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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斋中庸讲义 四库本

卷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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钦定四库全书

蒙斋中庸讲义卷四    宋 袁甫 撰

诚者自成也而道自道也诚者物之终始不诚无物是故君子诚之爲贵诚者非自成已而已也所以成物也成已仁也成物知也性之德也合外内之道也故时措之宜也

诚即道也非二物也自成自道岂有所爲哉循乎天则而未尝加毫末於其间也诚成通诚者物之终始举天地间皆物也有是物则有是诚终而始始而终如循环无端岂有尽际周徧弥满畧无少罅曲折变化莫匪天则此物之终始也不诚是无物也故君子诚之爲贵非特已有是物举天下人皆有是物一草木一虫鱼皆有是物物即诚也人之言曰成己在先成物在後今曰成己仁也成物知也然则先仁而後知乎噫道心大同孰先孰後不明乎物奚以成己不明乎已奚以成物成己固仁也言仁则知在其中成物固知也非仁则岂能与物无间故曰性之德也仁知虽异名其爲天命之性则一知者知此仁者仁此析之曰仁知可也总之曰德性可也性之德三字不可不涵泳有此性则有此德实然之理也仁所以成己知所以成物非实乎艮其背不获其身何者爲己行其庭不见其人何者爲物内不见已外不见物果实乎非虚非实莫非虚灵非内非外莫非内外故曰合外内之道不可以执一论故曰时措之宜时云者时中也自成自道非有所爲而爲之也诚者物之终始天地大物也隂阳寒暑终而始始而终皆物也山川鬼神百物之产终而始始而终皆物也人又物之最灵者君臣父子兄弟夫妇朋友终而始始而终皆物也若是者皆具形气皆属性命皆有终始皆物也则皆诚也不诚是无物也虽粲粲井井於吾前而我乃日用而不知则犹无物也故君子诚之爲贵以此成己则谓之仁以此成物则谓之知仁知皆谓之德性何内何外故曰合内外之道事事皆性命物物皆性命在在皆性命变化云爲如四时之错行故曰时措之宜时即中庸也无偏无倚无过不及时时常中是之谓时噫此章愈可以见性命中庸之藴矣

故至诚无息不息则久久则徵徵则悠远悠远则博厚博厚则高明博厚所以载物也高明所以覆物也悠久所以成物也博厚配地高明配天悠久无疆如此者不见而章不动而变无爲而成天地之道可一言而尽也其爲物不贰则其生物不测天地之道博也厚也高也明也悠也久也今夫天斯昭昭之多及其无穷也日月星辰系焉万物覆焉今夫地一撮土之多及其广厚载华岳而不重振河海而不泄万物载焉今夫山一卷石之多及其广大草木生之禽兽居之宝藏兴焉今夫水一勺之多及其不测鼋鼍蛟龙鱼鼈生焉货财殖焉诗云维天之命於穆不已盖曰天之所以爲天也於乎不显文王之德之纯盖曰文王之所以爲文也纯亦不已无息二字最不可不玩味惟其无息所以不息而行道者或有时乎息焉则非诚矣不息所以可久久则必有徵验有徵验则自然悠远自然博厚自然高明又言载物覆物成物即物之终始也天地物之大者也何谓配易简之善配至德至德即易简故也其爲气也配义与道气即道义故也我与天地相似故亦曰配天地可指实而言也悠久而曰无疆果何物耶谓无疆爲不见不闻则天地可见闻也天地虽可见闻而天之所以高明地之所以博厚吾亦不知其所以然也又赞之曰如此则不待见而自章不待动而自变无所爲而自成又赞天地之道曰其爲物不贰则其生物不测贰则有间有间则有限有限则易穷不贰则无息无息则无际无际则不测又赞之曰天地之道博也厚也高也明也悠也久也虽曰一言可尽然累言又不能尽也下所言天地山水乃极言无息之妙也中庸之道有显微而无显微也有小大而无小大也有高下而无高下也有远近而无远近也以至广狭厚薄深浅多寡无不皆然此未有天地以前浑全之太极也故天斯昭昭之多非始小而终大也盖所谓日月星辰系焉万物覆焉固自具於斯昭昭之中而指斯昭昭则覆物之无穷已在是矣地一撮土之多非始薄而终厚也盖所谓载华岳振河海万物载焉固自具於一撮土之多而指一撮土则载物之广厚举在是矣山一卷石之多非始卑而终高也盖所谓草木生之禽兽居之宝藏兴焉固自具於一卷石之中而指一卷石则山之广大举在是矣水一勺之多非始浅而终深也盖所谓鼋鼍蛟龙鱼鼈生焉货财殖焉固自具於一勺水之中而指一勺水则水之不测举在是矣由是言之藏至大於至小而小所以爲大也藏至厚於至薄而薄所以爲厚也藏至高於至卑而卑所以爲高也藏至深於至浅而浅所以爲深也谓之藏而非藏也微所以爲显也隐所以爲见也不睹不闻所以爲睹闻也独所以爲对而一所以爲十百千万以至於无穷也此悠久无疆之义也此所以贵於不息也是故致知非真知则爲徒知不知而力行则爲冥行何者不真识天地山水则不识诚不识诚而漫曰吾孳孳不已焉吾恐斯昭昭撮土卷石勺水皆非真者虽穷年之力穷终身之力其所到亦非中庸之道也如能识其所谓天地山水则自能识诚既识诚则虽欲息也其可得乎而或者亦有畧识其真则是斯昭昭撮土卷石勺水已有以窥之矣而立心不纯用工不继自止自画则何以至於无穷不测广大广厚之极致耶然则不知而冥行与不能行其所知者皆不足言不息也皆不足言至诚也引诗维天之命於穆不已以见穷理尽性至命者惟文王足以当之文王即天也故诗人配偶而言之於叹辞也穆美也叹息而言美矣哉天之命乎何其亘万古而无终已乎子思於是断之曰天之所以爲天也於乎亦叹辞也不显显也文王岂不甚昭显乎何其纯乎纯而无一毫之间断乎子思於是断之曰文王之所以为文也而又申言之曰纯亦不已言文王之纯即天命之不已也曷谓纯曰不识不知是也

