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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稗类钞

閹寺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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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宮

歷朝宮中使令,任用閹宦,此舉最賊人道,為我國數千年相傳之粃政。閹宦類多河間人。既選為內侍,則被宮。惟閹割之後,須居密室,避風百日,露風即死,無藥可療。又須選取未成童者為之,壯者受宮多危險。宮後,即聲雌頷禿,髭鬚不生,宛然女子矣。

太監例選無家室者

《律例?雜犯門》載:新進太監,由內務府驗明,年在十六歲以下並未娶有家室者,交地方、熟火兩處首領太監管教;其已有家室者,則給與各王公。

私宅太監有定額

乾隆末年,以宮監時不敷用,因取之各王公大臣家。蓋緣王公大臣,所用過多,向無定額,太監多投充私宅。嘉慶己未,始定額數:親王准用七品首領一名,太監四十名;郡王准用八品首領一名,太監三十名;貝勒准用二十名;貝子准用十名;入八分公准用八名;一品以上文武大臣准用四名;公主額駙准用十名,民公准用六名;不入八分公及二品以下民爵侯以下,俱不准私用。其宗室王公等所用,年終報宗人府查核,一品文武大臣等所用,年終報都察院查核,俱各彙奏。

太監品級

雍正丙午,定宮殿監督領侍正四品,宮殿正侍從四品,【即總管。】宮殿監副侍正五品,【即副總管。】內廷侍從五品,執事六品,內廷待詔六品,內廷供奉七品,執守侍七品,內廷供用八品,侍監八品,【均首領。】內侍九品。

太監之稱謂服飾

太監之賞有頂戴者,稱老爺;無頂戴者,稱師父。太監頭目,俱收徒弟,下班後,捧盥漱具,執扇,持麈尾,皆徒弟為之。為頭目者,頤指氣使,又儼然一小至尊矣。

大小太監,夏日皆服葛布箭衣,繫白玉鉤黑帶。

世祖禁內監入班行禮

順治甲申,世祖定鼎,頒詔賜廷臣宴,有內監數輩先行拜舞。奉諭:「朝賀大典,內監不得沿明制入班行禮。」從戶科給事中郝傑請也。

世祖高宗定太監職制

世祖諭令裁定內官員數。至高宗,又欽頒則例七條,宮殿監處分十一條,凡例四條,各處首領太監處分例十六條。錢糧按現行則例額數,不許增添。其錢糧之額,為銀五錢、米半斛。銀自每月八兩至二兩,凡十三等。米自每月八斛至一斛半,凡十四等。其職掌,惟敬事房辦理宮內一切事務禮儀,承行內務府文移,收納外庫錢糧,餘則專掌隨侍、守護、承應、灑埽、坐更等事。

高宗令內監改姓

高宗待太監最嚴,命內務府大臣監攝之。凡預奏事之差者,必改易其姓為王,以其姓多難辨,宵小無由句結也。

高宗選秦趙高三姓為太監

乾隆初年,奏事太監為秦、趙、高三姓,蓋高宗借此三字以自儆也。秦為先朝之舊閹,偶有過失,譴罰必嚴。

高宗約束閹寺

高宗約束閹寺,不使縱恣。一日於乾清宮西煖閣牕中,望見西廊下有二職官自南而北,一太監自北而南,交臂不顧,竟不讓道。遂嚴諭總管太監約束,毋許肆慢,謂再不謹遵,當將總管太監一併治罪。

高宗不許內官干預政事

世祖鑒明閹宦之弊,既立鐵牌於交泰殿,戒內官干預政事。官不得過四品,令隸內務府總管,歲時謁見,如堂司制,有周官冢宰統攝之義。高宗防馭尤嚴,有高雲從者,稍干涉外事,即遵世祖旨,立時磔死。和坤亦能體高宗之意以行之。內官嘗有背呼梁文定公名者,和聞之,憤然曰:「梁為朝廷輔臣,汝輩安可輕之!」立杖數十,命向梁叩謝,乃免。其後,內務府大臣多由僚屬驟遷,又無重臣兼領,故敬事房總管輩多與大臣分庭抗禮,無復統轄之制。蘇大司空楞額曾對眾曰:「今日尚未見吾都堂。」雖一時謔語,亦可觀風氣矣。

