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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文肃公摘稿(吴文肃摘稿) 四库本

卷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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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集部,别集类,明洪武至崇祯,吴文肃摘稿>

钦定四库全书

吴文肃摘稿卷三

明 吴俨 撰

表疏

恭贺登极表

臣某等伏承五月十八日诏书恭闻皇帝陛下遵奉遗诏允升大宝臣等诚懽诚忭顿首顿首谨言乾旋坤转九围怀再造之仁日照月临率土仰重熙之治庆腾寰宇欢溢华夷窃惟出震继离正化成之攸始承祧践阼视创业为尤难庶邦拭目以观太平四海侧耳以听新政抚兆民而为子包六合以为家汉之传世二十四君独文景克绍其美周之享国八百余岁惟成康能擅其名恭惟皇帝陛下睿知夙成聪明天纵青宫主鬯式彰三善之名宝历在躬爰作百神之主秉璧而见上帝端冕以临羣臣幽明感通遐迩昭泰和气流於八表祥光烛於九垓孝养两宫日勤三至明禋七庙昭格一心立舜木以求箴铭汤盘而致警谅闇恭默当宁忧勤来岁改元不忍急於更化即辰肆眚乃先示乎薄刑逋负虽大而必蠲勤劳虽小而亦録近则市不易肆远则海不扬波九夷八蛮悉臣悉贡六府三事惟叙惟歌泽覃莫大之封疆仁被无知之草木化殆成於朞月治何待乎三年伏愿居安思危慎终如始念祖宗付予之重思王业保守之艰节用爱民清心寡慾缉熙圣学容纳善言亲近老成之人安享和平之福固皇图於不拔衍圣祚於无疆臣等分事守官尽治留都之职上章劝进莫参法从之班望虽邈乎山川心实驰於象魏想黄朱之贽如瞻嗣德之容诵明良之歌用副责难之义欢呼蹈舞倍万恒情臣无任瞻天仰圣激切屏营之至谨奉表称贺以闻

奏请回銮疏

谨奏为囘圣驾以安人心事臣等初闻圣驾出京幸昌平等处曾具疏渎冒圣聪言词蹇拙不蒙采纳既而又闻八月念八日圣驾复出过居庸关幸宣府又幸大同宰辅不及知羣臣不及从三军之士不及卫护以行臣等战惧惊惶罔测圣意之所在伏而思之是必敌兵纵横边报急数陛下虑羣帅之不力悯边氓之被俘急於制驭遂不暇咨之庙堂谋之帷幄而行耳不然沙漠之凄凉决不若京师之富丽边塞之驰驱决不若宫禁之尊严陛下奚取於此而轻身以幸之哉古之圣帝明王不能无外侮之患三苖不服虞舜固征之矣而奉辞伐罪乃责之大禹舜实未尝自征猃狁孔炽周宣固伐之矣而出师致讨乃责之尹吉甫周宣实未尝自伐载之诗书昭然可考今在廷之臣文武如林寜无一人忠贞谋勇可以委任而陛下必欲自行耶夫君居其逸臣任其劳此古今之大义若天冠地履不可得而易者今陛下自任其劳而以逸遗臣下是爱身不若爱臣下之深也无乃倒置与圣驾初出之时臣民引领北望皆谓囘銮必在九月万夀圣节则天下之朝贺者毕至四方之贡献者在廷岂宜使之空行九月过後又谓囘銮必在十一月长至令节则九庙有岁享之大祭两宫有庆贺之大礼岂宜遣人以代十一月过後日望一日今又过元旦若干日矣圣驾已囘远不能知万一未囘则郊祀大礼古今所重尤非臣下所敢代者将遂缺而不举与若谓敌尚在边必待敌退而後圣驾可囘与万万无此理且京师者天下根本之地郊社宗庙於此乎建立宫殿陵寝於此乎奠安羣臣百工於此乎会萃三军万姓於此乎长育财货珍宝子女玉帛皆於此乎辐辏外之郡国虽或有一二富庶必不及京师万分之一况远在边徼者乎譬诸人身京师犹腹心也郡国犹肩背腰膂也边徼则四肢也腹心安然後肩背腰膂安肩背腰膂安然後四肢无恙今有人焉养其四肢而心腹之不安则不顾是可谓之善养身乎况今京师内外人心揺动口语藉藉转相传播徐淮以南荒馑千里去冬三月雨雪为灾民无衣食至於父子漂流兄弟离散畧不系恋间有自经及投水而死者民穷至此安保其不为盗哉臣等恐所御之敌尚远隔於隂山而不虞之患或猝起于肘腋此不可以不烦圣虑也伏望皇上念九庙之统绪思两宫之付托审内外之轻重恤黔黎之穷困速囘圣驾端居九五修明政教委任贤才则百废尽举四海来王无复北顾之忧矣臣等縻禄留都山川修阻限不能俯伏道左扣马泣谏不胜惶恐战惧之至为此具本谨遣办事官賫捧谨具奏闻

