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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书精义 四库本

卷四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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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部,书类,尚书精义>

钦定四库全书

尚书精义卷四十一    宋 黄伦 撰

公曰君奭天寿平格保乂有殷有殷嗣天灭威今汝永念则有固命厥乱明我新造邦

无垢曰天之所以寿中宗髙宗祖甲者以有和平感格之徳也何以明之有殷之君大抵嗣天心以除虐耳除去虐民之事则民安矣灭威者除虐之谓也使人君有此和平感格之徳非得贤臣辅相之可乎又曰今汝召公长念人主当有平格之徳尽心以辅相之则天命坚固不至涣散其为治也郁乎焕然足以明我周家新造之天下矣夫人臣事君动欲上合天心其敢以私意杂其间乎此三代之臣所以为纯臣也

张氏曰武丁之类皆有商平格之君也伊尹甘盘之徒皆保乂有商之臣也平者言其徳不偏也格者言其道之有所至也惠足以辅其君者保也才足以治其事者乂也天相平格之君与夫保乂有殷之臣皆降之以永年而不中絶其命故曰天寿 又曰乱我新造邦者所以治之而使不乱明我新造邦者所以明之而使不昏也

吕氏曰商家君臣之盛天之所寿者是至公极尽道理商家君臣至公无私既极其至所以寿之扶持辅相保乂有商前许多圣贤维持方到天夀平格保乂有商地位今嗣子纣不能到天便灭絶而加之以威以是知果然天命之不易天难谌今命不在天只在召公永念与不永念便是天命固处若知无常而能时时保防则有固命天命亦从而固其治焕然一新而能显明于我新造之邦使亿万斯年而不坠若不永念目下便以为安时岂不知必到覆亡地位盖天命之固不固只在召公之念永不永

公曰君奭在昔上帝割申劝宁王之徳其集大命于厥躬惟文王尚克修和我有夏亦惟有若虢叔有若闳夭有若散宜生有若泰颠有若南宫括

无垢曰东坡曰宁王武王也天降割丧文王申劝武王而集大命也盖天劝文王修徳久矣诗曰维天之命于穆不已盖曰天之所以为天也文王之徳之纯盖曰文王之所以为文王也纯一不已文王不已处即天劝之也武王有圣徳复受天命是天重劝武王之徳也以其有徳故集大命于厥躬而身为天子富有四海之内宗庙享之子孙保之也有夏中国也中国遭纣之乱其败坏不修乖离不和也乆矣文王于此时独能修其败坏和其乖离此所以三分天下有其二也亦惟有若虢叔有若闳夭有若散宜生有若泰颠有若南宫括言文王修和有夏亦惟此五人之力耳孔安国谓虢国叔字文王弟闳氏夭名又曰散泰南宫皆氏冝生颠括皆名文王有此五人亦犹成汤太甲之有伊尹太戍祖乙髙宗之有伊陟巫贤辈也是则成王左右其可一日无周召乎然而不及太公者以太公主兵事非文王本心也

吕氏曰周公前既説商家圣贤之君六七作所以致如此功业者皆頼相之人此又举廹切本家事説与他盖古人相训告自逺及近其情渐至其语渐切故前面説商家后面説本家事所以使召公听之切也割裁正之意申申重之意劝劝相之意当时天祐周家一个委曲裁成辅相如此故我宁王所以至于动无过则皆是上帝裁割申重劝相委曲之至如此见得武王天人无间防所以能集天下之大命于其身

又曰无能往来兹迪彞教文王蔑徳降于国人亦惟纯佑秉徳迪知天威乃惟时昭文王迪见冒闻于上帝惟时受有殷命哉

无垢曰此言修和有夏文王全赖此五人也使文王无此五人徃来中外导此常之敎于下民则文王无从有徳意降于国人矣其败壊乖离何时而已乎以文王之圣尚不可无人为之助况于成王乃能独为之而周召不在朝廷乎盖周召天下善类之宗也周召去则善类去善类去其谁与共治天下乎 又曰纯佑即前天惟纯佑命之意秉徳即百姓王人罔不秉徳之意其详已前陈于商家矣故此以亦惟一语该之使召公自防也夫五人昭文王之徳意使文王之徳行显然着见覆冒西土下合民心民心即天帝也故闻于上帝而文王受此殷家之天下也然则文王有此五人故得有天命成王无周召在朝廷天意未可知也周公深知天意所在故为召公别白而言之

