸不红,不与他争,反为以他作我良朋,增我道念;人说我讨饭出家,我只欢喜,不与人争;人要我衣物,谅力舍之,不与他争;人要我性命,我能舍者与之,不能舍者听之,毫无念动。

痛哉悲乎!因有我在,固必有人。假使你争我争,必随世转;你争我不争,不顺浊流。欲打破此关,必先无我。试问:我何能无乎?非也。并非灭我为无,只要将大众作一同胞,愿你有我无,你富我穷,我心方安也。我为斗争之府,我为息争之枢,尽人能无我者,争从何有?人能至死行去,终无改易者,至人寿十岁时,准来此世,广行我佛法化,任何时,任何世,不被转去,诚释迦佛之好儿也。

第九十,三常不足者。衣不足、食不足、睡不足是也。三常充足,与道相违;三常不足,与道相应。贪好衣者,重身爱身,美观好看之恶习,今古不易改之者,是为根本习气也。试思上古,树皮为内衣,树叶为外服,天下皆然,上下一致,于身何其乐也,于欲何其轻也!虽有减劫之侵,人之身体日渐弱瘦,只可治身不寒不热为止。不但与道相期,及与世之功艺金钱,减省当不在少。不思我穿好看,人见我喜,喜后如何?穿不好看,人见我忧,忧后如何?悲乎!人之恒情,只欢当前之乐,不知乐后如何,实今后不解之一大隐痛也。果能借身暂用,为道是谋,何爱穿之有乎?

食不足者,我等住不耕而食之处,为不耕而食之人,当思食之来处,好大骇人。古人云:“信施一粒米,重如须弥山。若是不行道,披毛戴角还。”思之,不但不食好的,丑的也不敢多吃。何以故?多吃必多还故也。能在道上精诚苦究,终日以道为念者,古云:“寸香能销斗金”,亦不虚妄。否则毫厘系念,三途业因,嗟夫!

睡不足者,正仿效禅堂规模,由起养息香,至开大静为初夜,不能睡。由大静后至打四板为中夜,可睡。由上早殿,至早叫香为后夜,不能睡。中夜必熟睡一觉,否则日夜不分,致与道碍。若当睡不睡,有劳其身;不当睡多睡,有妨其道。故睡不得乱睡,方合规矩。违则一睡一千年,不闻佛名字,悲乎!

第九十一,劝住丛林者。满世僧人漂流零落,漫无主宰,实可痛心。当知丛林为弘道利生之法窟,为明心见性之佛场,如衣有领,如网有纲。身心安乐,饮食调和,有道者,慰之以深加;无道者,警之以前进。如满林之竹,比比争高;如大园之松,雄雄上进。不负四恩,有光三有,诚为僧人之僧宝地也。特劝我等久住丛林者,其大要有三:一身居林下,将至大殿,见到我佛,方知是我本师教主,为佛宝;如弘经大藏,为我佛金口诚言,见者闻者,生稀有想,培无量福,为法宝;与众僧同伦,所讲的佛声,所行的佛事,为僧宝。佛法僧宝,永久薰因,至成佛时,以斯为种,一也。

修禅之人,一朝悟道,知我已离苦世,由苦世助我开悟,不舍娑婆。我离苦人,由苦人助我明心,故不舍苦众生,而后以此界为弘道之场,以此人为化度之众,十方世界众生之多,只许一个多字,别无他数。我禅堂中若一人明心,为一世界主,度一世界人;若二人明心,为二世界主,度二世界人。世界之大,我主之多,终要办到主人多、世界少之步骤,任是十方世界之众生,不难度尽,二也。

丛林之重要,最深且巨,为浊世明灯,三宝住地,虽有我佛遗相,不假弘敞庄严而灰尘渤渤,世人见者难生敬信。三藏法宝深密存储,集归大藏,必用高楼大厦宝而藏之,免使经文零落,令人见者致遭亵过。海众清修僧侣,必假寮舍安居,首其执而清其众,乐道忘闲,急为重要。其他信佛之徒,归佛之众,乐从佛行,用广见闻,加之三宝居之,龙天护之,世界安之,人民乐之,无形助化,诚为浊流砥柱也。

