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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纂朱子全书

卷四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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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部,儒家类,御纂朱子全书>

钦定四库全书

御纂朱子全书卷四十四

性理三

致道谓心为太极林正卿谓心具太极致道举以为问先生曰这般处极细难説看来心有动静其体则谓之易其理则谓之道其用则谓之神直卿退而发明曰先生道理精熟容易説出来须至极贺孙问其体则谓之易体是如何曰体不是体用之体恰似説体质之体犹云其质则谓之易理即是性这般所在当活看如心字各有地头説如孟子云仁人心也仁便是人心这説心是合理説如説顔子其心三月不违仁是心为主而不违乎理就地头看始得

心之理是太极心之动静是隂阳

惟心无对

问灵处是心抑是性曰灵处只是心不是性性只是理

问知觉是心之灵固如此抑气之为耶曰不専是气是先有知觉之理理未知觉理与气合便能知觉譬如这烛火是因得这脂膏便有许多光焰问心之发处是气否曰也只是知觉

问心是知觉性是理心与理如何得贯通为一曰不须去着贯通本来贯通如何本来贯通曰理无心则无着处

心者气之精爽

发明心字曰一言以蔽之曰生而已天地之大德曰生人受天地之气而生故此心必仁仁则生矣

心须兼广大流行底意看又须兼生意看且如程先生言仁者天地生物之心只天地便广大生物便流行生生不穷

心与理一不是理在前靣为一物理便在心之中心包蓄不住随事而发因笑云説到此自好笑恰似那藏相似除了经函里面防灯四方八面皆如此光明粲烂但今人亦少能看得如此

问心之为物众理具足所发之善固出于心至所发不善皆气禀物欲之私亦出于心否曰固非心之本体然亦是出于心也又问此所谓人心否曰是子升因问人心亦兼善恶否曰亦兼説

问形体之动与心相关否曰岂不相关自是心使他动曰喜怒哀乐未发之前形体亦有运动耳目亦有视听此是心已发抑未发曰喜怒哀乐未发又是一般然视听行动亦是心向那里若形体之行动心都不知便是心不在行动都没理会了説甚未发未发不是漠然全不省亦常醒在这里不恁地困

问恻隐羞恶喜怒哀乐固是心之发暁然易见处如未恻隐羞恶喜怒哀乐之前便是寂然而静时然岂得块然槁木其耳目亦必有自然之闻见其手足亦必有自然之举动不审此时唤作如何曰喜怒哀乐未发只是这心未发耳其手足运动自是形体如此

问五行在人为五脏然心却具得五行之理以心虚灵之故否曰心属火缘是个光明发动底物所以具得许多道理

问人心形而上下如何曰如肺肝五脏之心却是实有一物若今学者所论操舍存亡之心则自是神明不测故五脏之心受病则可用药补之这个心则非菖蒲茯苓所可补也问如此则心之理乃是形而上否曰心比性则微有迹比气则自然又灵

问先生尝言心不是这一块义刚窃谓满体皆心也此特其枢纽耳曰不然此非心也乃心之神明升降之舍人有病心者乃其舍不宁也凡五脏皆然心岂无运用须常在躯殻之内譬如此建阳知县须常在衙里始管得这一县也义刚曰然则程子言心要在腔子里谓当在舍之内而不当在舍之外耶曰不必如此若言心不可在脚上又不可在手上只得在这些子上也

汉卿问心如个藏四方八面都恁地光明皎洁如佛家所谓六牕中有一猴这邉呌也应那邉呌也应曰佛家説心处尽有好处前辈云胜于杨墨

心字只一个字母故性情字皆从心

张子合性与知觉有心之名则恐不能无病便似性外别有一个知觉了

范淳夫之女谓心岂有出入伊川曰此女虽不识孟子却能识心此一段説话正要人看孟子举孔子之言曰出入无时莫知其郷此别有説伊川言淳夫女却能识心心却易识只是不识孟子之意

尽心如明镜无些子蔽翳只看镜子若有些少照不见处便是本身有些尘汚如今人做事有些子鹘突窒碍便只是自家见不尽此心本来虚灵万理具备事事物物皆所当知今人多是气质偏了又为物欲所蔽故昏而不能尽知圣贤所以贵于穷理