为臣不易【正德丁卯顺天乡试程式】

论曰人臣之职不容於不尽也而亦不容於易尽也何也为臣非难而事君为难事君非难而尽职为难职有不尽不足以为臣而可以易之乎世之自以为易者是不知其难也知而谓无所用力焉者是畏其难也知而不畏而犹日愒月玩无所事焉者是易其难也不知其难者不能为畏其难者不敢为易其难者自以为不足为则亦何职之能尽哉是以为人臣者不容不尽其职而亦不容以易尽欤孔子之告定公意有在矣此非孔子之言也当时有是言也亦非当时之言也虞廷有是言也大禹陈谟于舜不曰克艰厥臣乎盖尝论之君犹元首也臣犹股肱耳目也君资臣以成治犹元首资股肱耳目以成其身也君臣一体则臣之事君宜若易易矣而谓之难何哉呜呼此正所以为难也衣人之衣者怀人之忧食人之食者任人之事而况号为一体者乎自一命之士而上至百官庶府均为王臣不可谓其不难然其任也小其责也轻至于受股肱耳目之寄则其责固有不同者矣而敢以为易乎且一人之身百责所萃震撼击撞难于镇定盘错棼结难於解纾辛甘燥湿难於调剂黯闇污浊难於茹纳隂阳难於燮理风俗难于变化礼乐难明刑政难举君子小人难辨辨而难於进退九夷八蛮在荒服之外者难于宾服鸟兽草木之妖难於消灭龟麟龙凤诸福之物可致之祥难於毕致是皆吾一人之责也吾之责吾不能尽犹为股肱而不能辅翼耳目而不能视聼元首何赖於尔而亦何以股肱耳目为哉此正所以为难也若此者其难在我我犹得而勉焉而其不在我者则非吾力之所能为也何也其始进也见任之难其既任也见信之难及其既信也有终之难昔者舜之於禹可谓知之深矣必待四岳之举而後命以百揆之职其见任不亦难乎舅犯从文公於外者十有九年可谓任之久矣及其反也犹不能无疑至沉璧以誓其见信不亦难乎周公之于成王以叔父之亲居冢宰之位可谓信之专矣而三叔流言避居东都使非雷风之变其心终无以自明其有终不亦难乎是三者得之於君而前之所谓难者一有不尽又将诿之谁哉是故阿顺以为容逢迎以为悦吾有爵禄之荣而不罹拂逆之患可以无难矣而非大臣之所宜也去国而远害洁身以为高我有优游之乐而不与危乱之忧可以无难矣而非大臣之所忍也直言而极谏身亡而国危我有後世之名而不捄覆亡之祸可以无难矣而非大臣之所愿也然则果何如而後可以尽其职哉必也正已必也有容必也鞠躬尽瘁必也陈善而责难必也进思尽忠退思补过而不敢以为劳必也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而不敢以为直必也国尔忘家公尔忘私而不敢以为忠必也利不苟就害不苟避而不敢以为义必也有蹇蹇匪躬之节必也有翼翼小心之恭必也有素丝之风而无愧赧之容必也有赤舄之安而无顾虑之态然後大臣之职庶乎其少尽耳彼不知其难与畏其难者固不足论而易其难者又自以为不足为而以怠心乘之则虽有高天下之才絶天下之智亦终於败而已矣何足以事君也哉虽然为臣固不易矣至为君之难则尤有甚焉者以一身而处万民之上以一日而有万几之繁故智不足以周天下之务则邪正不明德不足以服天下之心则政令不行一念不谨或贻四海之忧一日不谨或致千百年之患可以为易乎故为君者自知其难而又知为臣之难为臣者亦自知其难而又知为君之难兢兢业业上下交修则难者可易而天下之治亦无难矣