学者欲识诚当玩味无息二字惟其无息所以不息道本无息而行道者或息则非诚矣不息所以可久久则必有徵验有徵验自然悠远自然博厚自然高明又言载物覆物成物即物之终始也天地物之大者也配云者犹易简之善配至德至德即易简也我与天地相似故亦曰配天地可指实而言也悠久而曰无疆果何物耶噫可指实而言者是可以言尽也道可以言尽乎故谓之无疆无疆之语旨哉善言诚者曰弗措也不已也无息无疆也如此而已如此则不待见而自章不待动而自变无所爲而自成又赞天地之道约以一言曰其爲物不贰则其生物不测何谓不贰太极也易之一画也不二者二之所从生生生不穷以至於十百千万孰得而测之何也同此物也爲物者此也则生物者亦此也物者何诚是也不诚无物也以一言爲未尽又累言赞之曰天地之道博也厚也高也明也悠也久也皆赞叹之辞也下所言天地山水皆有及字天岂积斯昭昭而後及於无穷耶地岂积撮土而後及於广厚耶山岂积卷石水岂积一勺而後及於广大不测耶非然也未有天地山水以前已有此无穷已有此广厚已有此广大不测及夫天地定位山泽通气固已微之显也薄之厚也卑之高也浅之深也万古一日而已斯昭昭之微也日月星辰系焉万物覆焉至显也然而至显者即至微者一隙之明不谓之天可乎撮土至薄者载华岳而不重振河海而不泄万物载焉至厚也然而至厚者即至薄者一篑之进不谓之地可乎卷石勺水至卑浅也草木生之禽兽居之宝藏兴焉鼋鼍蛟龙鱼鼈生焉货财殖焉至高深也然而至高深者即至卑浅也一卷一勺不谓之山水可乎由是言之未有微而不显者未有薄而不厚者未有卑而不高者未有浅而不深者亦在乎无息而已诗述天与文王皆发叹而言之涵咏此处令人感动中庸一书惟善读者知之或言性而不及命知其爲言命也或言命而不及性知其爲言性也或不言性命而言天地万事万物之理知其皆性命也今此章援诗爲证则兼说性命最爲明?曰於穆天命又曰文王之德之纯天命与德性配偶言之又断之曰纯亦不已则知德性之纯亦天命之不已性不离命也命不离性也浑浑乎一诚而无二也噫子思可谓深於性命矣可谓妙於论诚矣

大哉圣人之道洋洋乎发育万物峻极於天优优大哉礼仪三百威仪三千待其人而後行故曰苟不至德至道不凝焉故君子尊德性而道问学致广大而尽精微极高明而道中庸温故而知新敦厚以崇礼是故居上不骄爲下不倍国有道其言足以兴国无道其默足以容诗曰既明且哲以保其身其此之谓与

此章极力形容至诚之道也既曰大哉又曰洋洋又曰优优无非发挥此诚也万物之生育皆天地之造化也而曰圣人之道何也范围天地之化而不过曲成万物而不遗不可一日而无圣人也故圣人在上则山川草木鸟兽鱼鼈无一不得其所皆圣人洋洋优优之大道海涵而春育之也孔子之称尧曰大哉尧之爲君也巍巍乎唯天爲大唯尧则之季札观韶乐曰大矣如天之无不覆也大与天同故曰峻极於天天之所以覆万物者此诚也圣人之发育万物亦此诚也此其所以爲洋洋优优也夫洋洋优优之大道尤於礼乎见之礼仪三百威仪三千经礼曲礼皆诚也皆天也非人之所爲也而曰待其人而後行何也天秩有礼自我五礼有庸礼者天所秩用斯礼者人也即天也非人以私意僞爲也大哉礼乎上际下蟠何往非礼古往今来何物非礼因考之室则有奥阼席则有上下车则有左右行则有随立则有序皆礼也郊社以仁鬼神尝禘以仁昭穆馈奠以仁死丧射乡以仁乡党食飨以仁宾客皆礼也故孔子语门弟子曰吾语女礼使女以礼周流无不徧也又曰礼乎礼夫礼所以制中也是故明乎礼则所谓天命之性率性之道修道之教皆在是矣明乎礼则所谓致中和而天地位万物育者皆在是矣何者天此礼也人此礼也即性命也即道也治已此礼也治人此礼也即修道也即教也礼之有品节中也有节而可乐即和也中和一理也三千三百之仪洋洋乎广大无际者即天地之所以位也即万物之所以育也天地万物一致也中庸之书首句虽止言性命而不言礼至此则知所谓穷理尽性至于命者皆礼也学者不可不以礼观中庸也苟不至德至道不凝焉曰道曰德名有二耳德至於是而道凝於是果有二耶天命之谓性率此则爲道得此则爲德德者得也实得於已万变莫倾故谓之凝苟非实有诸已则虽曰得道未至於坚凝贞固犹未保其不失也鼎之象曰君子以正位凝命命即道也道凝则命无不凝也一元之气生於春长於夏成於秋至冬则坚凝易曰隂始凝也元亨利贞之四德即春夏秋冬之四时故坚凝贞固於时爲冬於德爲贞是道也天道也性命之道也中庸之道也中庸即礼也子思论礼而及於道德正夫子所谓吾道一以贯之也自此以下多说礼学者当会通而观之是故君子尊德性而道问学致广大而尽精微极高明而道中庸温故而知新敦厚以崇礼尊德性而又曰道问学何也盖世有抱负粹美之质而无师友磨砻之功终至於卑陋而不光明者矣是问学不明固非能尊德性者也然至於考核参订极其详博自以爲得圣贤之学而於本有之德性未能洞彻融通则所谓问学者非真问学矣致广大而又曰尽精微何也盖世有规模阔大而忽畧於节目纎悉之间者其弊将汗漫而不知底止是精微不尽固未足以语广大也然至於一事一物较计微芒自以爲有文理密察之功而未能先立乎其大者甚而流於支离苛细之弊则所谓精微者非真精微矣极高明而又曰道中庸何也盖世有识见超卓之人高视物表而终不可以入尧舜之道者矣是不依乎中庸固未足以语高明也然至於所志所行不出乎步武寻文之间遂自以爲中庸不过如此而性命道德乃漫不加省则所谓中庸者非真中庸矣噫孰有知德性中庸本不相离者乎德性者问学之根基问学者所以发挥其德性故德性尊於此即问学由於此无二致也此中庸之教也孰有知广大精微本不相离者乎大包宇宙而一物不遗细入毫髪而天地在内故广大致於此即精微尽於此无二致也此中庸之教也孰有知高明中庸本不相离者乎尧舜之道只在徐行後长精义入神只在日用常行高明极於此即中庸由於此无二致也此中庸之教也以至温故知新敦厚崇礼莫不皆然新故亦非有二致也新即故故即新也日月万古如故而光辉万古常新岂有两日月哉彼蹈常袭故而不知神用变化者固未免滞而不通亦有脱去拘泥之病而不肯率由乎典常者又不免荡而无法善学者始终如一缉熙光明不离乎故而日新又新此亦中庸之教也礼之於人也犹酒之有蘖也君子以厚小人以薄厚与礼实相关也有敦厚之质者必不流於浮僞之弊此其所以可学礼也若爲人重厚而无礼以节文之不几於瞽之无相欤故曰忠信礼之本也义理礼之文也无本不立无文不行此亦中庸之教也总此六句以崇礼言於後愈见夫道德性命一贯之理其归不出乎礼也是故居上而好礼则骄盈无从而生爲下而循礼则倍畔无自而作不骄不倍上下咸宜皆中庸也处有道之世则谏行言听而足以兴人之国处无道之时则危行言逊而足以自保其身引诗仲山甫明哲之语以言所以能保身者乃吾之明哲能见几而作故也夫子曰用之则行舍之则藏又曰天下有道则见无道则隐此圣人教人以进退出处之大致也然则国无道惟有奉身而退卷而怀之耳今乃曰默足以容者何哉噫兹其所以爲中庸之道也吾夫子尝有言曰邦有道危言危行邦无道危行言孙盖乱世危言则祸必及身曰默曰孙非中庸乎夫子又尝自爲委吏乘田矣所谓辞尊居卑辞富居贫亦惟安於义命而已若夫高蹈丘园隐居求志如蛊之上九不事王侯高尚其事此固将以待天下之清又有爲时而出杀身成仁如比干之直谏而甘心就死此又因地位而爲之中庸之道非执一者所可爲也贤者可俯而就不肖者可企而及是之谓中庸

