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王春巖制軍書(一)
上春巖制軍書(二)
上春巖制軍書(三)
上春巖制軍書(四)
上春巖制軍書(五)
寄慶正軒方伯書
答曾輯五參戎書
寄邵捷軒總戎書
與臺屬紳耆書(附示諭)
諭粵民
與閩粵紳士
與將備書
諭官兵
復春巖制軍書(附條陳)
諭各營隊長
雪夜探營圖自記
防夷書
全臺紳民公約(一)
全臺紳民公約(二)
全臺紳民公約(三)
復范謙菴明府書
答惲次山同年書
寄舒自菴觀察書
寄史公亮觀察書
·上王春巖制軍書(一)
竊臺地各官,衝冒風濤,耐受瘴癘,人心浮動,時有變亂,捧檄而來,與投效河工、軍營無異。其出力當差,無非望其保薦,得進一階。某等亦藉此駕馭,以資指臂之助。是以,遇事酌獎,冀其各知奮勉,以安地方,而非為見好屬僚之實情也。內地重洋遠隔,刻刻以遇有事端、兵餉不能接應為慮,全恃紳商士民同心合力,即有匪徒蠢動,易以殲除。經費短絀,犒賞無資,唯恃獎勸之一法。海外士民,遇事喜功,競相誇耀,即不必優加甄敘,但得附名薦牘,上達天庭,不勝鼓舞歡欣,願供驅策。此又遇有辦理重案不得不備列多人之實在緣由也。
此次逆匪倡亂,蔓延一府、三縣,雖未及三月,漸已平定,而南北分剿,水陸兼防,兼以安撫難民、搜捕餘匪至半年之久,需用兵費、口糧,設法籌借至數十萬兩之多。即文武員弁,亦有自墊己資,或協同借貸,現在無款撥還,多系窮員,又未能以捐輸開報,其艱難困苦,不但從軍出力之勞,而一切棘手情形,實倍蓰於從前之歷辦軍務;自在洞鑑之中。某等業將摺單繕備,正擬拜發,欽奉上諭到臺,謹錄稿並求核正擬奏,容另具稟申送備案,以免稽延。現值用人喫緊之時,伏祈俯照原請聲敘,俾在事人員早沐恩施,倍加奮勉,地方幸甚。
·上春巖制軍書(二)
再,原任知府銜淡水廳同知史密,前奉旨撤回省城察看,嗣因該員聞訃丁憂,即請勒令休致,毋庸再行察看,奏奉諭旨欽遵在案。該員因患病甫痊,尚未回籍,自軍興以後,襄辦局務及逆匪攻撲郡城,日夜協同守禦。嗣聞賊焰益張,自備壯勇、籌借口糧,馳往軍營,隨同進剿,分兵直搗賊營,焚燬巢穴,殲捦偽帥及股首多人,凱撤回郡,仍幫辦防冬事宜。該員在臺熟悉情形,團練壯勇,勸辦捐輸,尤為得力。現雖年逾六旬,當其隨營露處,衝風冒雨,越嶺過溪,精力尤為強健。在該員倡義急公,並非希求起用,但久經罷斥人員,奮勉任事,未便稍拘成見,置之不議。
查該員自帶壯勇,皆捐資招募,擬會同臺屬團練捐輸各官紳人等,由臺彙奏,請俟服闋後,賞戴花翎。可否仰懇暫準留臺差遣,以資熟手,伏祈鈞示。
·上春巖制軍書(三)
竊臺地自本年四、五月間南北匪徒倡亂,軍餉不濟,督同臺灣府裕守,調遣丁勇,激勵士民,分投防剿。一面派令紳衿家丁,先後飛渡,叩謁崇轅,面稟一切,諒已均蒙垂鑑。
查歷來臺匪謀逆,如道光十二年間張丙等滋事,其時府庫充盈,地方富裕,尚賴內地調兵撥餉,欽使同前憲渡臺剿辦。此次省會上下游會匪滋亂,不克兼顧,而地方匪徒,亦以內無應援,糧餉匱乏,日肆鴟張。臺、鳳、嘉三處賊匪遍地,同時並起,疊攻郡城,勢極危急。恒鎮帶兵出城駐紮中路多日,職道同裕守勸諭閤郡士民登陴竭力保固。一面與在局印委各員,籌撥餉銀,派委文武員弁,先往南路剿捕。幸賴憲威,未幾而郡圍解散,鳳山亦即克復。北路未靖,復飭臺防同知洪丞、前淡水同知史丞,督帶屯兵、義勇,隨同恒鎮專顧北征,並在地紳民義首團練鄉勇,幫同剿捕。數月之內,渠魁先後伏誅,地方漸就肅清。唯各營兵丁平日恣悍已久,本年大餉未到,念其戰守出力,多方安撫,雖設法籌借墊應,究不能依時照數散放。該營員向被挾制,未能鈐束,動輒生事,肆無忌憚。甚至十二月初五日辰刻,各營兵丁四、五百名先入府署,索討餉銀。當經裕守諭以省餉不到,無可設法,眾兵出言頂撞。該府即欲將印信封固,繳送道署,各兵隨即蜂擁至署,膽將花廳門窗任意打毀。初不知其何事,及出坐二堂查詢,始悉前由。
該兵人數眾多,喧呶騰沸,難以理諭。經文武員弁解勸散去。恒鎮及來臺查辦軍務之邵副將、署安平協郭副將、署中營夏遊擊、代理城守營倪守備來署,適值臺灣府裕守前來繳印,隨即邀同勘明被毀情形。當據營員聲稱:該兵面稱被壯勇用刀戮傷手腕等語。查該兵丁四、五百名,鬨然入署,勢甚兇猛,壯勇十餘人,皆在內署,並未出而抵拒。查該兵中實有二、三名手被劃傷者,因其以拳擊窗,為玻璃割破,現有血路可驗,眾目共睹。
伏思各營兵丁,素受朝廷豢養之恩。當軍興旁午,即餉銀未能依期散放,自應仰體籌撥維艱之苦,各營將備亦應隨時約束,委為勸諭,乃一任兵丁鬨堂吵索,擁眾毀署,實屬不成事體。且恐地方從此滋端,不得不上瀆憲聰。聞內地各屬均已安定,合無仰懇憲節渡臺,或遴委司道大員飛速東渡,會同查究,以肅營伍,而整法紀。此次軍務善後一切,亦必須委員會辦。職道身膺重寄,未能嚴加約束,咎無可辭。其勢亦難久任,並乞奏叅,除移鎮飭營確查拿辦、並令臺灣府裕守照常供職外,合肅馳稟。
再,內外七營共已墊發洋銀二十五萬元有奇,均系該府設法勸借支應。現在內營各兵,每月每名給米三斗、洋銀一元,以資食用;外營仍在設法籌墊。本年額餉未到,於墊辦軍需外,百計羅掘,實已竭盡心力。乃各兵仍藉口索餉,倚眾滋鬧,甚至城內或互相械鬥,致斃人命,或尋釁與居民鬥殺,火器傷人,郡城商民時時驚惶,人人憤恨。職道同裕守又何法以「養兵衛民」之語再向籌借?當此地方多事之秋,不應瑣瑣及此,然正唯此時難以姑息,內患不止,外患難除。眾兵非盡頑徒,稂莠不芟,嘉禾莫辨,必欲執法從事,又似各挾偏見矣。急切上陳,伏唯慈鑑。
·上春巖制軍書(四)
