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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山读书记 四库本

卷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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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部,儒家类,西山读书记>

钦定四库全书荟要

西山读书记卷十五

宋 真徳秀 撰

易大传形而上者谓之道形而下者谓之器

程子曰形而上为道形而下为器须着如此说器亦道道亦器○坤传曰形而上者天地之道形而下者隂阳之功○朱子曰卦爻隂阳皆形而下者其理则道也○形而上者无形无象是理形而下者有情有象是器然有此器则有此理有此理则有此器未尝相离却不是于形器之外别有所谓理○又曰形而上底虚浑是道理形而下底实便是器这个分别得精切明道说惟此语截得上下最分眀○问如何以形言曰此言最的当设若以有形无形言之便是物与理相间断了器亦道道亦器有分别而不相离也指器为道固不得离器于道亦不得○形而上者指理而言形而下者指事物而言事事物物皆有其理事物可见而其理难知即事即物便要见此理大学之道不曰穷理而曰格物只是使人就实处穷竟○形而上者是理才有作用便是形而下者问隂阳如何是形而下者曰一物便有隂阳寒暖生杀皆见得事物虽大皆形而下者理虽小皆形而上者○天地形而下者乾坤形而上者天地乾坤之形殻乾坤天地之性情

论语子曰朝闻道夕死可矣

朱子曰道者事物当然之理茍得闻之则生顺死安无复遗憾矣朝夕所以甚言其时之近○程子曰言人不可以不知道茍得闻道虽死可也又曰皆实理也人知而信者为难死生亦大矣非诚有所得岂以夕死为可乎○或问朝闻夕死得无近于释氏之说乎曰吾之所谓道者君臣父子夫妇昆弟朋友当然之实理也彼之所谓道则以此为幻为妄而絶灭之以求其所谓清静寂灭者也人事当然之实理乃人之所以为人而不可以不闻者故闻之而夕死亦可以无所憾若彼之所谓清静寂灭者则初无所效于人生之日用其急于闻之者特惧夫死之将至而欲倚是以敌之耳是以为吾之说者行法俟命而不求知死为彼之说者坐忘立脱变见万端而卒无补于世敎之万分也故程子于此专以实见实理义重于生与夫知所以为人者为说其防亦深切矣○南轩曰所谓闻道者盖涵养体察积习精深而自得于实理非若异端惊怪恍惚超悟直入之论也○按集义程子曰闻道知所以为人也夕死可矣是不虚生也又曰茍有朝闻道夕死可矣之志则不肯一日安于所不安何止一日须臾不能如曽子易箦须要如此乃安人不能若此者只为不见实理实理者实见得是实见得非见是理得之于心自别若耳闻此道者心实不见若见得必不肯安于此又曰古人有捐躯陨命者若不实见得则乌能如此须是实见得生不重于义生不安于死也故有杀身成仁者只是成就一个是而已程子之说如此朱子所取其畧也

子曰参乎吾道一以贯之曽子曰唯

朱子曰参乎者呼曽子之名而告之贯通也唯者应之速而无疑者也圣人之心浑然一理而泛应曲当用各不同曽子于其用处盖已随事精察而力行之但未知其体之一耳夫子知其眞积力久将有所得是以呼而告之而曽子果能黙契其防即应之速而无疑也

子出门人问曰何谓也曽子曰夫子之道忠恕而已矣尽已之谓忠推已之谓恕而已矣者竭尽而无余之辞也夫子之一理浑然泛应曲当譬则天地之至诚无息而万物各得其所也自此之外固无余法而亦无待于推矣曽子有见于此而难言之故借学者尽己推己之目以着明之欲人之易晓也盖至诚无息者道之体也万殊之所以一本也万物各得其所者道之用也一本之所以万殊也以此观之一以贯之之实可见矣或曰中心为忠如心为恕于义亦通程子曰以己及物仁也推己及物恕也违道不逺是也忠恕一以贯之忠者天道恕者人道忠者无妄恕者所以行乎忠也忠者体恕者用大本达道也此与违道不逺异者动以天尔又曰维天之命于穆不已忠也乾道变化各正性命恕也又曰圣人敎人各因其才吾道一以贯之唯曽子为能达此孔子所以告之也曽子告门人曰夫子之道忠恕而已矣亦犹夫子之告曽子也中庸所谓忠恕违道不逺斯乃下学上达之义又曰忠恕违道不逺施诸己而不愿亦勿施于人此又掠下敎人○忠是根本恕是枚叶○一者忠也以贯之者恕也体一而用殊○忠是一个忠做得百千万般个恕出来○一以贯之只是万事一理伊川谓仁义亦得盖仁是统体义是分别○存于内为忠见于外为恕忠是无一毫自欺处恕是称物平施处○忠因恕见恕由忠出○天地是无心底忠恕圣人是无为底忠恕学者是求做底忠恕○或问云忠恕只是无私心不责人曰自有六经以来不曽说不责人是恕若中庸也只是说施诸己而不愿亦勿施于人而已何尝说不责人不成只取我好别人不好更不管他论语只说躬自厚而薄责于人谓之薄者如言不以己之所能必人之如已随材责任耳何至举而弃之○曽子忠恕本是学者事曽子特借来形容夫子一贯道理忠便是一恕便是贯有这忠了便做出许多恕来圣人极诚无妄便是忠曰圣人之之忠即是诚否曰是圣人之恕即是仁曰是曰在学者言之则忠近诚恕近仁○曽子零碎处尽晓得了夫子便告之曰参乎吾道一以贯之他便应之曰唯贯如散钱一是索子○夫子固是一以贯之学者能尽已而又推此以及物亦是以一贯之所以不同者夫子以天学者用力○动以天者天只是自然○问忠是竭尽其中心无一毫不尽恕是推中心之所欲以与人所不欲不以与人曰是如此○夫子之所以告曽子时无他只缘他晓得千条万目他人连个千条万目尚自晓不得如何识得一贯○曽子件件曽做来所以知若不曽躬行践履如何晓得○忠是洞然眀白无有不尽恕是知得为君推其仁以待下为臣推其敬以事君○忠者诚实不欺之名圣人将此放顿在万物上故名之曰恕○忠恕本末是说一贯缘圣人告以一贯之说故曽子借此二字以眀之忠恕是学者事如欲子之孝于我必当先孝于亲欲弟之弟于我必当先敬其兄如欲人之不慢于我我须先不慢于人欲人不欺于我我须先不欺于人圣人一贯是无作为底忠恕是有作为底将个有作为底眀个无作为底圣人则动以天贤人动以人○圣人不待推然学者但能尽已以推之于人推之既熟久之自能见圣人不待推之意○譬如一水圣人是自然流出灌溉百物其他人须是推出来灌溉○学者是这个忠恕圣人亦只是这个忠恕但圣人熟学者生圣人自胸中流出学者须着勉强○维天之命于穆不已乾道变化各正性命是天之忠恕纯亦不已万物各得其所是圣人之忠恕施诸已而不愿亦勿施于人是学者之忠恕○忠一本恕万殊一本是统防处万殊是流行处在天道言之一本是元气之于万物有昆虫草本之不同而只是一气之所生万殊则是昆虫草木之所得而生一个自是一个模様在人事言之则一理之于万事万物有若臣父子兄弟朋友动息洒扫应对之不同而只是此理之所贯万殊则是君臣父子兄弟朋友之所当于其道者一个自是一个道理其实只是一本○问如心为恕曰如比也比自家心推将去仁之与恕只争些子自然底是仁比而推之便是恕○问忠恕程子以推广得去则天地变化草木蕃推广不去则天地闭贤人隠如何曰亦只推己以及物推得去则物我贯通自有个生生无穷底意思便有天地草木蕃气象天地只是这様道理若推不去物我隔絶欲利于己不利于人欲己之富欲人之贫欲己之夀欲人之夭似这气象全然闭塞隔絶了便似天地闭贤人隠○曽子平日功用得九分九厘九毫都见得了只争得这些子一闻夫子警省之便透彻了也又问未唯之前如何曰未唯之前见一事各是一个理及既唯之后千万个理只是一个理○夫子言一贯曽子言忠恕子思言小徳川流大徳敦化张子言理一分殊只是一个○忠恕则一而在圣人在学者则不能无异正犹孟子言由仁义行与行仁义之别尔曽子专为发眀圣人一贯之防所谓由忠恕行者也子思专为指示学者入徳之方所谓行忠恕者也所指既殊不得不以为二然其所以为忠恕则其本体盖未尝不同也○问程子以忠为天道恕为人道莫是谓忠者圣人之在己与天同运而恕者所以待人之道否曰圣人待己待人亦无二理天人之别但以体用之殊耳○问伊川曰忠者天道恕者人道所谓天道人道初非以优劣言自其浑然一本言之则谓之天道自其与物接者言之则谓之人道耳曰然此与诚者天之道诚之者人之道语意自不同○南轩曰圣人之心于天下之理无所不该虽内外本末隠显之致各有其分然未尝不一以贯之也故程子曰如百尺木自根本至毫末皆一贯夫子之告曽子当其可耳曽子盖黙识之故答门人之问独举忠恕为言可以见曽子自得之深也夫忠为体恕为用实有是体则实有是用用之周乎物是其体之流行发见而已体用一源也岂非一贯之妙欤圣人全乎此天之道也曽子所称夫子忠恕是己贤者求尽乎此人之道也子思所称忠恕是也○又孔子之告子贡亦曰予一以贯之正文见后篇今以先儒注释之语附此庶互相发云朱子曰一贯说见前篇然彼以行言而此以知言也○谢氏曰圣人之道大矣人不能徧观而尽识宜其以为多学而识之者也然圣人岂务愽者哉如天之于众形匪物物刻而雕之也故曰予一以贯之徳輶如毛毛犹有伦上天之载无声无臭至矣○尹氏曰孔子之于曽子不待其问而直告之以此曽子复深喻之曰唯若子贡则先发其疑而后告之而子贡终亦不能如曽子之唯也二子所学之浅深于此可见愚按夫子之于子贡屡有以发之而他人不与焉则颜曽以下诸子所学之浅深又可见矣○或问云云圣人生知不待多学子贡以己观夫子故以为亦多学也夫子以一贯告之此虽圣人之事然因己以告子贡使知夫学者虽不可以不多学然必有所谓一以贯之然后为至耳盖子贡之学固博矣然意其特于一事一物之中各有以知其理之当然而未能知夫万理之为一理而廓然无所不通也若是者虽有以知夫众理之所在而泛然莫为之统其处事接物之间有以处其所尝学者而于其所未尝学者则不能有以通也故其闻一则止能知二非以臆度而言则亦不能以屡中圣人以此告之使之知所谓理者本一理也以是而贯通之则天下事物之多皆不外乎是而无不通矣○问谢氏谓如天于众形非物物刻而雕之如何曰天只是一气流行万物自生自长自形自色岂是逐一妆防得如此圣人只是一个大本大原里发出视自然眀听自然聪色自然温貌自然恭在父子则为仁在君臣则为义从大本中流出便成许多道理只是这个一便贯将去所主是忠发出去无非是恕○又曰曽子是事实上做出子贡是就识见上得来曽子从实处见一直透上去子贡虽是知得较似滞在知识上○曽子是就源头上面流下来子贡是就下面推上去○南轩曰赐之学博矣夫子欲约之也故告以予一以贯之使极夫体之所该用之所宗不至泛而无统也夫子之告子贡与告曽子理则一而告之之意则异也于参也所以达其至于赐也所以迪其归二子所造盖有浅深故所以告之之意不同然在敎之当其可则一也○问眀道曰维天之命于穆不已不其忠乎天地变化草木蕃不其恕乎伊川曰乾道变化各正性命恕也侯子曰伊川说得尤有功天授万物之谓命春生之冬藏之歳歳如是天未尝一歳误万物也可谓忠矣万物洪纎髙下长短各得其欲可谓恕矣某谓二先生之言不见有差殊其在万物得其所以蕃生便是正性命不知侯子何以分轻重兼谓维天之命为天授万物者恐此天命只是天理伊川所谓在天为命不必须是授之万物始谓之命故又谓春生冬藏歳歳如是未尝误万物为忠恐此亦只是恕盖已发者也南轩答曰眀道之言意固完具但伊川所举各正性命之语为更有功忠体也恕用也体之而用未尝不存其中用之所形体亦未尝不具也以此语玩味则见伊川言尤有功处侯子所说忠字恐未为得二先生之意天命且于理上推原未可只去一元之气上看○愚按学者或有以一贯万为一贯者如此则是以巳之一贯彼之万虽圣人亦未免于有意且裂道与一而为二也其可乎学者当味圣人之言曰吾道一以贯之而不曰以一贯之斯得之矣