大字已足以形容此道犹以爲未也曰洋洋乎发育万物峻极于天盖言弥满六合生育无边此所以爲大也又曰优优乎礼仪三百威仪三千盖言曲尽变化至纎至悉者乃大之实也待其人而後行子思每提起人字使识人之所以爲人者其旨深矣何谓人下所言至德凝道者是也德不至则道不凝惟实有诸已则坚凝而不变斯人也其尽人之所以爲人者欤是故君子而下皆敷畅此旨尊德性而道问学德性者问学之根基问学者所以发挥其德性两者不相离惟君子兼尽之所以贯天人之道会性命之极也致广大而又曰尽精微何也言两者不相离也君子知广大中自有精微精微乃所以爲广大鸢飞鱼跃言其上下察也极高明而又曰道中庸何也亦言两者不相离也惟君子知高明中自有中庸中庸乃所以高明夫妇之与知能行所以爲圣人之不知不能也新与故亦不相离日月万古如故而辉光万古常新知新固不出乎温故之中然徒守故常而无缉熙光明之益何新之有淡而不厌乃所以爲新也厚与礼亦不相离礼之於人也犹酒之有蘖也君子以厚小人以薄非笃厚者固不能学礼然有美质而无礼以品节之不几于野乎简而文乃可贵也此五句皆举两端相对而言举两端则中在其中矣夫子尝曰礼乎礼夫礼所以制中也前既言礼仪威仪此又以崇礼终之道以礼爲的礼以中爲的礼即中也即诚也是故居上而好礼则不骄爲下而好礼则不倍处治世以礼则言足以兴邦处乱世以礼则默足以保身又引诗大雅以见明哲保身之义或曰保身以缄默皆中也身也者父母之遗体求生害仁固失天则轻捐遗体亦匪中庸

子曰愚而好自用贱而好自专生乎今之世反古之道如此者烖及其身者也非天子不议礼不制度不考文今天下车同轨书同文行同伦虽有其位苟无其德不敢作礼乐焉虽有其德苟无其位亦不敢作礼乐焉子曰吾说夏礼?不足徵也吾学殷礼有宋存焉吾学周礼今用之吾从周王天下有三重焉其寡过矣乎上焉者虽善无徵无徵不信不信民弗从下焉者虽善不尊不尊不信不信民弗从故君子之道本诸身徵诸庶民考诸三王而不谬建诸天地而不悖质诸鬼神而无疑百世以俟圣人而不惑质诸鬼神而无疑知天也百世以俟圣人而不惑知人也是故君子动而世爲天下道行而世爲天下法言而世爲天下则远之则有望近之则不厌诗曰在彼无恶在此无射庶几夙夜以永终誉君子未有不如此而蚤有誉於天下者也