张氏曰君任道臣任事任道者常逸任事者常劳彞敎虽出于文王徃来而迪之使其徳降于国人者实赖五臣而已故周公又以谓若无此五人奔走徃来以为文王之助则文王虽有彞敎其谁迪之此文王所以蔑有徳而降于国人也

武王惟兹四人尚迪有禄后暨武王诞将天威咸刘厥敌惟兹四人昭武王惟冒丕单称徳

无垢曰此四人后与武王大举天威皆刘厥敌谓诛纣伐奄之类也言四人暨武王岂以四人主伐纣之谋与惟尹躬暨汤之意同乎四人在文王时修和有夏在武王时咸刘厥敌为将为相无不可者其亦天下之英杰矣 又曰此四人所以刘厥敌者去恶除害而昭布武王之徳意覆冒天下也天下尽被武王之徳故无小无大尽称颂武王之徳而无异辞四人之功为如何哉呜呼朝廷不可阙人如此周公与召公岂忍以脱去为髙而使文武之徳不克终乎

今在予小子旦若游大川予徃暨汝奭其济小子同未在位诞无我责收罔朂不及耉造徳不降我则鸣鸟不闻矧曰其有能格

无垢曰今我观朝廷之势如游大川中向非我与公左右协力辅賛成王以济此艰难成王在位如未即政天下安平时则我与召公无大责矣其自任如此可见周公之忠圣夫以周公之圣召公之贤辅弼成王疑若无难危事矣而有大川之喻者何也盖天下之事以易自处则百事皆忽而祸起于谈笑以难自处则思患豫防而功可成于不日 又曰周公之意必欲辅成王如商家诸人之格于皇天上帝使成王有不勉不及之心则周召当左右检束收敛之使必如商家诸贤君可也傥老成有徳如召公者以引去为髙不降意以辅成成王以纉文武之业虽前有鳯鸣岐山之瑞我且不得与闻矣况能格于皇天上帝乎

张氏曰易以涉大川喻济大难髙宗之命傅説若济巨川用汝作舟楫然则游大川者非得臣以为之助则莫之或济矣周公自谓予小子旦当周家艰难之事若游大川然故自今已徃暨汝君奭其济小子助成王是也若游大川者必期于济然后可以无沉溺之患今我暨汝同心协力以济成王同成王未在位之时庶几乎可以无大责也且成王未在位未有所知已得周公召公为之左右为之训导遂至于奄有天下而承文武莫大之基绪今既在位矣复遭周家之大难而成王有所不堪而二公济之同未在位之时则其所以辅于成王者终始之道尽矣此大臣之节可以无大责也

吕氏曰周公说文王武王得天之佑又得许多人方能济王业今尽付与小子旦如何独自做得且如文武之时比至如涉大川一般正要召公同济此大险周公説前时如此今日却自教我一人担当此大事一人划船如何划得过岸也

公曰呜呼君肆其监于兹我受命无疆惟休亦大惟艰告君乃猷裕我不以后人迷

无垢曰有无疆之休必有无疆之恤得其人则有无疆之休美非其人则有无穷之艰难矣召公视此其可不留在朝廷乎以此知周公之留未尝有一毫为人谋也为天下国家而已矣 又曰周公以谓为召公计当谋以寛裕为心以寛裕为心而不以引去为髙则周公之心已寛裕矣岂特周公寛裕贤者举动必为世法事君以寛裕为心期以歳月致君于尧舜之上不当急迫以引去为髙则后世之为人臣者皆显然知寛裕为臣子之道也使召公以引去为髙则后人皆迷于事君之义矣

张氏曰贵为天子富有天下则我之周家受命可谓有无疆之休矣然而不钦厥徳则早坠厥命不常厥徳则九有以亡故曰亦大惟艰告君乃猷裕我不以后人迷者周公告召公使之长虑却顾当谋所以裕我者使我绰绰然而有裕也召公之所以谋裕周公者岂有他哉盖亦启迪成王而引之以当道使之不失为持盈守成之君此周公所以裕也