敬稟者,竊本年八月十九日,據署鳳山縣知縣鄭元杰稟報,是月十七日未刻,據該屬旗後港澳差具稟,瞭有廣艇一隻,自西北而來,現在港外寄椗,內有夷人數名等情。該縣適在鄉查辦事件,聞報立即馳赴,隨僱小舟登船詰問。據該夷頭目則臣聲稱:向在廈門貿易,與商民陳桂岱合造廣艇,運販貨物,因風帆不順,暫來寄椗等語。察看該艇帆桅,一切與夷船略同,並無裝載違禁貨物,亦非兵船。所言在廈貿易,似屬可信。當以臺灣非通商之處,諭令作速回帆,並嚴禁在地居民私與交接。該船旋於八月二十九日子刻起椗,由西北駛去,計守風旬餘,並無登岸。至十月十七日,復據該署縣稟稱:十月十五日申刻,瞭有前來之廣艇,同商船來港寄椗,即經馳往查詢。據稱:商船販運米石,因洋面不靖,僱令護送,但未奉明文,亦無印照可驗。察其情辭,甚為恭順。並稱風色稍轉,即行開駛各等由。
伏查外夷船隻如遭風來臺,自應照章撫卹。今該船似夷非夷,忽來忽往,聲稱護送商艘採買米石,似非飾詞。查漳泉甫經平定,素鮮蓋藏,向須臺米接濟。而臺地糧價平減,亦藉此得以流通。際此氣氛不靖,商船不能不雇倩夷人,駛船護送。若竟行阻絕,恐各商艘裹足不前。臺地貨物不能懋遷交易,商民皆困;且內地米糧缺乏,所關非細。再思籌商,惟有外示羈縻,內加防範,嚴飭各口岸禁止居民交接,以冀相安無事。是否有當?謹肅稟陳。
·上春巖制軍書(五)
竊上年八月十四日,噶瑪蘭通判董正官,會營剿捕梅洲賊匪,中途遇害。維時,職道公出,在鳳邑粵莊地方接報,當即飛檄署頭圍縣丞即補府經歷縣丞本任興隆巡檢王衢暫行代理,一面委令曾經署理該廳之本任澎湖通判楊承澤前往接署。復會同恒鎮檄行該轄艋舺營叅將黃進平督率弁兵克期進剿,並飭臺灣府裕守移會署淡水廳張啟煊督同勸捐委員候補縣丞黃體元等,將紳士林國華捐項催繳撥運,就近接濟軍糧,以免遲誤。業將大概情形,先於途次附奏,並錄稿申送在案。公回後,商同恒鎮添派署北路協叅將曾玉明,酌調兵丁并催楊倅僱備壯勇,速往會辦去後。旋探聞署縣丞王衢,分防頭圍,同其子王毓槐,糾集壯丁數百人,以鄉民陳壽等為義首,聯莊團練,又向海口停泊米船暫借口糧支應。各保義民聞風響應,將賊巢焚燬,斬馘多人,城廂附近賊匪,悉皆逃竄。及接到代理委札,鄉民數千人隨護進城。到任數日後,訪明暗為賊謀、假充義首曾經犯罪釋回之林汶英一犯,為此案禍魁。該員不動聲色,許以進見,留於署中,夜間出其不意,手刃殺之。次日,知會文武,祭告董故倅,曉諭該犯族眾概免深究,闔城紳民翕然悅服,人心乃定。隨商同該營都司劉紹春、署羅東巡檢沈樹政等,派撥兵勇,帶領各義首,分投搜捕,連日殲擒多匪。唯首犯吳磋及突出戕官正犯劉木等,同餘匪仍僭匿附近番界之山內,一時未能剿除。
楊署倅到任後,查明王衢除內宄以弭外寇,固結人心,辦理甚為得手,仍留於城內與參將黃進平、曾玉明等妥為籌辦。疊次捦獲首從林漋、吳沛等多犯,具報前來。
職道與恒鎮暨海壇鎮邵陞協、臺灣府裕守會商,以該廳地方已平,文報時通,邵鎮同該府赴淡、彰查辦鬥案。淡屬昆連蘭境,即於附近駐紮,查探督辦,隨時指示機宜,可無庸深入其境,以節縻費。且時值殘冬,預防嘉、彰或有蠢動,遠去恐鞭長莫及。職道同恒鎮在郡居中控制南路,全臺聲勢聯絡,首尾相應,得以有備無患。
嗣復據楊署倅會同曾參將等疊次稟報,帶兵入山,窮搜痛剿,斬獲多人,奪回偽旗砲械數十件。署淡廳朱材哲,並偵獲逸犯吳火等多名。委員楊樹榮等同各汛弁堵截海口要隘,以絕逋逃之路,兼防內地會匪竄入,復有煽動。至四月初二日,接該文武馳報:二月二十四、五等日,先後拿獲要犯劉木、沈鐘等,並殲斃夥匪十餘名。二十七日,該文武印委各員督率營弁梁青芳、董長潘、義首謝集成等,於中心崙地方,探明逆首吳磋蹤跡,奮勇追捕,轟斃賊匪二十餘人,格殺十餘人,將該首逆生擒,並割取夥匪首級七顆,凱撤回城。經楊倅等提同劉木等訊,據供稱:上年八月十三日,經林汶英通信該犯吳磋糾眾拒捕,十四日在斗門頭地方樹林內埋伏,俟營員隊伍過去,該犯劉大同臨陣殲斃之王強、現犯沈鍾等突出,各用鐵鏢刺傷董倅胸膛、左腿等處。王強割斷首領,並將奮勇格殺多匪、竭力救護本官之差役賴忠疊砍致斃等供。當即會營押送董故倅柩前凌遲臠祭,同各犯並梟首示眾。渠魁已正典刑,民情益見安帖。曾署副將、黃參將等,因淡、彰鬥案,難民未盡歸莊,於三月初先後各回本營。除飛飭該廳備錄全案供招彙送,仍實力搜捕餘匪,並查明在事出力人員及傷亡兵丁人等,分別詳報移交郡署鎮、裕護道彙核、恭摺具奏外,所有噶瑪蘭廳戕官滋事、首逆就擒、地方悉臻安定緣由,請由省先行入告,早紓聖廑。
再,此案起事之初,據該文武倉猝具報,多有不實不盡,計路程十餘站之遙,往返行查,有須時日,細核錄送犯供,與內地會匪情形,大概相同。皆因各處擾亂之後,奸徒以該廳距郡城道路窵遠,兵餉不繼,因而乘間滋事。蘭屬民情向來安靜,董倅居心誠朴,平日辦事尚稱勤謹,似不至於激變。聞該廳從前儲備甚富,近日訛傳尚有數十萬之多,或竄匪藉以造謠倡亂。及聞董任徵收供賦、採買食榖,悉照舊章,而間有刁劣之徒,以臺地各處不靖,藉端違抗,煽惑生事,曾經委員前往會辦。旋因淡屬械鬥,道路中阻,或該廳丁胥難保無藉端作弊,歛怨於民。然案犯均非良善,該廳屬梅洲地方向為賊藪,歷任搜剿有案,是各匪皆因查拿嚴緊,致逞兇逆。現據錄送首犯吳磋供詞,亦稱糾眾結會、聞拿起意謀逆屬實。訪聞董倅被戕之時,該營都司劉紹春帶兵前行,小徑窄狹,是以救援不及。據報率領弁兵回擊,亦多受傷,唯回城次日,復有賊匪鬨入衙署,搜及倉庫,雖廳城系用竹圍,該都司與在城巡檢沈樹政,何以毫無防禦?即謂奸民乘機內亂,與戕官陷邑事在一時猝不及防者不同,顯有畏縮藏匿情事,應即查明撤叅。維聞賊匪旋即退逸,文武印信均未遺失,委署之員,商同恒鎮仍責令該員等分帶兵勇協剿,俟事竟再確查辦理,謹附稟陳。
·寄慶正軒方伯書