第九十二,发心做事者。做事即是当执事。当知丛林执事共四十八单,各执各事,不稍越逾。在人众中做一切事,必具有护丛林如自家,爱寺物如己物,念大众如同胞。人有此志,谁肯家败?谁肯物废?谁肯人坏?有此知识者,丛林必蒸蒸日上,左辅右弼,龙象蹴之,济济人才,何虑无道乎?最要紧者,所行之事,必依丛林法行之;所讲之话,必依丛林话讲之,不可闲谈世谛,不宜国事语言。警众如抚爱赤子,调整若五殿阎罗。菩萨心,愍人之苦;罗刹面,破人之愚。内必圆而外方,心必慈而语恶,方可息事宁人,以免违法乱众。自则威仪整肃,细行精严,语默惊人,言词柔妙,虽言出法随,而无偏党,纵行规举罚,而博约折中。众人见者,畏而爱之,常住喜者,宝而贵之,久之如斯,真法门上栋也。

第九十三,喜做清众者。清众一职,为办道之通职。每有立志高上之人,不以钵囊高挂,以悟为期做准则;必先舍多余衣单,次舍钵囊钱钞,免挂心头,减除妄动之障碍,一扫干净,万虑全空,弃身于禅堂,放心于道上,一任天翻地覆,与我无关,再任水火惊闻,与我何碍?忘岁月于长空,置炎凉于度外。精进时,无人无我,何渴何饥?稍懈时,有策有鞭,何退何恨?纵生上界之三禅,莫若自如之一念。禅参无漏,身忘地而地忘天;深究有方,心如理而理如事。眼无暇而见人,何分人之爱恶?耳无隙而听事,哪知事之短长?睹执事若活佛,视邻单如骨肉,大忘之道现前,小悟之功不计,直到打失娘生面孔,露地白牛不从他得,再建法幢,做他方之世界主,又度一些众生,直饶我佛于常寂光中大笑不止也。

第九十四,愿当行单者。行单一执,诚菩萨事也。丛林重执,全在行单。行单之人,首明培福之道,次存爱物之心。正法久住,功在行单。丛林久安,德归自己。每云无福者培福,有福者更要培福。何以故?十方法界,四圣六凡、一切圣贤聚集之处,肉眼不见,毫未相瞒。古有普贤当行堂,弥勒当大火,观音当饭头,文殊拾字纸。又沩山菜头,雪峰饭头,临济园头,马祖打扫,百丈侍者,诸行单执尽是菩萨,各执之人皆是祖师。能发心做事,吃苦出力,无非供养十方诸佛、贤圣僧众。

最要紧者,预行此行,先息嗔心,同事之人可以和睦;次灭懈堕,常住之事可以精严。纵遇事态违恒,必受指责,万要会归自己,不可恨及他人。三五十年,福功最大,苦行崇高,身心纯熟,达道在迩。一旦洗米添柴撞着这个,有朝切菜烧水碰倒那边,仿沩山之水牯牛,效百丈之新罗鹞,如是一切祖师皆从苦行出,一切菩萨悉由苦行入。当行单者,不亦快乎?

第九十五,知因识果者。因果二字,十界同之,任何人、任何事、任何处,概不出此。类如参禅因者,决定感开大悟果;念佛因者,决定感生西方果;修破戒因者,定感地狱果;修持戒因者,定感生天果;种麻因者,定感芝麻果;种豆因者,定感黄豆果;修丛林因者,感坐道场果;修苦行因者,感福德果;修禅定因者,感智慧果;修惑业因者,感众生果;修解脱因者,感诸佛果。要知前世因,今生受者是;要知来世果,今生做者是。前因后果,尽在当人,换面改头,无非这个。一言一行,必审利害;一举一动,莫落因果。凡所动念,皆属乎因;至所做事,皆关乎果。带果修因,因该果海;从因感果,果彻因源。任是千佛,不能出因果二字;直饶诸圣,何曾于因果分居?每有豁达空,拨因果者,一盲领众,同入火坑。因果之大,诚险矣哉!