且如秀才要读书要读这一件又要读那一件又要学写字又要学作诗这心一齐都出外去所以伊川教人直是都不去他处用其心也不要人学冩字也不要人学作文章这不是僻道理是合如此人只有一个心如何分做许多去若只管去闲处用了心到得合用处于这本来底都不得力且看从古作为文章之士可以传之不朽者今看来那个唤做知道也是当初心下只趋向那邉都是做外去了只是要得寡欲存这心最是难以汤武圣人孟子犹説汤武反之也反复也反复得这本心如不迩声色不殖货利只为要存此心观旅獒之书一个獒受了有甚大事而反复切谏以此见欲之可畏无小大皆不可忽

问吕与叔云未发之前心体昭昭具在已发乃心之用南轩辨昭昭为已发恐太过否曰这辨得亦没意思敬夫太聪明看道理不子细伊川所谓凡言心者皆指已发而言吕氏只是辨此一句伊川后来又救前説曰凡言心者皆指已发而言此语固未当心一也有指体而言者寂然不动是也有指用而言者感而遂通是也惟观其所见如何此语甚圆无病大抵圣贤之言多是略发个萌芽更在后人推防演而伸触而长然亦须得圣贤本意不得其意则从那处推得出来

问心本是个动物不审未发之前全是寂然而静还是静中有动意曰不是静中有动意周子谓静无而动有静不是无以其未形而谓之无非因动而后有以其可见而谓之有耳横渠心统性情之説甚善性是静情是动心则兼动静而言或指体或指用随人所看方其静时动之理只在伊川谓当中时耳无闻目无见然见闻之理在始得及动时又只是这静底淳举伊川以动之端为天地之心曰动亦不是天地之心只是见天地之心如十月岂得无天地之心天地之心流行只自若元亨利贞元是萌芽初出时亨是长枝叶时利是成遂时贞是结实归宿处下梢若无这归宿处便也无这元了惟有这归宿处元又从此起元了又贞贞了又元万古只如此循环无穷所谓维天之命于穆不已説已尽了十月万物收敛寂无踪迹到一阳动处生物之心始可见曰一阳之复在人言之只是善端萌处否曰以善言之是善端方萌处以德言之昏迷中有悔悟向善意便是复如睡到忽然醒觉处亦是复底气象又如人之沈滞道不得行到极处忽少亨逹虽未大行已有可行之兆亦是复这道理千变万化随所在无不浑沦

此心至灵细入豪芒纤芥之间便知便觉六合之大莫不在此又如古初去今是防千万年若此念才发便到那里下面方来又不知是防千万年若此念才发便也到那里这个神明不测至虚至灵是甚次第然人莫不有此心多是但知有利欲被利欲将这个心包了起居动作只是有甚可喜物事有甚可好物事一念才动便是这个物事

问论语一书未尝説一心字至孟子只管拈人心字説来説去曰推是心曰求放心曰尽心曰赤子之心曰存心莫是孔门学者自知理会个心故不待圣人苦口到孟子时世变既逺人才渐渐不如古故孟子极力与言要他从个本原处理会否曰孔门虽不曽説心然荅弟子问仁处非理会心而何仁即心也但当时不説个心字耳此处当自思之亦未是大疑处

李德之问明道因脩桥寻长梁后每见林木之佳者必起计度之心因语学者心不可有一事某窃谓凡事须思而后通安可谓心不可有一事曰事如何不思但事过则不留于心可也明道肚里有一条梁不如今人有防条梁拄在肚里佛家有流注想水本流将去有些渗漏处便留滞

问心要在腔子里若虑事应物时心当如何曰思虑应接亦不可废但身在此则心合在此曰然则方其应接时则心在事上事去则此心亦不管着曰固是要如此

问人心要活则周流无穷而不滞于一隅如何是活曰心无私便可推行活者不死之谓

外患不能入是有主则实也外邪不能入是有主则虚也自家心里只有这个为主别无物事外邪从何处入岂不谓之虚乎然他説有主则虚者实字便已在有主上了又曰有主则实者自家心里有主外患所不能入此非实而何无主则实者自家心里既无以为之主则外邪却入来实其中此又安得不谓之实乎