臺地起亂之初,大勢幾不可問。晝夜登陴,舊疾復發,日形昏憒。鎮軍駐兵城外,並紮營埔姜頭地方多日,為附近賊匪甚夥,兼顧郡城,且添調澎兵未到,而群情洶洶,無不望其飛速進剿,以固地方。幹親往軍中,見其積受暑濕,精神未能主持,言語亦多恍惚。設或兩人皆已臥病,束手無措,祗有一死,或竟如漳州之變。海外非比內地,一時無人瓜代,日久聲息不通。當此多事之秋,恐巖疆一失,而難以復得。從此,閩海永無綏靖之日,未可僅執「城存與存」之見,而不顧其後也。
北協呂大升來臺,雖尚未到,而彼時一聞此信,軍民皆覺膽壯,即賊勢亦為之少衰。臺民之於官長,日久即生玩,更易之後,稍可安定一、二年,歷驗如此。但得人接手,生死皆可聽之。仰荷憲恩逾格優容,仍請處分而不予罷斥;且以軍務責成承辦,委曲保全,莫名啣感。茲幸大局平定,力疾籌維,不敢稍有推諉。此時如不聲明實情,似病軀竟為捏飭,則臨時巧避之罪不容誅,或奉諭詰問,究竟前叅意見不合,孰是孰非,殊難登答。謹具片稿,擬附續發單銜摺內,伏祈婉陳轉求,俯鑑下情,勿加譴責為幸。
再,五月以後,暴雨狂風,比往年尤甚,戰守皆苦,縻費更多。現在各戶借貸不應,同僚典質亦空,餉船杳無音信,兵丁已嗷嗷三月。防堵之費,更無所措。南路餘匪,但得軍糈應手,不難一鼓殲旃。尚有被賊焚掠各莊難民,必須設法撫卹,而徒喚奈何,唯有仰天太息耳!臨颕依馳不盡。
·答曾輯五參戎書
頃誦初四日所發惠書,得悉統率弁兵、義首擒獲渠魁林恭等之後,旋又拿獲偽總軍師王光讚等各犯,具見謀勇兼全,勳勞懋著,欽佩奚如。承示股首林十七等,業經就地正法,尚有林芳等要犯,擬與林恭等十餘匪一並解郡審辦等因。惟此時南路難民盈千累萬,其中最易藏奸。埤城至郡,雖已安靜,而路途窵遠,人犯過多,恐致疏失。務即會商鄭令,僅將渠魁林恭等至多二、三名護解來郡,其餘各犯速即就地正法,切弗稽留。
至林恭等起解之時,沿途亦須察看情形。如有不便之處,不妨即在途中便宜殲誅,以杜後患。再,萬蠻等莊與閩、潮挾嫌互鬥,此時正辦善後,豈容再生事端?並希迅飭妥為彈壓諭止,弗任滋蔓,是所切囑。再,枋寮、水底一帶,非操必勝之權,未可遽行深入。前布密函,已收到否?並即示覆。專此,順請捷安,不宣。
·寄邵捷軒總戎書
官之去留,有一定之數,多一日不可,少一日不能。與足下誼同手足,一日在臺,有一日得盡心力之處,無分彼此,無分今昔,皆不敢存京兆之見,上而負君,下而負友也。
止鬥勸捐,自為目前急務。但愚氓無知,以為鎮、道、府皆無現任在城,謠言四起,是鎮定郡城人心為急而尤急。祈命駕言旋,不勝翹企盼禱之至。
·與臺屬紳耆書
自抵珂鄉,五載有餘,刻刻以地方不能久安為慮,想可共鑑此心,實不料一旦潰敗竟至於此。皆由平日表率無方,不能除暴去害,不但良善身家蹂躪為余之罪,即亂賊孰非赤子,富教無術,刑戮罔民,亦余之辜。及變亂之後,無謀、無勇,以致阽危日久,因而度支告竭,累及諸紳商代為摒擋借貸,更無顏相對矣。
然易危為安,數旬以來,辦理幸日見成效。此非官力也,民助之也。亦非人力也,天佑之也。事機之順逆,在此時;功德之虧滿,亦在此時。萬一鳳邑難民復被煽惑,各路巨匪尚多在逃,設或再有蠢動,則前功盡棄,而措手更難。臺屬官吏非盡無愧為民之父母,然尚皆與地方相安。死者已不可復生,生者豈能坐視其死。供餉無出,費用何來?官無生路,奚暇救民之死?諸君親上急公,情殷桑梓,諒不忍漠然置之。既經允借在前,即速多多措繳,以便分發南北兩路,支應急需。雖杯水輿薪,究竟苟延目前,以待內地軍餉接濟。但論理勢所當為,不能預料成敗。且購線懸賞,趁此人心鼓舞,一氣呵成。首要匪徒不至漏網,致貽後患。
近聞漳、廈亦均安定,自可復睹昇平,共安生業。若以省嗇為得計,藉詞諉延,古云「病加於小愈,事敗於垂成」。設有他虞,悔將安及?區區此心,為之寢食不安。如呼之不應,力竭計窮,不必憂鬱成疾,亦瀕死不遠矣。是則數十年來負國、負民之罪無所逃,而於人無尤也。專此泐布,諸唯荃照。
附示諭
文武官員為朝廷借備軍餉,保全地方,如力能設措,而置之漠然,坐視僨事,是不知有君國也,其過非小。除暴亂以致太平,安全無數生靈,皆籌應餉需之力,其功莫大。應賞、應罰,何去、何從,必有能辨之者。
此次逆匪擾亂,全恃地方紳商士庶合力同心,得以安定。其出力等差,飭府局官紳彙齊開報,固不可扶同冒濫,亦未可淹沒向隅。本司道仍細加諮訪,務期核實,以昭激勸。或援照從前奏明便宜獎賞章程,先給頂帶,或俟全案議結,將剿賊獲犯尤為出力及捐借軍餉人員,另行核擬詳明,由臺會同鎮臺列單保奏,總當一秉至公,俾無偏抑。誠恐在官丁胥人等,難保無伺探招搖、影射夤緣、藉端需索,合亟剴切曉諭,如有前項情弊,立即指名稟究,本司道不能除暴安良,防患未然,以致無數赤子慘遭蹂躪,為之寢食不安,即匪眾犯上作亂,駢首誅戮,亦本司道平日化導無方之咎。變生倉猝,賴爾眾出力,協同籌辦。今事定論功,若稍存自私、自利之見,天理何在?眾紳民諒共能仰體此心也。
·諭粵民
諭粵莊總理、義首、紳董人等知悉。爾等因逆匪滋事,協力剿辦,業經據情具奏在案。此時各屬文武及各紳董,皆請飭該莊撤堆(粵民自立各營曰堆),以安地方,無非為難民未盡歸莊起見。本司道以爾等之不即撤散,自有深意,誠恐投誠之人,有心不測,或慮在逃之犯,死灰復燃,助此聲威,仍出自始終急公向義之忱。否則,因閩莊紛紛控告,防閑報復,藉以保衛鄉莊耳。
自軍興以來,爾粵人出力已久,眾堆一日不撤,費用一日不止。閩人不靖,粵人終亦不安,若聽之不問,殊非體卹之道。查各難民男婦,進郡甚多,其中豈盡系良善?然重犯則家屬緣坐,脅從則罪人不孥,究系逼脅者多。老幼流亡,亦殊可憫。誅除叛逆,義也;安集窮民,仁也。二者不可偏廢,朝廷亦有並行不悖之政。爾粵人既助官長以立功,此時何必因難民而任咎?本司道不日親臨,爾總理等即先遵諭撤堆。俟本司道到地,或至埤城,或定適中地方來見,或必須親往爾等莊內,即先稟知無誤,本司道尚有面諭幫辦之件。閩粵皆為子民,善惡自有公論也。