顺天府乡试録後序

皇上嗣大历服之初厉精图治训饬诸司惟旧章成宪是遵内外羣工莫不战兢惕厉思自奋以副上意朞月之间政事之敝者以补偏者以正废且坠者以修百度振举议者以为有洪武永乐之风噫感应之效一何神速如此哉正德二年秋上命臣春臣某为顺天府考试官试録既成臣某谨序诸後窃惟旧章成宪皆祖宗宸谟睿畧以为圣子神孙亿万年之法未有遵之而过者今百司庶务皇上悉欲复祖宗之旧而况於文乎文非但可以华国也而於世道实有关焉至於程式之文其所关尤重何也上之所取下之所趋也其所取者雅则天下悉从而雅所取者浮则天下悉从而浮士习之正否于是乎判而可谓弗重矣乎洪惟我太祖高皇帝创业之初天下甫定即命开科取士越十七年着为定令唐宋数百年间屡更屡易而未尽者至是益加精密焉故百四十年来守之弗失而文之体格则似不能无少变焉者臣尝观洪武永乐之间其文浑厚宣德正统之间其文简明成化弘治之间其文奇丽可谓日益以盛矣然奇则钩深摘隐其流渐入於晦丽则取青嫓紫其流渐至於浇为世道虑者能不思所以变之乎有宋嘉佑初士习险怪欧阳修深以为患痛加裁抑一时知名之士皆不在选物论虽若不平文体卒为之变识者韪之臣於修无能为役而心之为世道虑今亦何异於古故今日所取者匪徒以其文之工惟雅是崇焉其所弃者匪徒以其文之不工虽工而浮亦不免于黜焉自京畿而逹诸天下庶乎文之少变耳士习既正则他日出而从政亦罔敢弗正恶有作聪明乱旧章以自陷于浮薄者哉臣不佞思所以仰副上意者盖有在於此故书以为登名於是者告并告夫未登者以图後举焉

送上高司训徐君东之序

都城之西都城隍庙在焉每月朔暨望则商贾毕集大者车载小者担负又其小者挟持而往海内外所产物咸萃焉至则画地为限界张肆以售持金帛相贸易者纵横旁午於其中至不能行相排挤而入非但摩肩接踵而已遐方穷邑之人偶一观之则惊叹弥日向人啧啧夸诧不已至其梦寐亦然盖平生之所未见意人皆已若虽欲不夸其心固不能自已也而凡人之至是者孰不欲一往哉今年吾友徐东之以贡至其隙也适其期也亦告予以往日且晡未归既而归则暮矣予怪其久也而叩之乃蹙頞而言曰予之至也其羣集者已先据其冲闭其途矣而後之候其隙而入者犹若贯鱼然而予也不能从立于门而望之见肆之所列焉而犹恐其未也坐於道隅槖焉而充篚焉而盈驮焉而上隆若川流之过乎前也予得尽观焉而犹恐其未也久而其过者益衆其羣乃解予於是乃即而观焉而驵犹謷謷且召且鬻也予见夫文士之图籍椠铅武士之弓矢农之钱鏄鉏钐工之斧凿刀鈇贵富者之明珠大贝贫夫之敝衣败屦儿童之弄具妇女之粉黛脂泽以至道释家之鱼螺铙鼓俳优家之筝箫管物物具焉而於古之所谓簠簋瑚琏彛鼎樽罍敦牟巵匜之属独一无所见何哉是岂售之各有其地邪予曰古之器不鬻於今犹今之器不鬻於古也岂惟无所售之人将怪而骇之且毁之矣虽然不售於今无害其为古也世有好古君子则什袭而藏之矣人将求见而不可得而况於求售乎东之默识予言唯唯而退居数日授上高训导来徵赠言于予予谓东之好古道学古文词是盖难鬻於今之世者今虽仕有官职而岁禄仅可具饘粥未可谓已售之器也兹行也其韫椟以待慎无与何楼之物争直於列市之肆哉

送季丈光禄沈公谒告南还序

光禄古重臣也成周之时内饔外饔亨人腊人以至酒浆醯醢之属皆隶於冢宰任者不以为?任之者不以为烦岂重口腹然哉宗庙之祭祀百官之宴飨四方宾客之馈饩皆此焉出则其所以事神治人之道具矣冢宰佐王理邦国其职固如是也我朝设官置寺监於成周凡四方贡献水陆方物可以为鼎俎笾豆之实备食饮膳修之用者皆受而藏之以时而供具焉是亦成周之遗制也然周之王畿不过千里外而五服山川之物产有限当时祀典视今不甚殊而宴飨馈饩之礼尤数未闻有匮乏者今天下之广倍於成周其物之蕃从可知矣物不加少而供具不加多然犹恒以匮乏为忧无乃会之不以其道乎是固官司之所宜忧也吾季丈沈公拜官三月亟以疾去其亦有隐忧欤虽然公一署丞也丞之上有正焉而一时之长则有卿焉有为之佐者焉又有为之丞者焉其忧当有大於公者彼不以为忧而公乃以为忧乎虽然食人之食者忧人之事公之所忧固非分外事也夫知所以忧之则必图所以会之矣为一署之丞者能图所以会之其他为丞者又图所以会之其大於丞者又图所以会之尚何匮乏之足忧而成周之不可并乎公之归吾於是乎有感