公曰前人敷乃心乃悉命汝作汝民极曰汝明勗偶王在亶乘兹大命惟文王徳丕承无疆之恤

无垢曰偶左右之义也亶诚信也盖诚信则能行天命不信不诚此鬼蜮中人也其何以行天命乎明朂谓昭然见左右成王之道不可不勉也无穷之忧其何以堪承之欲大承无穷之忧而不失其道者止法文王之徳而已文王之徳何徳也即任贤图治之徳也君徳在任贤今周召皆去成王何以为君乎武王顾命如此召公其可不念诸

张氏曰阳竒而隂偶偶者二之谓也妇者夫之偶也臣者君之偶也臣虽为君之偶当明勗其所以偶王之道也明所以偶王之道而不至于昏昧朂所以偶王之道而不至于怠弃明朂偶王之道在亶乘兹大命而已盖有徳者必为天之所命能惟文王之徳以丕承无疆之恤则天命固可以永保之也

公曰君告汝朕允保奭其汝克敬以予监于殷丧大否肆念我天威予不允惟若兹诰

无垢曰允信也周公所信者朝廷有人则治无人则乱逺观商室近观文武莫不若是故今所告召公者无非周公所信者非道听涂説之比也然而周公如此岂非大贤乎曰不然也世已衰矣事亦急矣周公傥如召公之去朝廷则存亡未可知也故上称君言我之所告无非我之所深信者今称保称奭又言汝当克敬我之所言夫何故以我亲见殷纣之丧亡大乱及念我周家仗天威以伐纣以纣不道朝廷无贤者也故召公不可不敬我言而轻言去国也

张氏曰否者泰之反也否之时阳消而隂长大徃而小来上下不交而天下无邦然则殷丧大否在召公不可不让周公而监之也以殷丧大否之如此故今我天威不可不念之也予不允则是在我者不能克敬也不能克敬则丧亡无日故亦如此告之所言丧大否也

予惟曰襄我二人汝有合哉言曰在时二人天休滋至惟时二人弗戡其汝克敬徳明我俊民在让后人于丕时

无垢曰召公言曰成王业诚在吾二人然而文武以积徳天之休美杂沓而至顾我与周公其何以当之则召公之忧畏小心亦可见矣予观周公之心一以天下国家为重而召公之心以慎守名节为重二人之在朝廷周公经纶造化召公弥缝賛襄天下安得不治人主安得有过乎无周公则几务不理无召公则过恶必滋

张氏曰在已者能钦徳则内足以尽己在人者能明俊民而让之则外足以徳人明俊民则无蔽贤之实在让则有不争之徳人臣之善无大于此后人所以于汝而大之也

呜呼笃棐时工人我式克至于今日休我咸成文王功于不怠丕冒海隅出日罔不率俾公曰君予不惠若兹多诰予惟用闵于天越民【案此条经解永乐大典原缺】

公曰呜呼君惟乃知民徳亦罔不能厥初惟其终祗若兹徃敬用治

无垢曰民之为徳多鋭于始而怠于终以言召公初辅成王尽心朝廷几鋭于始矣成王虽即政文武之业未广乃欲洁身求去是几于不能终也惟当与周公尽心以辅成王使为周家贤君则可以逃责矣傥知以去为髙是不善其终也

张氏曰靡不有初鲜克有终常人之情也祗若兹徃敬用治所以克慎厥终而已能慎厥终者将以成民之徳故也虽然慎始非难而慎终为尤难周公之告召公使之相成王以克成厥终故其言有及于此

蔡叔既没王命蔡仲践诸侯位作蔡仲之命

蔡仲之命

惟周公位宰正百工羣叔流言乃致辟管叔于商囚蔡叔于郭邻以车七乘降霍叔于庶人三年不齿蔡仲克庸祗徳周公以为卿士叔卒乃命诸王邦之蔡无垢曰伊尹放太甲于桐宫取天下而自为之当时卿士庶人不疑其有簒君之心周公以叔父之亲圣人之徳负成王于黼扆三叔皆其兄弟也而反流言以惑成王岂周公之徳不及伊尹哉盖风俗浸薄无夏商忠厚敦朴之气也蔡仲克庸祗徳岂周礼所谓中和祗庸孝友六徳欤蔡仲有是二徳矣故周公举而用之傥使周公疑忌羣叔而并及其子是周公亦可疑矣周公不疑羣叔而羣叔流言是管叔自取其诛蔡叔自取其囚霍叔自取其降非周公有意也三叔既自取其罪而周公举用其子观其至诚不疑之心其肯无罪而诛囚兄弟乎则三叔之罪又可见矣东坡曰蔡叔之罪至是已赦之故言既没又封蔡仲必于叔卒之后