问何谓主一曰无适之谓一一只是不走作又问思其所当思如何曰却不妨但不可胡思且只得思一件事如思此一事又别思一件事便不可

心定者其言重以舒两句言发于心心定则言必审故的确而舒迟不定则内必纷扰有不待思而发故浅易而急迫此亦志动气之验也

问心是郛郭便包了性否先生首肯曰是也如横渠心统性情一句乃不易之论孟子説心许多皆未有似此语端的子细看便见其他诸子等书皆无依稀似此

方賔王以书问云心者性之郛郭当是言存主统摄处可学谓郛郭是包括心具此理如郛郭中之有人曰方説句慢问以穷理为用心于外是谁説曰是江西説又问发见説话未是如此则全赖此些时节如何倚靠曰湖南皆如此説曰孟子告齐王乃是欲因而成就之若只执此便不是曰然又问谷种之必生如人之必仁如此却是以生譬仁谷种之生乃生之理乃得此生理以为仁曰必当为有又解南轩发是心体无时而不发云及其既发则当事而存而为之宰者也可学谓心岂待发而为之宰曰此一段强解南轩説多差

心妙性情之德妙是主宰运用之意

伊川初尝曰凡言心者皆指已发而言后复曰此説未当五峰却守其前説以心为已发性为未发将心性二字对説知言中如此处甚多

人心但以形气所感者而言尔具形气谓之人合义理谓之道有知觉谓之心

阳明胜则德性用阴浊胜则物欲行只将自家意思体验便见得人心虚静自然清明才为物欲所蔽便隂隂地黑暗了此隂浊所以胜也

大其心则能体天下之物世人之心止于见闻之狭故不能体天下之物惟圣人尽性故不以所见所闻梏其心故大而无外其视天下无一物非我他只是説一个大与小孟子谓尽心则知性知天以此盖尽心则只是极其大心极其大则知性知天而无有外之心矣道夫问今未到圣人尽心处则亦莫当推去否曰未到那里也须知説闻见之外犹有我不闻不见底道理在若未知闻见之外犹有道理则亦如何推得要之此亦是横渠之意然孟子之意则未必然道夫曰孟子本意当以大学或问所引为正曰然孟子之意只是説穷理之至则心自然极其全体而无余非是要大其心而后知性知天也道夫曰只如横渠所説亦自难下手曰便是横渠有时自要恁地説似乎只是悬空想像而心自然大这般处元只是格物多后自然豁然有个贯通处这便是下学而上逹也孟子之意只是如此

大其心则能遍体天下之物体犹仁体事而无不在言心理流行脉络贯通无有不到茍一物有未体则便有不到处包括不尽是心为有外盖私意闲隔而物我对立则虽至亲且未必能无外矣故有外之心不足以合天心

问物有未体则心为有外体之义如何曰此是置心在物中究见其理如格物致知之义与体用之体不同

横渠云物有未体则心为有外又曰有外之心不足以合天心盖天大无外物无不包物理所在一有所遗则吾心为有外便与天心不相似

或问如何是有外之心曰只是有私意便内外扞格只见得自家身己凡物皆不与己相关便是有外之心

问心如何能通以道使无限量曰心不是横门硬迸教大得须是去物欲之蔽则清明而无不知穷事物之理则脱然有贯通处横渠曰不以闻见梏其心大其心则能体天下之物所谓通之以道便是脱然有贯通处若只守闻见便自然狭窄了

心生道也此句是张思叔所记疑有欠阙处必是当时改作行文所以失其文意伯丰云何故入在近思录中曰如何敢不载但恐有阙文此四字説不尽

心生道也人有是心斯具是形以生恻隐之心生道也如何曰天地生物之心是仁人之禀赋接得此天地之心方能有生故恻隐之心在人亦为生道也

心生道也心乃生之道恻隐之心人之生道也乃是得天之心以生生物便是天地之心

问心生道也一段上面心生道莫是指天地生物之心下面恻隠之心人之生道莫是指人所得天地之心以为心盖在天只有此理若无那形质则此理无安顿处故曰有是心斯具是形以生上面犹言继善下面犹言成性曰上面心生道也全然做天底也不得盖理只是一个浑然底人与天地混合无闲

心只是放寛平便大不要先有一私意隔碍便大心大则自然不急迫如有祸患之来亦未须惊恐或有所获亦未须便欢喜在少闲亦未必不祸更转为福福更转为祸荀子言君子大心则天而道小心则畏义而节盖君子心大则是天心心小则文王之翼翼皆为好也小人心大则放肆心小则是褊隘私吝皆不好也【以上语类四十九条】