此正爲小人无忌惮之中庸而发此论也世间愚贱之人所以败於自用自专者固其资禀气习之使然亦由见识昏闇自谓我欲行古道而世俗不识反谓我爲非此见一定遂爲痼疾终其身不可解嗟乎居今反古寜不可嘉然所谓古道者特未易言耳夫中庸之道古道也合天下之智以爲智而不自用其智合衆人之能以爲功而不自专其功所谓善世而不伐劳谦有终兹岂非中庸之道乎今以愚且贱而乃自用自专变今之俗违古之道自招烖殃尚不知悔之人也正所谓反中庸者也故圣人深鄙之且夫议礼制度考文惟天子乃可爲六合同风九州共贯则礼乐征伐自天子出此万古不易之道也彼何人斯辄敢反古之道此端一启将见天下纷纷乎不可定矣岂天无二日之谓乎孔子之作春秋所以能使乱臣贼子惧者无他惟尊王而已矣故其书法必以王冠於每岁之首皆所以明天下之大分正万世之纲常而消斯人僭拟之萌也虽然周室既卑矣国异政家殊俗而风雅变矣岂复能混四海爲大同乎然齐桓晋文犹知尊天子以明大义而列国诸侯朝於王所者尚班班可见也中庸言文武之政布在方策子贡言文武之道未坠于地在人贤者识其大者不贤者识其小者莫不有文武之道焉盖周室虽已衰微而制度文爲粲然具在故家耆旧犹未尽冺则所谓车之同轨书之同文行之同伦至有周之季尚足以系人心而同风俗吾夫子念念不忘周正爲此也夫制礼作乐必有天子之德又有天子之位乃可爲耳有德而无位有位而无德皆不敢作礼乐何则礼乐之道与性命通性命虽人之所同而能尽性立命者几何人哉不能尽性立命则於礼乐乎何有是故有可以作礼乐之德又有可以作礼乐之位则尧舜禹汤文武周公其人也至於吾夫子虽备天下之大德而不居天下之尊位故制作不见诸行事而礼乐仅托诸空言人以爲夫子之穷而在下视尧舜禹汤文武周公之逹而在上者若不同也而吾以爲无不同也何也两君相见之盛典与在畎亩之中事虽不同其爲礼乐相示则一也得时得位而形於制作与有德无位而不敢作礼乐者隐显虽殊而其道则一也盖所谓不敢作者非置礼乐於无用也特无位以行之故不得施诸朝廷放诸四海耳若夫致礼以治躬致乐以治心何尝斯须去身耶故继之曰吾说夏礼?不足徵也吾学殷礼有宋存焉吾学周礼今用之吾从周他日又曰夏礼吾能言之?不足徵也殷礼吾能言之宋不足徵也文献不足故也足则吾能徵之矣又曰周监于二代郁郁乎文哉吾从周曰吾能徵曰吾从周夫子体太一之妙洞性命之理无一念不在礼乐无一日不讲礼乐卫君待子而爲政子欲以正名爲先其言曰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事不成则礼乐不兴陈恒弑齐君夫子沐浴而朝告於哀公请讨之凡此皆兴礼乐之规模也圣人固未尝专执夫不敢作礼乐之说而坐视天下之沦胥以败也非特如此而已从周之言虽未尝参用夏殷之礼及其答顔渊爲邦之问则又曰行夏之时乘殷之辂服周之冕乐则韶舞损益四代之礼乐亦未尝执一焉夫道无方所无体质在在有中庸在在有礼乐故圣人之论礼乐也错综其辞不胶於一始而曰经礼曲礼申之曰非天子不议礼又合而言之曰不敢作礼乐又不兼言乐而专论夏殷周之礼皆所以明夫不可执一之道也王天下有三重焉诸家说三重各不同愚谓三重只当本上文之旨盖夏殷周三王之有天下也皆以礼爲重夏礼殷礼周礼上文列此三者而继之以三重则是王天下者所重在礼固三代之所同也嗣三代而有天下者苟能明此三重之意庶几可以寡过乎礼乎礼夫礼所以制中也惟中则不过过焉者皆非中也圣人不敢言无过而止言寡过此其谦谦不自足之心即所谓礼也上焉者虽善无徵无徵不信不信民弗从下焉者虽善不尊不尊不信不信民弗从此当子细玩味经旨上谓逹而在上者下谓穷而在下者如夏殷之礼可谓善矣然历时既久文献不足虽欲考证而语焉不详人孰信之至吾夫子虽善於礼然不得尊位道不可行方且毁於叔孙围於陈蔡历聘诸国老死而卒不遇以是知德位不可以阙一也君子之道而下其诸有位以行其德者乎本诸身既无愧矣然验诸民而未信是在我犹有可议也犹未契於中庸之道也徵诸庶民不过施之当今耳苟徒合乎今而未合乎古是吾之所行视三王犹有舛也犹有亏於中庸之道也然三王乃人道苟合乎人而未合乎天是吾犹未能与天地合其德犹未能与鬼神合其吉凶犹未致极乎中庸之道也夫至於建诸天地而不悖质诸鬼神而无疑可以止矣犹且曰百世以俟圣人而不惑何欤岂百世圣人之道又有出乎天地鬼神之外者欤又有妙於中庸者欤曰非然也言三王而又言天地鬼神似有天人之别也或者不察则谓三王爲浅近天地鬼神爲深远歧天地人而二之於道大有害子思子遂於天地鬼神之下又申之曰百世以俟圣人而不惑则天地鬼神也圣人也何幽何明何深何浅何远何近洞然一致何有疑惑此所谓中庸此所谓性命故曰质诸鬼神而无疑知天也言此道通天人决知天之无异乎我故谓之知天百世以俟圣人而不惑知人也言此道通古今决知圣人之无异於我故谓之知人是知也非有高深幽微不可测度之神也不过曰中庸而已喜怒哀乐未发之中即上天之无声无臭愚不肖之与知与能即鬼神之不可见不可闻造端乎夫妇即察乎天地能尽其性即可以赞化育昧者梏於形体之异但见天地自天地鬼神自鬼神人自人所以不能知人亦不能知天既未能知安得质诸鬼神而无疑安得百世以俟圣人而不惑惟明道之君子读天命之谓性则知性不离命命不离性读率性之谓道则知天不离人人不离天读修道之谓教则知物不离已已不离物此之谓一此之谓诚此之谓中庸中庸无方所无体质事事有中庸物物有中庸在在有中庸所谓知天者以此而知也所谓知人者以此而知也夫惟中庸之道愈久而愈无弊如其有一毫之偏则目前虽未遽见其害久久未有不弊者动而世为天下道行而世为天下法言而世为天下则看三个世字见得世世可以常行非若一偏一曲之小道仅为一时之可观而已大凡言动有毫厘未尽善处则不可以为世之法则古人虽是小节亦无往不致谨道无大小无衆寡皆不可慢稍有不谨即招悔尤衆所观瞻岂容掩覆吾非欲为人之观瞻而後谨也亦非欲为人之法则而後谨也道自不容不谨也是故惟明於至诚谨独之学者然後其言动可为世法後世贤者或负其高明之资以为小节不必拘泥是以言行之间不耐检点殊不知一动不谨一言不应人皆得以议其後况望其为世道为世法为世则岂可得哉呜呼盍亦反求其所谓知天知人者乎如果能质诸鬼神而无疑百世以俟圣人而不惑则天人之道尽备於我言行之间安有玷阙惟其未明夫中庸天人之道所以摭实者皆泥纸上之陈言谈妙者昧经世之实用各堕一偏而未底厥中宜乎言而易失行而易弊不足以望古人之纯全也子思子探其本於知天知人而後继之以言行法则之论厥有旨哉远之则有望近之则不厌此语尤更警省学者夫远难乎其有望也非真如玉之在山珠之在渊安能有望近难乎其不厌也非真如桑麻之可衣谷粟之可食安能不厌诗言令闻令望又言万民所望大几人有素望者虽不待发见於容貌声气之间而已足以感人动物虽不朝夕与之薰染亲炙而四方万里同心向慕有不期然而然者此所谓远之则有望也子问公叔文子於使者使者对曰夫子时然後言人不厌其言乐然後笑人不厌其笑义然後取人不厌其取夫子有疑焉盖谓近之不厌非有盛德者不能尔而公叔文子则固未足以进此也引诗在彼无恶在此无射庶几夙夜以永终誉而子思复发明蚤有誉之辞学者读到此皆疑君子不当有求名之心加一蚤字则又似有汲汲惟恐少缓之意毋乃启人要誉之念乎曰不然此正所谓君子之道本诸身徵诸庶民者也若不观诸徵验何以见吾之实德今人每谓人之毁誉何足恤殊不知古人用心小人怨汝詈汝则皇自敬德没世而名不称则君子以爲深疾易曰观我生进退象曰观我生观民也苦不自知不观诸民则何以爲吾之徵验也故丁寜其辞曰君子未有不如此而蚤有誉於天下者也言不如上之所言而能蚤有誉者万万无之其欲人之猛自省悟如此此中庸至紧至?之敎也