·與閩粵紳士
行轅收閱閩、粵互控呈狀數百紙,閩人皆以粵堆總理曾史平等縱任焚搶擾害為詞,而粵人則以林萬掌假義首為逆黨及未獲各犯貽害為慮。查據鳳山縣報稱:林萬掌獲送要犯多名。茲擬奏明請旨可否準其投誠?如先逆後順之人,得因功減罪,則曾史平等究系助順剿逆之人,即辦理不善,未可遽以罪掩功。閩、粵皆有滅賊之人、皆有從賊之人,唯良民受害者,閩人為尤苦。所有閩地禾稼,自應悉歸閩人收穫。粵莊紳耆,當妥為彈壓,以息爭端,而昭公允。此時既各歸和好,將來萬一再有叛逆舉動,無論閩、粵、潮、嘉,一莊有犯,各莊仍當公同起義協剿。但圍擊賊巢,以彰公道,不得焚燬莊鄰,以報私仇。如有不遵,鬼神誅殛;其傳諭總理人等知之。
·與將備書
啟者,兵餉不到,會同貴鎮臺及裕太守具稟十餘次,且七月間將兵丁苦情單銜具奏。余之無過一也。逆案重犯實情,已附片上達天聰。余之無過二也。本年五月,署內實存私橐二千餘金,衣箱質當四百元,家丁公湊五百元,歸局充餉。此外,紳商鋪戶如存有本署銀錢,現出告示,令其三日內交局放餉。余之無過三也。歷年各兵無知犯法之案甚多,因海外徵戍,遇事從寬,以全文武和衷之義。余之無過四也。久任不能令兵民相安,請督憲另派能員接任,又單銜奏請嚴議治罪。余之無過五也。以上各摺稿,俱送貴鎮轅有案。水陸弁兵出力及因公身故,一一詢查奏獎。余之無過六也。祈即傳齊各營隊目,將以上各情逐一曉諭,令其將何事不可對眾之處,明白具稟移覆勿遲!即望回示。
·諭官兵
諭各標營弁隊長知悉。照得本年各路逆匪滋事,爾弁兵等同心出力,全軍凱旋,並無損折一人。此皆仰賴朝廷洪福,神明保祐。現在曾同鎮臺分起出奏,是各省軍營皆不及臺地官兵之戰守得力,論功在即,豈可自滋事端。自來殺賊得功,未聞以械闘而得卹賞者。豈可置身命於無用之地?
本司道同鎮臺暨臺灣府,因軍餉未到,日夜焦思,千方萬計,羅雀掘鼠,為眾兵糊口之計。譬如父母之於子弟,貧窮無措,各處乞借以哺養之,免其饑寒,而眾子弟仍日日擾攘不安,天理何在?各紳士、鋪戶、居氏,皆幫同設法籌餉。若因此闘搶,不能安身,何從措辦?況南北兩路甫見安定,如因郡城內槍械鬥鬨,謠言遠播,萬一匪徒生事,又須調爾眾兵辛苦遠征,且為亂民之倡,眾兵何能當此重咎?
憶道光二十八年,熊前道、武前鎮皆已告病,本司道蒞臺之前,郡城眾兵滋事,及到任以後,皆知悔改。呂鎮臺未經會同奏辦,原望其知恩,久久守法。數年以來,尚為粗安。今復藐玩至此。本司道同鎮臺近在一城,現尚未去官,豈能諉為不知?撫臺駐節泉郡,廈口往來船隻傳言至內地,不曰民亂,而曰兵亂。各營員隊長,又何能當此罪譴?
總之,此時與往年不同,兵民皆應相安無事。細加訪察,並無積仇深怨,果有傷亡,自應跟交正兇,由本司道督同府縣秉公審辦。本司道於爾等眾弁兵,平日開誠佈公,言無不盡,凜遵毋違。
·復春巖制軍書(附條陳)
竊前月抵漳後,已將裁兵大概情形具報。茲查去年四月間,海澄失守,前鎮道因兵力單薄,準楚省散回舊兵投營效用。署提軍饒鎮,前在中營遊擊任內,由詔安差旋時,正值賊匪蜂起,又添募新兵,以便分路防剿。當時散回各丁,早經革伍,已為編氓,是收回與新募無異。而新收各丁,並非如平時補伍,取有年貌、箕斗、眷口冊結,亦與地方官募勇無異。其中屢次從征出力者,亦不乏人。及六年六月以後,大局安定,饒署提軍商同懷署鎮以籌餉維艱,兵丁溢額過多,縻費更甚,將新舊各兵當場考驗,擇其精壯者補伍,稍次者概令歸農,是又與地方撤勇無異。本非辦理不善,惟其中間有本非募兵而補額在前者,有臨陣出力而許其收伍者,不免怨謗交集,或至糾眾嘵瀆。各將備以地方甫經平定,恐復事端,請將實在老弱者裁汰,餘均作為寄名,餘兵遇有守糧缺出,儘先拔補。每日籌給口糧銀三分,經提鎮會核出榜曉示,始各安定。此裁兵節費出於萬不得已之實在情形也。
自七月初五日支給口糧以後,仍照常隨營差操。然此項餘兵,究竟宜散而不宜聚,聚必恃眾,易於滋端;可暫而不可久,久將支餉終難接濟。既苦於不能去兵,又苦於不能足食,而兵眾難治,即由於食寡難籌也。且署提軍饒鎮隨時收用,復為設法養瞻。在漳一日,自可鎮撫一日。如赴任去後,恐辦理不免周章。查此項口糧,計日需銀十餘兩,統計五百餘名,又非三、四年不能補竣。一旦支應不繼,驕悍之習驟難轉移,是暫安目前而究未可為經久之計也。愚昧之見,由鎮道府縣每月各捐銀五十兩,詔安、平和、雲霄、龍巖、同安等五營,各營每月捐銀十兩,湊成二百五十兩,以資津貼。仍將此項餘兵鬮分勻配,並酌量開除,以次補完,捐項即可停止。
謹酌擬章程,另摺呈覽,如可採擇,仰祈檄飭各營遵照辦理,並請頒發告示曉諭周知,俾易信從。是否有當?仍求訓示。再,提鎮俱在漳浦軍營,是以未及會銜,合併陳明。
一、此項餘兵,中營最多,左右、城守計日可以補竣,而中營則待補之人多,不免向隅。籌給口糧,亦無底止。城守將本營餘兵補完後,仍酌量鬮分中營餘丁若干名,以次挨補。
一、餘兵補伍後,即應輪班戍臺。查年逾四十者,例不派戍。此項餘兵,如有年逾四十者,即與戍臺之例不符。若一並收伍,將來撥戍為難,如有年逾四十者,應行扣除,酌量安置。
一、此項餘兵,籌給口糧,記名補伍,原因其上年防剿出力,優加體恤,其中尚有字識附名支糧記補者,應核實查明,一概開除,以免冒濫。
一、漳營新兵補伍弁目,不無需索,此風亟宜禁革。如違,許該兵丁指名控究,並由該鎮認真查察。所有此項餘丁,或分配各營後,即鬮定名次,以次挨補,或臨時拈鬮收補,或仍考較技藝,以免鑽營,而昭公允。
·諭各營隊長