人之有生性与气合而已然即其已合而析言之则性主于理而无形气主于形而有质以其主理而无形故公而无不善以其主形而有质故私而或不善以其公而善也故其发皆天理之所行以其私而或不善也故其发皆人欲之所作此舜之戒禹所以有人心道心之别盖自其根本而已然非谓气之所为有过不及而后流于人欲也然但谓之人心则固未以为悉皆邪恶但谓之危则固未以为便致凶咎但既不主于理而主于形则其流为邪恶以致凶咎亦不难矣此其所以为危非若道心之必善而无恶有安而无倾有凖的而可凭据也故必其致精一于此两者之间使公而无不善者常为一身万事之主而私而或不善者不得与焉则凡所云为不待择于过与不及之间而自然无不中矣【凡物剖判之初且当论其善不善二者既分之后方可论其中不中惟精惟一所以审其善不善也允执厥中则无过不及而自得中矣非精一以求中也】此舜戒禹之本意而序文述之固未尝直以形气之发尽为不善而不容其有清明纯粹之时如来谕之所疑也但此所谓清明纯粹者既属乎形气之偶然则亦但能不隔乎理而助其发挥耳不可便认以为道心而欲据之以为精一之地也如孟子虽言夜气而其所欲存者乃在乎仁义之心非直以此夜气为主也虽言飬气而其所用力乃在乎集义非直就此气中择其无过不及者而养之也来谕主张气字太过故于此有不察其他如分别中气过不及处亦觉有差但既无与乎道心之微故有所不暇辨耳【荅蔡季通】

防示及荅胡彪二书吕氏中庸辨发明亲切警悟多矣然有未喻敢条其所以而请于左右荅广仲书切中学者之病然愚意窃谓此病正坐平时烛理未明涵养未熟以故事物之来无以应之若曰于事物纷至之时精察此心之所起则是似更于应事之外别起一念以察此心以心察心烦扰益甚且又不见事物未至时用力之要此某所以不能无疑也儒者之学大要以穷理为先盖凡一物有一理须先明此然后心之所发轻重长短各有凖则书所谓天叙天秩天命天讨孟子所谓物皆然心为甚者皆谓此也若不于此先致其知但见其所以为心者如此识其所以为心者如此泛然而无所凖则则其所存所发亦何自而中于理乎且如释氏擎拳竖拂运水般柴之説岂不见此心岂不识此心而卒不可与入尧舜之道者正为不见天理而専认此心以为主宰故不免流于自私耳前辈有言圣人本天释氏本心盖谓此也来示又谓心无时不虚某以为心之本体固无时不虚然而人欲己私汨没乆矣安得一旦遽见此境界乎故圣人必曰正其心而正心必先诚意诚意必先致知其用力次第如此然后可以得心之正而复其本体之虚亦非一日之力矣今直曰无时不虚又曰既识此心则用无不利此亦失之太快而流于异学之归矣若儒者之言则必也精义入神而后用无不利可得而语矣孟子存亾出入之説亦欲学者操而存之耳似不为识此心发也若能常操而存即所谓敬者纯矣纯则动静如一而此心无时不存矣今也必曰动处求之则是有意求免乎静之一偏而不知其反倚乎动之一偏也然能常操而存者亦是顔子地位以上人方可言此今又曰识得便能守得则仆亦恐其言之易也明道先生曰既能体之而乐则亦不患不能守须如此而言方是攧扑不破絶渗漏无病败耳高明之意大抵在于施为运用处求之正禅家所谓石火电光底消息也而于优游涵泳之功似未甚留意是以求之太迫而得之若惊资之不深而发之太露易所谓寛以居之者正为不欲其如此耳【荅张钦夫】

释氏虽自谓惟明一心然实不识心体虽云心生万法而实心外有法故无以立天下之大本而内外之道不备然为其説者犹知左右迷藏曲为隐讳终不肯言一心之外别有大本也若圣门所谓心则天叙天秩天命天讨恻隐羞恶是非辞让莫不该备而无心外之法故孟子曰尽其心者知其性也知其性则知天矣存其心养其性所以事天也是则天人性命岂有二理哉而今之为此道者反谓此心之外别有大本为仁之外别有尽性至命之方窃恐非惟孤负圣贤立言埀后之意平生承师问道之心窃恐此説流行反为异学所攻重为吾道之累【荅张钦夫】

求放心不须注解只日用十二时中常切照管不令放出即久久自见功效义理自明持守自固不费气力也【荅李叔文】

易传所谓虽无邪心而不合正理者实该动静而言如燕居独处之时物有来感理所当应而此心顽然固执不动则虽无邪心而只此不动处便非正理又如应事接物处理当如彼而吾所以应之者乃如此则虽未必出于有意之私然只此亦是不合正理既有不合正理则非邪妄而何恐不可専以荘敬持养此心既存为无邪心而必以未免纷扰敬不得行然后为有妄之邪心也所论近世识心之则深中其失古人之学所贵于存心者盖将推此以穷天下之理今之所谓识心者乃欲恃此而外天下之理是以古人知益崇而礼益卑今人则论益高而其狂妄睢也愈甚得失亦可见矣【荅方賔王】