送刘君克立还任屯留序

屯留居上党之脊山石硗硗而物产不能比数他邑民生其间多俭啬而好争讼锱铢不平相与告讦无已故常不安土居视去亲戚坟墓如去传舍漠然不加戚於中初洪武暨永乐时编氓满万户今检其版籍逃者十六七赋税不能请以削而徭役或加焉虽其存者亦有臲?不自安之意其所患岂独在难治而已哉吏於斯者急之则无以保其民缓之则无以应乎上盻盻焉日望代去为幸虽欲安其位不可得也刘君克立以庚戌进士为其邑令知旧罔不为克立危者克立毅然往即所治视民之流亡如子弟之在拘絷招之来之又从而饮食之使葺其庐之废者以居垦其田之芜者以艺器有锄斸种有秔稌畜有?犊皆受於官择四乡老以典其事日有程月有课岁暮则计所复之户口以着於籍民之归也无算焉某地有铁冶废而不治已数百年克立访其遗法以教民凡釡錡钱鏄刀鈇之器急於民用者皆自取足四境之外持粟帛而贸易者接踵由是有无相通而财用益得以饶矣民欲徙而之他自度无安于此者其肯去父母之邦乎今年夏六月考三年绩於吏部为一时之最适予邑令缺伯舅谦斋少傅先生欲上请而更之命子谕以意克立有难色遂不敢强是匪徒民安克立而克立亦安于其民矣孔子曰君子学道则爱人克立其学道而有所爱者欤虽然古之时居官长子孙今则不然治县三年有成绩而又有荐之者法必迁今克立之绩如是而荐书至再至三则其迁也蹻足可待克立虽欲久於屯留法可得乎予固不能不为其民先忧也於其行八君子为之诗而予为之序

送白君辅之南还序

世谓刑官之子孙多微好事者从而傅会其说遂谓臯陶亡後考之传记臯陶之子孙实封英六故其冢至今在淮南而云亡後何也或曰臯陶之子孙不能世其官虽有犹无或曰五臣之後皆有天下而臯陶独无故云理或然也说者又谓李之为姓自臯陶始臯陶为理官子孙以官为氏讹而为李至唐而亦有天下於五臣独差迟耳其说信然刑官之子孙果微乎唐虞而下善治狱者莫若于定国然其父于公特一郡法曹耳自谓治狱有隂德令高大其闾门可容驷马高盖以豫待其子若孙之兴其後果为丞相为御史大夫封侯尚主累世不絶若持契券而责逋负人之言信欤否欤予自筮仕以来十年之间见拜大司寇者凡三人而我頫庵先生最後前二公予不敢名之特其执法之坚持身之谨尚能记其彷佛其後皆不甚显君子不能无遗憾也先生寛平仁恕深得罪疑惟轻之意狱有要囚日夜为求生道不得则垂涕遣之由是罹文法者虽死亦自以为不寃其贤於定国远矣以隂德论之于公之及一郡与先生之及天下孰多而孰少哉今先生诸子皆卓然成立而仲子辅之为南京刑部郎中焯有政声駸駸乎又将世其官矣予於是益恶夫羣吠臯陶者且服于公之能取必於天喜狱之可以生人也盖天之於人譬人植草木畜禽鸟然颠者扶之病者饲之其心固且日望其生且长也愚民无知而遽致之死地是岂天之意哉故好生者谓之顺天好杀者谓之逆天顺天者昌逆天者亡其道彰彰明也考古者之所闻验今兹之所见曷常失十一於千百乎辅之贺正来京师因省先生于官邸其竣事而归凡同郷而同朝者咸赋一诗以赠而予独为此言望辅之不独世先生之官而又将世其德抑亦解世之譊譊者也

