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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保机的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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契丹的创建者是阿保机(872—926年),后来追谥为辽太祖(907—926年在位),尽管他在世时还没有采用辽的国号。872年,阿保机出身于迭剌部。在阿保机死后几年,迭剌部才以耶律为姓氏,但是史料中常将该部以前各代的成员亦错误地称为耶律氏。他们最初与其他契丹人一样,除了在辽朝时与耶律氏通婚的萧氏外,没有姓氏。9世纪末叶,迭剌部在契丹人中已经上升到显著地位,仅次于可汗的氏族遥辇氏。在迭剌部内部,首领(夷离堇)的继承不是直接从父亲传给儿子,而是遵循游牧民族的惯例,兄弟比儿子更常继承夷离堇的名号。图表1显示了迭剌部世系和首领的传承,但是他们的实际传承顺序和时间已无可稽考。迭剌部权力的建立不仅通过战争和掠夺,还通过一个联盟体制。他们与另一个氏族(后来以萧为姓)建立了复杂的联姻关系,这个氏族源出回鹘,对中国边疆地区有很深的了解。

阿保机的父亲撒剌的(后来尊谥为德祖)任夷离堇时,契丹人开始从事更先进的农业,发展冶铁和制盐业,并且鼓励纺织。迭剌部的权力不仅限于本部,阿保机的伯父(耶律)释鲁已经成为可汗之下契丹人中最重要的官员,他是于越,类似首相并是所有契丹军队的统帅。

阿保机就是在这样一个游牧部落的指挥官中长大,这些指挥官已经经受过各种生活方式的磨练,并且在他们的社会中聚集了许多汉人流民、俘虏和部落民。阿保机是个身材高大和极聪慧的人,他似乎懂汉语,尽管在与他的契丹部下接触时很少使用汉语,他担心接受汉人的观念会导致他们丧失自己的特性和尚武精神。阿保机的迅速崛起不仅是因为他的出身,更重要的是他在经常性冲突和征讨契丹邻族时表现出来的果敢军事行为。9世纪末,他成为可汗亲兵的指挥官挞马狘沙里。

901年,阿保机被选为迭剌部夷离堇。在任期间,他亲自率军多次北征室韦,东北进攻女真,南讨强大的奚。902年,他领军大举进攻中国边境的河东镇。此时河东节度使李克用正全力对付朱温的进攻,朱温已经逐步稳定了他在中国北方的统治,但901年和902年都在河东被李克用击败。阿保机的这次进攻带回了9.5万名俘虏及大量的驼、羊、马和牛。903年,他再次攻入河东镇北部,占领了几个城市,得到大量的战利品。到903年年底,阿保机的注意力转向卢龙镇,攻掠今北京北面的边境地区。当年秋季,他被推选为统帅于越,年仅31岁。

阿保机连续不停地征战。904年、905年和907年,他连续北征室韦的黑车子部,906年两次攻奚。但是他的主要注意力当时集中在中国边境上,与卢龙节度使刘仁恭的强大力量对抗。905年,[1] 阿保机与他的更可怕的邻居、中国北部的一个强大竞争对手、河东镇的沙陀统治者李克用举行了一次和平谈判。阿保机率领7万契丹和其他部族的骑兵,在云州(今大同)与李克用相会,在这里他们盟誓为兄弟,象征性地交换了战袍和马匹。李克用当然是急于保证他北方边境的安全,并希望新结成的军事联盟使他在正与朱温进行的斗争中处于有利地位;阿保机则希望李克用在他与卢龙的交战时保持中立。这次和约表明阿保机当时已被视为重要的力量,他的个人威望已经超过了名义上的统治者可汗。至少在沿边的汉人眼中,他已经是契丹人的领袖。

