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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华真经义海纂微 正统道藏本

卷之二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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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华真经义海纂微卷之二十三

武林道士褚伯秀学

外篇骈姆第一

骈拇枝指,出乎性哉!而侈於德。附赘县疣,出乎形哉,而侈於性。多方乎仁义而用之者,列於五藏哉!而非道德之正也。是故骈於足者,连无用之肉;枝於手者,树无用之指;多方骈枝於五藏之情者,淫僻於仁义之行,而多方於聪明之用也。

郭象注:骈枝皆出於形性,非假物也。骈与不骈,其性各足。而此独骈枝,则於性为多,故云侈耳。或云非性,欲割弃之,是道有所不存,德有所不载,人有弃村,物有弃用也,岂至治之意哉!物有小大,能有少多,所大即骈,所多即赘。骈赘之分,物皆有之,若莫之任,是都弃万物之性也。夫与物冥者,无多也。故多方於仁义者,罗列於五藏,然自一家之正耳,未能与物无方、各正性命也。方之少多未尝有限,少多之差则有定分,不可相趺,各守其分,无不自得。或者闻多之不足以正少,因欲弃多而任少,是举天下而弃之,不亦妄乎。骈枝之於手足,直自性命不得不然,非有用而然,犹五藏之情自多方耳。而少者横复尚之,以至淫僻而失至当於体中也。聪明各有本分,多方不为有余,少方不为不足,然情欲之所荡未尝不贱少而贵多,若忘其所贵保其素分,则於性无多而异方俱全矣!

吕惠卿注:骈拇枝指,非不出乎性,而德则所无也。附赘县疣,非不出乎形,而性则所无也。於所无而有之,此所以为侈。其气为五行,其德为五常,其事为五事,其形为五藏,则多方乎仁义而用之者,非不列於五藏也。而非道德之正,则亦所无而已。故骈於足,枝於手,皆为无用;而所谓道德之正者,无为以反一而已。

林疑独注:骈枝与形俱生,出於性也。疣赘因形而有,出乎形也。以性配德,性在天而德在人;以形对性,性在内而形在外。出乎天者,人以为侈;出乎外者,内以为侈,此自然之理也。夫化义道德未尝不相为用,而仁义之逵所以见恶於道德者,犹疣赘见恶於形也。骈枝,喻仁义之本。疣赘,喻仁义之迸。形性,喻道德之正。骈枝出於性而不可去,犹仁义之本亦出於性也。疣赘出於形而可去,犹仁义之逃出於人为,故可去也。若能忘化义之述,则冥於性命之理,与道德为一矣。忘形骸之累,则骈枝亦出於形性,与四肢同矣。赘疣乃形外之物,仁义之进亦性外之物;去之所以全其形,忘之所以浑其道也。

陈详道注:性以德立,形以性成。骈拇枝指,在德无是也,故曰侈於性。仁义之端,具於始生之时,则道之骈枝者也;而其用见於已生之後,则道之赘疣者也。人知骈枝之无用,赘疣之为累,而不知仁义之行亦然。盖尚道德则仁义为无用,用仁义则道德为有累也。

碧虚子陈景元注:骈枝,与生俱生,故出乎性,而为生,德之余。赘疣,生後而有,是出乎形而为性之外累,故皆曰侈。夫五行均则五常无偏,乃道德之正;今多於仁义,是五藏之气禀受又有少之者,故非道德之正也。且骈枝之於手足,皆无用之指,何足央啮哉!若夫骈枝於五藏之情,淫僻於仁义之行,多方於聪明之用者,乃骈枝於有用之处,所以重增其弊也。

竹汉林希逸《庸斋口义》云:与生俱生日性,人所独得日德。骈枝本於自然,比人所同得者,则为侈矣。赘疣之为累亦然。似此性德二字,与吾圣经稍异。多方,犹多端。列於五藏哉,言非出於内,故日非道德之正。告子言义外,庄子并以仁为外矣。以仁义为淫僻而与聪明并言,皆以为非务内之学,故但见其多事也。