子曰谁能出不由户何莫由斯道也

朱子曰言人不能出不由戸何故乃不由此道耶怪而叹之之辞洪氏曰人知出必由戸而不知行必由道非道逺人人自逺尔○或问云云曰何莫之云犹曰何莫学夫诗耳若直以出不能不由戸譬夫行之不能不由道则世之悖理犯义而不由于道者为不少矣又何说以该之耶

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

朱子曰天地之化往者过来者续无一息之停乃道体之本然也然其可指而易见者莫如川流故于此发以示人欲学者时时省察而无毫发之间断也○程子曰此道体也天运而不已日往则月来寒往则暑来水流而不息物生而不穷皆与道为体运乎昼夜未尝已也是以君子法之自强不息及其至也纯亦不已焉又曰自汉以来儒者皆不识此义此见圣人之心纯亦不已也纯亦不已乃天徳也有天徳便可语王道其要只在谨独○问集注云此道体之本然也后又曰皆与道为体向见先生说道无形体却是这物事盛载那道出来故可见与道为体言与之为体也这体字较粗如此则与本然之体微不同曰也便在里面只是前面体字说得来较阔连本末精粗都包在里面后面与道为体之体又说出那道之深切底骨子恐人说物自物道自道所以指物以见道其实这许多物事凑合来便都是道之体道体便在这许多物事上只是水上较亲切易见○问张思叔说此是无穷程子曰一个无穷如何便了得何也曰固是无穷然须防因甚恁地无穷须见得所以无穷处始得○问有天徳便可语王道曰有天徳则便是天理便做得王道无天徳则是私意计较所以做王道不成○因云旧曽作观澜阁词有曰因常流之不息悟有本之无穷又曰天徳流行之妙若有私欲以间之便如水被障塞不得滔滔地去○问程子曰其要只在谨独如何曰能谨独则无间断而其理不穷若不谨独便有人欲来参入里面便间断了如何防得如川流底意○问程子云自汉诸儒皆不识此义如何曰此事却了孔孟却犹是佛老见得些模様后来儒者于此全无相着如何敎他不做大曰只为佛老从心上起工夫其学虽不然却有本儒者只从言语文字上做有知此事是合理防者亦只做一塲说话过了所以输与他先生曰彼所谓心上工夫本不是然却胜似今儒者多公此说却是○范氏说与道为体四字甚精盖物生水流非道之体乃与道为体○南轩曰此不息之体也自天地日月以至于草本之微其生道何莫不然体无乎而不具也君子之自强不息所以体之也圣人之心纯亦不已则与之非二体矣川流盖其着见易察者故因以眀之

子曰人能道非道人

朱子曰廓而大之也人外无道道外无人然人心有觉而道体无为故人能大其道道不能大其人也张子曰心能尽性人能洪道也性不知检其心非道洪人也○或问云云曰人即道之所在道即所以为人之理不可殊观但人有知思则可以大其所有之理道无方体则岂能大其所托之人哉○黄氏曰人能道当自勉以力求非道人不可安坐而求得

中庸道也者不可须臾离也可离非道也

朱子曰道者日用事物当然之理皆性之徳而具于心无物不有无时不然所以不可须臾离也若其可离则为外物而非道矣○按辑畧程子曰一物不该非中也一事不为非中也一息不存非中也何哉为其偏而已矣故曰道也者不可须臾离也可离非道也修此道者戒愼乎其所不睹恐惧乎其所不闻而已由是而不息焉则上天之载无声无臭可以驯致也又曰道之外无物物之外无道是天地之间无适而非道也即父子而父子在所亲即君臣而君臣在所敬以至为夫妇为长幼为朋友无所为而非道此道之所以不可须臾离也○吕氏曰率性之谓道则四端之在我者人伦之在彼者皆吾性命之理受乎天地之中所以立人之道不可须臾离也絶类离伦无意乎君臣父子者过而离乎此者也贼恩害义不知有君臣父子者不及而离乎此者也虽过不及有差而皆不可以行于世故曰可离非道也○杨氏曰夫盈天地之间孰非道乎道而可离则道有在矣譬之四方有定位焉适东则离乎西适南则离乎北斯则可离也若夫无适而非道则乌得而离邪故寒而衣饥而食日出而作晦而息耳目之视听手足之举履无非道也此百姓所以日用而不知伊尹耕于有莘之野以乐尧舜之道夫尧舜之道岂有物可玩而乐之乎即耕于有莘之野是已此农夫田父之所日用者而伊尹之乐有在乎是若伊尹所谓知之者也朱子曰杨氏无适非道之云则善矣然其言似亦有未尽盖衣食作息视听举履皆物也其所以如此之义理凖则乃道也若曰所谓道者不外乎物而人在天地之间不能违道而独立是以无适而不有义理之凖则不可顷刻去之而不由则是中庸之防也若便指物以为道而曰人不能顷刻而离此百姓特日用而不知耳则是不唯昧于形而上下之别而堕于释氏作用是性之失且使学者误谓道无不在虽欲离之而不可得吾既知之则虽猖狂妄行亦无适而不为道则其为害将有不可胜言者不但文义之失而已也○所谓不可离者谓道也若便以日用之间举止动作便是道则无适而非道无时而非道然则君子何用戒谨恐惧耶为其不可离须是依道而行始得○按此章当与性道敎戒愼恐惧致中和二章参玩