本司前後蒞閩有年,眾兵皆吾子弟也。任臺澎兵備有年,各標均有換班列戍,眾兵皆吾爪牙也。今復至漳郡,風聞有逞強多事者,其實每營不過年少無知者數人。祗在各隊目公正督率,勿令眾人效尤。始則勸之,勸之不改,公請營長處治並令改過,如仍怙惡不悛,即請將備提究。果有大干法紀者,準備請鎮軍發令以軍法從事。如縱之適以害之,用威正所以用愛,懲一儆百,無非望其同成勁旅,為國家出力,將來提鎮將帥皆從行伍中來。當兵要人敬重,先要自己敬重。同是朝廷百姓,為兵是眾百姓中為皇上出力而保護百姓者。當此用兵之時,較之讀書成名,尤為尊貴。除暴安民,剿賊立功,較之登科及第尤為顯榮。即或效命疆場,盡忠報國,留名不朽,子孫與有榮施。上天報施不爽,後世亦必昌盛。平日互相誥誡,自重自愛,何至動輒糾眾生事,甚至侮官擾民?以一、二人之粗悍,致合營弁兵因之受累。況養兵全恃錢糧,不敬官,糧憑誰催?不護民,糧從何出?軍需經費短絀,爾眾皆所共知。尤當仰體聖上宵旰焦勞、各官長及營主籌畫為難、各屬紳商設法勸借,無非為保全地方。如兵不顧民、民不顧兵,則地方不得平定,必至東徵西剿。爾眾兵豈無父母妻子,亦無安樂之日。
本司不憚煩言,諄切勸諭,務必安分耐苦,勿惑浮言,勿萌異念,勿使氣犯上,勿恃勢欺人,實心實力,勉為善良,立功報效,升拔即在。目前是吾之子弟、吾之爪牙,異日即吾共事之友。忠告善道,其各三思;無忽,特諭。
·雪夜探營圖自記
嘉慶癸酉曹滑之變,江南狼山營兵調防淮上,狼鎮駐吾鄉,將啟行。先大夫命之曰:盍往觀兵乎?時年十七,甫入庠,隨侍至南郊營門,睹軍容之盛,竊謂百夫長不易為也。
庚辰通籍後,分符山左,宰武城。
道光癸未冬,臨清教首馬進忠糾直隸清河徒黨,密為不軌。琦靜庵相國時撫東省、訥近堂相國方秉臬,督師往剿,首從悉就捦。武城,州屬也,輕騎往軍中,鞫犯五旬,事竣。時,連年工賑,合境停徵,廉俸無出,扁舟勘災,貧且病,日食餅一枚。靜庵相國語人曰:某衣不蔽體、食不充腸,聞其室人以銀釧典質為炊,從軍一裘乃假於僚佐者;皆實言也。
甲申,調泰安,稍稍補苴,然不敢為身家計。地近兗沂,土匪名掖刀手,徂徠山谷幽邃,向為盜藪。帶丁壯深入捕治之。行糧犒賞,悉自備。
越甲午,牧高唐州。州屬舊有一炷香教,惑眾斂錢,其徒有不願有室而自宮者。一日微服冒雨入其莊,密遣黠役拜為師,同聽宣教,尚無悖逆語。乃伏兵於途,而先召其老教首至,餘黨皆從之來。剴切勸諭,蚩蚩者盡悔悟,薄懲其教首,並令歸農;仍按放告之期,齊至大堂,環聽宣講聖諭廣訓。厥後東昌教匪興大獄,而高唐無一人。
丁酉冬,從經秋山中丞、寶小村廉訪,平濰縣逆匪馬剛之亂。冒雪長征,至春暮班師。是役也,逆匪纔數百人,黎明斬門直入縣內衙。時縣官林秋崖居西軒,賊至中室,以刀刺其子之頸,見無鬚,復出,誤以委官呂文山為縣令,殺之。逆眾方擁馬犯入,林手槍出,百姓見縣官尚在,群起巷戰,殲捦首從各犯,無免脫者。嗣搜獲餘匪,日夜從事讞局,即坐臥於呂委官匶側,唯一臧獲佩刀侍之。
戊戌夏,署臨清州事。河水淺落,糧艘膠滯不能行。匹馬率丁壯沿河奔走,隨漕帥周文忠公來往催儧,彈壓水手。至秋杪,始旋署。移任濟甯州,所屬金鄉縣民報官請挑彭河,河之下游各屯民塗白眉為號,集數千人,刀傷委官幾斃。星夜馳往,大雷雨,衣履盡涇;燈且滅,隨電光行泥淖中。有縣丁飛馬赴省請兵,亟索其羽檄置袖中,叱之返。入其境,諭倡首者阻工也,非謀叛也。屯眾乃麕集,廉得其情,蓋誤以官員為鳩工之紳董也;擬遣戍,示禁曲防,民乃安。
癸卯入蜀,守保甯,兼川北道;保屬南江縣。黃柏嶺古柏數千株皆百十圍,土人珍護,謂蜀漢時物。初,奉文採伐,造粵海戰艇,縣官督工以斧斤入取數百株,既而檄行停罷。鄉人疑官之私也,聚眾圍辱,將作亂,制軍寶獻山相國命往察之。單騎入山,按兵以張虛聲,皆帖服。士民懷疑於後,而未阻撓於先,遂定讞:罪其一、二人,木植充公用。振旅而還。
甲辰,巡閩。漳有互鄉為盜藪,舟車不通已數年。竇升堂提軍約會捕,未及期,而弁兵先往,乃拒傷。夜微服徑乘小舟前往,先書隨行丁役某某密緘交閽者,逾時拆閱,內外無知者,防洩漏也。從者十餘人後至,徑入其村,眾蟻聚,言語不通,手書示識字者。誦未畢,羅拜若崩角。進茶果,以鼓吹迎之。子弟之不法者,咸自首。旋旆至半途,而郡城文武咸駭然,領兵勇大隊前來護衛之。歷年逸盜自首縛,積匪來歸,水陸商賈始通。未久,奉諱歸。
丁未秋,服闋,將入都,甫出里門,奉命巡臺灣,即航海赴任。方抵境,漳泉兵鬥,閉城已三日,亟馳往擒治,乃止。劉玉坡中丞奏:請開番社歸化者數千戶,皆薙髮,受衣冠。廷臣交章,寢其議。番眾失所望,重譯撫慰,臨以兵威,始定。
庚戌秋,匪徒王湧等造謠,分類鬨鬥燎原,捕數百人,置之法。淡水海口來粵匪紅艇數十,水陸並擾,調舟師圍剿,適颶風起,盜船互撞破,群匪泅水若鶩,悉弋獲,梟其首。前於浙、閩內洋拒敵兵船搶大小砲六十餘門,盡奪回。
辛亥冬,逆匪洪紀等倡亂,嘯聚數千人,甫立寨,會同葉蓉齋總戎調集兵勇、鄉民,聯甲助剿,即撲滅。懸重賞,得其渠魁。浹旬奏凱,奉諭辦理妥速。季仙九制軍疏稱水陸安輯,可紓宵旰東顧之憂。蒙甄敘,特恩賞花翎。
癸丑春,■〈口英〉夷官駛火輪船泊港口,營員未報,即同入城求見,嚴拒之,四門列軍械以待,隨揚帆去。四月杪,內地奸宄黃得美倡亂,踞漳郡,殺鎮道大員。興泉烏白旗匪徒擾同安、仙遊諸邑,設偽官。上命內渡征剿,因臺亂中止。臺匪林恭等陷鳳山,圍嘉義。五月初旬,攻郡城三次,皆擊退。日夜枕戈登陴,分路出師,連獲勝。鳳城內向設軍火庫局,四圍皆以竹為藩籬。有參戎曾元福者,率兵民數百人,環列槍砲,死守勿失。火攻撲以水,又引水灌之,塞以土。糧漸盡,人日食粥一甌。軍火關全臺得失,危亡在呼吸間。向來臺餉仰給於內地,內亂已久,無餉至。重洋盜艇充斥,水程梗阻。臺人知兵力之不能救也,多陰附賊。由臺郡至鳳邑六十里,樹逆旗者數萬家。恆松樵總戎兵不滿三千,屯城北六旬,涕泣而道之,不進援。別遣文武出一隊,迫令前驅,羅掘餉糈,僅足一日之需。眾大譁曰:全軍覆沒可若何?曰:吾同死,誓必往,違者斬。及出郡城數里,各鄉紛紛編筏裹糧迎師,盡拔逆旗,樹義幟。葢不料官軍之自天下也。師行一日夜,抵鳳城下,曾參戎內應,捦斬多匪,遂復城。臺灣縣高鴻飛、鳳山縣王廷幹、典史張樹春、噶瑪蘭廳董正官,先後遇害,後罪人斯得(?),並歸其元。陣捦首要各犯,囚於鳳署。督兵前往,歷閩、粵各莊,安撫難民。提首犯將解郡會鎮勘辦,傳聞有逸匪聚集中途伺劫者,奏明就地同各要犯一並正法;命諸遺孤環視行刑,剖心臠祭死事者。紳民曾經脅從及賊黨中倒戈者悉宥之,以情有可原、功有可抵入臺,奉硃批一切機宜隨時酌量辦理,不可拘泥,照所請行。人心大定,各路以次肅清。