高宗令太廟用王府中太監

乾隆癸亥,高宗以太廟中司香太監,太常寺多以庸悍老稚宮府所不用者充數,不足以昭誠敬,故命王公府中各交太監二名,備廟中司香灑埽。復賞給七品首領一員,以司其屬。

仁宗令廷杖曹進喜

奏事太監曹進喜,高宗時為近侍,歷事三朝,年逾六旬,頗明政體,聲聞日著於外。其姪入試通州,學臣以進喜故,首列前茅,士論頗不服。又交結外省督撫,歲時皆有餽遺,間有王貝勒甘為輸服者。仁宗以其無顯過,優容之。嘉慶癸未夏,吏部月摺交納逾期,方詢軍機大臣,進喜即揚聲殿陛間,斥吏部之延宕,又令兵部亦具月摺交付,以便召對。語聲徹內,上大怒,立加斥革,廷杖二十,貶於端門內司閽,永遠不許出外。

唐憲臣自宮

太監為畿輔產,向無南人,有之,自青浦唐憲臣始。亦既娶妻生女矣,而行賈多折閱,乃北走京師,遽於康熙乙酉自閹為寺人,入太廟管事。乾隆乙丑,以年老多病,奉特恩放還。及歸,治生產,撫兄子贊文為子,女亦適人而育外孫。優遊十餘年而死,年七十七。

高宗改內監讀書之制

明制:內監入選,例入內書堂讀書。凡收入宮中年十歲上下者,二三百人,入內書堂讀書。本監提督總其鋼,擇日拜至聖,請詞林老師,每一名,各具白蠟手帕、龍挂香為束脩,人給《千字文》、《四書》,派年長者八為學長。有過,詞林老師批付提督責處。國朝仍之,派漢教習一員,在萬善殿專課年幼太監。乾隆己丑,高宗諭:「內監職在供給使令,但使教之略知字體,何必選派科目人員與講文義。前明閹豎弄權,司禮秉筆,皆因若輩通文,便其私計。甚而選詞臣課讀,交結營求。此等弊政,急宜痛絕。現今讀清書之內監,在長房一帶,派內府之筆帖式課之。至漢書,亦派筆帖式之曾讀漢文者教授。所有萬善殿派用漢教習之例永遠革除。」