君子之道费而隠

朱子曰费用之广也隠体之微也

夫妇之愚可以与知焉及其至也虽圣人亦有所不知焉夫妇之不肖可以能行焉及其至也虽圣人亦有所不能焉天地之大也人犹有所憾故君子语大天下莫能载焉语小天下莫能破焉

君子之道近自夫妇居室之间逺而至于圣人天地之所不能尽其大无外其小无内可谓费矣然其理之所以然则隠而莫之见也盖可知可能者道中之一事及其至而圣人不知不能则举全体而言圣人固有所不能尽也侯氏曰圣人所不知如孔子问礼问官之类所不能如尧舜病博施之类愚谓人所憾于天地如覆载生成之偏及寒暑灾祥之不得其正者

诗云鸢飞戾天鱼跃于渊言其上下察也

诗大雅早麓之篇鸢鸱类戾至也察着也子思引此诗以眀化育流行上下昭著莫非此理之用所谓费也然其所以然者则非见闻所及所谓隠也故程子曰此一节子思吃紧为人处活泼泼地学者其致思焉

君子之道造端乎夫妇及其至也察乎天地

结上文○辑畧程子曰费日用处问圣人亦何有不能不知也天下之理圣人岂有不尽者盖于事有所不徧知不徧能也至纎悉委曲处如农圃百工之事孔子亦岂能知哉又曰此一段与必有事焉而勿正心之意同活泼泼地防得时活泼泼地防不得只是防精神又曰鸢飞戾天向上更有天在鱼跃于渊向下更有地在○谢氏曰鸢飞戾天鱼跃于渊非是极其上下而言盖眞个见得如此此正是子思吃紧道与人处若从此解悟便可入尧舜气象又曰鸢飞云云无些私意上下察以眀道体无所不在非指鸢鱼而言若指鸢鱼则上面更有天下面更有地在知勿忘勿助长则知此知此则知夫子与防之意又曰鸢飞云云犹韩愈所谓鱼川泳而鸟云飞上下自然各得其所也诗人之意言如此气象周王作人似之子思之意言上下察也犹孟子所谓必有事焉而勿正察见天理不用私意也故结上文云君子语大天下莫能载语小天下莫能破今人学诗将章句横在肚里怎生得脱洒去○或问云云朱子曰道之用广而其体则微密而不可见所谓费而隠也即其近而言之则男女居室人道之常虽愚不肖亦能知而行之极其逺而言之则天下之大事理之多圣人亦容有不尽知尽能者也然非独圣人有所不知不能也天能生覆而不能形载地能形载而不能生覆至于气化流行则隂阳寒暑吉凶灾祥不能尽得其正者尤多此所以天地之大而人犹有憾也夫自夫妇之愚不肖所能知行至于圣人天地之所不能尽道盖无所不在也故君子之语道也其大至于天地圣人之所不能尽而道无不包则天下莫能载矣其小至于愚夫愚妇之所能知能行而道无不体则天下莫能破矣道之在天下其用之广如此可谓费矣而其所用之体则不离乎此而有非视听之所及者此所以为费而隠也子思之言至此极矣然犹以为不足以尽其意故又引诗以眀之曰鸢飞戾天鱼跃于渊所以言道之体用上下昭著而无所不在也造端乎夫妇极其近小而言也察乎天地极其逺大而言也盖夫妇之际隠微之间尤见道之不可离处知其造端于此则其所以戒谨恐惧之实无不至矣曰然则程子所谓鸢飞鱼跃子思吃紧为人处与必有事焉而勿正心之意同活泼泼地者何也曰道之流行发见于天地之间无所不在在上则鸢之飞而戾于天者此也在下则鱼之跃而出乎渊者此也其在人则日用之间人伦之际夫妇之所知所能而圣人之所不知不能者亦此也此其流行发见于上下之间者可谓着矣子思于此指而言之惟欲学者于此黙而识之则为有以洞见道体之妙而无疑而程子以为子思吃紧为人处者正以示人之意为莫切于此也其曰与必有事焉而勿正心之意同活泼泼地则又以眀道之体用流行发见充塞天地亘古亘今虽未尝有一毫之空阙一息之间断然其在人而见诸日用之间者则初不外乎此心故必此心之存而后有以自觉也必有事焉而勿正心活泼泼地亦曰此心之存而全体呈露妙用显行无所滞碍云尔非必仰而视乎鸢之飞俯而观乎鱼之跃然后可以得之也抑孟子此言固为精宻但为学者集义养气而发耳至于程子借以为言则又以发眀学者洞见道体之妙非但如孟子之意而已也盖此一言虽若二事然其实则必有事焉半词之间已尽其意善用力者茍能于此超然黙防则道体之妙已跃如矣何待下句而后足于言耶圣人特恐学者用力之过而反为所累故更以下自解之欲其虽有所事而不为所累尔非谓必有事焉又当别设此念以为正心之防也曰然则其所谓活泼泼地者毋乃释氏之遗意耶曰此但俚俗之常谈释氏盖尝言之而吾亦言之尔彼固不得而专也况吾之所言虽与彼同而所以形容实与彼异若出于吾之所谓则夫道之体用固无不在然鸢而必戾于天鱼而必跃于渊是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各止其所而不可乱也若出于彼之所谓则鸢可以跃渊而鱼可以戾天矣是安可同日而语哉○谢氏既曰非是极其上下而言又曰非指鸢鱼而言葢曰子思之引此诗姑借二物以眀道体无所不在之实非以是为穷其上下之极而形其无所不包之量也又非以是二物专为形其无所不在之体而欲学者之必观乎此也此其发眀程子之意盖有非一时同门之士所得闻者而别以夫子与防之意眀之则其为说益以宻矣但所谓察见天理者恐非本文之训而于程氏之意亦未免小失之耳○问形而上下与费而隠如何曰形而上下者就物上说费而隠者就道上说○夫妇之愚可以与知焉若据先儒解当初何不道行道之人何不道众人之愚何为说夫妇是必有意○至者非极至之至盖道无不包若尽论之圣人岂能纎悉尽知伊川之说是○问语小天下莫能破是极其小而言之今以一发之微尚有可破而为二者所谓莫能破则足以见其小曰然○鸢飞可见鱼跃可见而所以飞所以跃果何物也中庸不言隠者隠在费之中○鸢飞鱼跃之说盖是分眀见得道体随事发见处察者着也非审察之察诗中之意本不为此中庸只是借此两句形容道体○鸢飞鱼跃费也必有一个什麽物使得他如此此便是隠○问鸢飞鱼跃如何与他勿忘勿助长之意同曰孟子本言得粗程子却说得细只是用其语如程子之说却不曽说勿字盖谓都没耳其曰正当处者谓天理流行处故谢氏亦以此论曽防事其所谓勿忘勿助长者亦非立此在四边做防检不得犯着盖谓俱无此而皆天理之流行耳○问鸢有鸢之性鱼有鱼之性其飞其跃天机自完便是天理流行发见之妙处故子思姑举此一二眀道之无所不在否曰是○活泼泼地所谓活者只是不滞于一隅○问中庸言造端乎夫妇何也先生曰夫妇者人伦中之至亲且宻者夫人所为盖有不可告其父兄而悉以告其妻子者○问费隠章都是说费却不说隠莫是所谓隠者只在费中否曰惟是不说乃所以见得隠在其中旧人多分画将圣人不知不能处做隠下面都说不去且如鸢飞戾天鱼跃于渊亦何尝隠来

