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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子春秋集释

景公賢魯昭公去國而自悔晏子謂無及已第二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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魯昭公棄國走齊〔一〕,齊公問焉〔二〕,曰:「君何年之少,而棄國之蚤?奚道至于此乎〔三〕?」昭公對曰:「吾少之時〔四〕,人多愛我者,吾體不能親〔五〕;人多諫我者,吾志不能用〔六〕;好則內無拂而外無輔〔七〕,輔拂無一人,諂諛我者甚眾。譬之猶秋蓬也,孤其根而美枝葉,秋風一至,根且拔矣〔八〕。」景公辯其言,以語晏子〔九〕,曰:「使是人反其國,豈不為古之賢君乎〔一十〕?」晏子對曰:「不然。夫愚者多悔〔一一〕,不肖者自賢,溺者不問墜〔一二〕,迷者不問路。溺而後問墜,迷而後問路〔一三〕,譬之猶臨難而遽鑄兵,噎而遽掘井〔一四〕,雖速亦無及已〔一五〕。」

〔一〕則虞案:說苑敬慎篇作「魯哀侯棄國而走齊」。御覽九百九十七引作「魯哀公」,「棄」作「失」。治要、類聚亦作「失」。作「昭公」作「失」者是,指海本已據改。

〔二〕王念孫云:「『齊』字涉上句『走齊』而誤,當從御覽作『景公問焉』。治要作『齊景公問焉』,亦衍『齊』字。」◎則虞案:指海本已改作「景公」。

〔三〕王念孫云:「案類聚、御覽並作『子之年甚少,奚道至于此乎』,『道』,由也,言何由至于此也,『此』字正指失國而言。說苑作『君何年之少,而棄國之蚤』,無『奚道至于此乎』六字。今既從說苑作『君何年之少,而棄國之蚤』,又從晏子作『奚道至于此乎』,既言『何』,又言『奚』,既言『棄國』,又言『至于此』,則累于詞矣。」◎蘇輿云:「治要作『子之遷位新,奚道至于此乎』。」◎則虞案:指海本從御覽改。

〔四〕孫星衍云:「一本作『吾之少時』。」◎則虞案:黃本、吳勉學本正如此。

〔五〕則虞案:說苑作「人多愛臣,臣愛而不近也」,御覽九百九十七引「體」作「禮」。漢書賈誼傳「所以體貌大臣」,注:「謂加禮容而敬之也。」

〔六〕則虞案:說苑作「人多諫臣,臣受而不能從」,御覽「志」作「忌」,「用」作「從」。

〔七〕蘇輿云:「王氏雜志『好』作『是』。」◎王念孫云:「案『則』本作『以』,『是以』二字,乃推言其所以無輔弼之故,今本作『是則』,亦後人以說苑改之。治要、類聚、御覽並作『是以』(今本類聚脫『以』字,御覽脫『是』字,唯治要不誤)。」◎黃以周云:「『好』字誤,元刻作『是』。」◎則虞案:說苑「拂」作「聞」,「輔」下有「也」字,治要、御覽引「拂」作「弼」,治要又無「而」字。指海本「好則」已改為「是以」。