愚贱之人自用自专冒焉变今之俗还古之道自取祸烖必矣议礼制度考文天子事也而岂愚贱者可爲耶今指当时也周室虽衰典礼未坠所谓车之同轨书之同文行之同伦尚足以系人心而一风俗有如制礼作乐必德位兼全乃可爲耳吾夫子有德而无位虽不敢作礼乐而未尝不学也夏礼不可考证殷礼虽存而不用惟周礼乃时王之制吾尝学之矣所从者周而已矣三重者谓夏殷周皆以礼爲重也明此三重之义以礼制中其可以寡过矣乎上谓逹而在上者下谓穷而在下者如夏殷之礼虽善然无所考证如孔子虽善於礼然不在尊位则皆无以使人之信从正以德位不可阙一故也君子之道以下其诸有位以行其德者乎言时王也继周而王者亦是也本诸身固无愧矣又当以庶民爲徵验民苟弗信犹未也民信矣宜於今不合於古犹未也三王人道也合乎人不契乎天犹未也至於建天地质鬼神可以止矣犹曰俟圣人何欤岂圣人又有妙於是者欤非然也於天地鬼神之下复申言圣人者正所以贯天人於一致也又继之曰质诸鬼神而无疑知天也言此道通天人决知天之无异乎我故谓之知天百世以俟圣人而不惑知人也言此道通古今决知圣人之无异乎我故谓之知人所知何知也喜怒哀乐未发之中即上天之无声无臭不睹不闻之独即鬼神之不可见不可闻知天者以此知人者亦以此知无所知故无不知使其有知则不能知因言百世不惑又接世字以申明可传可继之义动爲世道行爲世法言爲世则远而爲人所仰望近而不爲人所厌射引诗振鹭之章以明不如此而能蚤有名誉者未之有也噫君子岂有求名之心哉名亦性命中当然之理耳

仲尼祖述尧舜宪章文武上律天时下袭水土辟如天地之无不持载无不覆帱辟如四时之错行如日月之代明万物并育而不相害道并行而不相悖小德川流大德敷化此天地之所以爲大也

夫子天纵之圣即是尧舜何必祖述即是文武何必宪章然圣人之心未尝见已之爲圣若见已之爲圣即非圣人圣人谦谦然常自以爲不足一则曰我非生而知之好古敏以求之二则曰若圣与仁则吾岂敢抑爲之不厌云云以此知大圣人未尝不好学未尝不以古人爲法尧舜之稽古文武之继述皆此道也而谓夫子独不然乎上律天时下袭水土律法也袭因也尧舜文武之道不出中庸天时地理不越中庸中庸即隂阳也即性命也即诚也即一也天时水土能外阴阳性命乎能外诚一乎从天命之谓性一句若真是透彻则仲尼一章不待句句解说自有涣然氷释怡然理顺者矣学者但当看律字袭字圣人未尝有一毫私意无非顺天地之自然所以能如天地之无不持载无不覆帱若有一毫私意岂能与天地相似如四时之错行如日月之代明若有一毫私意岂能与四时日月相似错行代明不可不玩味四时日月一隂阳也隂阳一中庸也人第见日昱乎昼月昱乎夜昼夜往来不穷而不知中庸则一也人第见春作夏长秋敛冬藏相更相禅以成岁功而不知中庸求之不见其始穷之不见其终往而复复而往新而故故而新只此便是中庸何必别求所谓中庸若於错行代明之外更求中庸之妙则大误矣喜怒哀乐未发只在错行代明中及其发也亦只在错行代明中溥博渊泉而时出之只在错行代明中博厚高明悠久无疆亦只在错行代明中非特此也愚夫愚妇之所与知与能只在错行代明中圣人之所不能知不能行亦只在错行代明中宜尔室家乐尔妻帑只在错行代明中位天地育万物爲天下国家有九经至诚之道可以前知亦只在错行代明中故曰立天之道曰隂与阳立地之道曰柔与刚立人之道曰仁与义上下四方往古来今千变万化不出乎阴阳刚柔仁义之外且夫阴与阳若相反刚与柔若相反仁与义若相反然而实未尝相反也太极未判浑然至一太极既判不可相无阳而无隂可乎刚而无柔可乎仁而无义可乎惟其不可相无也故有阳中之隂隂中之阳刚中之柔柔中之刚仁中之义义中之仁其代明也其错行也所谓四时五行十二月还相爲本也五声六律十二管还相爲宫也五色六章十二衣还相爲质也五味六和十二食还相爲质也此所以生生而不穷此所以万物并育而不相害道并行而不相悖也人有五官配五行食五味别五声被五色而隂阳刚柔仁义具乎中而又有圣人者焉出类拔萃备道全美肃乂哲谋圣之德上应雨阳燠寒风之时肃焉而时雨顺之乂焉而时阳顺之哲焉而时燠顺之谋焉而时寒顺之圣焉而时风顺之其谓之时也正所谓代明错行周流不穷各当其节而不相陵犯之谓也孟子论伯夷伊尹柳下惠各得清和任之一偏而皆不及吾夫子之集大成吾夫子之所以集大成者惟其时而已可仕则仕可止则止可久则久可速则速安行乎时义之当然而意必固我一毫不立此所以始终条理金声玉振卓乎爲羣圣人之冠者只是时之一字耳其谓之时也即所谓中也圣人备隂阳刚柔仁义之全上配四时五行以爲五典五礼之宗主五者何也中也五服五章五刑五用皆五也即中也乡遂之制自五家爲比始军师之制自五人爲伍始皆五也即中也即九畴之居中也即八卦之虚中也河图洛书八卦九章即所谓并育不相害并行不相悖也即所谓四时错行日月代明也即所谓天命之谓性也性命之理固不在隂阳刚柔仁义之外也小德川流大德敦化德本无大小之别然未尝无大小之名或小或大何往非德川流敦化正所以见德之浑融周徧无乎不贯与错行代明并育并行固一义也熟味此两句反而观夫斯昭昭一章可以油然自得也矣斯昭昭一撮土一卷石一勺水正所谓小德川流及其无穷及其广厚及其广大及其不测正所谓大德敦化其流也一息不停其化也万古不变一息不停者亦万古不变万古不变者亦一息不停何小何大浑乎一贯敦化二字不可不玩味坤厚载物乾健不息备乾坤之德故谓之敦化故能生生不穷子思子断之曰此天地之所以爲大也此章全是称颂孔子合云此孔子之所以爲大乃曰天地之所以爲大何也呜呼天地非孔子乎孔子非天地乎是可以加一毫之拟议乎