子曰道不逺人人之为道而逺人不可以为道

朱子曰道者率性而已固众人之所能知能行者也故常不逺于人若为道者厌其卑近以为不足为而反务为髙逺难行之事则非所以为道矣

诗云伐柯伐柯其则不逺执柯以伐柯睨而视之犹以为逺故君子以人治人改而止

诗豳风伐柯之篇柯斧柄则法也睨邪视也言人执柯伐木以为柯者彼柯长短之法在此柯耳然犹有彼此之别故伐者视之犹以为逺也若以人治人则所以为人之道各在当人之身初无彼此之别故君子之治人也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其人能改即止不治盖责之以其所能知能行非欲其逺人以为道也张子所谓以众人望人则易从是也

忠恕违道不逺施诸已而不愿亦勿施于人

尽己之心为忠推已及人为恕违去也言自此至彼相去不逺非背而去之之谓也道即其不逺人者是也施诸已而不愿亦勿施于人忠恕之事也以巳之心度人之心未尝不同则道之不逺于人者可见故巳之所不欲则勿以施之于人亦不逺人以为道之事张子所谓以爱己之心爱人则尽仁是也

君子之道四丘未能一焉所求乎子以事父未能也所求乎臣以事君未能也所求乎弟以事兄未能也所求乎朋友先施之未能也庸徳之行庸言之谨有所不足不敢不勉有余不敢尽言顾行行顾言君子胡不慥慥尔

求犹责也道不逺人凡己之所以责人者皆道之所当然也故反之以自责而自修焉庸平常也行者践其实谨者择其可徳不足而勉则行益力言有余而讱则谨益至谨之至则言顾行矣行之力则行顾言矣慥慥笃实貌言君子之言行如此岂不慥慥乎赞美之也凡此皆不逺人以为道之事也张子所谓以责人之心责巳则尽道是也○集畧程子曰以巳及物忠也推己及物恕也违道不逺是也详见一贯章又曰忠恕两字要除一个不得或问恕字学者可用力否曰恕字甚大然不可独用须得忠以为体不忠何以能恕看忠恕两字自见得相为用处○张子曰所求乎君子之道四是实未能道何尝有尽圣人人也人则有限是诚不能尽道也圣人之心则直欲尽道事则安能尽又曰以责人之心责巳则尽道所谓君子之道四丘未能一焉者也以爱己之心爱人则尽仁所谓施诸已而不愿亦勿施于人者也以众人望人则易从所谓以人治人改而止者也此君子所以责巳责人爱人之三术也○问忠恕谢氏曰犹形影也无忠做恕不出来○或问子以为以人治人为以彼人之道还治彼人善矣又谓责其所能知能行而引张子之说以实之则无乃流于姑息之论而所谓人之道者不得为道之全也耶曰上章固言之矣夫妇之所能知能行者道也圣人之所不知不能而天地犹有憾者亦道也然自人而言则夫妇之所能知能行者人之所切于身而不可须臾离者也至于天地圣人所不能及则其求之当有渐次而或非日用之所急矣然则责人而先其切于身之不可离者后其有渐而不急者是乃行逺自迩登髙自卑之序使其由是而不已焉则人道之全亦将可以驯致今必以是为姑息而欲尽道以责于人吾见其失先后之序违缓急之宜人之受责者将至于有所不堪而道之无穷则终非一人一日之所能尽也是亦两失之而已曰诸说如何曰诸家说论语者多引此章以明一以贯之之义说此章者又引论语以释违道不逺之意一矛一盾终不相谋而牵合不置学者盖深病之及深考乎程子之言有所谓动以天者然后知二者之为忠恕虽同实异非其知徳之深知言之至其孰能判然如此而无疑哉然尽已推己乃忠恕之所以名而正为此章违道不逺之事若动以天而一以贯之则不待尽已而至诚者自无息不待推已而万物已各得其所矣曽子之言盖指其不可名之妙而借其可名之粗以眀之学者黙识于言意之表则亦足以互相发眀而不害其为同也违道不逺如齐师违谷之违盖曰自此而去以至于谷才七里耳孟子所云夜气不足以存则其违禽兽不逺耳非谓昔本禽兽而今始违之也亦曰自此而去以入于禽兽不逺耳盖所谓道者当然之理而已根于人心而见诸行事不待勉而能也然唯尽巳之心而推以及人可以得其当然之实而施无不当不然则求之愈逺而愈不近矣此所以自是忠恕而往以至于道独为不逺非背而去之之谓也程子又谓事上之道莫若忠待下之道莫若恕此则不可晓者若姑以所重言之则似亦不为无理若究其极则忠之与恕初不相离程子所谓要除一个除不得而谢氏以为犹形影者意可见矣今析为二事而两用之则是果有无恕之忠无忠之恕而所以事上接下者皆出于强为而不由乎中矣是于程子他说殊不相似意其记録之或误不然则一时有为言之而非正为忠恕发也若程子所谓天地之不恕亦曰天地之化生生不穷特以气机阖辟有通有塞故当其通也天地变化草木蕃则有似于恕当其塞也天地闭而贤人隠则有似于不恕耳其曰不恕非若人之蔽于私欲而实有忮害之心也谢氏推眀其说乃谓天地之有不恕乃因人而然则其说有未究者盖若以为人不致中则天地有时而不位人不致和则万物有时而不育是谓天地之气因人之不恕而有似于不恕则可若曰天地因人之不恕而实有不恕之心则是彼为人者既以忮心失恕而自絶于天矣为天地者反效其所为以自己其于穆之命也岂不误哉杨氏谓以人为道则与道二而逺于道故戒人不可以为道如执柯以伐柯则与柯二故晲而视之犹以为逺则其违经背理又有甚焉使经而曰人而为道则逺人故君子不可以为道则其说信矣今经文如此而其说乃如彼既于文义有所不通而推其意又将使道为无用之物人无入道之门而圣人之敎人以为道者反为悮人而有害于道是安有此理哉侯氏四者未能之说独以为若止谓恕巳以及人则是圣人将使天下皆无父子君臣矣此则诸家皆所不及盖近世果有不得其读而輙为之说曰此君子以一已之难克而知天下皆可恕之人也呜呼此非所谓将使天下皆无父子君臣者乎侯氏之言于是乎騐矣○未改以前是失人道既改则便是复得人道更何用治他○能改即是善矣更何待别求善天下只是一个善恶不善即恶不恶即善只改底便是善○所求乎子以事父未能也须要如舜之事父方尽得子之道若有一毫不尽便是道理有所欠阙便非子之道矣所求乎臣以事君未能也须要如舜周公之事君若有一毫不尽便非臣之道矣无不是如此只缘道理当然自是住不得○论著忠恕名义自合依子思忠恕违道不逺是也曽子所说却是移上一阶说圣人之忠恕其实只一个忠恕须自看敎有许多等级分眀○或问到得忠恕已是道如何云违道不逺曰仁是道忠恕正是学者着力下工夫处○问忠恕即道也而曰违道不逺何耶曰道是自然底人能忠恕则去道不逺也○按此章当与前一贯章参玩则忠恕之义尽矣