李金鳳與聞林清事

李金鳳,嘉慶時內監之與聞林清事者也。仁和諸生繆崇輝,有祖姑適崑山陸氏,未婚而夫死,守貞不嫁,披緇於龍山。繆為築菴居之,家人歲一省視。崇輝長,祖姑年八十有餘矣。秋日,繆往省其姑,遇金鳳於座,不知其為椓人也。然聆其聲雌,視其面類婦人,而行步則男子,心訝之,不敢問。祖姑曰:「此吾徒金鳳也,新收耳。」崇輝心又訝之,以為「金鳳」二字,頗不似方外人之名,何也?顧其舉止落落,不甚與眾尼儕。崇輝宿菴三日,瀕行,瞷眾人方禮佛,則微以言叩其祖姑。姑戒勿宣揚於外,乃語其故,蓋金鳳即李文成之姪也。文成之先亦南人,常與教匪同叛,已而事敗,奉旨於南方名捕之,乃逃於北,始為北人。文成懲前此齊、冉諸人之敗,欲自內起,顛覆乘輿,而後傳檄以定四方。顧宮禁深邃,警衞森嚴,計無所出。金鳳年纔二十餘,乃請自宮以入。眾未敢信,鳳拔刃一揮,流血如注,幾死矣,眾為求良藥藥之,得不死。遂於嘉慶己巳得入禁中。金鳳深沈有心計,同事諸宮監以術籠絡之,皆得其歡心。總管某監者,仁宗寵之甚,常陵轢同輩,眾皆惡之。金鳳獨處之泰然。已而眾怨益甚,羣發其陰私,仁宗執之,杖數百,血肉狼藉,眾益從而姍笑之。金鳳獨為之撫慰,且為之簡料湯藥飲食,某甚感之。眾皆多其任卹,而不知金鳳已乘間動以大謀矣。仁宗怒已定,仍寵某如故。金鳳既得某,遂稍稍擴張勢力。已而侍衞缺出,天理教人鳩貲付金鳳為之行賄,得補授其黨一人。及仁宗狩木蘭,遂剋期舉事。時金鳳與某在內籌畫一切,未及期,而李文成事泄,倉猝舉兵,李、林、王等內外皆死。金鳳知事急,竊宮內金符而跨善馬疾馳出,言往木蘭迎駕,門者不敢阻。金鳳出城,亟易衣而遁。其黨人有漏網者,設逆旅於歸德,主人見金鳳,不識也。然知其有珍寶,醉以酒,將殺之而取其貲。檢懷中,得金符,大驚;又於夾袋中,得事前所與林、李諸人計劃者一紙,乃不害而留之。藏複室中,年餘,聞事稍寢,乃衣以婦人衣,使二嫗從之以南。至靈隱寺,遇日照大師。師,高僧也,一見識之,蓋常晤於京師者也。即從之削髮,以僧寺中不可居,乃去為尼,來菴中,居半載餘矣。明年,崇輝更視其祖姑,不復見金鳳。問之,云往朝普陀,剋日可返。崇輝欲就詢宮中事,待之,竟不至。又越數年,其祖姑圓寂,金鳳復來執弟子禮。居二十餘日,崇輝偶叩以前事,及此後所向,瞠目如癡。再三問,皆無言。旋去,竟不知所終。

戴文節不善事內監

戴熙在南書房時,不善事內監。一日,題畫,誤一字,宣宗令內監持令改之。內監至,但令別書,而不告以故。戴遂別寫一紙,而誤字如故。上以為有意怫忤,遂撤差。

宣宗為內監創白玉頂戴

道光中,內監美丰儀者,頗得幸。既復為娶婦,使居南府中。然恃寵而驕,時多非分之請,宣宗悉涵容之。定制:章服不得過四品。一日,南府諸監固請進秩。宣宗既以情不可卻,又不敢擅更祖制,乃特創一種白玉頂戴,凡幸御各監,均得用之。事傳於外,故一時輕薄者互相戲謔,有白玉頂戴之語。迨德宗朝,李蓮英輩得孝欽后歡意,變更祖制,竟至二品頂戴矣。

安得海伴太子讀

咸、同間,太監安得海蓺術精巧,知書能文。晚年勢張甚,中外傾慕,欲一見顏色。初,宮中內官多讀書識字者,安得海入侍,過從問字,殷殷請益。久而斐然,出諸閹上,能講讀《論》、《孟》諸經,孝欽后深器之。會安與某親王不洽,孝欽令暫引去,以自遠禍。安遂自薦,請衞侍冲主,外取自退之名,陰為自尊之舉。嘗自稱太子伴讀,以比先代名儒。