甲寅春三月,全臺平。安反側而底蕩平,皆聖人之謨訓也;臣何力之有焉?奉命授閩臬,因具疏自效,調省察看。撤任內渡,抵福州,奉檄往漳、泉、興、永各郡邑查察軍務。
乙卯二月,全閩軍務告竣,遵旨入覲。中途接羽書,防江西廣信、玉山等處竄匪,賊跡遠去,乃北上。十一月初六日,召對養心殿。嘉平二十四日,命馳往河南幫辦三省剿匪事宜。
陛辭後,丙辰新正元日出都,至歸德郡城英香巖中丞行營。二月初一日,出師失利,兵勇二萬餘皆潰,近城各營並驚亂。夜登城督防,大風揚沙,天如血,矛端盡吐火,賊亦鳥獸散,收集各丁勇分屯城北。中丞以賊分股擾郡北之劉家口,其地與虞城、夏色及江南之豐沛、山東之曹單各邑交錯,皆捻匪巢穴,疏請派令帶兵駐防。上以山東情形素熟,可其奏。遂移營前往,勸舉團練,得萬餘人,有警則徵調,無事各安其業,賊不來犯。袁午橋太僕督剿連勝,直搗雉河老巢,北路益安定。六月間,奉命赴安徽襄辦軍務。行至亳州,復奉寄諭,仍留歸德,有結實可代者,再赴皖。
丁已正月,詣亳營,請派大員駐歸城受代,奉命簡浙臬。四月之任。冬,攝藩篆。徽寧各防軍餉悉由浙支應,時虞不繼。
戊午春,粵匪自江西蔓延入境,圍衢州,陷處郡,擾金嚴,各屬先後失守者十三邑。近逼壽昌,杭城戒嚴,隨同晏彤甫中丞竭力圖維。至六月,各郡邑以次收復,而徽寧則告警,索餉無虛日。
己未春,實授藩司。防兵愈久,籌防愈難。十月間,接部檄,以短解甘省撥款,左遷解組,得以暫息仔肩,養痾於吳門旅舍。
偶檢行篋,有在皖、豫戎幕僚友汪某為繪雪夜探營圖,因歷敘生平戎馬風濤、備嘗困苦艱難之狀,書於卷端。嗚呼,幼而學、壯而行,竊祿四十餘年,老之將至,無能為矣。澄清有日,長為鄉人以沒世云爾。
·防夷書
嘗讀前史有云:遠人請和,弭兵省財為上策,唯當以百姓為念。又云:夷狄之患,自古而然。議者以許和示弱為非國計,要在令其畏我之威、喜我之賂,鴟鳴狼踞,不足喜怒,唯宏之以大度、制之以遠笇、勝之以深權,此今日撫夷之大概也。然所慮者,喜我之賂而不畏我之威,久則無賂可喜矣。此時情形,閩省與他省不同,臺地與閩省內地不同。閩省已准其設口通商,有撫法、無剿法。唐書所謂懷之以德,使為惡者在夷不在華,失信者在彼不在此也。臺地本非原約所有,孤懸海外,無商可通,所稱各口虧折,無非詭詞。海疆內地精華,將被吸盡,而仍不舍此海外一隅。覷及煤炭,其牟利之心,無微不入,不令處處空虛而不已。且所欲亦不在此,名為改易口岸,實則聲東擊西,借此發難。昔年曾於此地大受創痛,難保其不懷叵測之心,即無異志,終不相安。且聞該夷受撫之後,曾駕駛大船,三入臺洋,並在淡水乘坐杉板,上岸登山,相度地勢,畫圖而去。現在防守要隘,以淡境雞籠洋一帶為先著。
竊以為有堵法、無撫法。堵之以官兵,究爽前約,而開後釁;堵之以民、堵之以番,則無可藉口。所謂堵者,非必列兵布陣,但阻其不上岸而已。民番或無紀律,以官兵間之,兵亦可改裝為民,民亦可改裝為番,彼固無從辨別也。臺地遠隔重洋,內地聲息難通,直如別為一邦,與夷界近,而本系夷地,尺寸不能容其進步。本境匪徒騷動,尚可請內地添兵征剿,此則往來無定、出沒無時,唯有就臺地設防禦之策。若善為接待,往來漸熟,患在眉睫;蓋彼勢便而我勢孤也。魏徵云:外夷以賓客待之,非中國之利。
臺地尤為炯戒。其不畏我之威,我本無威可畏,惟有百姓眾志成城,合億萬為一心;天明威,自我民明畏;舍此別無可畏矣。如果前來停泊干求,祗一、二船,船數百十人,則以情理曉諭之。不去,亦聽之。不動聲色,處之淡然,勢不能停橈久待。亦不得餽賞牲牢食物,以長其傲睨之萌。倘兵艦麕集,意在要挾凌逼,竟不必問其何為,唯號召民番數千人,排列海口如堵。如該夷偶爾買菜、取水,許其通事上岸,以丁役隨行,不准與民人交接一言。有與密談者,縛之送官。若有投文之事,即以奉官諭,概不接收,堅卻之。彼操以急,我處以閒;彼示以懈,我防以嚴。諄飭民番及兵勇人等,遇有夷鬼近岸,止須吶喊鳴鑼,不得擅動砲械;但大家攔截,令其歸船。或敢於鬥傷,蜂擁而進,擊其下體,稍退者皆以軍法從事。亦僅追至海邊而止,或於要路開濠溝以截之。夷船開砲,則伏地入溝避之。用民不用兵,戰陸不戰水,而尤要在使本地奸宄消息不通,乃可令其進退維谷,永絕覬覦之心。
夫欲杜內奸,官之耳目,不如民之耳目;官之號令,不如民之號令。蓋以民防民,而內奸絕;內奸絕,而外侮必不能入。此尤在地方守令平日之得民有素。然論吏治,於今日但不視寇仇足矣,安望其能如子弟之衛父兄乎!計唯以名利動之。紳耆向來遇事出力者,無不立加優獎,不難鼓舞,以作其氣。至於丁勇,大半皆出遊民土棍,非啖以重利不可。水陸兵丁,即夷船不到之處,皆須布置,行糧必宜充餘。即番丁亦有精銳可用者,而各縣未發屯餉尚多,此時諸事非難,難於度支一項而已。一須酌墊屯糧,以固屯番之守望。一須寬發軍餉,以期士卒之飽騰。一須收雇壯勇,以防內宄之勾結。無事之時,但以聯莊緝匪為名,而靜以俟之。