第九十六,发大誓愿者。世出世间皆共有之。类如二人赌钱,两皆发愿,各各求赢,菩萨必满有德之愿。又如两人争地,各各求胜,菩萨必以信佛之心重者,道德之行深者,定满其愿。既是求神,神以道德决胜负,斯灵感之效验也。若有道德之人遭败,无道德之人反胜者,亦由因果感发不同,间有也。我等住林下人,先发大愿,决了生死;次发大愿,定成佛道;再发大愿,度尽众生。此之弘愿,日为常课,不稍间歇,若歇一次,定堕地狱,此名为誓。既立誓愿,不能违愿一字,方为行愿兼资,言行相应。但讲食不尝者,终不能饱,是为空讲。如发愿不行者,终不能到,是为空愿,不过修发愿之因而已。行人万不可修发愿之因,定要行发愿之事方可。

又愿有邪正,亦有大小。何为邪愿?如发愿谋财贪色,学仙得道,此名邪愿。发正愿者,发愿度众生,发愿了生死,发愿学经教,发愿成佛道,此名正愿。大愿者,不为自度,当度大地一切众生;不度一道,当度六道一切众生;不度一世界众生,当度十方世界众生,此名大愿。小愿者,发愿度自己,不愿度他人;发愿度地狱众生,不愿度畜类众生;发愿度自己父母,不愿度大地父母,此名小愿。

我等发愿欲度众生,必先办就度生人才,方可如愿而行。但此人才,非久住禅堂,顿开大悟,了脱生死,不为大功。是故大愿度生,必先度己,度己之处,定住丛林。能在道场,日以禅功深究,夜以大愿薰修,了自性之众生将尽,度大地之众生有期。仰请大方禅德拥挤归来,共同大冶,锻炼身心。一旦发明,共游愿海,众生之末日将临,成佛之良辰已届,大好圆满佛事,至是常觉不迷,幸矣!

第九十七,事理用者。透悟以后,类如初生赤子,光其身,赤其体,百无一物。饥则无食,冷则无衣,六根虽俱,现未动着。资身之物急需,抚育之人难少,特于一切事上照体而行,斯为养体;如理而做,斯为资身。故凡有道之人,如愚若鲁,似痴若呆。所以者何?发一言,必从性中流出;做一事,定与理上无违。顺逆之境缘,皆从权而达变;喜怒之形彩,亦从方而入圆。大量包容,纳归理上,日虽众事,收入体中。持佛戒为性宝,遍充尘刹;守威仪为至教,广化凡区。任念佛,念为佛性;若持咒,持即咒心。任何法门咸归性窟,一切佛事尽入圆规,直使事理一如,性相不二。切不可执理废事,宗下呵曰担板汉;又不可随用忘体,又呵曰孟八郎汉。偏性而证二乘,偏相而成凡质,性相并行,理事无碍,斯为法身庄严也。

第九十八,化导用者。自己既已发明了生脱死大事,此事之大,举世无过此也。世人不但不知此事,更不知此事即各人自己事。如是乎,千佛出世为此一事,万祖现身为此一事,舍头颅,挖眼睛,正为此事;忍饥渴,受寒冷,正为此事;开丛林,建道场,正为此事;当学人,受委屈,正为此事。欲办此事,任是深山穷谷、小庙关房,概不能办。

此事发明,必在丛林,接大机,显大用,专弘顿化,指导禅者,入手用功,提防错路。举足下足,步行泥刺,楚歌四面,去向渺无,前路茫茫,殊无指导。若自妄行,不是惑南为北,定是指西为东,故此欲行山下路,先问过来人是也。丛林之法规,最极正大,最合人行,有道可行,有人可问。拟懈者,用以严规制之;欲止者,加以警勉慰之。身前之衣食,不关于心;身后之大事,不离于处。要知办自己事,除禅宗丛林而外者,必具大根器之人,随处为修可也。

第九十九,他受用者。他者,为十方法界有情无情之谓也。欲令受用者何?必了所见之性,十界同之;当知所悟之心,自他共之。十界之人,既同一体,复同一心,法界岂有差别?圣凡自是一同。因何?体既同而界何异?心既同而相何殊?嗟夫!不觉之迷,改头换面,直使妙树捶胸顿足,痛哭伤心,愿将此一滴泪,遍洒六道身心,化为去迷甘露,可乎愧矣!