安得海伏法

丁文誠公聞安得海將過山東,密語德州知州趙新,如見其有不法情事,可一面擒捕,一面稟聞。趙,能吏也,閱事多,計較利害亦頗熟。及安得海過境,欲勿稟,則懼為丁所怒;欲顯稟,則恐不能去之,反攖其禍。因與幕客商,用夾單密稟,意謂丁如不參奏,則夾單非例行公事可比,既不存卷,安得海斷不知之;若竟參奏,則禍福丁自當之,與地方官無涉也。及丁疏既上,孝貞、孝欽兩后召軍機內務府大臣議之,皆力請就地正法。留中兩日,未下,醇親王復諍之。同治己巳七月某日,奉上諭:「丁寶楨奏太監在外招搖煽惑一摺:『據德州知州趙新稟稱:有安姓太監,坐太平船二隻,聲勢烜赫,自稱奉旨差遣織辦龍衣。船旁有龍鳳旗幟,帶男女多人,并有女樂,品竹調絲,觀者如堵。又稱本月二十一日,該太監生辰,中設龍衣,男女羅拜。該州正訪挐間,船已揚帆南下。該撫已飭東昌、濟寧各府、州,跟蹤追捕等語。』覽奏曷勝詫異。該太監私自擅出,并有種種不法情事,若不從嚴懲辦,何以肅宮禁而儆效尤。著山東、江蘇、直隸各督撫迅派幹員,於所屬地方,將六品藍翎安姓太監嚴密查拏。令隨從人等指證確實,毋庸審訊,即行就地正法,不准任其狡飾。儻有疏縱,惟該督撫是問。其隨從人等,有迹近匪類者,並著嚴拏分別懲辦。欽此。」安得海既在濟南伏法,籍其輜重,有駿馬三十餘匹,最良者日行六百里,黃金一千一百五十兩,元寶十七箇,極大珠五顆,真珠鼻煙壺一枚,翡翠朝珠一挂,碧霞朝珠一桂,碧霞犀數十塊,最重者至七兩,其餘珍寶甚夥,陸續解歸內務府。歷城縣令為安得海購地葬之。

孝欽后待內侍

孝欽后故威重,宮中內侍過誤輒杖殪,一歲不可數計;次給杖謫弗少貸。定例:內監通外事,宮中杖斃;賜職不得越四品。蓮英以謹事承孝欽寵眷,論者輒不得直,實為內侍之異數也。

三監綽號

「皮硝李」,為李蓮英綽號,以曾業皮硝也。同時嬖閹,尚有「筐王」,王曾售考筐,即「香王」也。尚有「硬【京音讀作印。】劉」,則以劉之性硬也。「皮硝李」,婦孺知之,知王、劉者少矣。

李蓮英以梳頭得寵

李蓮英者,本為孝欽后之梳頭房太監,河間人,幼失怙恃,曾以私販硝磺入縣獄,既出,業補皮鞋,以是得「皮硝李」三字之稱。太監沈蘭玉,其鄉人也,與有故,見而憐之,為蓮英介紹入宮。適孝欽聞京市盛行新髻,飭梳頭房太監仿之,屢易人,不稱旨。蘭玉偶在闥闥房言之,闥闥房者,內監之公共休息所,蓮英嘗至此訪蘭玉者也。既知孝欽欲梳新髻事,遂出外周覽,於妓寮中刻意揣摹,數日技成,告蘭玉,蘭玉薦之,而蓮英遂從此得幸矣。及孝貞后殂,蓮英益無忌,由梳頭房擢總管,權傾朝右,至與孝欽並坐聽戲。孝欽進膳,遇蓮英所嗜之品,多節食以賜之,或先命小璫撤去,留俟蓮英。其四十壽辰,御賜珍品蟒緞福壽等字,侔於大員,樞臣疆臣無不慶祝。贓私之積,以千萬計。

李蓮英深銜德宗

李蓮英雅善音律,工演山門、伏虎、別母、慘覩等齣。演京劇亦佳,能串鬚生、老旦、黑頭,而黑頭戲尤擅勝場。滬上名淨劉壽峯,即其徒也。一日,李串黃金臺之田單,當查夜猝見太子時,飛足踢燈籠,用力過猛,致燈籠飛落前庭,中德宗額。帝大怒,命笞四十。李跪而哭,孝欽后為之緩頰曰:「此誤傷也,當曲恕之。」命叩頭求主子開恩,德宗揮手命去,遂不歡而散。由是李深銜德宗。

李蓮英調停修園事

光緒初年,孝欽后已事游晏。一日,召軍機大臣,欲修某園,限期竣工,命與工部籌辦。時醇親王領軍機,遵旨向工部尚書某籌議,則需款過巨,庫帑復支絀,而慈意甚決,又不敢違,商竟日,無法解決。醇曰:「無已,商之李總管乎。」遂於次日偕工部堂司各員集朝房,令內侍召李蓮英。李至,王告以慈意,並述為難情形,乞其轉圜。蓮英曰:「此大事也。王爺面奏,無不允者,奴才何人,敢語此?」王曰:「汝苟得便,第畧言之,不相強也。」蓮英沈思久之,曰:「老佛爺事多,此項工程,或偶然興至,欲修理耳。如不再催,似可暫置,奴才終不敢言也。」醇曰:「諾,敬俟後命可耳。」久之,孝欽亦不問。