〔八〕王念孫云:「案治要作『孤其根荄,密其根葉,春氣至,僨以揭也』。僨,仆也;揭,蹶也(大雅蕩篇『顛沛之揭』」)。秋蓬末大而本小,故春氣至,則根爛而仆于地。類聚、御覽並作『孤其根本,密其枝葉』,今本云云,亦後人以說苑竄改。說苑作『惡于根本,而美于枝葉,秋風一起,根且拔矣』。程氏易疇通藝錄曰:『蓬之根孤,而枝葉甚繁,既枯,則近根處易折,折則浮置于地,大風舉之,乃戾于天,故言飛蓬也。說苑言「拔」,蓋考之不審矣。曹植詩云:「吁嗟此轉蓬,居世何獨然。」又云:「願為中林草,秋隨野火燔,糜滅豈不痛,願與根荄連。」可見蓬轉而飛,不得與根荄連,是折而非拔也。司馬彪詩云:「秋蓬獨何辜,飄颻隨風轉,長飆一飛薄,吹我之四遠,搔首望故株,邈然無由返。」若蓬遇風而拔,則故株隨枝而逝,安得云「搔首望故株」邪?』念孫案:程說甚覈。又案:晏子作『孤其根荄,密其枝葉』,『密』與『孤』正相對;說苑作『惡于根本,美于枝葉』,『美』與『惡』亦相對。今本晏子作『孤其根,而美枝葉』,『美』與『孤』不相對,兩用晏子、說苑之文,斯兩失之矣。」◎黃以周云:「按古人文字多以相錯見義,此文當以『孤其根而美枝葉』為正,根言孤,以見枝葉之密,枝葉言美,以見根之惡,諸書所引,欲取文字正對,以意改爾。『根且拔矣』,當依治要作『僨且揭』。說文:『僨,僵仆也。揭,高舉也。』蓬至秋,既仆于地,大風舉之,終且高戾于天,程說是也。」◎劉師培補釋云:「二說均非。『孤』者,『窳』之假字,『窳』亦惡也,史記五帝本紀『皆不苦窳』,貨殖傳云『以故呰窳』,荀子議兵篇云『械用兵革,窳楛不便利者弱』,『窳楛』,即『苦窳』也。『苦』訓為『惡』(周禮典婦功『辨其良苦』,『苦』與『良』對文。管子小匡篇『辨其功苦』,房注:『謂濫惡。』),則『窳』意亦與『惡』同,『窳其根』者,猶言『惡其根』也,故說苑以『惡』代『窳』。」◎則虞案:黃本作「美其葉」,指海本作「僨以揭也」。

〔九〕蘇輿云:「治要『辯』作『以』,無下『以』字。」◎則虞案:楊本「辯」作「辨」。

〔一十〕則虞案:楊本脫「古」字。

〔一一〕孫星衍云:「『者』,御覽作『人』。」◎俞樾云:「按『愚者多悔』與『不肖者自賢』,兩意不倫。說苑雜言篇載越石父曰:『不肖人自賢也,愚者自多也』,即本晏子之言。疑此文本作『愚者自多』,傳寫奪『自』字,淺人妄補『悔』字耳。」◎劉師培校補云:「御覽七百四十一引『悔』作『侮』,義較長。」◎于省吾云:「按俞說殊誤。下云『溺者不問墜,迷者不問路』,即承『不肖者自賢』而言;『溺而後問墜,迷而後問路,譬之猶臨難而遽鑄兵,噎而遽掘井,雖速亦無及矣』,即承『愚者多悔』而言。兩段文義較然,俞說未照。且前半均係昭公自悔之詞也。」

〔一二〕王念孫云:「案『墜』本作『隊』,『隊』與『隧』同,廣雅曰:『隊,道也。』大雅桑柔傳曰:『隧,道也。』『溺者不問隊』,謂不問涉水之路,故溺也。『不問隊』,『不問路』,其義一而已矣。荀子大略篇『迷者不問路,溺者不問遂』,楊倞曰:『遂,謂徑隧,水中可涉之徑也。』是其證。後人誤以『隊』為『顛墜』之『墜』,故妄加『土』耳。治要引正作『溺者不問隧』。」◎蘇時學云:「『墜』,猶『坎陷』也。」◎蘇輿云:「『墜』當依荀子作『遂』,詩載馳篇『大夫跋涉』,釋文引韓詩曰:『不由蹊遂而涉曰跋涉。』淮南修務訓高注:『不從蹊遂曰跋涉。』二『遂』字與此義同。作『墜』者,蓋誤文。」◎則虞案:指海本已改為「隧」。

〔一三〕蘇輿云:「治要無此二句,非。」

〔一四〕孫星衍云:「說文:『噎,飯窒也。』」◎俞樾云:「按『掘井』與『噎』無涉,說苑雜言篇作『譬之猶渴而穿井』。」◎劉師培校補云:「御覽引『噎』上有『臨』字,當據補。」

〔一五〕孫星衍云:「『速』,御覽作『悔』,說苑雜言篇以晏子為越石父也。」◎則虞案:御覽引無「亦已」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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