送无锡大尹姜君某序

无锡江南大邑也其地广衍而多沃其民淳其俗富而好礼地广衍则所产繁而沃则其产也恒裕而美民淳则讼不烦富则租税易出而好礼则易使也夫临易使之民理易出之赋听不烦之讼而又居丞簿尉羣吏之上以制百里民物之命是邑虽大亦何难治之有哉故凡为令於兹贤而迁秩者多矣然而不贤者亦不敢谓全无其人卒未闻有以罪去者是非令能自勉也民不上闻而上无由以闻欲去之而不可得也虽然物议之在下严於公法之在上百年之为令者某也刚某也懦某也介某也贪某也公而明某也私而闇匪独缙绅能言之虽坐?市耕畎亩执工役者皆能历道其详至於暗室屋漏之事亦一一指画若尝从旁窃睨而得其颠末者甚则摘瑕衅为歌謡播传人口後虽幸跻显仕欲冺而终不可得是则不贤之令虽不以罪去而其可畏不有甚於得罪者哉易治其始而难保其终易治其外而难制其内江之南惟无锡为然吾固未尝不为其为令者惧也姜君某以丙辰进士往治其邑主客钱君世恩翰林华君文光来徵赠言於予予与某有一日之雅故敢以所闻者为告某思其难不忽其易谨其始图善其终又安知其善议者不从而歌咏之且碑以志之也传曰心苟无瑕何恤乎无家况因是而有家乎某其勉之

送乌程司训吴君士元序

同学吴君士元膺贡至京取教职得浙之乌程鄊之仕者或为之喜焉抑又有为之忧者喜者曰乌程浙邑也然自吾宜兴陆踰兰山过长兴可信宿而至其水道则下乌溪出震泽由震泽入大钱大钱则乌程界也而风帆驶疾有不俟终日者矣凡天下之仕而近者有近於是者乎忧者曰自吾邑之乌程信近也而其俗则远也吾闻其学校虽设而士之登堂者月不一至焉稽其名籍有矣至满九载或尚有未行束修者焉月食粟三石伏腊之费无所於出室人交谪我戚戚也而徒曰近近亦何益乎予曰嘻其所谓忧非吾之所忧其所谓喜亦非吾之所喜者君子之仕在行其道而已道苟行虽岭海万里之外箪食瓢饮吾心终日乐焉否则近在衽席而日享五鼎之奉固自有不能释然於中者矣夫人之仕进天也道里之远近命也饩廪之厚薄人也而其道之行与不行则在乎己也在天与命与人不可得而强而在已者独不可得而致力乎是忧喜在士元又非予之所敢知也况学校乃教化之所自出风俗之厚与薄其机正在此而不在彼士元忠信?厚素着于乡今虽在卑位其亦得少试乎则所以教之者固自有道旧俗之薄又安知不变而从厚也哉故於其行书此以慰其戚戚且以望予邻邑之同归於厚也

送南昌司训谈君文瑞序

南昌古洪都也其山川人物具见於三王所着滕王阁序记赋中苟不失之夸齐鲁燕赵何以加焉夸不夸吾不可得而知昌黎公一代之文豪而惓惓以不得一寄目为憾则其言殆亦可信矣世之仕宦者孰不乐居此哉虽然官自簿尉丞以上各有司存固无有无事而闲居者刑狱期会簿书日廹乎吾前则山川虽胜或不得游或游而不得骛远陵危探奇历险以尽其地之胜谓之不游可也人物虽贤或不得而接或接而不得朝居夕处上论下议以尽其人之才谓之不接亦可也兼之者其惟学校之官乎或谓学校以教人为职游览宴集非其所宜是盖不知所以为教者也古之善教者莫如孔子是二者有害於教则舞雩之集东山之登孔子何取焉彼劳形役力於句读点画之间穷日而後已者乃童子之师之所事非所望於学校者况训诲教导之暇岁有余日日有余工又匪独流连於二者之间乎是固人情之所乐而不可废者也吾友谈君文瑞以文学名塲屋二十余年屡试不偶竟以明经拜南昌司训外虽笑语欣欣察其中实有不释然者故於其行为语可乐者以慰之