林氏曰天下之道二仁义而已仁者所以爱亲亲为先义者所以制尊尊为尚圣人之心未尝不欲两存不幸时有以害吾之仁义吾则舍其一存其一既存则事之大者必举而小者有所不恤也非不足恤也事不能以兼全在圣人亦不可得而恤也圣人之心惟示以公事一定而天下无可疑者矣夫武王老而成王未生管叔已有继武王之心奈何迫于周公之圣而隂懐不平之心迨成王嗣位尚幼而周公代之是以向日不平之心倡为流言不已又纵之以叛则商民之乱愈炽矣下之惑愈甚周室未能保其有国也故周公去亲亲之仁而存尊尊之义不忍舍尊尊之义而自顾其小节也宁在已有自愧之徳而措天下之安宁不忍使王室之危而为天下之害也此所谓不幸不获于两全舍其小而存其大者矣 又曰周公相武王而定天下武王疾而作代死之书相成王而致太平成王壮而有复辟之请此为己乎为天下乎蔡叔叛而囚之其子仲贤而复封之此为己乎其心不在于一己而在天下也必矣

张氏曰徳出于所性庸之祗之在人而已克庸徳则能常厥徳者也克祗徳则能钦厥徳者也以其克庸祗徳此周公所以用之为卿士盖位以徳序故也吕氏曰象之于舜使之完廪使之浚井其所以杀舜者亦多而舜终不杀象者盖象之害舜止于舜之一身故舜不以一身而杀兄弟至于周公乃天下凖的三叔动摇周公是摇动周之社稷管叔罪尤重故不得不杀之蔡叔霍叔之罪轻故不得不囚之降之囚蔡叔以车七乘所以使其徒众之少敎他自反自怨自艾降霍叔待三年犹封大抵周公分付处蔡叔于郭邻之地盖尝日日望蔡叔于三年间终身不改而周公许多恩意无所分付幸而其子能用敬徳则周公之心自少慰故命之以为卿士如鲧之为恶舜殛之禹乃嗣兴抑彼取此父罪子贤而任用之矣

王若曰小子胡惟尔率徳改行克慎厥猷肆予命尔侯于东土徃即乃封敬哉

无垢曰文武之徳为世标凖为子孙者岂可不率乎蔡仲能改父之行率祖宗之徳此资质之美者周公所以命诸王而复封之也 又曰蔡仲能率徳改行质固美矣复戒之以敬者以蔡仲年尚少执徳未坚恐其自满也譬之张弓矢未及镞而发之则所及不逺矣故戒之以敬使之进而不已谚曰百尺竿头更须进步此言虽质其理有可取者

孔氏曰率徳者率文武之徳改行者改父之行吕氏曰周公以成王之命告蔡仲尔得侯于东土縁尔能克用敬徳汝今徃就乃封不可不敬此徳

尔尚盖前人之愆惟忠惟孝尔乃迈迹自身克勤无怠以垂宪乃后

无垢曰蔡叔之恶在于不忠不孝欲盖其愆者无他忠孝而已此周公庶几蔡仲盖其父之愆也忠则不欺其君孝则能事其亲夫能以忠孝事君亲则无不可矣 又曰蔡仲生羣叔之间而能脱身自立于善日克勤于秪庸之徳而无怠惰之心其质美矣此其所以能垂宪于后欤

林氏曰无以慰君亲之心则无以尽躬行之实无以尽躬行之实则无以为后人之法自古圣人所以命人臣而形告戒之辞者非有他也忠孝必贵于两全是以对君亲而无愧踪迹必兾其可验是以善躬行而无忽然后上焉可以显其亲虽前人之有过得以掩而盖之也下焉可以贻其法在后世之子孙得以视而式之也 又曰蔡叔协商人以叛则不忠莫甚焉弃文王而党武庚则不孝莫甚焉