常思宗门法,如釜底抽薪之大法,为一超直入之心法。又如人身全是宝成,修他法者,即舍自宝而求他宝,是故云难。宗下参禅,即是自身找宝,一朝寻得,成佛尚有余裕。故此一法,达道之人,教我不成佛可,教我不弘此道不可。何以故?行人业轻者,费时少之;罪重者,需时多之,终是瓮中不能走鳖故也。化导之人,必将自己所有散诸情与无情,自须受用,亦令一切同一受用,故名他受用。

第一百,自受用者。十方虚空诸微尘数,数等虚空。十方世界中所有微尘数,一切众生中及非众生类,一切诸地狱、饿鬼、畜生等,欲受我法化,先吃我身肉。若有一众生,不受我法化,不吃我身肉者,誓不成佛。故于因中喜舍一切,只知有众生,不知有自己。自愿扶瞎子过桥,替跛子物,代聋子传言,与哑巴讲话。见佛经及字纸抛撒在地者,拾取藏而宝之;见世论及书籍遗失道途者,捡起收而敬之。见者莫谓琐事之烦,收功之细,将何如之?古人云:悟大乘,行小乘,小乘步步即大乘。至是见一世界微尘数之人,用多世界微尘数之身供养之;见一虚空微尘数之人,用二虚空微尘数之身供养之。能吃我肉,当信我法,吃我肉者,养我众生。舍肉之多,度生之广,直使虚空界尽,众生界空,他化将圆,自度亦了,略名自受用也。

至圣亲宣,随观入妙,玄微幽趣,得体忘诠。历祖传教外之旨,如来逗顿器之机,正置末时,睹秋零而落叶;当阳一着,看春水之游鱼。虽大教有代谢之征,且自心无古今之别,任罪花之漂泊,仅演浮沉;视残月之梭巡,无非来去。想身内物,似若无形,动念置身于操作;观他外景,恰如阳焰,闭目束手于归藏。嗔火忽燃,初禅之天成炭;爱河涌出,二禅之地将沉。嗟夫!乐处异乡,地狱天堂,向称故旅,形忘旧域。畜生饿鬼,用赞良朋,遍六道而无遗,蹈四生而何止?自是身移时异,顿忘地狱之形;换面改头,难记饿鬼之相。举眼悲观,牲灵满地,单指牛类,惨状难言,角长当头,全忘丑态,尾安臀畔,喜赶蚊蝇,掷下一鞭,两眼落泪,少行半脚,全体挞伤。

莫谓变牛为苦,未超火宅寒冰,呜呼痛哉!苦乐千差,全归一念;圣凡迥别,尽是当人。迄今住果修因,从凡躯而薰圣业;带因修果,悟心地而扫境缘。树手着此书,为当前之急务,开忱披沥,作行者之指归。首列解谤,去沿途之荆棘;次曰扶宗,示坦荡之归程。行路者只求到家,何妨其远?阅此者只求途正,何畏其烦?解谤之门,分宗教律净;扶宗之说,定一百条规。万莫睹汪洋而急退,看全卷以疑多。若拘此说为然,何若藏经半页?试问:由南京到北京,一路行程之烦,驿站之广,关津之严,资粮之重,不妨谨将一路事由作一书看。其文句,其卷帙,恐较此说为多者,更无疑碍也。

悲乎!从我薄地凡夫说到圣人地位,其中经过事实,对上根者,默而无言,可以悟道;对中根者,必假言说,行而悟道;对下根者,必多方指导,四出搜罗,性说相说,顿说渐说,久而悟道。正如上山取宝,大根器人,就地转身取之;中根器人,一超直上取之;下根器人,一上再上,辗转而上者取之。间有空手而归者,有寻不见宝者,有舍身求宝者,根不一致,此说正当上、中、下之机也。每有不信此书者,病在言句嫌多,路途嫌烦,自当钝置。何以故?其他法门,一句佛号或一句咒言,终身事毕,无他说项,何如宗下,言之琐细,行之粗杂?不信可以,信则心烦而眉皱。悲乎!

请阅者不妨做一试验看,未用功者,似觉文多;若深进者,恐嫌义浅。不但嫌浅,加之太略也。余作是书者,不避讥嫌,不揣陋劣,尽我所见,报我佛恩。然我佛恩,用虚空微尘,一微尘一来果,粉身碎骨,终难报尽。只有学我佛法,以法利生,纵业厚者、苦深者,我必耐烦随众生苦,苦到十法界外,回头找一点泥土不可得,诚是归无所得。

注释:

1“开”,疑当作“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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