送庐州太守马君考绩还任序

少宗伯紫岩马先生之冢子曰汝砺甫守庐之三年报政於朝便道拜先生於南都其归也仪部郎中向君致先生之意徵赠言于予且示以石城少宗伯李公石斋大学士杨公之文予受而读之凡西蜀人才之所由盛马氏门户之所由起衣冠簪组之所由传袭父子兄弟南北之所由会聚与夫汝砺治郡之绩部使者荐疏之繁皆已备而无遗矣予复何言汝砺庐守也予请以庐人之为守者为汝砺语之班固西汉书所载循吏止于六人而庐人居其二朱邑文翁是已邑之治北海去汝砺所居尚远姑置勿论文翁所治之蜀则汝砺父母之邦也昔之蜀非今之蜀犹有洪荒朴鲁之风焉文翁不敢以蜀视蜀而以齐鲁视之日夜以兴学校为事民风丕变卒之礼教兴而人才盛视齐鲁有加焉文翁之化也自汉至今蜀之人莫不思之而况吾汝砺乎庐在先秦已属内地人知事诗书今在王畿千里之内为天子股肱郡涵濡王化百四十年其视蜀之在汉固有间矣庐之人才世固不乏而今日之礼教视昔有加乎汝砺自视与文翁之治蜀何如其庶几乎吾不可得而知也其尚有歉乎吾亦不可得而知也所可知者古今人不相远而今之治庐比昔之治蜀尤易耳古者乡先生殁则祭于社若文翁者必祭于社者也汝砺岁时进而拜之尚思所以匹休而无使其颛美於有汉也哉予忝交汝砺父子间而先生待予尤厚故于汝砺之行不敢以今人相勉而以古之人为期其亦先生之意云

太保康敏白公挽诗序

挽诗何自而起乎说者谓吴伐齐公孙夏将战命其徒歌虞殡此其始也以予观之夏之志在敌忾故令人先为是歌示若送死然非所以为挽也或云田横死门人畏汉不敢哭乃作蒿里薤露之歌其说近是然亦不能无疑焉横之归汉惟二客从横既死二客皆自刎是可谓慷慨以杀身者敢死而不敢哭乎使诚畏汉则歌与哭何异意者汉吏感横之义随柩叙哀後世相承为挽歌耳是则凡所以挽之者皆伤之也非摈弃流落穷困无聊之人则无以发哀痛惨戚之词若夫公卿大夫道行志得亦何用挽为哉予於是盖有说焉道虽行矣而或未究其用志虽得矣而或未竟其施天下之人闻而伤之挽之可也又其上者功业塞天地德泽被生民後世思其人而不可见虽由今挽古亦可也吾郡白康敏公自给舍十一迁而至宫保其所建白於上而敷布於下者不可胜计天下隂受其赐人恶得而知之至於虑囚省刑降寇赈饥杀河流通饷道其功赫然在人耳目有不可冺百世之下人犹思之而况今日之熟於见闻者乎诗自魏国徐公而下凡若干莫非伤之也思公而不见不待百年而作者也

送大司徒东园先生致仕诗叙

富贵功名外物也自其不得者而观之未有不以得之为荣而致之为甚难者自其得者而观之则亦未见其荣与难也然古人有衣锦夜行之说行百里者半九十之喻岂富贵未足为荣必富贵而归故乡者斯为至荣功名非有所难必功名而全晩节者斯为至难欤东园先生自翰林检讨五迁而至少司徒数年之间乞身求去疏凡十余上皇上念其旧学宿德每赐温诏以留之最後辞益切始得俞旨进秩大司徒给驿以归世之所谓至荣至难者先生已兼之矣诸卿大夫无不喜而为先生贺而某独有憾焉何也君子之进退以道为重而世之所重者君子有弗重焉先生为检讨未久即以疾告归读书屏山之下二十三年而後起此其志岂在功名富贵者哉其积之也久宜其发之也大其守之也固宜其行之也力先生为他官某不暇尽知自浙江按察副使入为国子祭酒时某在翰林见先生日以周孔之道训胄子严立条教月有课而岁有程意师道自兹而立未几改官南都某亦无由诘其所以然者後若千年某来南每侍几杖辄见赋诗饮酒为乐若无所事事私窃怪之今岁春夏间司徒王公以疾在告先生掌部事者三四月奏减冗食岁省国储二十余万其所设施於是亦可槩见矣使为司成而假以岁月司国计而不为人挠得专政焉则其见诸事业者当不止於今之所见而已况坐而论道庙堂之上哉惜乎位不称德而用之未尽其才耳此某之所以不能无憾也太宰泉山先生而下五人以瀛州旧好会饯玉亭之上用李太白天边看绿水海上见青山二诗句为韵分题赠别其意亦若为先生喜者而某独云云非敢以为异也非门生座主之私也盖以见君子行道之难而所重不在外物也