李蓮英隨醇王校閱海軍

光緒甲申以後,興練海軍,李鴻章實主其事。海軍成,奏請欽派大臣校閱,孝欽后命醇親王至天津閱之。醇以孝欽后頗猜忌之也,恒自危,奏請以李蓮英自隨,蓋不啻自請監軍也。李為之設行臺,王與蓮英居處,一切無軒輊,惟閱兵時,王坐於前,蓮英立於後而已。於是丁汝昌、衞汝貴、衞汝成、葉志超、趙桂林、龔照嶼諸人,皆奉厚贄蓮英門下,稱受業。

李蓮英侮李鴻章

李文忠由直督入相,自負勛勞,遇同輩,恒兀傲視之,人多懾其名位,弗與較也。嘗失禮於李蓮英,蓮英啣之。一日謂文忠曰:「老佛爺欲修頤和園,但國帑支絀,不欲撥款興修,公為國家重臣,何不報効為諸臣倡。」文忠欣然諾之。蓮英復曰:「吾先導公入頤和園,驗其應修之處,庶入告時較有把握。」文忠信之。蓮英乃使人導入,而乘間奏其擅入禁地,不知何意。德宗大怒,下詔申飭,交部議處。

李蓮英侮福錕

光緒中葉,李蓮英怙寵滋甚。儀鸞殿側有斗室,為大臣內直憩息之所,一日,李在此室,於玻璃窗中見大學士福錕將至,故含餘茶於口,俟福至,甫及簾,李驟揭簾,對福噴茶,若吐漱然,淋漓滿面。亟笑謝曰:「不知中堂到此,殊冒昧。」福無可如何,徐徐拭乾而已。

李蓮英有四子

李蓮英有四子:曰福恒、福德、福立、福海。皆捐三品銜郎中,簽分戶、兵、刑、工四部。其驗到時,直隸結局,甚為居奇,四人共費印結銀一萬兩。

李蓮英有精舍

李蓮英於宮中,別闢精舍數間,在孝欽后寢宮之後。中設地鑪一,高三尺許,其餘鋪墊陳設,如著衣鏡、自鳴鐘之類,燦然大備,幾與上用者相埒。

李蓮英用紅緞鋪墊

光緒庚子西幸,陝撫某辦皇差,為李蓮英備行館,器具一切,均極精潔。前站某王見之曰:「此豈可居李總管耶!」命速更易,須與辦老佛爺者一律。但黃緞鋪墊改用紅緞可耳。

李蓮英未獲譴之故

光緒戊申,德宗大漸,隆裕后欲視之,恐蹈孝哲后覆轍,徬徨無計。李蓮英進曰:「皇帝疾甚,皇后何不視之?」隆裕曰:「無老佛爺旨。」李曰:「此何時,皇后速往,老佛爺見責,奴才任之。」后始得與德宗訣。【或謂德宗崩後隆裕始至。參看《宮闈類》德宗崩時情狀條。】孝欽后尋亦崩。隆裕本惡李,以此深德之,故未獲大譴,乃令為某宮小花園總管,及死,特賞銀二千兩。世稱蓮英為總管,實則別有一都總管,總理宮中一切之事,賞四品銜,內務府有名冊者。蓮英特隨侍孝欽左右,為管理服御之總管耳。