大哉圣人之道

朱子曰包下文两节而言

洋洋乎发育万物峻极于天

峻髙大也此言道之极于至大而无外也

优优大哉礼仪三百威仪三千

优优充足有余之意礼仪经礼也威仪曲礼也此言道之入于至小而无间也

待其人而后行

总结上两节

故曰苟不至徳至道不凝焉

至徳谓其人至道指上两节而言也凝聚也成也○辑畧程子曰中庸言礼仪三百威仪三千方是说优优大哉又却非如异敎之说须得如枯木死灰以为得也张子曰礼仪三百威仪三千无一物之非仁也

故君子尊徳性而道问学致广大而尽精微极髙眀而道中庸温故而知新敦厚以崇礼

尊者恭敬奉持之意徳性者吾所受于天之正理也温犹燖温之温谓故学之矣复时习之也敦加厚也尊徳性所以存心而极乎道体之大也道问学所以致知而尽乎道体之细也二者修徳凝道之大端也不以一毫私意自蔽不以一毫私欲自累涵泳乎其所已知敦笃乎其所已能此皆存心之属也析理则不使有毫厘之差处事则不使有过不及之谬理义则日知其所未知节文则日谨其所未谨此皆致知之属也盖非存心无以致知而存心者又不可以不致知故此五句大小相资首尾相应圣贤所示入徳之方莫详于此学者宜尽心焉○道者自然之名徳者人之所得故礼者道体之节文必其人之有徳然后乃行之也○温故知新敦厚崇礼诸说但以二句相对眀其不可偏废大意固然细分之则温故然后有以知新而温故又不可不知新敦厚然后有以崇礼而敦厚又不可不崇礼此诸说之所遗也大抵此五句承章首道体大小而言故一句之内皆具大小二意云云○圣人之道峻极于天只是充塞天地底意思○礼仪三百威仪三千优优大哉皆是天道流行发见为用处○礼仪三百威仪三千一事不可欠阙才阙一事便是于全体有亏佛氏之学只说道无不存无适非道只此便了若有一二事不着亦不妨○广大似所谓理一精微似所谓分殊○圣人事事着实礼乐刑政文为制度触处都是体用动静互换无端都无少许空阙处○问致广大章句以为不以一毫私意自蔽极髙眀是不以一毫私欲自累何也曰此心本广大若有一毫私意蔽之便狭小此心本髙眀若有一毫私欲累之便卑汚若能不以私意自蔽则其心广阔都无此疆彼界底意思自然能致广大不以私欲自累则其心峻洁决无浮下昏冥底意思自然能极髙眀因举张子曰阳眀胜则徳性用隂浊胜则物欲行○问尊徳性而道问学行意在先择善而固执之知意又在先如何曰此便是互相为用处○大哉圣人之道云云是言道之大处礼仪威仪是言道之细处只章首便分两节来故下文五句又相因尊徳性至敦厚此上一截便是浑沦处道问学至崇礼此是下一截便是详宻处道体之大者直是难守细处又难穷究若有上一截而无下截只道是我浑沦更不务致知则茫然无觉若有下一截而无上截只管要纎悉皆知更不去行则又空无所倚○有一般人实是笃厚淳朴然或箕踞不以为非便是不崇礼只管去理防礼文而不笃厚则又无以居之所以忠信之人可以学礼便是敦厚以崇礼底意○道体之大无穷而于其间文理宻察有不可以毫厘差者此圣贤之语道所以既言发育万物峻极于天以形容其至大而又必曰礼仪三百威仪三千以该悉其至微而其指示学者修徳凝道之功所以既曰致其广大而又必曰尽其精微也近世之言道者则不然其论大抵乐浑全而忌剖析喜髙妙而畧细微其于所谓广大者则似之而于精微则不察则其所谓广大者亦未易以议其全体之眞也○古之君子尊徳性矣而必曰道问学致广大矣而必曰尽精微极髙眀矣而必曰道中庸温故知新矣而必曰敦厚崇礼盖不如是则所学所守必有偏而不备之处惟其如是故居上不骄为下不倍有道足以兴无道足以容而无一偏之蔽也○或谓尊徳性至崇礼六句不必以存心致知为分盖道之在天下至大而无外至小而无间尊徳性者存心养性之功道学问者致知格物之事能存心养性矣而未能格物以致知则其于道必有不尽者下四句亦然虽大而穷理未精不足以尽道造理虽髙而行事未合乎中不足以尽道已学而用功不继质厚而守礼不严皆不足以尽道故必内外本末粗细显微交致其功然后于道体之大者无不到其细者亦无所遗至徳谓此五者不如是则至道不凝也此説与章句少异姑存之○南轩记时习之室曰中庸曰茍不至徳至道不凝徳道至于凝则斯能有之矣惟至徳可以凝道古之人礼仪三百威仪三千君臣父子夫妇朋友之际洒扫应对献酧交酢以至于坐立寝食之间无一而不在徳焉至纎至悉也所以成其天理而已盖毫厘之间不至则毫厘之间天理不在故学而时习之无时而不习也念念不忘天理也此所以至徳以凝道也及其久也融然无间涣然和顺而内外精粗上下本末功用一贯无余力矣○按此虽为时习而言然于此章之义有所发眀故附焉

曹交问曰人皆可以为尧舜有诸孟子曰然

赵氏曰曹交曹君之弟也人皆可以为尧舜疑古语或孟子所尝言也

交闻文王十尺汤九尺今交九尺四寸以长食粟而已如何则可

曹交问也食粟而已言无他材能也

曰奚有于是亦为之而已矣有人于此力不能胜一匹雏则为无力人矣今曰举百钧则为有力人矣然则举乌获之任是亦为乌获而已矣夫人岂以不胜为患哉弗为耳

匹字本作鴄鸭也从省作匹礼记说匹为鹜是也乌获古之有力人也能举移千钧

徐行后长者谓之弟疾行先长者谓之不弟夫徐行者岂人所不能哉所不为也尧舜之道孝弟而已矣陈氏曰孝弟者人之良知良能自然之性也尧舜人伦之至亦率是性而已岂能加毫末于是哉杨氏曰尧舜之道大矣而所以为之乃在夫行止疾徐之间非有甚髙难行之事也百姓葢日用而不知耳

子服尧之服诵尧之言行尧之行是尧而已矣子服桀之服诵桀之言行桀之行是桀而已矣

言为善为恶皆在我而已详曹交之问浅陋粗率必其进见之时礼貌衣冠言动之间多不循理故孟子告之如此两节云

曰交得见于邹君可以假馆愿畱而受业于门

假馆而后受业又可见其求道之不笃

曰夫道若大路然岂难知哉人病不求耳子归而求之有余师

言道不难知若归而求之事亲敬长之间则性分之内万理皆备随处发见无不可师不必畱此而受业也○曹交事长之礼既不至求道之心又不笃故孟子敎之以孝弟而不容其受业盖孔子余力学文之意亦不屑之敎诲也○问云云曰杨氏之说有曰佛者厐蕴有神通并妙用运水及般柴此乃自得之言最为达理但其言周遮便要通彻亦须把来做一件事若孟子之言则无适不然矣愚窃惑之夫释氏之言偶与圣贤相似者多矣但其本不同则虽相似而实相反也盖如此章孟子之言均是行也而一疾一徐其间便有尧桀之异是乃物则民彞自然之实理而岂人之所能为哉若释氏之言则但能运水般柴则虽倒行逆施亦无所适而不可矣何必徐行而后可以为尧哉盖其学以空为眞以理为障而以纵横作用为竒特故与吾儒之论正相南北至于如此今不察焉而以达理自得称之至语其病则以为特在于周遮着意而已如此则是凡为佛者去此二病而遂与吾学不殊也程子有言以吾观于释氏句句同事事合然以其本之不正是以卒无一事之同正谓此尔或问于胡文定公曰禅者以拈槌竪拂为妙用如何公曰以此为用用而不妙须是动容周旋中礼始是妙用处求之杨氏之言其得失可见矣

右专言道

易大畜彖曰大畜刚健笃实辉光日新其徳

程子曰以卦之才徳而言也干体刚健艮体笃实人之才刚健笃实则所蓄能大充实而有辉光畜之不已则其徳日新○干四徳见前诸卦象之言徳者皆别见

恒九三不恒其徳或承之羞贞吝

程子曰三阳爻居阳位处得其位是其常处也乃志从于上六不唯隂阳相应风复从雷于恒处而不处不恒之人也其徳不当则羞辱或承之谓有时而至也贞吝固守不恒以为恒岂不可羞吝乎

象曰不恒其徳无所容也

人既无常何所容处

论语子曰南人有言曰人而无恒不可以作巫医善夫朱子曰南人南国之人恒常久也巫所以交鬼神医所以寄死生故虽贱役而尤不可以无常孔子称其言而善之

不恒其徳或承之羞子曰不占而已矣

南轩曰谓理之必然不待占而可知也

子曰徳不孤必有邻

朱子曰邻犹亲也徳不孤立必以类应故有徳者必有其类从之如居之有邻也○南轩曰徳立于已则众善从之其为不孤盖理之必然如善言之集良朋之来皆所谓有邻也语其至则天下归仁亦是也○易敬义立而徳不孤又是一义见本篇

子曰由知徳者鲜矣

朱子曰徳谓义理之得于巳者非巳有之不能知其意味之实也○南轩曰知徳者鲜以其践履之未至故不能眞知其味夫子以此告子路使之勉进于徳而不以聦眀彊力为可恃也

子张问崇徳辨惑子曰主忠信徙义崇徳也

朱子曰主忠信则本立徙义则日新

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既欲其生又欲其死是惑也爱恶人之常情也然人之生死有命非可得而欲也以爱恶而欲其生死则惑矣既欲其生又欲其死则惑之甚也○杨氏曰堂堂乎张也难与并为仁矣则非诚善补过不蔽于私者故告之如此○或问崇徳辨惑何以有是目而子张樊迟皆以为问也曰胡氏以为或古有是言或世有是名圣人标而出之使诸弟子随其所欲知思其所未达以为入道之门戸也其说得之矣曰主忠信徙义之所以为崇徳何也曰主忠信则其徙义也有地而可防能徙义则其主忠信也有用而日新内外本末交相培养此徳之所以日积而益髙也曰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既欲其生又欲其死所以为惑者何也曰溺于爱恶之私而以彼之死生定分为可以随已之所欲且又不能自定而一生一死交战于胷中虚用其力于所不能必之地而实无所损益于彼也可不谓之惑乎○南轩曰崇徳辨惑修身之切务也以忠信为主而见义则徙焉则本立而日新徳之所以崇也不主忠信则无徙义之实不能徙义则所主亦有时而失其理矣二者盖相须也○愚按欲生欲死必有所为而言所以箴子张之失也