同时,卢龙边境的战争仍在继续进行。从903年到907年,卢龙边境每年都受到攻击。在一次战争中,节度使刘仁恭的一个养子被俘。而刘仁恭则采用每年秋季越过边境焚烧草地遏制契丹人放牧的方法进行报复。在一次行动中,他们甚至俘虏了阿保机的一个妻兄。这些反击给契丹带来很大困难,牲畜损耗,饥荒不断,所以软弱的痕德堇可汗不得不用大量的马匹贿赂刘仁恭,请求他保留契丹人的牧场。907年,痕德堇应被重选为可汗。各部的首领耻于他对刘仁恭的妥协,将他罢免,推举阿保机为可汗。[2] 阿保机任命从弟迭栗底继任迭剌部夷离堇,[3] 并以自己的弟弟剌葛统领耶律家族。

尽管有军事上的成功,阿保机如不对他俘获的民众采取有建设性的策略,仍不能长久地维系对全体契丹人的统治。他出征的主要目的是获取另外的人力。被征服的部落民成为他的部下并增加了他的追随者。他们中的一些是纯粹的牧民,但是其他人,尤其是来自奚和室韦的人,则是熟练的冶金工匠和其他工匠。大多数汉人俘虏定居在阿保机自己的领地中,常住在称为“汉城”的地方。早在902年就第一次出现了有关这种汉城的记载,当时阿保机还只是迭剌部的夷离堇。[4] 这座东楼(龙化)城建在契丹始祖的传统居地旁,安置从山西北部来的俘虏。后来,几百个被俘的女真家庭也在此城定居。我们知道后来又建立了近40个同类的城市,有些是阿保机的弟弟安端建的,有的是由其他贵族成员建的。汉族人口的原籍常被提及,似乎同一战役的俘虏经常被安排在一起居住。

这些汉城都有城郭(为便于防御居民均住在城内),按照中国矩形城市模式建造,四边有门,有城楼、街道和带钟鼓楼的市场。一些城中还有孔子庙和佛寺、道观,以及祖庙和驿站。汉城不是被奴役的殖民地,也不是流放犯的居所,而是变成充满活力的商业和制造业中心。城中的许多汉人居民不是俘囚,而是从混乱的和受压迫的中国边疆各镇自愿跑来的流民。这些居民,不管是自愿的还是不自愿的,对契丹的建国有很大的帮助。[5]

阿保机的强大不仅来自俘虏,尽管这些俘虏起了重要的作用。来自契丹各部的许多战士加入了阿保机个人的卫队,他逐渐建立起个人的权力基础,这个基础潜移默化地破坏了契丹人的传统部落结构和各部之间的权力平衡。显然,他不仅能够除掉旧统治者,还能埋葬旧的统治制度。

[1] [645]脱脱等撰:《辽史》,卷1,第2页,记为905年。但是[568]薛居正等撰:《旧五代史》,卷137,第1828页,记为907年;[573]司马光等撰:《资治通鉴》,卷266,第8676—8679页,亦采用了907年的说法。司马光在考异中引用了今已散佚的支持两个年代的早期史料。

[2] 这里采用的是欧阳修的叙事,见[572]《新五代史》,卷72,第886页。[568]薛居正:《旧五代史》,卷137,第1827—1828页,称阿保机是通过选举的正常途径上台的。但是[645]《辽史》,卷1,第2页,则有完全不同的说法。按它的说法,痕德堇死于906年年底,契丹群臣奉遗命请立阿保机为可汗。但是,这肯定是伪造的说法。痕德堇在一段时间里依然是一位有实力的首领。[573]司马光:《资治通鉴》,卷266,第8678页(考异),引用一条已散佚的史料,记载了908年痕德堇与阿保机二人曾纳贡于梁廷。

[3] [645]《辽史》,卷1,第3页。

[4] [645]《辽史》,卷1,第2页。

[5] 对“汉城”最全面的研究是[825]姚从吾的《说阿保机时代的汉城》。此后[226]札奇斯钦的研究《契丹人和他们的城市》也很有用,他吸收了蒙古史学家波里对许多辽代城址的考证成果。亦见[782]陈述:《契丹社会经济史稿》,第83—109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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