张氏曰夫蔡叔之过以君臣言之则为不忠以亲亲言之则为不孝然则前人之愆在于不忠不孝为之子孙者将欲立身扬名以掩其父之过恶故在于忠孝而已 又曰有可述之道者则其子不得不述有可继之迹者则其子不可不继蔡叔之不忠不孝非所可述也非所可继也然则为之子者故当迈迹自身克勤则外不惰于事无怠则内不懈于心能迈迹自身克勤无怠则其道可传于后世

吕氏曰周公亲兄弟为一体见得蔡叔得罪于天下周公常若身犯之日日愧悚无个道理遏絶遮蔽得幸而得仲改行立身扬名以显父母盖得蔡叔之愆故告蔡仲尔如今庶几可以盖得前人之愆须当尽其忠与孝永逺其踪迹自其身始克勤无怠使步武可以观以垂法于后

率乃祖文王之训无若尔考之违王命

无垢曰率乃祖之训即率徳也无若尔考之违王命即改行也

林氏曰人子之心惟欲法父之所行所为者也然继其父之可法者人子之幸也继其父之有过者人子之不幸也人子于此宜如何耶其父不善而其祖善遵其祖常行之道而盖其父不善之愆则向之所幸者乃所以为深不幸也

临川曰命公义之大者也讳私恩之小者也私恩之小不可以废公义之大且名之幽厉虽孝子慈孙百世不能改贵为天子富有天下尚不能得以改也而况于人臣乎夫惟如此故人莫敢以私恩废公义为善者知有所恃为恶者知有所惧而天下国家可得而理

吕氏曰当时三叔如此殷民伤动已多了周公于此又怕有一人如此来犯天命以伤骨肉之亲故谓幸而有文王之训可学不可如前人之违王命何者一人违王命尚不可而今三叔皆如此此外又岂可添人

皇天无亲惟徳是辅民心无常惟惠之懐为善不同同归于治为恶不同同归于乱尔其戒哉

无垢曰所谓天者不必他求在我而已我无失徳则心逸日休是天辅我傥惟失徳则心劳日拙是天絶之矣天岂有亲踈哉惟徳是辅耳惠之所在民心之所在也无惠则民心去矣民亦岂有常心哉此虽成王命蔡仲实周公之言也 又曰孟子曰诚身有道不明乎善不诚其身矣夫所谓善者果何物哉天理常明无一毫之私欲其遇事而见或谓之仁义礼智或谓之诚或谓之浩然之气名虽不同其为善则一而已盖发于恻隐则为仁发于羞恶则为义发于辞让则为礼发于是非则为智事亲则为孝事君则为忠治民则为惠善虽不同皆足以致治傥不仁不义无礼无智事亲则不孝事君则不忠治民则无惠或溺于声色或溺于货利恶虽不同皆足以致乱可不慎欤

林氏曰善恶非止于一端而治乱无过于两涂勤于为善非必以我之善如彼之善而后可以成其治凡举措而得其善者无有不入于治也勤于为恶非必以我之恶如彼之恶而后乃至于乱凡举措而陷于恶者无有不入于乱也善恶虽殊而治乱则一为诸侯者岂可忽哉

张氏曰顺之者存逆之者亡则天故无私亲也所辅者徳而已抚之则后虐之则雠则民故无常懐也所懐者惠而已诗曰皇天亲有徳则徳为天所辅可知矣经曰安民则惠黎民懐之则惠为民所懐可知矣可欲之谓善可恶之谓恶天下所可欲之事虽不同也要其所同归则归于治而已天下所可恶之事虽不同也要其所同归则归于乱而已为诸侯者上必欲为天所辅下必欲为民所懐为善之效既如彼为恶之应又如此则蔡仲者其可不戒之哉