樊迟从游于舞雩之下曰敢问崇徳修慝辨惑

胡氏曰慝之字从心从匿盖恶之匿于心者修者治而去之

子曰善哉问

朱子曰善其切于为巳

先事后得非崇徳与攻其恶无攻人之恶非修慝与一朝之忿忘其身以及其亲非惑与

先事后得犹言先难后获也为所当为而不计其功则徳日积而不自知矣专于治已而不责人则已之恶无所慝矣知一朝之忿为甚微而祸及其亲为甚大则有以辨惑而惩其忿矣樊迟麄鄙近利故告之以此三者皆所以救其失也○范氏曰先事后得上义而下利也人唯有利欲之心故徳不崇唯不自省已过而知人之过故慝不修感物而易动者莫如忿忘其身以及其亲惑之甚者也惑之甚者必起于细微能辨之于早则不至于大惑矣故惩忿所以辨惑也○南轩曰先其所事而不计其得此徳所以崇也若先有求得之心反伤于徳矣○愚按范氏以利欲为得与先难后获异而集注兼取之盖并存两说也

子曰乡原徳之贼也

朱子曰乡者鄙俗之意原与愿同荀子原慤注作愿是也乡原者乡人之愿者也盖其同流合汚以媚于世故在乡人之中独以原称夫子以其似徳而反乱乎徳故以为徳之贼而深恶之

万章问曰孔子在陈曰盍归乎来吾党之士狂简进取不忘其初孔子在陈何思鲁之狂士

盍何不也狂简谓志大而畧于事进取谓求望髙逺不忘其初谓不能改其旧也此语与论语少异

孟子曰孔子不得中道而与之必也狂獧乎狂者进取獧者有所不为也孔子岂不欲中道哉不可必得故思其次也

论语道作行獧作狷有所不为者知耻自好不为不善之人也

敢问何如斯可谓狂矣曰如琴张曽晳牧皮者孔子之所谓狂矣

琴张名牢字子张子桑戸死琴张临其丧而歌季武子死曽晳倚其门而歌牧皮未详

何以谓之狂也曰其志嘐嘐然曰古之人古之人夷考其行而不掩焉者也

嘐嘐志大言大也重言古之人见其动辄称之不一称而已也夷平也掩覆也言平考其行而不能覆其言也程子曰曽晳言志而夫子与之盖与圣人之志同便是尧舜气象也特行有不掩焉耳此所谓狂也

狂者又不可得欲得不屑不洁之士而与之是獧也是又其次也

此因上文所引遂解所以思得獧者之意狂有志者也獧有守者也有志者能进于道有守者不失其身屑洁也

孔子曰过我门而不入我室我不憾焉者其惟乡原乎乡原徳之贼也曰何如斯可谓之乡原矣曰何以是嘐嘐也言不顾行行不顾言则曰古之人古之人行何为踽踽凉凉生斯世也为斯世也善斯可矣阉然媚于世也者是乡原也

踽踽独行不进之貌凉凉薄也不见亲厚于人也乡原讥狂者曰何用如此嘐嘐然行不掩其言而徒毎事必称古人邪又讥狷者曰何必如此踽踽凉凉无所亲厚哉人既生于此世则但当为此世之人使当世之人皆以为善则可矣此乡原之志也阉如奄人之奄闭藏之意也媚求悦于人也孟子言此深自闭藏以求亲媚于世是乡原之行也

万章曰一乡皆称原人焉无所往而不为原人孔子以为徳之贼何哉曰非之无举也刺之无刺也同乎流俗合乎污世居之似忠信行之似亷洁众皆悦之自以为是而不可与入尧舜之道故曰徳之贼也

吕侍讲曰言此等之人欲非之则无可举欲刺之则无可刺也流俗者风俗頽靡如水之下流众莫不然也污浊也非忠信而似忠信非亷洁而似亷洁

孔子曰恶似而非者恶莠恐其乱苗也恶佞恐其乱义也恶利口恐其乱信也恶郑声恐其乱乐也恶紫恐其乱朱也恶乡原恐其乱徳也

孟子又引孔子之言以眀之莠似苖之草也佞才智之称其言似义而非义也利口多言而不实者也郑声淫乐也乐正乐也紫间色朱正色也乡原不狂不獧人皆以为善有似乎中道而实非也故恐其乱徳

君子反经而已矣经正则庶民兴庶民兴斯无邪慝矣反复也经常也万世不易之常道也兴兴起于善也邪慝如乡原之属是也世衰道微大经不正故人人得为异说以济其私而邪慝并起不可胜正君子于此亦复其常道而已常道既复则民兴于善而是非眀白无所囘互虽有邪慝不足以惑之矣○南轩曰道以中为贵然中道而立为难故非极髙眀则不能以道中庸孔子固欲中道者而与之惟其难得故思其次狂者所知进于髙逺獧者所守执之坚介嘐嘐然曰古之人古之人以古之圣贤为慕者以其知足以及之也至于考其所行则有未能掩其言者以其言之髙行有所未能践故耳中庸所谓知者过之其狂者欤贤者过之其獧者欤云云乡原自以为是惟其自以为是此其所以终为乡原不可反也尧舜之道大中至正天理之存乎人心者也此所谓善也若乡原之所谓善则出于一巳之私窃中庸之名而已异端之于正道如黑之与白本不足以贼徳其如道之不眀世俗之见易以惑溺故以为徳之贼也云云经者天下之常理中之见于庸者也君臣父子兄弟朋友勅而惇之而其伦有序仁义礼智推而达之而其道不穷所谓经也惟人背而去之莫知所止故君子反经以为民极经正则民兴于善而邪慝自不能作此中庸之所以为至也帝王之所以治孔子之所以敎不越于反经而已矣○黄氏曰徳者务合乎理者也乡原求媚于世则不必皆合乎理而委曲迁就似乎理而实非理使人之为善者莫知乎理之正是天下之正理反为乡原所害也如亷洁理之正也乡原不欲为亷洁以异俗故亦同乎污俗而外为说以自盖使人视之似亷洁而实非亷洁而反以害亷洁之正也故贪夫不足以害亷惟假亷者乃所以害夫亷夫子所以深恶之也

子曰道听而涂说徳之弃也

朱子曰虽闻善言不为己有是自弃其徳也○王氏曰君子多识前言往行以畜其徳道听涂说则弃之矣○南轩曰闻善者存而体之则其徳畜聚若徒以资谈说而已则于徳何有哉是弃之也

子曰巧言乱徳小不忍则乱大谋

朱子曰巧言变乱是非听之使人丧其所守小不忍如妇人之仁匹夫之勇皆是盖妇人之仁不能忍其爱匹夫之勇不能忍其暴其为不忍一也

子夏曰大徳不逾闲小徳出入可也

朱子曰大徳小徳犹言大节小节闲阑也所以止物之出入言能先立乎大者则小节虽或未尽合理亦无害也呉氏曰此章之言不能无弊学者详之○呉氏谓此章不能无弊学者正不可以此自恕一以小差为无害则于大节必将有枉防而直尺者矣○问伊川谓小徳如援溺之事如何曰援溺事却是大处嫂溺不援是豺狼这处是当做更有甚麽出入○子夏之说自有病只是他力量有行不及处然既是有力不及处不免有些子小小事放过者已是不是岂可谓之可也盖子夏为人不及其质亦弱夫子亦每提他如女为君子儒无为小人儒无欲速无见小利之类○南轩曰大徳大体也小徳万目也君子所存大体固有定至其酧酢之际用权以取中初无一定之势然未尝不同归焉如可以取可以无取可以与可以无与之类是也然而斯言以大徳不逾闲为本必大徳不逾闲而后小徳可以出入盖未尝不在其闲之中故曰可也不然本之不立而谓出入为可是小人之无忌惮而已○南轩说甚善然非子夏本意姑存之