香王為孝欽后之探

德宗左右,有宦官王某,宮中通稱之為「香王」。王亦為孝欽后私人,每侍德宗半月,必轉侍孝欽半月,孝欽輒詢問德宗半月中之情狀及舉動。故時人又呼香王為后探也。

孝欽后樂與硬劉談

孝欽后最寵用之內監,其先為安得海,後則硬劉、李蓮英、小德張三人。硬劉之寵眷,實在張、李以上,以其早死,名遂不甚著。劉為河間人,性機警,略通書史,頗知時局形勢。孝欽在宮,無可與語,李、張輩不過承意旨供使令而已,故尤樂與劉談。孝欽素猜疑,且守歷朝內監不得干預朝政之訓,遇有疑難,輒借端論列,劉亦默喻其旨,為之罕譬曲喻,以彼證此,以是多所啟沃,甚倚重之。劉初患石淋症,延西醫割治得愈。比再發,而醫謝不能治,以是竟死。時方侍孝欽在萬壽山,命以竹輿舁之下山,親自送之,賜坐小舢板出園。【頤和園各船有平頭船、望江南、小舢板種種名式,小舢板即洋划子,非王公親貴不蒙賜坐,與紫韁、黃韁等賜同為異數。】臨別時殷殷慰諭,因而下淚。劉死,孝欽鬱鬱不樂,蓮英侍側,亦屢因事受呵叱。蓮英嘗告人曰:「小劉在日,屢受其氣,今死矣,尚累及我。」故宮中當日有「死劉氣煞活李」之謠。

西巡時太監之多

光緒庚子西巡,扈從太監初僅十七人,沿途先後會集,及隨後入關者,至千數百人。李蓮英為之魁,崔二亞之,侍孝欽后側。蓮英賞用二品服,稱大總管。崔服役御前,用五品服,稱二總管。又有三總管者,則掌理皇后宮中庶務者也。總管以下各有等次,有五品、六品、七品冠帶,餘皆無頂戴。眾監見李、崔,如屬員之謁長官,見三總管,則彼此字呼,嬉笑怒罵,漫無規束。大、二總管月俸不得其詳,三總管月領百二十金,以下依次遞減,至六十金止。總管鼎峙,各為其主,分門戶以樹黨援,內容勢如冰炭。然二、三總管勢力不逮大總管遠甚。大總管居室近終南仙館,樓臺池沼,花木泉石,別開世界,備孝欽暇豫游宴。蓮英常設座是園,朝臣亦得入觀。董福祥來,必延坐,霽顏相接。一日,董偕提督鄧增入園,鄧亦有勳勞於國者,董先入,謁蓮英,鄧止立門外。談次,董謂蓮英曰:「鄧某偕來相謁,今在門外。」蓮英不語。頃之,董又曰:「盍請鄧某一見。」蓮英以他語亂之。董性戇直,不能忍,盛氣曰:「大總管以鄧為何如人耶,何不稍予體面。」蓮英曰:「室僅二椅,無餘席可坐。」董曰:「若然,則當讓兩客坐,主人立談可也。」蓮英曰:「生客不便見。彼有要公,盍請自便。」董忿然出。蓮英鐵色怒目送之,搖首者再,乾笑曰:「董老倔強性至死不改。」數日,鄧復入,蓮英殷勤推讓,談笑甚歡。則鄧以千金之貂絨鞋,媵以四百金,先期送入矣。

高四歷事三朝

光緒庚子,兩宮西狩,時內監有高四者,年六十八矣。自言昔隸宮中樂部為生角,旋改隸後宮給事,咸豐庚申京師之變,曾侍孝貞后幸熱河,後復隸乾清宮。嘗自言歷事三朝,兩隨播遷,衰病侵尋,思歸至切。回憶五十年前圓明園紅氍毹上,綠髩簪花,不知是真是夢矣。