慎厥初惟厥终终以不困不惟厥终终以困穷

无垢曰孔子云譬如为山未成一篑止吾止也召公曰为山九仞功亏一篑古语曰行百里者半九十里此言终之难也齐侯其初任用贤臣九合诸侯一匡天下葵丘之防微有骄色叛者九国唐太宗勤劳忧畏身致太平末年浸弛于嫡庶之分不明欲引佩刀自刺唐明皇即位之初励精求治末年惑于李林甫播迁西蜀唐宪宗即位之初亦慨然图治淮西既平志意骄惰服方士之药以至忿躁为宦官所弑此数君者其初非不美也而执志不坚中道而废以至困穷信乎终之之难也此周公之戒所以反覆于终之之説欤岂以感激者多鋭于初而怠于终乎蔡仲始也发愤为善欲盖前人之愆诚恐为日滋乆怠心乘之则终归于殆而已其可不戒耶

林氏曰有国者莫难于为可继之道何则人之立事无不鋭于始而工于初至其中而稍怠卒则漫澶而不振盖不思其可继之道故其未必至于斯也惟能尽戒慎于其始而又思其所以为可继之道则自初及终行之不倦用之有常其效又岂止于旦暮之暂而不可延于嵗月之乆哉苟惟图于始而不图于终是虽有一时之功而非所以为善后之计其入于困穷之害也必矣

懋乃攸绩睦乃四邻以蕃王室以和兄弟

无垢曰在己则当尽其职事在四邻则当致其辑睦在王室则当屏蕃在同姓则当协和故戒之懋攸绩睦四邻蕃王室和兄弟其事之多如此可谓难矣惟知有难然后能戒慎则必有以处之懋乃攸绩者谓事事当有成功也睦乃四邻以蕃王室者谓有叛国则率诸侯以伐之也以和兄弟者谓同姓之国有未睦者为睦之也然聪明才智则能事事有功曲尽人情则能睦四邻蕃王室和兄弟矣要非戒谨不能也史氏曰懋勉所立之功则徳近乎忠亲睦所交之邻国则徳近乎厚列五等之封环千里之寄孜孜为是者岂有他哉亦曰尊亲而已以蕃王室则至尊者无忧以和兄弟则至亲者有頼尊尊而亲亲则所谓诸侯之小心者无过于此矣

张氏曰积功之成谓之绩则绩者非一朝一夕之所积不能懋之则或至几成而废者有矣则绩不可不懋也能懋乃攸绩则国治矣然而于其四邻又不可不与之睦也小大相比内外相维聘问以时徃来以礼此所以睦四邻之道在我者能懋乃攸绩在外者能睦乃四邻然后可以同力协徳以为中国之扞蔽而中国頼之以安矣故继之以蕃王室盖王室以诸侯为蕃为诸侯而不能懋乃攸绩睦乃四邻则中国无所恃頼而其蕃缺矣睦乃四邻则睦之而已至于和兄弟则又相与作为兄弟而无或乖戾者也

康济小民率自中无作聪明乱旧章详乃视听罔以侧言改厥度则予一人汝嘉王曰呜呼小子胡汝徃哉无荒弃朕命

无垢曰康济小民无他以我之情自度之足矣我欲安佚民岂可使之劳我欲饱暖民岂可使之饥寒如是则能康济之矣率自中谓取度于我中心也一决于我中懐又恐其任聪明以乱先王之典法也故曰无作聪明乱旧章先王以公道治天下不以私意违人情故为典法以遗后人傥任私意则乱其法矣大率聪明絶人者好兴事功而易宪度盖恃其聪明以为前无古人后无作者此周公所以戒也

东坡曰以一偏之言而改其常度非其本心也生于视听之不审耳故患常在速不在缓缓则视听审而事无不中矣

林氏曰不循中道之行则矜恃之心易起则未免有非古之失不致视听之审则一偏之言易入则未免有败常之愆何则中道不可不循也惟循中道则内有所守而外无所恃聪明虽自我有而未尝有妄作之意孰肯非古是今而乱先王之典章者乎视听不可不审也惟审视听则公心益持而私意不夺妄言虽欲惑我而未尝有轻用之失孰肯厌常弃故而更其常行之度者乎为诸侯者苟能尽心于此则其称职足以慰天下之所望也天子得不深嘉而褒扬之哉张氏曰民劳而未息必推吾仁以康之民难之未释必推吾义以济之然而其身正不令而行则康济小民之道又在乎率自中也率中者言其所循者中道也自中者言其所用者中道也为人上者能率自中则天下之人不期而中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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