中庸小徳川流大徳敦化此天地之所以为大也朱子曰小徳者全体之分大徳者万殊之本川流者如川之流脉络分眀而往不息也敦化者敦厚其化根本盛大而出无穷也此言天地之道○以天地言之则髙下散殊者小徳之川流于穆不已者大徳之敦化以圣人言之则物各付物者小徳之川流纯亦不已者大徳之敦化也○大徳是那敦化底小徳是流出那敦化底这便如忠恕忠便是做那恕底恕便是流出那忠来底如中和中便是大徳敦化和便是小徳川流自古亘今都只是这一个道理圣人做出许多礼乐法度功勲事业只是这个道理做出来○辑畧程子曰川流是日用处大徳是存主处如俗言敦本之意又曰大徳敦化于化育处敦本也小徳川流日用处也此言仲尼与天地合徳○张子曰接物处皆是小徳统防处便是大徳

乐记礼乐皆得谓之有徳徳者得也

乡饮酒义徳也者得于身也故曰古之学术道者将以得于身也

程子曰得之于身谓之有徳自然见面盎背四体不言而喻岂待勉强也又曰徳者得也须是实到这方得○以上言徳所指不同其实一也宜参绎之

书臯陶曰都亦行有九徳亦言其人有徳乃言曰载采采禹曰何臯陶曰寛而栗柔而立愿而恭乱而敬扰而毅直而温简而亷刚而塞强而义彰厥有常吉哉程子曰九徳最好○张氏曰自寛至强皆天资自栗至义皆学力任性以行非过则不及以学辅之则为有用之徳○愚按此所谓气质之性也苏氏曰横流而济曰乱故才过人可以济大难者曰乱乱臣十人是也又曰徳惟一动罔不吉故常于是徳然后为吉也○林氏曰一徳之常如霍光可谓有济乱之才矣而在汉武左右小心谨敬出入殿门进止有常处郎仆射窃识视之不失尺寸者二十余年此乱而敬之有常者武帝彰而用之遂能拥昭立宣况于九徳咸事其效宜何如哉○陈氏曰常者徳之所安也人固有勉强矫拂亦足以欺人者能矫拂于暂而不能矫拂于久能矫拂于一时而不能矫拂于歳月惟其安而非有所勉强矫拂者乃徳之常也至于常则不变矣朝夕如此穷达如此变故如此而其徳曽不少变人主得斯人而彰显之国之福也○蔡氏曰寛而栗云云而转语辞正言而反应者所以眀其徳之不偏皆指其成徳之自然非以彼济此之谓愚按张氏以学力言蔡氏以成徳言二说不同盖尝思之徳不待学而成者生知安行者也自非圣人其气质必有所偏学以治之然后能复其性之全故舜命防典乐以敎胄子直而温寛而栗刚而无虐简而无傲正此意也○又九徳之训诸家各有得失今取其长合为一说盖寛洪者易失于疎阔必以缜宻济之栗木性之最宻者也柔顺者易流于委靡必以植立济之谨愿者未必能恭肃有辨治之才者未必能敬谨驯顺之人少果毅径直之人少温和简者多务大体未必事亷隅刚者或出血气未必能笃实强者见事勇为未必能合义学以成徳则无一偏之失柔而立刚而塞虽各为一徳然寛也愿也扰也简也皆近柔故以栗以恭以毅以亷济之皆刚之属也乱也直也强也皆近刚故以敬以温以义济之皆柔之属也此臯陶为禹陈知人之法也

日宣三徳夙夜浚眀有家日严只敬六徳亮采有邦翕受敷施

蔡氏曰宣眀也三徳六徳者九徳之中有其三有其六也浚治也亮亦眀也有家大夫也有邦诸侯也浚眀亮采皆言邦家政事眀治之义气象则有大小之不同三徳而为大夫六徳而为诸侯以徳之多寡职之大小槩言之夫九徳有其三固不可有怠心必日宣而充广之而使之益以着九徳有其六尤不可有忽心必日严而只敬之而使之益以谨也翕合也徳之多寡虽有不同人君惟能合而受之布而用之如此则九徳之人咸事其事而浚乂皆在其官以天下之才任天下之治唐虞之朝下无遗才而上无废事者良以此也师师相师法也言百僚皆相师法而百工皆及时以趋事也百僚百工皆谓百官言其人之相师则曰百僚言其人之趋事则曰百工其实一也抚顺也五辰四时也木火金水王于四时而土则寄旺于四季也凝成也言百工趋时而众功皆成也

书立政曰古之人廸惟有夏乃有室大竞吁尊上帝廸知忱恂于九徳之行

苏氏曰夏后氏之世王室所以大强者以求贤为事天之实也○林氏曰廸知其忱恂是其心诚安于此而无所矫伪于其间故可以信其诚有是徳不然则有以声音笑貌而为之者矣○蔡氏曰廸知者蹈知而非茍知也忱恂者诚信而非轻信也以上论九徳

伊尹作咸有一徳

吕氏曰自古以来圣贤入道各有自得处在尧舜禹谓之执中在伊尹谓之一徳在孔子谓之忠恕在子思谓之中庸在孟子谓之仁义皆所以发眀前圣所未眀处太甲悔过既力故伊尹以入道极处告之

曰惟尹躬暨汤咸有一徳又曰终始惟一时乃日新又曰徳惟一动罔不吉徳二三动罔不凶

无垢张氏曰一者天理故无往而不吉二三者人欲故无往而不凶

又曰徳无常师主善为师善无常主协于克一

朱子曰伊尹告太甲许多语言句句是天理○横渠曰徳主天下之善善原天下之一说得极好盖从一中流出者无有不善所以伊尹曰常厥徳曰庸徳曰一徳常也庸也一也只是一理○又曰此四句三节一节似一节徳且是大体说有吉徳有凶徳必主于善始为吉耳善亦且是大体说惟是协于克一是乃为善盖善因一而后定也徳以事言善以理言一以心言大抵此篇精神全在防个一字上此心才一便终始不变而有常协字虽训合乃是以此合彼之合非已相合之合与礼记协于分艺书协时月正日之协同义盖若揆度参騐之意耳○南轩曰自虞书精一之外惟此语最亲切○又曰徳者善之总称善者徳之实行一者其本原统语其运则无息语其体则并包而无遗也○咸有一徳○此章言一徳

书洪范六三徳一曰正直二曰刚克三曰柔克平康正直彊弗友刚克爕友柔克沉潜刚克髙眀柔克

苏氏曰不刚不柔曰正直张氏曰三徳即皇极之见于用者吕氏曰正直言皇极本体刚柔言皇极之用愚按平康正直三句孔氏谓世平安用正直治之世强御不顺以刚治之世和顺以柔治之此说为善所谓因时而施之者也杜氏曰沉潜犹滞溺也髙眀犹亢爽也言各当以刚柔胜其本性乃能成全此说为近所谓因人而施之者也上三句以时言下二句以人言盖治其过不及而归之中者君师之职故曰乂用三徳沉潜髙眀本皆美质但深沉者易偏于柔故济之以刚杜氏滞溺之训恐非先儒于此章多异说自孔安国从左氏传以髙眀为天沉潜为地谓地虽柔亦有刚克能出金石天为刚徳亦有柔克不干四时喻臣当执刚以正君君当执柔以纲臣不知此畴曰乂用则皆治人之事若君臣以刚柔相济则治巳之事矣故今独取杜氏之说而蔡氏有曰平康正直无事乎矫拂者也彊弗友刚克以刚克刚也燮友柔克以柔克柔也沉潜刚克以刚克柔也髙眀柔克以柔克刚也平直之用一而刚柔之用四也圣人抚世酧物因时制宜三徳迭用阳以舒之隂以敛之执其两端用其中于民所以纳天下民俗于皇极者盖如此其说亦善故附见焉○吕刑惟敬五刑以成三徳○又左氏昭十二年南蒯将叛筮遇坤之比曰黄裳元吉以为大吉也示子服惠伯曰即欲有事何如惠伯曰吾尝学此矣忠信之事则可不然必败外强内温忠也和以率贞信也故曰黄裳元吉黄中之色也裳下之餙也元善之长也中不忠不得其色下不共不得其餙事不善不得其极外内唱和为忠率事以供为共供养三徳为善非此三者弗当杜氏曰三徳谓正直刚克柔克也东莱吕氏曰正义云刚则抑之柔则进之以志意供给长养使合于中道今姑从之此章言三徳○中庸言三达徳已见前