东园先生文集序

有儒一生礼度甚闲挟书一册诒予招鹤亭下置之几上再拜而请曰某东园先生之子也家君之文无虑数千百篇家君不自爱重稿多为人持去散而仅存此册盖千百之十一耳今将锓梓愿为序以永其传予曰文之传也系乎人不系乎序先生之文岂待序而传者哉且文之有序所以序作者之意也若某之愚蒙肤浅何足以窥先生之意而敢序其文乎辞不获开卷读之未竟数篇即敛袵而叹曰先生之文甚类老泉某知之矣其气昌其思深其词正而不阿其辩博而不杂老泉而下莫之能及也既而自疑其言之妄以为老泉特西蜀一布衣耳晩年受荐得一官止於主簿而吾先生少掇高科入翰林为法从历官大司徒其出处显晦不同若是而其文又无一句一字相袭者拟之得非其伦乎既而读之既思之旬月乃释然而悟曰是宜其同也某不妄也老泉少不好学年二十七始发愤读书数年而後下笔为文吾先生初入翰林即归卧屏山读书二十余年其养之也久故其志也慤其积之也厚故其发也迟其见之也真故其取也精声实本末一无不同而何以显晦疑为哉然而微有不同者老泉处韦布而所论皆朝廷之事先生服大僚而所作多山林之文其意有不可晓者岂所谓处江湖则忧其君在朝廷则忧其民易地皆然欤是固无害其为同也昔者老泉以文谒张益州益州许其似司马子长又以谒欧阳文忠公文忠许其似荀子夫荀子古之大儒子长古之良史後世之所仰望而不可及者老泉以布衣谒名公卿得如是之称不为卑矣而老泉当时当之不为深喜今某为先生门下士而妄称先生之文类老泉乌能得先生之喜哉老泉曰乐道人之善而不为谄者以其人诚足以当之某乐道先生之善者也非为谄以求悦者也是故始终以老泉为言书诸简末以授於某

夀陈孺人八十诗序

甲子某月日予送客於石城之门之外暮而归儿上有二刺焉视其姓字则侍御沈君公茂陆君如崑也其傍有币焉问其所从来则二侍御之所委也问其何为者童子错愕不能对翼日如崑以书至则徵文以夀克仁之祖母也予闻克仁少失所恃而陈孺人鞠之茹苦而吐甘避湿以就燥无所不至是故称号之际虽云祖孙而恩义之隆实踰母子今孺人见克仁冠豸服绣归拜堂下其心不既乐矣乎昔者李令伯以舅夺母志而鞠於祖母刘氏泰始初诏徵令伯为太子洗马令伯以祖母年高不忍离左右遂不应命百世之下视其疏者莫不仰其风焉夷考其时刘氏之生正三国分争之日避乱逃难依险负阻几不能自存及天下甫定而其孙又为官司所廹其困苦无聊可谓极矣今孺人生长太平之世耳不闻金革战争之声而其子若孙或处或仕闲暇从容甘滑滫瀡之养日有加焉其乐视刘氏何如哉夫人夀则宜乐乐则益夀二者常相须也以刘氏之困苦无聊而年几百岁则孺人之享年过於刘也灼灼然可知矣孺人明年夀始八十其设帨之辰在八月某日去今尚远克仁自谓系官於外而其尊君郷进士朝用又将校艺南宫弗克以时称庆今兹奏事於朝便道过家欲先举一觞为夀其同寅诸君咸为歌诗以祝之予忝同乡故序诸首简且出二侍御之币归诸克仁并以献于孺人

送营缮正郎王君归省序

古者设官恒以职之繁简为重轻非但为迁陟迟速之地亦以别才能之大小耳今之两京一也说者谓南之视北为简焉六部一也说者为工部视他部为简焉工部之四司亦一也说者又谓诸司视营缮为繁而营缮若简焉岂其然乎上自郊庙乘舆之礼物下至军旅宾客之器用虽北之所成其材悉於南乎取之而南之宫殿祠宇库廐仓廪关梁道路修之岁无虚日不可谓无事也姑以所闻一事言之前七八年都城之北偏就圮朝廷命以时筑计工虑用费财物以千万计部不能给遂下配率之科於傍近州县百姓骚然不寜怨讟频兴历时踰岁杵声不絶比者东偏亦就圮而修之踰月工已告成民不知劳财用损前十七八其高卑犹北也其丈尺犹北也其徒庸犹北也其效乃若是之不同者是孰使之然聊大司空会计总理之功固不可诬而营缮出稽入考条分缕析尤有助焉司空虽贤而营缮不得其人则纲举而目不张犹为无益也以是而观则南之营缮为繁乎简乎轻乎重乎时俗之论不可据以为信昭然可见矣王君承德自丙辰进士历陞营缮正郎声称卓然一旦思远去其亲乞告归省方君某冯君某徐君某以同寅之好反覆劝之不能止其行岂承德亦自以务简而可去乎爱亲之心胜不暇计其他耳圣朝以孝治天下凡京官之有亲者例许六年归省盖不欲絶人之私也承德以例请上亦以例报可孰得而尼之虽然予将有所告焉夫忠之与孝其名虽殊而其所以为道则一能忠而不能孝则其忠为未至能孝而不能忠则其孝为未纯承德泝江历险履雪践氷不惮万里之劳可谓不遗其亲者矣不遗其亲肯後其君乎方春至家问起居无恙外即囬輈以就道亲虽有离忧其心固乐也承德是行岂不一举而两得哉行有日其同寅三君来徵赠言于予予既笔其大者为言而又以往事告之非徒然也非敢彰前人之失也盖欲君知斯职之重而来之速也