張某以墨污試卷自宮

太監中有張某者,寵眷與李蓮英不相上下。張,秀才也,某科省試,墨污其卷,恚而自宮,得不死,遂入宮。孝欽后每就之詰疑問難,張條對無誤,孝欽喜,賞四品頂戴。

太監奉旨申飭張唐

京官之被旨申斥者,由太監傳旨,跪聆宣旨畢,太監破口辱詈,狀至不堪,如納銀四百兩,則免。外官由督撫代宣者,無此狀。光緒間,郵傳部初立時,簡張百熙為尚書,唐紹儀為侍郎。張謝恩後,即謁唐,備致謙詞,唐操粵語答之,張不甚解,有誤會。次日,唐答拜,面請奏調各員,並交銜名單一紙,張唯唯。及奏案發表,單中無一人入選,唐大怒。由是兩人交惡,具摺揭參,俱留中。又互請病假不到部,為御史所劾,兩人均著傳旨申斥。唐已贈太監銀,張不知也。及傳張,跪聆宣旨畢,太監頓足大罵:「混帳王八旦,滾下去。」張叩首起立,面無人色。次傳唐申斥,則無此狀。張益恚憤,回宅而病作矣,未幾,以憂鬱卒。戊申十月,疊遭德宗、孝欽后二喪,照例,十九日內,不准各官遞封奏。大學堂監督、編修劉廷琛,忽破例遞摺,傳旨申斥。劉不能具四百兩,又不能堪此辱罵,意大窘,凂人關說,納半數。屆時,申斥,僅叱「混帳下去」,所謂半罵也。劉退而告人曰:「士可殺,不可辱,吾初不料國家有此惡例。」或曰:「以視明代廷杖何如?」劉亦無以答。

小德張暴富

小德張,河間府人,世有謂其非閹人者,讕言也,確為椓人。第其設法騙取宮中之錢,實有之。先是,宮有佛殿數座,孝欽后在時已曠廢,小德張乃聳恿隆裕后修理,報銷至二百餘萬。時內務府大臣奎俊自請處分,謂報銷太不實,隆裕以經手者實為小德張,置不問。且又嘗慫恿隆裕游頤和園,預算經費甚鉅。即黃轎八乘,已由小德張直接向崇文門稅務項下撥銀十八萬兩。時蒙古公爵博迪蘇及尚書宗室壽耆同為崇文門監督,密以聞諸攝政王。王怒,召小德張至,切責之,游園之議乃罷。而小德張遂切齒於王。故事,凡親王或世子入承大統者,其潛邸例須改建佛寺以祝釐焉。王以別築新邸,土木丹青,備極崇麗,估計工程,乃須款至二百五十萬之多。度支部入奏,王報可。越日,軍機王大臣叫起,尚未下,內廷忽傳懿旨,召王即入對。凡三小時而後出,則氣促汗流,面色如土矣。大忿回邸,立邀度支部尚書載澤密議。不久而特別解款之事起,由度支部左丞傅蘭泰、鹽政處總辦晏安瀾同具銜名,通電各省關監督及鹽運使,督率籌解。未及一月,即籌有特別解款六百萬兩,為宮中工程歲修之用。然三年以內,絕無一木一石之新建築也。隆裕服闋時,須易青轎而乘黃轎,製轎之費至七十餘萬,亦小德張所經手。於是小德張乃暴富,而內務府總管大臣繼祿亦霑溉不少。

小德張驕倨

李蓮英既死,隆裕后即以李所總管之小花園賜小德張居住,一切皆承李之後。故其時勢燄薰赫,大官中多有與之結為兄弟者。一日,世續議減宮中炭費,而內監及內務府人員抗不遵命,竟至宮中無炭可燒。小德張乃云不礙,可至外購之也。及隆裕病篤時,溥倫薦曹某入診。時后擁被三四重,面冷如冰,而房中爐火甚熾,重幕四周。溥倫與醫生汗流如注,溥倫謂屋中熱度如此,即健康之人亦非所宜,何況病人,乃稍啟窗幕。曹醫開方,中有一藥,與御醫意見不合,曹爭之甚烈。帝、后有疾,御醫與內醫常結合一致,溥倫恐有意外,小德張曰:「無礙,我自煎之。」蓋非復前此之跋扈貪冒矣。隆裕崩,瑜妃命小德張往見,小德張竟稱疾不往。

王子元中飽

太監王子元名寶義者,德宗時,充織造、營造二司掌庫。後拜小德張之母為乾嬭,漸引至隆裕后前差遣。小德張去,王遂得寵。後因宣統帝年幼,宮院地面凸凹不平,不便行走,特令王子元督工修理。王竟開銷至銀一百四十餘萬,其私囊中飽者,約六十餘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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