人心自是不容去除但要道心为主即人心自不能夺而亦莫非道心之所为矣然此处极难照管须臾闲断即人欲便行矣【荅郑子上】

此心之灵其觉于理者道心也其觉于欲者人心也【荅郑子上】

问人心是个灵底物如日闲未应接之前固是寂然未发于未发中固常恁地惺不恁瞑然不省若夜闲有梦之时亦是此心之已动犹昼之有思如其不梦未觉正当大寐之时此时谓之寂然未发则全沈沈瞑瞑万事不知不省与木石盖无异与死相去亦无防不可谓寂然未发不知此时心体何所安存所谓灵底何所寄寓圣人与常人于此时所以异者如何而学者工夫此时又以何为验也曰寤寐者心之动静也有思无思者又动中之动静也有梦无梦者又静中之动静也但寤阳而寐隂寤清而寐浊寤有主而寐无主故寂然感通之妙必于寤而言之【荅陈安卿】

问来教云寤寐者心之动静也云云淳思此窃谓人生具有隂阳之气神发于阳魄根于隂心也者则丽隂阳而乘其气无闲于动静即神之所会而为魄之主也昼则隂伏藏而阳用事阳主动故神运魄随而为寤夜则阳伏藏而隂用事隂主静故魄定神蛰而为寐神之运故虚灵知觉之体灼然呈露有苖裔之可寻如一阳复后万物之有春意焉此心之寂感所以为有主神之蛰故虚灵知觉之体沈然潜隐悄无踪迹如纯坤之月万物之生性不可窥其眹焉此心之寂感所以不若寤之妙而于寐也为无主然其中实未尝泯而有不可测者存呼之则应惊之则觉则是亦未尝无主而未尝不妙也故自其大分言之寤阳而寐隂而心之所以为动静也细而言之寤之有思者又动中之动而为阳之阳也无思者又动中之静而为阳之隂也寐之有梦者又静中之动而为隂之阳也无梦者又静中之静而为隂之隂也又错而言之则思之有善与恶者又动中之动阳明隂浊也无思而善应与妄应者又动中之静阳明隂浊也梦之有正与邪者又静中之动阳明隂浊也无梦而易觉与难觉者又静中之静阳明隂浊也一动一静循环交错圣人与众人则同而所以为阳明隂浊则异圣人于动静无不一于清明纯粹之主而众人则杂焉而不齐然则人之学力所系于此亦可以验矣曰得之【荅陈安卿】

问程子以心使心之説窃谓此二心字只以人心道心判之自明白盖上心字即是道心专以理义言之也下心字即是人心而以形气言之也以心使心则是道心为一身之主而人心其听命也曰亦是如此然观程先生之意只是説自作主宰耳【荅陈安卿】

问顷防见教云往者同安因闻钟声遂悟收心之法显父不揆验之信然曰当时所説闻钟声者本意不谓如此但言人心出入无时钟之一声未息而吾之心已屡变矣【荅张敬之】

胡文定公所谓不起不灭心之体方起方灭心之用能常操而存则虽一日之闲百起百灭而心固自若者自是好语但读者当知所谓不起不灭者非是块然不动无所知觉也又非百起百灭之中别有一物不起不灭也但此心莹然全无私意是则寂然不动之本体其顺理而起顺理而灭斯乃所以感而遂通天下之故者云尔【荅石子重】

心説甚善但恐更须收敛造约为佳耳以心使心所疑亦善盖程子之意亦谓自作主宰不使其散漫走作耳如孟子云操则存云求放心皆是此类岂以此使彼之谓耶但今人着个察识字便有个寻求捕捉之意与圣贤所云操存主宰之味不同此豪厘闲须看得破不尔则流于释氏之説矣【荅石子重】

来书云夫子语仁以克己为要佛氏论性以无心为宗而以龟山心不可无之説为非某谓所谓己者对物之称乃是私认为己而就此起计较生爱欲故当克之克之而自复于礼则仁矣心乃本有之物虚明纯一贯彻感通所以尽性体道皆由于此今以为妄而欲去之又自知其不可而曰有真心存焉【此亦来书之语】则又是有心矣如此则无心之説何必全是而不言无心之説何必全非乎若以无心为是则克己乃是有心无心何以克己若以克己为是则请从事于斯而足矣又何必克己于此而无心于彼为此二本而枝其辞也【荅李伯諌】