送陕西参议贾君之任序

陕西古秦也六国未一之初天下之谋臣智士日夜思仰关而攻秦西有戎夷窥间伺隙又未有长城之固秦四面御之不闻有败军虏将之耻非善守而能然乎不徒守之之善而已穰侯武安王翦诸将军无岁不出战今年攻晋明年攻楚又明年攻燕攻赵士卒动以数万计多或至六十万以一国之民而兴数十万之师当时若有余力以千里之地而供数十万之师之费当时若有余财敦本力穑之效大矣秦之无道固不足言而其富国强兵之术亦恶可得而少哉今西陕之地延袤几三千里而民居相接我圣朝休养生息百四十年未尝一日妄有所劳沃野之产斗粟不输京师悉以实塞下为士卒费又岁出府库金帛以给之地视昔加辟矣民视昔加聚矣财视昔加多矣宜敌兵畏威远遁不敢南牧而频年佚入边疆数百里内民之老弱者困于转输少壮者疲于战伐报捷之音寂乎无闻尚可谓之善守乎哉问之州郡州郡则曰非我之责问之藩臬藩臬则曰非我之责是则任是责者谁欤食君之禄而欲专委罪於武弁难乎其免矣臬谓非其所守尚有可言藩自布政使而下皆守土之臣出治一道则谓之分守一障之不能安一民之不得其所不可谓之善守而况敌骑若是其充斥哉贾君天锡自户部郎中陞陕西参议唐君某罗君某胡君某来徵赠言于予予谓君生长汾州去陕最近前闻陕之不善守而不扼腕叹息非人情也今之陕即有一道之寄守御之奇策素藴胸中者能又一施而不委之于人乎地非所守告之同官可也今世士大夫喜谈唐虞耻论秦汉间事予善秦之善守无乃非贾君之所欲闻乎君子之事君能致富强如秦而道德则比隆唐虞是亦无不可也予同年邵君民爱倪君秀夫皆官於陕其亦以是语之

送泉州太守包君之任序

今之郡守古诸侯也成周之制大国不过百里虽周吕有大勲劳于天下当时封之齐鲁未尝敢踰其制而其受之也亦未尝敢视为小其後鲁地稍大孟子犹以为在所当损况其下者乎今之大郡延袤千里小者不下数百里其地视古亦已侈矣而为之守者恒若少之不知自视其功与周吕为孰优耶夫受人之地而视以为大则畏心生视以为小则怠心生畏则共共则慎慎则勤勤则凡可以养民者无所不至怠则忽忽则骄骄则淫淫则凡可以厉民者亦无所不至是故人之贤否政之得失固不待稽其终之所成而已判然于其初矣泉之为郡左吴右粤又滨于海隅号为闽之奥区自置守以来前後不知凡几十百人多泯而无闻初孰不以为小而不足为乎惟其不足为而後不能有为而卒于无闻以是故也考之郡志以循良称者得二人焉宋嘉佑治平之间有蔡君谟者为石梁三百丈以济万安之险又植松七百里以庇行道之人迹其行事当无一日之息至嘉定中西山真先生设方畧以捕海寇去苛征以来番舶下至闾阎之讼租赋之征罔不究心焉兹二人者敢视泉为小乎君谟以文学名西山之道德又为後世所景仰宜不屑于细政者而其所为若是盖由于有畏心而然耳其功业之成岂徒然哉包君民敬由南京监察御史出守泉州恒若有不释然者吾知其非以为小也其心盖有所畏也畏于始而图其终二公安能专美於宋乎等而上之则周吕亦可企而及矣予辱交民敬颇久其兄民望御史又与予有一日之雅而予同年京兆李君时升又为之请於是乎书

吴文萧摘稿卷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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