夫子即尧舜也何待祖述即文武也何待宪章於此见敏求不厌之心焉律法也袭因也天时有生地理有宜法之因之而已何识知哉物有彼此则有区别有区别则有取舍惟夫子则犹天地之涵育万物无有彼此何物不持载何物不覆帱物相错则易差相代则易乱惟夫子则如四时日月错行代明何终何始物之生也并则争争则害道之行也并则敌敌则悖惟夫子则融贯变通并育并行无适不可德本无大小之名然亦未尝无小大之别小德则川流大德则敦化其流也一息不停其化也万古不变万古不变者亦一息不停一息不停者亦万古不变此章专颂夫子合云此孔子之大乃曰天地之所以爲大何也噫天地非孔子乎孔子非天地乎

唯天下至圣爲能聪明睿知足以有临也寛裕温柔足以有容也发强刚毅足以有执也齐庄中正足以有敬也文理密察足以有别也溥博渊泉而时出之溥博如天渊泉如渊见而民莫不敬言而民莫不信行而民莫不说是以声名洋溢乎中国施及蛮貊舟车所至人力所通天之所覆地之所载日月所照霜露所队凡有血气者莫不尊亲故曰配天

此反覆赞咏圣人与天地爲一处自古圣人者首曰聪明亦曰智勇亦曰睿圣临莅天下非聪明睿知则何以照烛万微鼓舞羣动此所谓生知天纵之资非可以学而能也故谓之至圣脑头上将一圣字贯下面数句所谓有容有执有敬有别皆从圣字来寛裕温柔发强刚毅齐庄中正文理密察十六字如何兼得而圣人乃备於一身圣人非於用柔之时曰吾不可不寛裕温柔也於用刚之时曰吾不可不发强刚毅也以至齐庄中正文理密察皆自然中节非有意爲之若使一毫有意即不是中庸即不是圣人圣人所以不可及者如一元之气运行周流春自然和夏自然暑秋自然凉冬自然寒正所谓错行代明正所谓并育并行圣人之盛德惟一时字可以形容故孟子曰孔子圣之时者也然所谓时者岂有意爲之哉天无意圣人亦无意其容也自然并包其执也自然不动其敬也自然安安其别也自然井井是四者循环无端不可窥测圣德至大故谓之溥博圣德至深故谓之渊泉圣德无所往而不在故谓之时出之此所谓圣之时也此所谓中庸之妙也学者不善读书但见齐庄中正有一中字不知读圣经者当领会言外之意事事皆有中微有间断则何缘能溥博渊泉而时出之不至於圣之时则何缘有临矣而又有容有容矣而又有执有执矣而又有敬有敬矣而又有别源源乎如是其不穷耶易所谓穷神知化孟子所谓大而化之此圣人之时也此中庸之至也又申言之曰溥博如天渊泉如渊见而民莫不敬言而民莫不信行而民莫不说可谓塞天地而横四海绥斯来而动斯和矣非圣乎非中庸之至德乎犹以爲未也又言声名之洋溢在中国者未足爲至行蛮貊者乃可爲至舟车人力之所及天覆地载之所容日月霜露之所被有知无知有情无情几囿形於宇宙之内而有血气心知之性者其尊之亲之若出一人上配皇天无有限极呜呼斯其所以爲圣乎斯其所以爲中庸之至德乎斯其爲穷理尽性以至命乎虽然前章言不见而章不动而变无爲而成此乃言见而民莫不敬言而民莫不信行而民莫不悦毋乃有浅深之间耶前章不言仲尼之所以爲大径言此天地之所以爲大毋乃天与圣人犹爲二故可以作配言耶此学者之所以不能无疑也呜呼本无可疑何庸致疑见即不见不见即见动即不动不动即动无爲即行行即无爲一也此所以民莫不敬莫不信莫不悦亦一也惟其一也故作配由是观之不可以有隐见动静作止言也亦不可以无隐见动静作止言也故吾於中庸之首即曰天命之谓性性不离命命不离性性命一也率性之谓道天不离人人不离天天人一也修道之谓敎已不离物物不离已物我一也莫见乎隐莫显乎微隐显一也鸢飞戾天鱼跃于渊上下一也视之而不见听之而不闻体物而不可遗人鬼一也此一即诚也即太极也即太一也即中庸也

圣无不通也加至字则无不通也至矣然不过尽性而已尽性则五者之德自然兼备有临有容有执有敬有别一性尽则五者俱有性不尽则焉能爲有所谓不诚无物也是五者至周徧至深广随用随出故曰溥博渊泉而时出之时者何中也天命之性也又赞美之曰如天如渊而民莫不敬信且服是宜声名四逹覆载之内合敬同爱上配皇天无有限极吁斯其爲穷理尽性至命之圣乎