其澎湖一廳,島嶼紛歧,居海之中。上年亦曾有夷船因風寄泊,應專派文武各一員,會同該廳營巡察。噶瑪蘭距郡過遠,山後番界,亦須派員協同稽查。至鹿港及郡城鹿耳門各口沙線甚多,夷船雖經寄泊,而沿海奸民恐其貪利導引;即南路鳳山及北路各縣偏僻港口,皆須一律瞭探,以期周密。惟兵役不能遍及,必兼責成就地總理鄉耆人等。而各屬紳商可望其出力,未可強以捐貲,此臺民之不如粵民也。果有急公助餉者,事定再歸補。動項若干,另行奏辦。海洋風汛靡定,萬一突如其來,即須相機而行,不容稍存拘泥,致有貽誤。連年地方並未稍有蠢動,致縻帑項。此時大事,不能惜費,唯求核實而於事有濟。
再,杜元凱有云:中外阻隔,古今同嘅。坐而言者,百聞而未一見。懸揣臆測,苦於無所適從。或不問難易,墨守成例,求全責備,此歷年來受病之由。古來將在外,非任其操縱自如,終難萬全耳。此則關大勢之安危,而非為一身之利鈍、一時之成敗計者也。
·全臺紳民公約(一)
曩者,■〈口英〉夷犯順,我成皇帝不忍百姓流離,罷兵議撫,准其通商。其不通商口岸,該夷官自行照會,不准夷人登岸,違者送其領事官治罪。此人人共知者。
臺灣非該夷應到之地,我百姓知朝廷寬大,許其和約。每有夷人前來,不與抗拒,非畏夷人也,彼既俯首恭順,我百姓豈敢生事,上煩皇上聖心。如該夷藐視我們,挑釁釀禍,地方官長以和約在先,不便過於爭較,我百姓固未嘗與之立約也。且所謂和者,但見之不殺耳,非聽彼之使命也。彼先侮我,我豈能讓彼?我百姓堂堂天朝子民,此地既未准設立馬頭,豈容任其雜處?如我百姓為夷人所用,是逆犯也,是犬羊之奴也;餓死亦不肯為。我百姓不為他用,不但無罪,而且有功。粵人不許其進城,共受皇恩,可為明證。大眾同心仗義,人人武藝高強,何必畏怯走避?我百姓自為義民報國,即在地文武官弁,亦不得而牽制之。如夷人並無異心,本地奸徒從中指引,我們不殺夷人,而殺通夷之人,於撫夷之道,固並行而不悖也。
風聞夷人欲於臺地貿易,如果成事,貽禍無窮。習教惑眾,是子弟罹其害也。占地蓋房,是居民遭其殃也。羈攬貨稅,是商賈絕其生計也。買用男婦,是子女受其荼毒也。臺地孤懸海外,無可徙避,亟宜及早圖之。一曰:勤瞭望。沿海城鄉居民,隨時於高處探望,但見夷船蹤影,即飛報該管文武衙門。一面探其駛入何口,再行阻截,不得專恃日岸吏胥也。一曰:聯聲勢。夷船前來停泊,並無逞強情形,我百姓們多至千人、少至數百人,暗藏刀棍,排立港岸,以此地不准深入阻之,不與鬥狠。靜以待之,久則自退。一曰:查奸細。夷人不足慮,慮土匪勾結耳。如有私與交接者,公同拏送文武衙門。如查出確有通夷證據者,或因夷人前來造謠乘間搶劫,應報明地方官,殺斃勿論。一曰:選壯丁。平日無事時,各街、各鄉除鰥寡孤獨及家無次丁外,每家各出一丁,年歲約在五十以下、二十以上,殷實紳商,各自添備,不拘定數。先造名冊,存於各義首處,仍各自安生業,一旦有事,一呼即至;違者公罰。至有事之日,動支口糧,或由官給、或由民捐,臨時定議,宜從優厚,事竣必渥受恩榮,即有一、二死傷者定邀褒卹,當無不奮興也。一曰:籌經費。防堵軍需,自有帑項,我百姓仍須儲備,同保身家。每街、每鄉公議公正紳耆為義首,查明現在經商及田產較多者,每家每日捐錢或數百文、或數十文、或數文,一月一支,零星積存,有成數再妥議生息。除卻防夷,不准動用。一曰:備器械。刀槍牌銃,家家皆有,人執一件,即成勁旅。所慮者,夷人之砲耳。然彼砲在船,遠不能及,我砲在岸,近而易攻。但令大砲不能登岸,則其技已窮。所慮者,登岸後砲隊在前耳。我不必用砲,唯禦彼之砲,而其技亦窮。各義首督令每家或三、兩家,置遮牌一面,以木板高與身齊,或編竹為之。內安鼻紐,或為長柄,如木擋式,外釘牛皮,鋪綿紙,或加網絲,或塗蔗糖,此皆臺地所有而易辦者。壯士千百人,恃此為前隊,砲火不能傷,人人膽壯,勇往向前,有進無退,一鼓而殲之矣。臺人有用棉被裹身演習技藝者,如得勇壯之人,以棉被濕水為甲,持利刃而直衝之,亦可破也。再,探明夷人如聚眾上岸滋擾,先於附近溝港內埋伏年力壯勇數百人,各帶鍋煤墨水,將頭面、項頸及兩手塗黑,混作黑夷,分持刀銃、長矛,俟其登岸,離船漸遠,并力從中橫衝尾擊。萬一闖入街市,各店緊閉門板,於板上多開數孔,不必過大,可以望外、放槍、放箭,平日仍用木板遮隔,亦操必勝之法也。
以上各條,其大略耳。未盡事宜,尚須大眾妥議,以期周備。而其要在先清本原,唯其嚴鴉片之禁。我百姓有吸煙者,與為娼同。有賣膏者,與為盜同。有販土者,與謀反同。大家齊心臺戒,勒限禁止,萬人一心,奸民絕而夷鬼遁,我臺地百姓子子孫孫萬年太平之福也。此約。
·全臺紳民公約(二)
外洋煙土,傷害中國生靈,稍有人心者,無不切齒痛恨。我朝深仁厚澤,中外共享太平之福。今我百姓窮者窮、死者死,而夷人發財得意,是吸煙、販煙皆助夷以害人且自害,以從夷與反叛何異?公議:自本年十一月初一日起,立限兩月,大眾洗心改悔,咸與維新。限滿以後,先請文武官長查察衙門內外人等,次及紳商士民。聞夷人之計,至死不悟,為國家大患,人人得而誅之也。此約。
·全臺紳民公約(三)
臺北淡水、雞籠山一帶,為合境來龍,靈秀所鍾,風脈攸繫。近聞有沿海奸匪,訛言山根生有煤炭,難保無偷挖、漁利之徒。一經傷損,於全臺人民不利。合亟公立禁約,如遇前項挖煤奸徒,即行圍捕送官。倘敢抗拒,格殺勿論。或內地及各處商販前來購運,大眾協力阻止。若強行開採,富者出資、貧者出力,萬人一心,為全臺保護山脈。有不遵者,公議懲罰。此約。
·復范謙菴明府書