褚氏管见云:天命之谓性,物得以生之谓德,会德性而充之之谓形。是皆禀乎自然,所以尊生配道,体天立极,至诚而不息者也。几在德性之外,皆为骈枝赘疣,所谓多方乎仁义聪明而非道德之正。故漆园立是论为《外篇》之首,而议者谓薄仁义为太过;且老、庄之学非好为高大而固薄仁义也,盖尊道德则仁义在其中,然当时所谓仁义皆多骈旁枝而非正者耳。故不得不辞而辟之,若仁义根心,安行中理,其去道德也何远?夫骈枝、赘疣,气之暂聚,初无痛痒之切身,任之而勿嫌可也。或者恶其累形而欲次龄之,其为害愈甚,故真人善巧设喻以松其惑;觊学者心冥体会,即伪明真,则天命之至理可全得。以生之良贵可复道物一致,天人浑融,回视骈枝赘疣,何足为吾形累;而所谓聪明仁义者,皆自吾德性中来,是亦道之微也。但不徇其述,以求善於物,思复其本而同乎大通,则亦终归乎道德之妙而已,何淫僻之有哉!多方於聪明之用一句,今本皆然,碧虚子陈景元云:张君房校本此句无方字,引後文多於聪者为证,其论颇长。

是故骈於明者,乱五色,淫文章,青黄黼黻纤之煌煌非乎?而离朱是已。多於聪者,乱五声,淫六律,金石丝竹黄锺大吕之声非乎?而师旷是已。枝於仁者,擢德塞性,以收名声,使天下簧鼓以奉不及之法非乎?而曾、史是已。骈於辩者,景瓦结绳窜句,游心於坚白同异之问,而敝娃誉无用之言非乎?而杨、墨是已。故此皆多骈旁枝之道,非天下之至正也。彼正正者,不失其性命之情。故合者不为骈,枝者不为歧;长者不为有余;短者不为不足。是故亮胫虽短,续之则忧;鹤胫虽长,断之则悲。故性长非所断,性短非所绩,无所去忧也。

郭象注:夫有耳目者,未尝以慕聋盲自困,所困常在於希离慕旷,则离、旷虽聪明乃乱耳目之主也。曾、史性长於仁,而性短者横复慕之,慕之而仁,仁已伪矣,天下未尝慕桀、跖,而必慕曾、史,则曾、史之黄鼓天下,使失其真性甚於桀、跖。骋其音辩,致其危辞者,未尝容思於檮札之口,而必竞辫於杨、墨之间,则杨、墨乃乱莘言之主也。此数子皆师其天性,直自多骈旁枝,各是一家之正;以一正万则万不正矣。故至正者不以己正天下,使天下各得其正而已。自此以下观之,至正可见。以枝正合,及谓合为骈。以合正枝,乃谓枝为趺。以短正长,乃谓长为有余。以长正短,乃谓短为不足。各自有正,不可以此正彼而损盖之。知其性分非可断续而任之,则无所去忧而忧自去矣。

吕惠卿注:明者谓其自见,今以所见为明,是以自见与所见合而骈之也。聪者谓其自闻,而声律丝竹皆在外者,则是盖而多之也。枚道之所自出,率性之自通,则天下皆足於已不为有余也。擢德则助长,塞性则厌其所生,唯其为之太过以牧名声,则天下相鼓和之以奉不及之法。此曾史之所以枝於仁也。道在不言,则辩非道也。瓦贵鳞比而累之,绳贵条直而结之,句所以通其读而窜藏之,心贵乎虚而进於坚白同异之间,敝行娃立以喻无用之言,如累瓦结绳,然者此杨、墨之所以骈於辫也。凡此皆非天下之至正。彼至正者,不失其性命之情,则无为自然而无所加损矣。