唯天下至诚爲能经纶天下之大经立天下之大本知天地之化育夫焉有所倚肫肫其仁渊渊其渊浩浩其天苟不固聪明圣知逹天德者其孰能知之

经常也即庸也立天下之大本大本即中也知天地之化育夫焉有所倚位天地育万物皆中庸也肫肫其仁肫肫纯也渊渊其渊渊渊深也浩浩其天浩浩广大也呜呼至矣哉或者谓到此地位圣人即天地天地即圣人曰经纶天下之大经立天下之大本可也而乃曰知天地之化育夫既与天地爲一如何着得知字殊不知乾知大始乾可以言知而圣人独不可以言知乎此所谓知者岂知见之谓乎诗之美文王曰不识不知孔子曰无知也是故逹无知之妙者始可与语知矣始可与语不倚矣始可与语诚矣此之至诚即前章之至圣此之夫焉有所倚即前章之溥博渊泉而时出之此之其渊其天即前章之如天如渊如天如渊犹可以如言其渊其天则不可以如言矣噫不可以如言与可以如言者果爲二乎果可以优劣言乎子思子曰自诚明谓之性自明诚谓之敎曰其曰如之谓也子思子又曰诚则明矣明则诚矣如即其其即如之谓也此皆中庸之妙也又断之曰苟不固聪明圣知逹天德者其孰能知之天下之至圣即天下之至诚曰诚曰圣皆天德也皆中庸之妙也谓之如天如渊可也谓之其天其渊亦可也学者患不明中庸耳果明中庸将昭如日月而又何以拟议爲乎

上言至圣此言至诚一也大经者五典之常道经纶者若治丝然有条理而不乱也此常道根本乎天性此常道化生乎万物本立而道生也立犹修身道立之立知犹乾知大始之知非至诚不能立不能知然此常道亦不过曰中而已故继之曰夫焉有所倚圣人经世非遗世日用常行何倚着之有子思极力发明中庸二字当於此处细玩以愈见夫诚即中庸中庸即天命之性肫肫渊渊浩浩皆赞叹之辞以言纯乎深乎广大乎何可以形容尽也此章其渊其天即前章如渊如天如渊如天犹可以如言其渊其天则不可以如言矣不可以如言者一也固云者固有也非固有聪明圣知逹天德者不足以知此

诗曰衣锦尚絅恶其文之着也故君子之道闇然而日章小人之道的然而日亡君子之道淡而不厌简而文温而理知远之近知风之自知微之显可与入德矣诗云潜虽伏矣亦孔之昭故君子内省不疚无恶於志君子之所不可及者其唯人之所不见乎诗云相在尔室尚不愧于屋漏故君子不动而敬不言而信诗曰奏假无言时靡有争是故君子不赏而民劝不怒而民威於鈇钺诗曰不显惟德百辟其刑之是故君子笃恭而天下平诗云予怀明德不大声以色子曰声色之於以化民末也诗曰德輶如毛毛犹有伦上天之载无声无臭至矣

上面累章赞咏聪明圣知之德其言可谓至矣尽矣无以复加矣然学者须知中庸只是日用常行初非幽深高远尧光被四表格于上下只是允恭克让舜在侧微玄德升闻只是温恭允塞夫子天纵将圣如天之不可阶而升只是学不厌敎不倦大凡声光之在外者虽极其烜赫然圣人之所以爲圣人者德盛而志愈谦道大而心愈小圣人非有意爲之也道本无可矜衒人自矜衒耳不矜衒者藏而自显久而愈章好矜衒者暂焉虽着随即泯灭矣圣人以此爲君子小人之判盖爲己之学何必汲汲於求人之知苟先萌求知之心即非爲己之学闇然而日章者退後一步光焰万丈的然而日亡者沟浍之水涸可立待然则学者当何择哉子思子欲发明衣锦尚絅闇然日章之道於是又接续言之君子之道淡而不厌简而文温而理大凡冷淡者易得厌斁惟君子虽淡而不厌简直者文采易不足惟君子虽简而甚文温醇者未必就条理惟君子虽温而又能井井不乱此即是中庸之道也大羮元酒清庙之瑟遗音遗味谁其厌之乾以易知坤以简能有亲有功文莫过此温润缜栗比德於玉玉振条理圣之事也此非深造中庸之至德何以至此夫子大圣犹且发愤忘食不知老之将至者正以此道无穷而至诚无息故也学者用力於道只在温简冷淡中即所谓尚絅也所谓闇然也其理也其文也其不厌也非锦乎非日章乎然此道须在致知上知得透彻乃可以入德故曰知远之近知风之自知微之显可以入德矣三个知字不可不玩味远即近也微即显也风之自易曰风自火出家人君子以言有物而行有恒化型一家风也言行在我自也一国之风天下之风未有不自言行始勿求於风知自即知风矣勿求於远知近即知远矣勿求於微知显即知微矣凡人常欲知远而未尝知远之近常欲知风而未尝知风之自常欲知微而未尝知微之显故驰骛乎四方万里之外而几席之下反有所不察探索乎茫昧深幽之域而日用之间反有所不辨此不足以语知矣所贵乎知者心如太空六通四辟举目所见皆道也盈耳所闻皆道也致知如此则必不固滞必不疑惑而可以入德矣如其胶轕乎事物之中眩耀於声色之末而本心之灵障蔽湮塞去德不亦远乎子思子极力发挥所谓衣锦尚絅闇然日章之道至此尤更分明故引诗曰潜虽伏矣亦孔之昭故君子内省不疚无恶於志所谓无恶於志者犹言无愧於心也又继之曰君子之所不可及者其唯人之所不见乎诗曰相在尔室尚不愧于屋漏此即无恶於志之谓也此书首言谨独末亦言谨独然中间所言者非谨独乎曰所谓谨独者莫见乎隐莫显乎微之义也子思之论鬼神之德亦曰微之显诚之不可揜如此夫中庸一书专是言诚诚即谨独之谓也非于性命中庸之外别有所谓诚也中庸即诚也性命即诚也诚者不息不已之谓也故曰至诚无息又曰维天之命於穆不已文王之德之纯纯亦不已苟有隐见显微之间则息矣已矣不纯矣不诚矣非中庸矣非性命矣君子所贵乎谨独者以其无独不独之间也无独不独之间者以其无显微隐见之间也无显微隐见之间者以其本无息也本无已也本中庸也本天命之谓性也故屋漏闇室之中大宾大客之前无独不独之间也闺门妇子之际宗庙朝廷之上无独不独之间也鸢飞戾天鱼跃于渊无独不独之间也愚夫愚妇之所与知与能圣人之所不知不能无独不独之间也斯昭昭一撮土一卷石一勺水及其无穷及其广厚及其广大及其不测无独不独之间也无独不独之间则一毫非少邱山非多也目前非近千岁非远也人事非着鬼神非幽也富贵非亨贫贱非困也平静非泰患难非否也中国非安夷狄非危也我非此物非彼也阳非辟隂非阖也隂阳无独无不独也彼我无独无不独也独必有不独微必有显也隐必有见也不睹必有睹也不闻必有闻也可畏哉可惧哉噫通乎此者可语谨独矣经纶天下之大经立天下之大本知天地之化育皆谨独也有临有容有执有敬有别皆谨独也世之论者以谨独爲学者之事非圣人之事夫圣人学者则固有间矣然谨独虽圣人不废也若谓至圣至诚无事乎谨独生知安行无事乎谨独则尧舜不必兢业禹不必勤俭汤不必危惧文王不必小心武王不必祗惧周公不必坐以待旦孔子不必不厌不倦矣说者之言特未深逹乎所谓独者如何耳独即伏羲所画之一也此一未有天地之前固有之也即太极也即太一也即太始也即喜怒哀乐未发之中也即天命之谓性也谨者谨此也外此无他道也此中庸一篇之宗旨纵说横说不外此也语大语小不外此也一即百千万亿算计之所不可穷者也百千万亿算计之不可穷者即一也然则中庸之书首言谨独末亦言谨独中间所言无非谨独读圣人之书苟非此心虚明洞逹迎刃而解乃欲於缭绕牵制中求义理之趣亦惑矣是故君子不动而敬不言而信敬固自敬而人之敬己亦一也不待动而後敬其止也无非敬也不待言而後信其默也亦无非信也道固无动静语默之间也诗曰奏假无言时靡有争然则道岂在多言哉是故君子不赏而民劝不怒而民威於鈇钺然则道岂在赏罚之末哉非无言也言本无言也本无言则虽终日言可也非无赏罚也赏罚本非赏罚也本非赏罚则曰赏曰罚皆德也故引诗曰不显维德百辟其刑之是故君子笃恭而天下平夫子之称舜曰夫何爲哉恭已正南面而已矣夫不言不动而自足以感人动物是果何爲而然於此亦可以悟矣又引诗曰予怀明德不大声以色子曰声色之於以化民末也皆所以发明不言不动之旨也诗曰德輶如毛毛犹有伦上天之载无声无臭至矣说者曰中庸首言天命之谓性末言上天之载无声无臭以此爲始末相贯呜呼中庸之书无一言而非性命也无一言而非无声无臭也性命岂微欤声臭果无欤性命微则事物爲显欤无声无臭爲妙则有声臭非妙欤噫孰知中庸之书无一言非性命也而亦无一言非有声有臭也道不可以微显论也皆微也皆显也皆非微显也道不可以有无论也皆有也皆无也皆非有无也毛犹有伦而不可损也无声无臭而不可增也至矣之妙非可以言语尽也此所以谓一也此所谓诚也此所谓性命也此所谓中庸也故曰穷理尽性以至於命