心一而已所谓觉者亦心也今以觉求心以觉用心纷拏迫切恐其为病不但揠苖而已不若日用之间以敬为主而勿忘焉则自然本心不昧随物感通不待致觉而无不觉矣故孔子只言克己复礼而不言致觉用敬孟子只言操存舍亡而不言觉存昧亾谢先生虽喜以觉言仁然亦曰心有知觉而不言知觉此心也【荅游诚之】

心体固本静然亦不能不动其用固本善然亦能流而入于不善夫其动而流于不善者固不可谓心体之本然然亦不可不谓之心也但其诱于物而然耳故先圣只説操则存【存则静而其动也无不善矣】舍则亡【于是乎有动而流于不善者】出入无时莫知其乡【出者亾也入者存也本无一定之时亦无一定之处特系于人之操舍如何耳】只此一句説得心之体用始终真妄邪正无所不备又见得此心不操即舍不出即入别无闲处可安顿之意若如所论出入有时者为心之正然则孔子所谓出入无时者乃心之病矣不应却以惟心之谓与一句直指而总结之也【荅游诚之】

伏防示及心説甚善然恐或有所未尽盖入而存者即是真心出而亡者亦此真心为物诱而然耳今以存亡出入皆为物诱所致则是所存之外别有真心而孔子之言乃不及之何耶子重所论病亦如此而子约又欲并其出而亡者不分真妄皆为神明不测之妙二者盖胥失之某向荅二公有所未尽后来荅游诚之一段方稍穏当今谨録呈幸乞指诲然心之体用始终虽有真妄邪正之分其实莫非神明不测之妙虽皆神明不测之妙而其真妄邪正又不可不分耳不审尊意以为如何【荅何叔京】

心説已喻但所谓圣人之心如明镜止水天理纯全者即是存处但圣人则不操而常存耳众人则操而存之方其存时亦是如此但不操则不存耳存者道心也亡者人心也心一也非是实有此二心各为一物不相交渉也但以存亡而异其名耳方其亡也固非心之本然亦不可谓别是一个有存亡出入之心却待反本还原别求一个无存亾出入之心来换却只是此心但不存便亾不亾便存中闲无空隙处所以学者必汲汲于操存而虽舜禹之闲亦以精一为戒也且如世之有安危治乱虽尧舜之圣亦只是有治安而无危乱耳岂可谓尧舜之世无安危治乱之可名耶如此则便是向来胡氏性无善恶之説请更思之却以见教【荅何叔京】

操之而存则只此便是本体不待别求惟其操之久而且熟自然安于义理而不妄动则所谓寂然者当不待察识而自呈露矣今乃欲于此顷刻之存遽加察识以求其寂然者则吾恐夫寂然之体未必可识而所谓察识者乃所以速其迁动而流于纷扰急迫之中也程夫子所论才思便是已发故涵养于未发之前则可而求中于未发之前则不可亦是此意然心一而已所谓操存者亦岂以此一物操彼一物如鬭者之相捽而不相舍哉亦曰主一无适非礼不动则中有主而心自存耳圣贤千言万语考其发端要其归宿不过如此【荅吕子约】

操舍存亡虽是人心之危然只操之而存则道心之微便不外此今必谓此四句非论人心乃是直指动静无端无方无体之妙则失之矣又谓荒忽流转不知所止虽非本心而可见心体之无滞此亦非也若心体本来只合如此则又何恶其不知所止而必曰主敬以止之与【荅吕子约】

操舍存亾之説诸人皆谓人心私欲之为乃舍之而亾所致却不知所谓存者亦操此而已矣子约又谓存亡出入皆神明不测之妙而于其闲区别真妄又不分明两者盖胥失之要之存亾出入固皆神明不测之所为而其真妄邪正始终动静又不可不辨耳【荅吕子约】

