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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桥中国辽西夏金元史

多国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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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从地理上被割裂成若干个国家,每一个都在自己的天子统治之下,这在中国当然不是第一次。这种分裂在从汉末到隋的三个多世纪内存在过,而在10世纪初的五代时期再度出现。就多国并存这一点而论,这个征服王朝时期与先前的那些政治分裂的时代并无不同。但是在征服王朝的形势下出现了某些新因素。

其中之一是政治中心的大转移。北京(燕)地区几个世纪以来都是一个不太重要的远北边疆地区,主要是作为一个边疆要塞城镇,在全中国范围内还不能起到政治、经济和文化上的重大作用。当辽将燕京(它的南京)作为其五京之一并使之成为辽帝国在整个定居区的首要行政中心时,情况发生了急剧变化。金步辽的后尘,也立足燕京实施统治,这时他们称燕京为中都。蒙古的皇帝也带着他们的大部分朝廷办事机构驻留此城,并改称其为大都。金朝和蒙古人的元朝在现在的北京修筑了一座雄伟壮丽的帝国都城,其中包括豪华奢侈的宫殿和园林。它给人印象之深,就是今日的来访者多少也要回想起使北京历史上第一次成为国都的金元时期。

五代时作为最高政治权力的角逐场而始终记录着历史的两座城市——长安和洛阳,最终都失去了它们的显赫地位。9世纪80年代以后长安遭到毁坏,它的地位就再也没有比地方性的首府更高过,而整个西北也逐渐沦为落后地区。后梁在东部平原的交通中心河南开封建都后,洛阳同样也开始衰退。开封被重新统一了中国的宋再次作为首都。1127年当宋人丢掉了整个中国北方和他们的都城开封后,开始了中国政治重心向东北部转移的第一步。南宋政权随即在杭州建立了“行都”,这里发展成了第二都城,其富丽豪华比开封有过之而无不及。与此同时,作为中国北方主宰者的金,在北京建立了中都,随着1276年以后几年间南宋的溃亡,杭州也永远丧失了其作为国家政治中心的地位,此后近一个世纪内全中国都要服从北京的号令,直至1368年蒙古朝廷被驱逐回蒙古人的草原故乡。明最初建都于南京,但在1420年以后朝廷迁到北京,它的地位一直保持到本世纪中华帝国的寿终正寝。这种政治中心向东北的转移改变了北京,使它从一个没有文化特性的偏远落后之地,一变而成为一个统一的中国的首都,一个拥有大规模制造业的人口稠密的都市,一个上演着丰富多彩的文化活动的舞台。然而,从经济上说,即便是在遭到蒙古人首次沉重打击之前,东北部地区始终都是一个贫穷少产的地区,北京一直依赖从长江的产稻区调进粮食,这就需要从水陆两方面对国内的运输系统迸行彻底的改造。

如我们所知,中国多次被兴起于北方边疆的政权重新统一。这种情况发生在隋、宋时期,元代时再次重演。中国的统一只能肇始于北方的观念到13世纪时几乎成为一种成规,在忽必烈掌权后,当他同意了一项宋人与蒙古人的和约时,仍然将这一观念用作政治论据。北京和杭州两方的皇帝当然都认为自己是君临中国世界的正统的统治者。不过蒙古人的胃口远远大于中国的历代皇帝,因为在他们看来,他们合理的版图不仅仅是中国,还包括整个世界。这一想法在他们送给西亚、中亚甚至欧洲统治者的信中明白无误地表达出来,信中要求他们投降大汗,并使用了由汉人发明的“天下”这一术语,而它在蒙古人那里有了更为广泛和全面的意义,实际上是把所有已知世界都当作了他们“未来世界帝国”的组成部分。这一思想意识还通过忽必烈几次代价高昂的远征被带到了遥远的缅国、占城、爪哇和日本。所有这些国家都曾不受拘束地处于宋朝纳贡体系的边缘,它们只有在有所请求时才派遣赴宋使团。但是从未发生过宋廷试图派遣军队远征海外而强迫朝贡的事情,尽管它拥有一支不容忽视的海上力量。蒙古人在间接统治吐蕃时所采取的强制性做法,也可以看作他们世界性野心的一种表达。中国从没有一个王朝将任何程度的权威加于吐蕃人之上,宋王朝一直满足于它邻接吐蕃的边疆并保持现状;而中国巨大的经济、技术和军事潜力却被蒙古人利用来为扩张主义观念服务,其野心勃勃的目标远远超过了以往纯粹汉人的国家曾想达到的任何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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