自丁未年服闋,甫北上,奉命巡臺。瘴海迢迢,冒險前往。祗為東省清查,著追至三萬以上,藉官俸補苴,不能望洋而返也。癸(□)夏,閩省內地擾亂,全臺為之震動,戕官陷邑,無一兵一餉接濟,萬死一生,得以易危為安,因密請另易總鎮,遽以意見不合,立挂彈章,仍責成督辦。事平後,自具疏請罪,制軍查復,天恩高厚,洊升一階,得以內渡。登岸,制軍復悔前言保薦,於是有引見之行。又經奏留辦軍務年餘,再三懇辭,始於上年三月杪離閩。行至閩、浙交界,廣信等處失守,中途又令折回堵禦。幸而不日安定。五月間,南旋里門小住。秋間,復到東省一遊。知交落落,感慨系之。冬月,抵京。臘杪,奉命馳驛由汴省至歸德行營,今已兩月有餘。年力衰頹,才識短淺,於軍務毫無把握,徒濫竽其間,目睹生民塗炭,喟然長嘆而已。連日皖、豫各獲勝仗,民不能從賊,賊又非不可為民,徒塞其流、治其末,終無完局也。軍務倥傯,草草泐布,不盡。
·答惲次山同年書
午帥一到,為一大轉機。近已逼近賊巢,豫境漸已肅清。連接捷音,民情更為安帖。此時大局,兼撫為剿,與午帥心心相印、語語投機,或可或否,總求一是,而無我之見存。
前在閩時,與陳頌南侍御共事行間甚久,其蹇諤剛直,兩人相似,而虛衷協和則從同。夫而後,知萬事非得人不理也。
歸郡情形,誠如來緘所云,下藥病已成,又不能通盤籌畫,支支節節為之,遂至束手無策。幹奉諭以山東情形素熟,駐防劉口,激勵鄉團,以資扼守;已兩月有餘。歸郡東南一片,盡成焦土;專恃西北蓄聚,接濟軍民。東省雖有勾結之謠,而南不北來、北不南應。鉅、濮一帶,間有蠢動,旋即撲滅。曹單毘連各境及蕭碭與永夏交界之區,自二月以後,均尚粗安。幹初到,不能知彼知此,言守而不敢言戰。且與舊遊之地相近,士民亦尚見信。合豫東連界各莊,勸其整團,先後曾經點驗者,約可得萬餘人。無事耕市如常,各自為守;有警則給資調用,而不遠征。近來漸見有勇,或不至聞風齊遁。昨往曹屬一行,附近豫境各莊,麥秋中稔,比戶登場。又得時雨沾足,蚩蚩者大有生機矣。善後之策,必須專力於撫。候搗穴捦渠,方可計及。預擬一稿,可否與子懷、雪帆諸先生密商。自內而外,順而且易,然須慎之又慎,勿令好功者藉口於一言之僨事也。
再,三省官兵連勝,民團即為之一振。被害已久,如解倒懸,乘勢之易而事半功倍。然從賊者,亦從倒懸中來,專用重典,終不得了。各鄉團有盤獲逸匪送營者,非萬無可寬,不即正法。先後共斬十餘人,鄉民爭磔其尸而噬其肉,亦有追獲自行格殺者。皆因官軍得勝,而民氣為之一伸。各巢死守益堅,密諭明曉紳耆,果系被脅勉從,乘間逸出,暫停捕拏,自此散歸者甚夥。然欲安其反側,非奉明文,人心不能大定。昔臺灣之亂,欽奉諭旨招安,海外梗頑,且喁喁向化。況腹地子民,非言語不通者。史忠正公云:得一賢令,如得精兵三千;得一賢守,如得精兵一萬。所望賢守令守經勿滯、用權得中而已。率泐再布,不盡欲言。
·寄舒自菴觀察書
山左別後,於甲辰夏間舟次吳門,得以暢敘一夕,並承厚誼殷拳,至今紉感。以後宦轍分馳,尺素偶通,而緣慳一面。記得海外曾接惠書并新刊各種文集,似已在歸田之後矣。今夏到浙,談及歷任監司,而於兄則無不切去思之感。烽煙四起,魚雁難通,徒深耿結。嗣聞曾至武林小憩,避亂東游。矍鑠如常,但須扶杖而行。東省人來,詢悉暫隱鵲華,尚未知姪兒就近分符,得以常侍左右。七月十九日,何大使來謁,捧誦賜函,慰悉一切。十餘年渴忱稍紓,而不能聚首接膝為恨。清查之案,八月屆滿,現任不能再展,尚短九竿有零,統計已解至六分以上,能否減議,只可聽之。小棠在河南軍中時,函札常通,伊家居老境尚佳。幹為此項未完,戎馬風濤,萬死一生。然尚留此命,昔之所謂桑宏羊者,而今安在哉?甘受官虧之議,坐待囹圄;不犯貪墨之誅,有玷清白。自東省章程一出,欲為廉吏而不能者多矣。事到無可如何,唯有一死。否則,斂怨於民,遇變祗有一走。此皆會計刻覈之功效,言之可為長太息也。
前在臺時,不言功而獲咎,添出無限周折;諒已早有所聞。幸而生還,仍至歷下一游,夢不到此。出都後,由豫而皖,仍由皖而豫,自以為聽天位置。嘗寄語小棠云:未必得生生更好,未必便死死亦佳。今正在亳州營中,忽奉恩諭,移臬之江,並敕即赴新任。由汴入淮,遶道里門。小兒及孤姪,家墊課讀,尚茁壯無恙。稍稍部署數日,即挂帆渡江,由蘇至杭。四月二十日,履任視事。積案如山,自軍興以來,未嘗問及。開限審招,清釐匪易。加以三面籌防,羽書絡繹,警報頻來。自無安枕之日。然較之海外一島,孤立宋營,一面獨當,已如在天上。一切得失,當可弗計,活一日、過一日而已。
常、玉毗連衢防尚屬苟安,而徽、婺情形又緊,邊界依舊戒嚴。祁、婺一帶,久為賊徑,來去自如,所恃江南日見起色,餉項擴充。句、溧收復,雖瓜鎮一時未能得手,而賊之大勢漸衰。江左右時有捷報,或不至任其橫行如入無人之境。廣信一路,近尚無事,閩境以次平定。上海數邑,仍有土匪屯踞。制軍凱旋回省,想大局無妨。此亦浙省官民之幸。夏間,餘杭、臨安有匪徒拒斃兵勇之案,旋即捕獲首要各犯正法,安堵如故。麥秋甚好,蠶絲倍收,交秋稍旱,處暑後大雨連朝,不至荒歉。先顧民食,再講軍糧。惟自七月望後,颶風大作,山水奔注,海潮泛隘,海塘修費久缺為可虞耳。抵任四月有餘,公事尚順,孱軀亦可耐勞;而齒豁頭童,鬚髩如雪矣。小兒年甫十三,六經、四書已讀畢,初作詩文,尚非無竅;咫尺水鄉,並未挈之來署。知念並及。紙短情長,臨頴依依不盡。
·寄史公亮觀察書
前在宋營,接到途次手書,欣悉海上歸來,吳中往返,料量大事已畢,有廬州之行。當即縷復一緘,荊棘載途,不知沈杳何所?皖營人來探詢,未得淮信為悵。八月初旬,接到宿州來函,快慰無似。頭銜疊晉,翠羽寵光,皆不足為足下賀;從此建非常之功、立不朽之業,非獨桑梓一隅恃為長城也。
每憶先大人共事多年,海外分手,時見其鬱鬱未展素志,至今猶有「英雄淚滿襟」之嘆。善繼述如足下,知九原當含笑矣。
入覲似不宜遲,留營亦理正言順,不次超遷,非必須三接以後。粵東之行,必當卻之。浙省三面籌防,徽警未已,加以颶風蛟水,災害並至,奈何!草草裁復,不盡欲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