人心道心之説甚善盖以道心为主则人心亦化而为道心矣如乡党所记饮食衣服本是人心之发然在圣人分上则浑是道心也【荅黄子耕】

或问佛者有观心説然乎曰夫心者人之所以主乎身者也一而不二者也为主而不为客者也命物而不命于物者也故以心观物则物之理得今复有物以反观乎心则是此心之外复有一心而能管乎此心也然则所谓心者为一耶为二耶为主耶为客耶为命物者耶为命于物者耶此亦不待教而审其言之谬矣或者曰若子之言则圣贤所谓精一所谓操存所谓尽心知性存心养性所谓见其参于前而倚于衡者皆何谓哉应之曰此言之相似而不同正苖莠朱紫之闲而学者之所当辨者也夫谓人心之危者人欲之萌也道心之微者天理之奥也心则一也以正不正而异其名耳惟精惟一则居其正而审其差者也绌其异而反其同者也能如是则信执其中而无过不及之偏矣非以道为一心人为一心而又有一心以精一之也夫谓操而存者非以彼操此而存之也舍而亡者非以彼舍此而亡之也心而自操则亡者存舍而不操则存者亡耳然其操之也亦曰不使旦昼之所为得以梏亡其仁义之良心云尔非块然兀坐以守其炯然不用之知觉而谓之操存也若尽心云者则格物穷理廓然贯通而有以极夫心之所具之理也存心云者则敬以直内义以方外若前所谓精一操存之道也故尽其心而可以知性知天以其体之不蔽而有以究夫理之自然也存心而可以飬性事天以其体之不失而有以顺夫理之自然也是岂以心尽心以心存心如两物之相持而不相舍哉若参前倚衡之云者则为忠信笃敬而发也盖曰忠信笃敬不忘乎心则无所适而不见其在是云尔亦非有以见夫心之谓也且身在此而心参于前身在舆而心倚于衡是果何理也耶大抵圣人之学本心以穷理而顺理以应物如身使臂如臂使指其道夷而通其居广而安其理实而行自然释氏之学以心求心以心使心如口龁口如目视目其机危而迫其途险而塞其理虚而其势逆盖其言虽有若相似者而其实之不同盖如此也然非夫审思明辨之君子其亦孰能无惑于斯耶【观心説】

问横渠云心要洪放又曰心大则百物皆通心小则百物皆病孙思邈云胆欲大而心欲小窃谓横渠之説是言心之体思邈之説是言心之用未知是否曰心自有合要大处有合要小处若只着题目断了则便无可思量矣【荅潘子善】

须反之于心只就放去收来时体看只在操时当处便存只要工夫接续不令闲断耳【荅李晦叔】

问煇窃尝谓学者却须当常存此心于端荘静一之中毋使一豪私意杂乎其闲则方寸之间自有主宰不致散漫走作而虚灵洞彻之本体庶乎可以黙识矣然欲真实识其虚灵洞彻之本体则又须是日与义理相亲克去己私然后心之本体可得而识曰罢却许多闲安排除却许多闲言语只看操则存一句是如何亦不可重叠更下注脚【荅李晦叔】

近世学者多是向外走作不知此心之妙是为万事根本其知之者又只是撑眉努眼喝骂将去便谓只此便是良心本性无有不善却不知道若不操存践履讲究体验则只此撑眉努眼便是私意人欲自信愈笃则其狂妄愈甚此不可不深察而逺避之也【荅或人】

某桉心无死生则防于释氏轮廻之説矣天地生物人得其秀而最灵所谓心者乃夫虚灵知觉之性犹耳目之有见闻耳在天地则通古今而无成壊在人物则随形气而有始终知其理一而分殊则亦何必为是心无死生之説以骇学者之听乎【胡子知言疑义】

夫心操存舍亡闲不容息知其放而求之则心在是矣今于己放之心不可操而复存者置不复问乃俟异时见其发于他处而后从而操之则夫未见之闲此心遂成闲断无复有用功处及其见而操之则所操者亦发用之一端耳于其本源全体未尝有一日涵养之功便欲扩而充之与天同大愚窃恐其无是理也【胡子知言疑义】