右专言徳

徳行

书旅其末曰呜呼夙夜罔或不勤不矜细行终累大徳为山九仞功亏一篑

孔氏曰轻忽小物积害毁大故君子谨其微○王氏曰大徳细行之积也○愚按武王大圣人也西旅贡初未之受召公恐其恃大徳而忽细行以献之受为无损故豫戒之如此盖积行而成徳犹累土而成山一行失则全体皆失亦犹一篑亏而全功俱亏也彼以圣人而犹致其谨今人未有寸善则曰吾知顾其大不暇恤其细可乎哉

周礼大司徒以乡三物敎万民而宾兴之一曰六徳知仁圣义忠和二曰六行孝友睦婣任恤

郑氏曰知眀于事仁爱人以及物圣通而先识义能断时宜忠言以中心和不刚不柔善于父母为孝善于兄弟为友睦亲于九族婣亲于外亲任信于友道恤赈于忧贫者

三曰六艺礼乐射御书数

愚按三物之敎先以徳行而次以六艺即孔子行有余力则以学文之意○又程子答学者问书忠和作中和盖大司徒下文云云敎之中敎之和不应此独为忠故也

师氏以三徳敎国子一曰至徳以为道本二曰敏徳以为行本三曰孝徳以知逆恶敎三行一曰孝行以亲父母二曰友行以尊贤良三曰顺行以事师长

郑氏曰徳行内外之称在心为徳施之为行○朱子曰至徳者诚意正心端本清原之事道则天人性命之理事物当然之则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之术也敏徳者强志力行崇徳广业之事行则理之所当为有可见之迹也孝徳者尊祖爱亲不防其所由生之事知逆恶则以得于已者笃实深固有以眞知彼之逆恶而自不忍为者也○又曰至徳云云眀道先生以之敏徳云云司马温公以之孝徳云云则赵无愧徐节孝之徒是也凡此三者虽曰各以其材品之髙下资质之所宜而敎之然亦未有专务其一而可以为成人者也是以列而言之以见其相须为用而不可偏废之意其又曰敎三行何也曰徳也者得于心而无所勉者也行则其所行之法而已不本之以其徳则无所自得而行不能以自修不实之以其行则无所持循而徳不能以自进是以既敎之以三徳而必以三行继之则虽其至末至粗亦无不尽而徳之修也不自觉矣或曰三徳之敎大学之学也三行之敎小学之学也○愚按孝徳者躬行孝道而实有得焉者也惟其实有是徳故于事亲之道有一毫之未顺则知其为逆有一毫之未善则知其为恶凛凛焉唯恐其犯之也世之不孝其亲者岂自知其为逆恶哉知之则不肯为之矣然所谓逆恶者非必如法令所指五逆十恶之类也于事亲之道茍有所违背焉皆逆且恶也为人子者其可忽诸

易象曰山下出泉防君子以果行育徳

程子曰山下出泉出而遇险未有所之防之象也若人防穉未知所适也君子观防之象以果行育徳观其出而未能通行则以果决其所行观其始出未有所向则以养育其眀徳○南轩防斋铭曰下坎上艮其卦曰防其防伊何源泉在中泉之始行其行未达虽则未达而理孰遏君子体之于以果行黾勉在中动畏天命泉之始萌其势则止止乃日澄源源曷已君子体之于以育徳笃敬不逾静保天则惟养于中大本攸立惟敏于外达道攸饬内外交修相须以成久而有常则能日新又曰防之义盖谓泉始出而遇险未有所之如人防穉未有所适贵于果行育徳充而达之也育徳之义尤当深体愚按防象之义南轩得之盖泉之始出也涓涓之微壅于沙石岂能遽达哉惟其果决必行虽险不避故终能流而成川然使其源之不深则其行虽果而易以竭艮之象山也其徳止也山惟其静止故泉源之出者无穷有止而后有行也君子观防之象果其行如水之必行育其徳如水之有本则其体盛大而其用周流矣夫徳者行之自出行者徳之所形体用之谓也有体而后有用所养者厚则其应不穷中庸曰溥博渊泉而时出之又曰小徳川流大徳敦化皆此义也

象曰水洊至习坎君子以常徳行习敎事

程子曰坎为水水流仍洊而至两坎相习水流仍洊之象也水自涓滴至于寻丈至于江海洊习而不骤者也其因势就下信而有常故君子观坎水之象取其有常则常久其徳行人之徳行不常则伪也故当如水之有常取其洊习相受则以习熟其敎令之事夫发政行敎必使民熟于闻听然后能从故三令五申之若骤告未喻遽责其从虽严刑以驱之不能也故常如水之洊习○朱子曰治已治人皆必重习然后熟而安之

象曰泽上有水节君子以制数度议徳行

程子曰泽之容水有限过则盈溢是有节故为节也君子观节之象以制立数度凡物之大小轻重髙下之质皆有数度所以为节也数多寡度法制议徳行者存诸中为徳发于外为行人之徳行当义则中节议谓商度求中节也

干文言曰君子以成徳为行日可见之行也潜之为言也隠而未见行而未成是以君子弗用也

此释潜龙勿用之义○程子曰徳之成其事可见者行也徳成而后可施于用初方潜隠未见其行未成未成未着也是以弗用○徳行恒易恒简见后乾坤篇

右兼言徳行

徳业

易大传干以易知坤以简能易则易知简则易从易知则有亲易从则有功有亲则可久有功则可大可久则贤人之徳可大则贤人之业

朱子曰干健而动即其所知便能始物而无所难故以为易而知大始坤顺而静凡其所能皆从乎干而不自作故以为简而作成物人之所为如干之易则其心眀白而人易知如坤之简则其事要约而人易从易知则与之同心者多故有亲易从则与之协力者众故有功有亲则一于内故可久有功则兼于外故可大徳谓得于已者业谓成于事者上言乾坤之徳不同此言人法乾坤之道至此则可以为贤矣

显诸仁藏诸用鼓万物而不与圣人同忧盛徳大业至矣哉

朱子曰显谓自内而外也仁谓造化之功徳之发也藏谓自外而内也用谓机缄之妙业之本也程子曰天地无心而成化圣人有心而无为

富有之谓大业日新之谓盛徳

张子曰富有者大无外日新者久无穷○朱子曰盛徳大业以下都是说易之理不是指圣人○先说个富有方说日新此与说宇宙相似先是有这物事方始相连相续去○愚按此虽言易之理然易也天地也圣人也一而已矣生物无穷天地之大业也运行不息天地之盛徳也功及万世圣人之大业也终始日新圣人之盛徳也学者有志于进徳修业者亦必以天地圣人为法盖非富有不可以言大业非日新不可以言盛徳故别而着之于此

子曰易其至矣乎夫易圣人所以崇徳而广业也知崇礼卑崇效天卑法地

朱子曰穷理则知崇如天而徳崇循理则礼卑如地而业广

干文言九三曰君子终日干干夕惕若厉无咎何谓也子曰君子进徳修业忠信所以进徳也修辞立其诚所以居业也知至至之可与防也知终终之可与存义也是故居上位而不骄在下位而不忧故干干因其时而惕虽危无咎矣

程子曰三居下之上而君徳已着将何为哉唯进徳修业而已内积忠信所以进徳也择言笃志所以居业也知至至之致知也求知所至而后至之知之在先故可与几所谓始条理者知之事也知终终之力行也既知所终则力进而终之守之在后故可与存义所谓终条理者圣之事也此学之始终也君子之义如是故知处上下之道而无骄忧不懈而知惧虽在危地而无咎也○朱子曰忠信主于心者无一念之不诚也修辞见于事者无一言之不实也虽有忠信之心然非修辞立诚则无以居之知至至之进徳之事知终终之居业之事所以终日干干而夕犹惕若者以此故也可上可下不骄不忧所谓无咎也○知至是要知所至之地至之便是已到那地知终是知得合如此终之便须下终底工夫防是知之初方见得事防便须是至之存义是守得定方存得这义上至字是至处下至字是到那至处知终是终处终之是终之而不去盖求必终于是而守之不去也

九四曰或跃在渊无咎何谓也子曰上下无常非为邪也进退无恒非离羣也君子进徳修业欲及时也故无咎

程子曰或跃或处上下无常或进或退去就从宜非为邪枉非离羣类进徳修业欲及时耳时行时止不可常也故云或深渊龙之所安也在渊谓跃就所安之义或疑辞随时而未可必也君子之顺时犹影之随形可离非道也○朱子曰内卦以徳学言外卦以时位言进徳修业九三备矣此则欲其及时而进也○愚按乾卦皆圣人事而九三九四皆以进徳修业为言盖徳不进则退业不修则壊故尧竞竞舜业业周公坐而待旦孔子终日不食凡以此也然则学者奈何其不自力哉

右兼言徳业

西山读书记卷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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