道无可矜衒者久而愈章好矜衒者暂焉虽着随即澌尽矣淡中有不厌之味简中有可观之文温厚中有井井秩秩之条理此所爲尚絅也所谓闇然而日章也知远之在近知风之有自知微之可显以此爲入德之要则不必表暴於外潜虽伏矣亦孔之昭盍亦内省乎省己而无疚病也斯可以无愧於心矣勿谓人不我见也人尚可欺吾心不可欺也然则君子之所不可及者其惟爲善於人之所不见乎不愧屋漏何待言动而民敬信时靡有争何待赏罚而民劝惩有不显之德则笃恭而天下平矣何待声色而民化服大声色而人化服者末也泯声色而人化服者德也此德岂举之莫能胜哉一毛之轻耳虽然毛尚有伦迹也声臭俱无则至矣无声臭而曰天之载载事也事曷尝离道道曷尝离事欤道不可以微显论也皆微皆显皆非微显道不可以有无论也皆有皆无皆非有无毛犹有伦而不可损也无声无臭而不可增也至矣之妙非可以言语尽也通一篇而观之子思子首论天命之性率性之道敎人以由道复性则指示未发之中中节之和而?已工夫则在乎谨独於是援夫子之言君子小人之中庸智愚贤不肖之过不及舜顔子子路之言行素隐圣者之出处其发明可谓至到矣费隐而下论造端乎夫妇子事父臣事君弟事兄先施朋友君子反身宜室家乐妻帑顺事父母孝享鬼神无非人伦始终之道复证以舜文式周公之事推及於天子诸侯大夫士庶人丧祭之礼郊社宗庙禘尝之义而蔽之一言曰孝者非他也即天命之谓性也哀公问政而下论修身事亲知人知天之道五典三德之不同而所以行之者一生知学知困知不同而及其知之则一安行利行勉行之不同而及其成功则一爲天下国家有九经而所以行之者一一者非他也即天命之谓性也事豫则立而下论明善诚身之学於是极言诚者天之道诚之者人之道诚明谓之性明诚谓之敎至诚者极天地化育之妙致曲者有形着明动变化之序可以前知者诚也成己成物者诚也高明博厚悠久皆诚也三千三百之礼待其人而後行者诚也无德无位不敢作礼乐者亦诚也建天地质鬼神百世以俟圣人者皆诚也以夫子天地配偶言之极天下之至圣即所以爲天下之至诚诚者非他即天命之谓性也衣锦尚絅而下重述篇首谨独之义有言有动未爲至也不言不动至矣有赏有罚未爲至也不赏不罚至矣有声有色未爲至也无声无臭至矣此太极也易之一画也一所以爲十百千万也不赏不罚不言不动无声无臭所以爲赏罚言动声臭也微所以爲显隐所以爲见不覩不闻所以爲覩闻不可不戒谨也不可不恐惧也戒谨恐惧所以守中庸之道而复性命之正也吾固谓是书之作无一语非中庸无一语非性命而?己工夫则不过曰谨独而已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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