问淳尝着心説云维天之命于穆不已所以为生物之主者天之心也人受天命而生因全得夫天之所以生我者以为一身之主浑然在中虚灵知觉常昭昭而不昧生生而不可已是乃所谓人之心其体则即所谓元亨利贞之道具而为仁义礼智之性其用则即所谓春夏秋冬之气发而为恻隐羞恶辞让是非之情故体虽具于方寸之闲而其所以为体则实与天地同其大万理盖无所不备而无一物出乎是理之外用虽发乎方寸之闲而其所以为用则实与天地相流通万事盖无所不贯而无一理不行乎事之中此心之所以为妙贯动静一显微彻表里终始无闲者也人惟拘于阴阳五行所值之不纯而又重以耳目口鼻四支之欲为之累于是此心始梏于形器之小不能廓然大同无我而其灵亦无以主于心矣人之所以欲全体此心而常为一身之主者必致知之力到而主敬之功専使胷中光明莹净超然于气禀物欲之上而吾本然之体所与天地同大者皆有以周徧昭晰而无一理之不明本然之用与天地流通者皆无所隔絶闲断而无一息之不生是以方其物之未感也则此心澄然惺惺如鉴之虚如衡之平盖真对越乎上帝而万理皆有定于其中矣及夫物之既感也则姸蚩高下之应皆因彼之自尔而是理固周流该贯莫不各止其所如乾道变化各正性命自无分数之差而亦未尝与之俱往矣静而天地之体存一本而万殊动而天地之用逹万殊而一贯体常涵用用不离体体用浑沦纯是天理日常呈露于动静闲夫然后向之所以全得于天者在我真有以复其本而维天于穆之命亦与之为不已矣此人之所以存夫心之大略也王丞子正云看得尽有功但所谓心之体与天地同大而用与天地流通必有徴验处更幸见教淳因复有后篇所谓体与天地同其大者以理言之耳盖通天地闲惟一实然之理而已为造化之枢纽古今人物之所同得但人为物之灵极是体而全得之总会于吾心即所谓性虽会在吾之心为我之性而与天固未尝闲此心之所谓仁即天之元此心之所谓礼即天之亨此心之所谓义即天之利此心之所谓智即天之贞其实一致非引而譬之也天道无外此心之理亦无外天道无限量此心之理亦无限量天道无一物之不体而万物无一之非天此心之理亦无一物之不体而万物无一之非吾心【那个不是心做那个道理不具于心】天下岂有性外之物而不统于吾心是理之中也哉但以理言则为天地公共不见其切于己谓之吾心之体则即理之在我有统属主宰而其端可寻也此心所以至灵至妙凡理之所至其思随之无所不至大极于无际而无不通细入于无伦而无不贯前乎上古后乎万古而无不彻近在跬歩逺在万里而无不同虽至于位天地育万物亦不过充吾心体之本然而非外为者此张子所谓有外之心不足以合天心者也所谓用与天地相流通者以是理之流行言之耳盖是理在天地闲流行圆转无一息之停凡万物万事小大精粗无一非天理流行吾心全得是理而是理之在吾心亦本无一息不生生而不与天地相流行人惟欲净情逹不隔其所流行然后常与天地流通耳且如恻隐一端近而发于亲亲之闲亲之所以当亲是天命流行者然也吾但与之流行而不亏其所亲者耳一或少有亏焉则天理隔絶于亲亲之闲而不流行矣次而及于仁民之际如老者之所以当安少者之所以当懐入井者之所以当怵惕亦皆天命流行者然也吾但与之流行而不失其所懐所安所怵惕者耳一或少有失焉则天理便隔絶于仁民之际而不流行矣又逺而及于爱物之际如方长之所以不折胎之所以不杀夭之所以不殀亦皆天命流行者然也吾但与之流行而不害其所长所胎所夭者耳一或少有害焉则天理便隔絶于爱物之际而不流行矣凡日用闲四端所应皆然但一事不到则天理便隔絶于一事之下一刻不贯则天理便隔絶于一刻之中惟其千条万绪皆随彼天则之自尔而心为之周流贯匝无人欲之闲焉然后与元亨利贞流行乎天地之闲者同一用矣此程子所以指天地变化草木蕃以形容恕心充扩得去之气象也然亦必有是天地同大之体然后有是天地流通之用亦必有是天地流通之用然后有是天地同大之体则其实又非两截事也王丞批此篇后截稍近又曰天命性心虽不可谓异物然各有界分不可诬也今且当论心体便一向与性与天滚同説去何往而不可若见得脱洒一言半句亦自可见更宜涵养体察淳再思之体与天地同大用与天地流通自原头处论窃恐亦是如此然一向如此则又渉于过高而有不切身之不若且只就此身日用见定言浑然在中者为体感而应者为用为切实也又觉圣贤説话如平常然此二篇辞意恐皆过当并望正之曰此説甚善更寛着意思防养则愈见精密矣然又不可一向如此向无形影处追寻更宜于日用事物经书指意史传得失上做工夫即精粗表里融会贯通而无一理之不尽矣【荅陈安卿○以上文集三十条】

御纂朱子全书卷四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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