林疑独注:骈於明者为五色所乱,不知道在内者可以返视也。多於聪者为五声所乱,不知无声之和非听所及也。枝於七者也之散,故擢其德、蔽其性,以收名声,使天下如吹笙、鼓黄,更相扇动,以奉其法,常若不及也。骈於辫者其辞如累瓦之险,其执若结绳之固,邪说隐微曰窜句,坚执白马异同之论,分外用力於无用之言,此皆多骈旁枝之道,非天下之至正,天下之至正,道德是也。道德出於性命之理而已,彼正正者正物而不正於物,不失其性命之情而万物之分明矣。故合者不为骈,枝者不为趺,长者不为有余,短者不为不足。各任自然之分,则忧无所遣而自去矣。

陈详道注:耀德塞性,以明曾参仁其亲之过;史缚,仁其君之过也。累瓦结绳,危辞,敝敝然誉之也。圣人无名,而枝於仁者收名声;仁者不忧,而仁者反多忧,则其去道也远矣。形无骈枝而骈枝生於形,非形之常然也。道无仁义而仁义出於道,非道之常然也。形安其常然,则骈枝不足为之累,故合不为骈,枝不为趺。道安其常然,则仁义不足为之息,故臧於其德,善於其性而已矣。今世之人,已陷身於仁义之息,且蒿目以忧之,是次骈龄枝者也。不仁之人复强仁义以饕富贵,是次性命之情而为骈枝者也。

陈碧虚注:骈拇者,比五指之数,则为不足。骈明者,以兼倍之性,谓之有余。圣人收视反听,以养内映;世俗慕离、旷之聪明,纵耳目於外景,以困弊其形骸。则离、旷为乱耳目之帅矣!枝於仁者,擢德塞性以收名声,奔驰四方失其真性,则曾、史为惑人心之宗矣。辩之纵横,如累瓦重叠;学之传喻,如结绳屈积;论之眇微者,其窜句隐语之谓乎?游之卓诡者,其离合是非之谓乎?誉之小道者,其敝珪不进之谓乎?大辫若讷,多言数穷,故杨、墨为恢诡懦怪之首也。夫形性之有余、不足,皆非至正之道。以所禀正性而能自正者,谓之正正;若役彼从己,役己从彼,皆失其性命之情矣。合不为骈,枝不为趺,相忘形骸也。鹤经不断,兔经不续,无所去忧而忧自去也。

《肤斋。义》云:五色、文章,古者以养目,而庄子以为乱淫,即《老子》五色令人目盲之意。离朱,用明者也。若以为非乎?而用明之人则以为是矣。多於聪者亦然。德性本静,而强於为仁,是擢德塞性。使天下黄惑鼓动以奉难行之法也。多言而无味者,比之累瓦结绳,窜改言句以为辩,故游心於坚白同异之间也。敝跬,劳跋也。其言无用而称誉自喜,徒自劳苦也,以为非乎?则杨、墨之徒以为是矣。多骈旁枝,言皆余賸之事,非至正也。正正,犹云自然而然,不失性命之实理。故合不为骈,枝不为趺,长不为余,短不为不足。此数句,即大秋毫、小太山之义。跋,起也,有所趺,则不平贴自在矣。兔鹤短长,出於本然之性,性之所安,无忧可去也。仁人何其多忧一句,尧、舜、孔、孟皆在其中!

此段发明前意,谓人各有正性,性各有良能,能各有分量,一毫不可强趺。故慕离朱者,丧其明;希师旷者,损其聪;习曾、史者,过於仁;学杨、墨者,僻於辫。此皆以不足企有余,等而上之,攀援无极,非天下之至正也。彼至正者,尽性命之情而无所企羡,人安其分,物得其宜,合不为骈,枝不为趺,长短各适而无有余不足之累,世间忧息,不待去而自去矣。是谓尽己之性而後尽物之性。然则全物之乐所以全己之乐也欤!窃详经文,景瓦当是累九。彼正正者,宜照上文,作至正。不为跋,当作岐。皆传写之误。

南华经义海纂微卷之二十三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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